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踩在刀刃上,鲜血淋漓。
杜维安推开门,客厅窗帘紧闭,空气浑浊得很。餐桌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的粥菜都未见动过。孙婆婆叹了口气:“苏小姐昨晚一走,宁夏她就把自己反锁在她外婆的卧室里头。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
杜维安推了推门,因反锁着,所以纹丝未动。孙婆婆拍打着门:“宁夏,是我,孙婆婆。你快开门。”这样唤了许久,沈宁夏方打开了锁。
憔悴的一张脸,眼睛下全是青青的痕迹。仿佛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空洞洞的,只剩下了一个干瘦扁平的躯壳。这样子的宁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沈宁夏抬眼盯着他瞧了许久,大约才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杜维安。她缓缓垂下眼眸:“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的声音低而沙哑,像是砂石打磨而出,字字粗涩。
杜维安心头酸涩:“我不走。”沈宁夏想关门,但杜维安已一脚跨了进去,她根本无法关上。他上前一步,探手抓着她的手臂。瘦瘦小小的一截,杜维安握在手中,只觉自己稍微用点力一折就能折断。
杜维安不理她的挣扎,将沈宁夏拖拽至狭小闭塞的洗手间。他指着镜子里头那个披头散发,状似疯癫的人,冷冷地道:“沈宁夏,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以为自己不吃不喝不闻不问地逃避下去,外婆就能复活吗?我告诉你,不会。外婆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在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沈宁夏,外婆已经不在了,不在了。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杜维安残忍地戳破整个现实,不容沈宁夏再逃避:“如果她知道你这么作践自己,你觉得她走得会安心吗?她已经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难道你让她到了天堂还要为你操心吗?沈宁夏,你好自私!”
沈宁夏的身子骤然一颤,空洞洞的眼里渐渐有了光。
“是啊,宁夏,你让外婆好好走吧。让她放心走,好不好?”苏嘉妮不知何时进了屋,她站在孙婆婆身边,殷殷期盼。
“外婆如果在天上看见你这么伤心,她会心疼的。”
沈宁夏咬着嘴唇,眸中水光莹然,很快的,一滴泪吧嗒一声坠落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滴。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泪滑落下来……
每一颗都晶莹剔透,犹如水晶。杜维安心头酸疼抽动,他很想伸出手,接住那一颗颗的水晶,他很想将沈宁夏拥抱入怀。可是,他知道自己不配。
苏嘉妮上前,缓缓抱住了哭泣的沈宁夏。
“宁夏,你要好好的。哪怕是为了外婆,你也要坚强起来。你要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杜维安与孙婆婆两个人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相拥而泣的姐妹。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你哭,就对你温柔。沈宁夏知道,她一直知道。很多次,她忍不住要哭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告诉自己。她一直伪装着坚强,装着装着就变成了习惯。
可是,这一次,她忍不住了。她也不想再忍了!
外婆都不在了,她伪装给谁看呢!
外婆……
沈宁夏终于哇一声在苏嘉妮面前委屈地哭了出来:“嘉妮,外婆走了,外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捶着自己闷得快要窒息的胸口,“嘉妮,我这里好痛。嘉妮,我好难受……”
她不再压抑自己,放声大哭:“嘉妮,外婆没有了……嘉妮,我再也没有外婆了……
“再也没有了……
“嘉妮,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嘉妮,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小秘密,从来没有告诉别人……”
“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努力地想变得更好,好到让外婆为我骄傲,好到让她也觉得很幸福……可是,外婆她再也不知道了……”
沈宁夏呜呜咽咽地一直哭,泪水仿佛是关不掉的水龙头,不断地奔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苏嘉妮牢牢地抱着她,万分心疼:“宁夏,我知道,我知道……宁夏,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宁夏摇着头,泪眼婆娑:“不,嘉妮,你不会懂得。我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一直以来,我只是强迫自己坚强……我没有办法不坚强……我没有妈妈,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如果不坚强,外婆怎么办?嘉妮,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坚强的,都是现实所迫而已。
“嘉妮,你知道吗?其实我好羡慕好羡慕你,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一个温暖的家……”
沈宁夏说:“嘉妮,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用坚强。”
后来哭累了,沈宁夏便沉沉地睡去。
沈宁夏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苏嘉妮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杜维安每天都会来看望沈宁夏,虽然宁夏并不理睬他。他便问苏嘉妮情况:“她今天怎么样?”苏嘉妮总是回那几个字:“今天还OK。”
仿佛杜维安每一天的前来,只是为了苏嘉妮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后,他每次都会待上大半个小时,然后跟苏嘉妮说:“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苏嘉妮依旧清晰地记得她在外婆的墓地初见方黎明和杜维安的巨大惊愕。她并不清楚沈宁夏与他们之间的渊源。
这天,她亦在沈宁夏面前提起方黎明和杜维安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她:“宁夏,他们是?”
沈宁夏侧身躺着,一直不语。苏嘉妮以为她睡着了,便准备蹑手蹑脚地退出卧室。刚碰触到门把手,却听见沈宁夏低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些与我根本无关的人。”
苏嘉妮此后每次见到杜维安,都会想起沈宁夏的这一句。她虽然不知两人间具体发生的事,可是女孩子敏锐的第六感还是可以感觉到异样。杜维安对宁夏而言,绝对不是一个无关的人!
还有本城首富方黎明,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宁夏外婆的葬礼上呢?怎么会对宁夏关怀备至呢?苏嘉妮心里存了很多的疑问。
这一日,倒是孙婆婆给她稍稍解了惑:“那个杜先生啊,人可好了。有一次,宁夏的外婆走丢了,他在街边遇到,就给送了回来。后来啊,也经常过来陪阿香说话聊天。你知道的,阿香那样子,跟她说半天也不搭理半句的,可是这个年轻人耐心足,都不嫌厌烦,每次跟阿香一聊就是半天。还会喂阿香吃饭,哄她吃水果,替她洗脸擦手,给她按摩……比女孩子还细心。那个杜先生啊,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一再地叮嘱我,不许跟宁夏说。”
说到这里,她笑了,皱皱的老脸上满是笑意,“孙婆婆我啊,虽然老了,可是眼还没瞎,我看得出来,这个杜先生啊,对我们宁夏很有意思哦。”
“杜先生这人啊,实在是好。要是宁夏跟着他,肯定幸福。”
苏嘉妮笑:“孙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