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宣传文件夹里都装满了资料和折页,那是我们人工作业一个个分类折好装好的。
Gallant教授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就像《魔戒》里的Gandalf,他的研究方向是商业银行的风险管理,因为他兼任着学院的毕业学习导师,像是所有人的爷爷一样,我们都对他极为亲近。
他的涉猎很是广博,讲课极为深沉,独成一派,自有风格。
我第一次选他的课是在去年夏天,到了学期末我才知道,就在他准备好这门课大纲的时候,他的妻子被查出了胃癌晚期。我们系里的同学结伴去医院探望,她躺在病床上,大部分时候都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她清醒的时候可以大段的背诵《呼啸山庄》中的句子。
他非常爱她。
SPFP金融会议临近前夕,我突然收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Gallant教授的妻子病情越来越令人担忧,他看起来既伤心又疲劳,我们都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他那种为爱人心碎的憔悴,我几乎无法承受。
期间,我跟随Gallant教授去维也纳参加一场高峰论坛。
在飞机上,他跟我提起在他妻子化疗之前他们一起去看中医的事情。医生和他们聊起宿命和轮回转世。他说,我们当时就想到你了,都觉得如果Song在的话,一定可以跟我们一起聊聊。
我低着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几年我一直陷在自己的一堆蠢事当中不能自拔,情绪低落是常态,很难开怀,对身边人的事情也完全提不起热情,其实当时,我应该要主动提出去当翻译的。
而我面前的Gallant教授,他做出了为人师表能给出的最好表率。他深爱的妻子病重之后,他每天都在医院和学校之间辗转。但是,就算凌晨起床开车去医院,他也绝对没有因为私事缺课或者迟到过。
除了,去伦敦看中医的那唯一一次。
报告结束之后,主办方在晚上安排了一个小型酒会。
Gallant教授因为牵挂妻子的病情,所以已经在下午提前赶回伦敦。我则被安排代替他参加次日的另外一个活动。
冷风萧瑟,细雨濛濛。
我抽空去维也纳大学帮Gallant 教授拿一份资料。最保暖的衣服均已在身,奈何还是有点瑟瑟发抖,只好在地铁站的热饮贩售机买了一杯滚烫的拿铁,顷刻之间,寒意全无。
旅游旺季,虽然天空飘雨,广场上依旧人潮涌动。
顾雁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逆着人群穿过街区往酒店门口的方向走。他请我用实验室的机器帮忙分析一串数据。
我走到僻静的角落,“我在维也纳参加一个会议,两天之后返回,到时候才能帮你做,来得及吗?”
顾雁迟停顿片刻,说:“来得及。”
他又征求肯定似的重复问一句:“你现在还在维也纳?”
我回答:“嗯,本来今天就能回去,有些事情耽搁了。你在哪里,国内现在应该是凌晨了,还没睡?”
顾雁迟说:“我最近都在德国,跟你没有时差。”
他有些欲言又止,我只好说:“那有机会可以碰面。”
他长出一口气,说:“翘翘,长宁这几天滞留维也纳,如果你有空可以去AKH探望他。”
我沉默良久,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生病了?”
顾雁迟安慰我:“不是很严重,急性胃炎。我只是觉得在异国他乡没有人可以陪他,稍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我便走到街边的指示牌去看地铁路线。好在维亚纳总医院周边交通十分方便,我不过换乘一次就到了目的地。
走出站台的那一刻,不知怎么,我竟然开始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去见他?
心内喧嚣,整装待发。
☆、我在所有地方都爱着你(3)
我已经站在了熙熙攘攘的住院大楼门口。
几步之遥,我却站在大厅迟疑了很久。
我握紧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一丝勇气,其实我知道,假使再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踏上通往那间病房的电梯。我对廖长宁的那种感觉,一直都是激烈的,情绪化的,非理性的,不计后果的投入,哪怕在同一个窟窿跌倒一万次,也要铤而走险。
飞蛾扑火,死而后已。
我仔细核对了几遍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房间号没有错,只是病房已经空无一人。我有种错觉,似乎满溢消□□水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他身上那种萧疏湛然的味道。
穿护理服的白人护士正在收拾点滴架,床铺还没有完全整理干净。
我心下已经很清楚,我们又一次错过了。
护士与我擦肩而过,我不死心的用英语问她:“这间房的病人去哪里了?”
她随口回答:“出院了,十分钟之前。”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然又想,如果我没有在楼下犹豫那么长的时间,是否就能来得及见他一面?
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如落彀中,在劫难逃。
我有些隐约的失落。
所谓信念的坚定,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结果,是卓有成效的结果赋予过程其意义,使其熠熠生辉。我那种唯心主义的,类似直觉的信念已经几乎被看不到未来的结果磨灭殆尽。
在返回伦敦的火车上,我习惯性的倚靠着车窗。窗外风景的影子斑驳的从我脸上不断滑过,我紧了紧围巾,身后的一切都离我远去。
从维也纳回去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Gallant教授妻子的丧礼。
他写信给我们学院所有的研究生,邀请大家去参加一个纪念仪式,to celebrate her beautiful and powerful life(为庆祝她美丽而强大的生命)。
我读着那封饱含深情的信,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下来。
我虽然不是教徒,但是我很想为他和他的妻子祈祷,为了那永远不会消逝的爱。
Gallant教授因为妻子的去世一直很伤心,但是却没有深陷其中。
有一次,他在校园遇到我,他看我的情绪不高,鼓励我说:“Song,你要好好准备接下来我们系承办金融会议SPFP的参会论文的presentation,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懂得他的意思。
我周围的留学生圈子中,中国学生中的绝大部分几乎都是最勤奋聪明但也是功利性最强的群体,似乎每次都拿到学年TOP 5%的GPA,积极参加学校各类活动,努力寻找实习机会,这些都是为了做出一个漂亮的履历,而履历的闪亮程度则决定了我们出来之后的工作□□和所能达到的社会阶层。
SPFP每年都会有许多世界五百强中名列前茅的企业赞助商,而大多数企业的掌舵人也会从中筛选和物色自己的智囊团。虽然,我对于自己毕业之后的去向早有打算,但是对于面前老师的谆谆教诲和诚恳建议,我还是极郑重的点头做了保证。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