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错的严重程度而定。最久的一次,她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能上网的生活,什么十大酷刑都得靠边站了。当然她可以越狱到阿泰内广场去,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缺口,拿过她的iPhone摆弄了大概三十秒钟,从此她的手机就只听他和他那台破惠普本的指挥了。
她胆战心惊地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在动手删除她收藏夹里面的所有零食购物网站。
“喂!”
4
作为一个学政治的人才,陆盛一定是深谙统治本质的——民主和强权并行,或者,去他的民主,还是强权比较爽。他的法西斯本性一旦暴露,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似乎认为这些折磨还不够,在某一天的早饭中,他缓慢地将塑料叉子放在了塑料盘子的左边,定睛看她。
微婉一激灵,如祥林嫂般哆嗦起来:“怎……怎么了?”
他审视了这颗胸大无脑的单细胞生物片刻,重新拿起叉子,继续吃他的煎蛋:“没什么。”
她谢天谢地,但他还没说完。
“只是……你最近不怎么笑。”
她赶快笑了笑,但没能成功,估计比哭还难看。
陆盛惋惜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又多一件事要教她:“从明天开始,要一直微笑。你看起来压力很大。”
他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微婉咬牙切齿,最大的压力源就是他,他自己知道。
“微笑有助于缓解压力。”话音落下,陆盛绽放了一个标准的微笑给她看,示意她学着做。那血淋淋的微笑,犹如大灰狼对着小羊羔,蜘蛛精对着唐长老,奥特曼对着小怪兽。
借她一千双钛合金狗眼,她也不会再觉得他帅了。
他收了微笑,叉下一块蛋饼。
“好了,笑给我看。”
她在脑海中编织出一座巧克力山把他给砸死的画面,真心地笑了。
“这就对了。”希特勒捋着他根本不存在的山羊胡子,一字一顿地说,“微笑会产生内啡肽,把与压力有关的荷尔蒙都赶走。”
他收了她的盘子,放进水槽。
“所以我对每个跟我在一起的人都建议,要多微笑,不然活不下去。”
于是微婉就咯咯笑起来了。
洗碗的人回头:“我是说微笑,不是傻笑。”
微婉收住,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种受虐到极致所爆发出的精神失控状态:“虽然你不让我问,但我还是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打哪儿来的呢?”
陆盛嗯了一声,但更像哼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叫智商守恒吗?就是在一个白痴的身边,必然会出现一个天才。”
白痴寻找成功者,与他们做朋友。
易微婉对陆盛的教导一向言听计从,但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她不得不表示反对了。原因很简单,他简直是典型的虞雪,以“与成功者做朋友”为准则,换句话说不就是势利吗?她可不会放弃那些不被世俗认可但才华横溢的好人。
“我说的并不是只和成功者做朋友。但小姐,你的问题是,你只和失败者做朋友。”
她反唇相讥:“如果你认为每天埋首在上课和作业里面、没有生活的人就是成功者,那未免也太狭隘了。成功最终是为了幸福快乐,如果不能快乐,那所谓的成功,就只是一些枯燥的数字而已。”
“你何以就认为上课作业和幸福快乐是矛盾的呢?”
陆盛随即指出,他身边有很多人可以兼顾所有的事。他们是学生会领袖,功课全优,亲身参与科研项目,在业余时间默默无闻地做义工,还热衷于戏剧文学,创作小说,有一个关系甜蜜稳定的女朋友,并且每周至少两次和死党们在一起完全放松地玩乐。
这些人,才是大学中最成功的人。
“这不可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如果你理科思维特别好,就意味着你有很多的思维条框,那么不可能写出在艺术上登峰造极的小说来。”她用足所有的脑细胞,跟他辩驳。
“这你就错了。”他轻松地否认掉,“记住,优秀是一种习惯。成功的人在他所做的一切事上都力争是第一名。”
她暂时败下阵来:“好吧,可我从不认识这样的人。你介绍一个给我好了,你学校里肯定有好多……”
她慌忙刹住车,差点露馅,目前他还没告诉过她,他念的是Science Po,照理她不知道才对。
幸而陆盛没注意到,他摇头,眼神忽然又很深。
“不,你认识。”
微婉想了想,一个也没有:“你又不知道我都认识哪些人。”
“我碰巧知道一些。”
面对她质询的眼神,他轻松地将话拐了弯:“拜托小姐,你念的可是全法最好的贵族商院,牛人自然一大把,没有才怪。
“九月开学,一个月之内,你至少要给我带回两个来。
“找出他们最能激励你的地方,每个写成至少五千字的报告,要发自肺腑,有真情实感。如果办不到,你知道下场的。”
有时候她是大雄,他是机器猫,他总有无穷无尽的点子给她用,教她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她看起来一成不变的东西,这让她犹如跳进了爱丽丝仙境的兔子,发现井下竟存在着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
而在真实世界之中,她却会留心到窗外洗衣杆上挂着的他补过很多次袖口的衬衫,或者偷偷地看房东塞进他信箱的语气已经不甚友好的,催缴房租的信(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
就是在那种时候,她会感到奇怪,一个像他这样有本事的人,生活却并不能安逸。她设想,他和虞雪一样,家里有很重的负担,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多年轻,他终究是个男人。他一定肩负着养家的重任,不然以他的家教薪酬和奖学金,他不至于过得这么清贫紧迫。
从一开始她就晓得,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也不是一个公平的时代。
在这样的世界和时代里,她可能遇见太多人,各种人,坏得多的人,可她都没有遇见。无论背后是否有别人在默默安排,她终究遇见了Sam。她做过很多次从汪洋大海中出现孤岛的梦,梦到的那个岛上,可能有男人在等着她驾驶直升机来救。但无论梦中的男人如何,她觉得,都不及这一个,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决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活得舒适快乐,当然不是通过直接赠他钱物的方式。一来,她从电视剧里看到一种东西,叫作男人的骄傲,不能伤;二来,较真来说,她只有充裕的生活,而没有充裕的现金。她的一切开销都从安东尼那里得来,而安东尼既从哥哥那里拿钱,也要报账给哥哥。公平地说,汪敬哲绝不是个吝啬的兄长,他给妹妹最舒适的生活,并将此视为应尽的义务。
他的义务可不包括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