第 4 章(1 / 1)

巴黎不知道,我在爱着你 漪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一秒也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因此而被打乱,尽管她是离开了家,独自飘零,但鉴于她本来就没什么人生规划,所以也就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被打乱。

好像书里总喜欢写主角的人生轨迹,是如何因为一件事而被彻底地改变,而她,是可以证明那些书都是错的。

长久以来,她只是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东西。

你是否会一直对生活友好,尽管它是贪婪的掠夺者?

易微婉知道,在汤毅凡突然回北京这件事上,有人知道的比她多。并不是说她有多好奇,但独自一人生活在大都市里,她总需要与别人来聊聊天。既然她搬回了13区公寓,那么有一件事是不能避免的——她和虞雪又同处一个屋檐下了。多交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她又是一向看重有原则的人,因此她决定热情地与她攀交。几次假意在学校图书馆“邂逅”之后,她对虞雪讨好到近乎谄媚的攀谈,终于有了收效。不久后她就发现,虞雪对于毅凡去因的了解,并不比她多。出发之前,毅凡给虞雪打过电话(一个不知道虞雪小姐有没有接的电话),但他可是给她留了亲笔写的字条的。

她赢了虞雪。

如此,她一身轻松了。

居于胜者的心理高度,她连虞雪的冷脸冰言都觉得可爱了许多。

而至于虞雪何以屈尊与昔日鄙视的纨绔少女交朋友,她也很是明白个中原因,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有种纽带可以让女人们互相仇视,当然也可以将女人们联合在一起。而这个纽带,就叫作男人。

“你嘴唇很干,用点润唇膏吧。”她掏出包里的唇膏递给虞雪,笑意盎然。那时她们正在一起温书,是啊,一起温书。后来回想起来,她还觉得这事十分的黑色幽默——她,竟然温书。

那些她不会做的题目,虞雪会分外刻薄地数落她。而微婉报复的方式,就是毫不留情地刻薄地数落虞雪的灰头土脸。

“你睫毛很稀,我有一个魔法睫毛膏可以把睫毛刷得很浓很密,要不要试试看?”

最有趣的事,是她看着虞雪明明很想,但就是碍于面子,硬要拒绝她,而且还要一边咽口水,一边表现出自己对这些庸俗脂粉的高度不屑。

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成绩单上的一串满分和出类拔萃的工作履历,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她何必否认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呢?

易微婉一直都想活得漂漂亮亮的,就是说,如果在她豌豆点大的脑子里存在过某种人生观或者座右铭的话,那么就是“要活得漂漂亮亮”。

世界很小,人生很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下一个转角会遇到谁。所以,她想让自己每时每刻都是美丽的。

养母将这作为她与生母神似的重要证据——在他们口中,那个黑白照片中不可一世的女演员,除去是个疯子之外,倒也的确是个绝代佳人。如很多美人一样,她也将容貌视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坊间有言,即便在睡觉的时候,易染也不卸妆,从卧室走到浴厅都要穿着高跟鞋。但这不是真的,因为曾有记者偷拍下她的素颜照。可她因此而大发雷霆,命令身边的保镖砸了那记者的照相机,人则当场给揍到半死。

无论在什么年代,传媒都是开罪不得的,那件事让她彻底地激怒了全港传媒。自那以后,他们再没写过她一句好话。从此她便成了娱乐圈里的一颗毒瘤:没演技的花瓶,无道德的恶女,水性杨花的荡妇,电影拍一部毁一部的扫把星。

流言愈演愈烈,直到爆不出更多的料了,媒体便开始胡言乱语。他们说,1988年的圣诞,她在巴黎生下了一个私生子。她吓坏了,更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仓皇地逃回香港,将儿子弃在了巴黎,完全不顾其生死。之后她连香港也不敢留,又直接北上。私生子的谣言当然不是真的,因为微婉生于次年的八月,时间上,太紧了点。而且,比起对那所谓私生子的秘而不宣,易染可是很骄傲地向世界宣布了她女儿降生的消息,尽管她依然不说其父亲是谁,这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那时易染身在大陆,说自己有一个私生女,这也是要有足够的胆量才能够说出口的。幸而,小微婉出生在汤宅,所以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将屎盆子扣在红色资本家老汤先生的头上。为这事,倒是汤毅凡成日地耿耿于怀:“要是您妈真给我生了个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也许是因为汤太红星闪闪身份的特殊性,显然易染不是什么可以粘上他们家的人,所以不久她便遭他们友善地驱逐了。

不管怎么说,易微婉的降生,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末还是颇具话题性的。二十年后,因为这个,在她贫瘠的人生中,她得以稍微拥有了那么一点值得骄傲的东西。

在她四、五岁时,她妈妈开车冲进了大海。她独自在那间破败的寒舍中哇哇大哭的声音,不知天国的母亲是否听到过。如果听到,她是否后悔过?在那之后,她又在汤家逗留了短暂的时间,直至被养父领去了汪家——凭着汪太与母亲的一些亲缘关系,她勉强算是汪家人。

从那以后,易微婉有时还会笼罩在易染的光环下,但更多的时候,是笼罩在汪氏的光环下。

每当听到对生母的热情洋溢或义愤填膺的追思慨叹,微婉都习惯性地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在这你一涂我一抹的画布上,她大概可以笨拙而辛苦地勾勒出母亲的轮廓来。

4

二十年间,她算是在舆论的“看护”下长大的,得到过一些特权,也失掉了很多童年。二十年后,她坐在巴黎最著名的商科大学的图书馆里,听着虞雪老师咄咄逼人的教学。

任何一节必须上的课,虞雪从不迟到,也从不错过任何一节可以不上的讲座,哪怕是最无聊的。虞雪有她的理由:“在这里,你要记得自己是中国人,一言一行都会被联系到‘中国’二字上去。如果我迟到,他们会说,中国人怎么会迟到?中国人是从不迟到,而且一向勤奋的。”

国之名誉兴亡,匹夫有责。

微婉实在不想打击她那澎湃的爱国热情,因为你所在乎的,于别人而言,他们并不一定在乎。就比如很多她所见过的中国学生,连同虞雪在内,他们都对名誉这两个字高度敏感。可是,有人喜欢你,有人不喜欢你,但你也只是你而已。

周末,她也是完全程序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