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颜昭将维娜三个人安顿好，又转头去寻找伊万博士去了。

她对伊万博士非常在意，不仅仅是她对自己身份的猜测，更是他的容貌带给她的震撼，她觉得找到自己身世的关键就在他的身上。

因为之前的战斗，使得她已经跑到了距离基地实验室核心区域很远的地方，虽然她觉得伊万博士还留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决定先去那里查看一下。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在她踏进那间实验室的时候，居然看到伊万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地，正一脸微笑的望着她。

他的态度那样坦然而和谐，好似一直在等待着她。

颜昭站在门口，浑身戒备的盯着他的眼睛，她不知道他如此淡然的原因是什么，是坦然无畏，还是有所依仗。

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伊万微笑着看着她，缓缓道：“孩子，我知道你想要的所有答案，可是，你真的想知道吗？”

颜昭抿了抿唇，目光坚定的说：“我想知道。”

伊万见状摇了摇头，“孩子，人总是在追寻所谓的答案，可是，答案真的重要吗？或许知道那些所谓的‘答案’，人反而不会幸福，贵族的孩子就一定比乞丐的孩子高贵吗？就如你一样，无论答案是什么，你依然是你自己而已，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做你自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戴上所谓的标签和身份，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呢？它们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你带来无谓的麻烦和枷锁而已。”

“即使如此，人还是在不断追寻答案不是吗？”颜昭望着他，继续道：“听到答案后幸福与否，那也要听到之后再做判断。”

这时，伊万突然笑了，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可惜啊，你又怎么知道我说出来的‘答案’就是真实的呢？说不定是我说谎骗你的~~”

“你！”颜昭一听这话，真是要怒了，这人果然太过古怪，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尤其，他连死亡都不怕，那样有恃无恐，一时之间实在让她无能为力。

伊万望着颜昭苦恼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总爱回忆过去，望着对面的颜昭，他仿佛看到了年轻的慕言，又仿佛看到了他的女儿——安颂。

其实颜昭和他们两个都不相像，这是他特意修改了一部分基因序列的结果，他当时想，或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让她过上自由的人生。

如今，看到她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他觉得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很开心，也很满足。

这时，他眼前的世界慢慢变成一片血色，只有对面的那个人影虚晃了一下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诧和慌乱。

伊万的眼角、鼻孔、耳朵和嘴角都流出了一行行鲜血，颜昭的嘴巴张张合合，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个老人，他明明是一个科学疯子，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做了那么多有违人伦的实验，即使他可能是她的创造者，那也不能抹灭他过去犯下的罪行，可是看到他坦然赴死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涌动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伤感和心痛，她的眼眶慢慢涌上一层水雾，一遍又一遍的追问着。

伊万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微笑道：“孩子，你哭什么？这个舞台很好，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完美的谢幕，名正言顺的离开，这一次，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留下我了……”

颜昭抬起头，泪眼朦胧，声音沙哑的问道：“这一回……我真的变成孤儿了？是不是？”

“孩子，你怕什么？”伊万指着她手上的刑天，笑道：“你的父母的爱始终与你同在，他会一直守护你的。”

可是，听到他的话，颜昭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安慰，反而心头涌起一阵怒火。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呢？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冷冰冰的爱的寄语，而是实实在在、能够切身感受到的温暖啊！

颜昭愤恨的咬牙道：“你这个中二的老不休！你就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吧！”

“哈，毒舌的丫头！”伊万哈哈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挑了挑眉：“别人的中二那是爱幻想，我的中二是真本事，这是本质上的区别，懂吗？”

“现在你还笑得出来？”颜昭对他真是又气又恨，可眼泪却同时哗哗的流，看着他流的血越来越多，忍不住软了语气：“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不想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伊万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低语道：“孩子，名字这东西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重要吗？”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唉，你怎么这么看不开？哭得我闹心……”

颜昭一听他的话里有松动，立刻摇着他的肩膀强调道：“你告诉我我就不哭了！要不我就让你临走都不安心！”

伊万望着她，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真是狠心的丫头啊……”

这时，他从脖颈上掏出一条金属细链，上面坠着一枚方形的金属小盒，他一把把它扯下来，交到她的手上，颜昭立刻小心的接过。

“如果有缘的话，或许你能够见到他……”

他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等颜昭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紧闭，头低垂着，似乎只是睡着了，只是满脸斑驳的血迹和毫无起伏的胸口告诉世人，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颜昭微昂着头，呆呆的望着他，此时，外面的战斗已经临近尾声，遥远的星光月色，从天花板的洞口透进来，令静谧的室内，透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清冷。

她觉得自己比想象中难过，但又觉得没有想象中难过。

她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看着那样一个洒脱狂傲的老人在她眼前悄然逝去，有一种空寂又怅然若失的悲伤弥漫在心间，让她难过的同时，却又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么，她又有什么理由和办法阻止呢？

颜昭握紧了手里的方形金属盒，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感觉到它铬得她的手心生疼，这才展开手掌，把它举到面前细看。

方形的金属盒很小，旁边有一个暗扣，她把它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张小小的芯片之外，它的两面各放置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两个人的合影，其中一人看得出来，是年轻一点儿的伊万博士，他的身旁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就是颜昭记忆中母亲的模样，照片的下方用更加细小的字体写着四个字：【爱女，安颂。】

另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清隽的男人，正面的照片严肃刻板的就像一张证件照，清清冷冷的面部线条，搭配身上整整齐齐的、毫无褶皱的白大褂，看起来倨傲又冷漠。

照片的下面同样写着四个字，就好像尖锐的石片一样，研磨着她的心。

【挚友，慕言。】

—— —— —— —— —— —— —— ——

“颜昭！”

颜昭机械的转过头，看到已经换上一身熟悉的黑色军装的肖恩朝她跑了过来，他很快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结束了，颜昭，一切都结束了。”他在她耳边这样说。

不，没有结束。

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呢？

她已经知道了，她的使命。

或许就像伊万所说，知道答案不过是给自己增加负担和枷锁，所以他想让她毫无挂碍的、单纯天真的活着。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肖恩俘获了大量的战舰以及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工作人员，实验基地里的实验对象虽然没有全部幸存，但在颜昭等人的努力下，还是存活了大部分，此外，基地的基础建筑几乎被全毁，化作一片废墟。

这么大规模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联邦议会，因此，在联邦军队抵达之前，肖恩对实验基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扫，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一些恐被销毁的证据，他都一一备份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颜昭和肖恩站在飞鹰号的主指挥室里，透过巨大的立体视屏，看着下面幸存的人们在军队的组织下，按部就班的记录个人的信息，等待军队的下一步安排。

“肖恩，明天联邦军队就会赶来吧？”颜昭站在那里，她的脊背挺直，背影看起来坚强又高大，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Omega。

肖恩点头道：“是的，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二十小时后，联邦的后续部队就会赶来，等我们和前来的阿道夫上将做好交接工作，飞鹰号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颜昭看向了肖恩，黑眸幽深，语调平静：“肖恩，我要带走一些人。”

那些Omega本来就是从Omega保护协会里被暗中送过来的，如果他们重新出现在人前，必然会成为联邦和保护协会的污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存在？他们必然会成为死亡或失踪名单中的一员。

既然如此，那她尽可以顺水推舟，提前满足他们的愿望。

那些Omega，早就已经死在之前的炮火中，被炸得连灰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宝宝生病了，呕吐发烧咳嗽没食欲，小小的一团，蔫蔫的缩成一团，好可怜……我都没心情码字了，尤其还写这么伤感的一章……哭/(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