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却笼罩着一层隐隐约约的情愫。听她说完,他才开口询问,“还剩很多?”
程曦珩的口吻莫名地温柔。
她错愕于他的态度,猛然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跌入那双满怀内疚的眼里。前几日她不过是情绪激动下的胡言乱语,并不是真的对他有很大的成见和不满。然而,他却当了真,也用了心去改变。
他对她,似乎是认真的,那样的眸子和口吻都让人惶恐。
得到这样的认知,江衾有点心神不定,后知后觉地开口,“嗯。”
“多了的,给我。”程曦珩把水果放在玄关处,“我们公司人多。”
没有等江衾回答,程曦珩便兀自绕开江衾轻车熟路地走进她家,看到门口堆着的那几箱水果,眉头微蹙,“这都你自己带上来的?”
得到江衾的默认,他有点心疼,“你可以叫我。”说完又不了一句,“以后有这种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衾低下头看着程曦珩蹲在门口,认真地把容易撞伤和不易久放的水果分开装。
明明只是小事,却做得这般一丝不苟。
不知道为什么,江衾看着这样的程曦珩,会隐隐觉得良心不安,还有……
心疼。
她开口叫他,“曦珩。”
程曦珩半跪在地上,闻见她叫他,抬起头来,那神情,分不清是惊诧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
她叫他曦珩。
江衾垂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闹情绪。”
程曦珩继续分装水果,口吻平静,“没什么。”其实,他有点欢喜,她主动向他示好。可他又有点自责,他逼得她要先主动低头道歉。又有点心疼,他看到她在内疚,“不要放在心上。”
江衾蹲在他身边,配合着他把撞伤的水果挑开。
程曦珩沉着嗓子开口,“道歉这种事,本应该由我来做的。况且,那一天确实是我唐突了。”
那一天,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强迫她与其亲近。鬼使神差的,或许只是体内的荷尔蒙作祟。他一向自信于自己的定力,只是在那一刻,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周围充斥着她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和气息,他不受控地拉住了她。
想起那天,他有股说不出的内疚和懊恼,终究是他吓到她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江衾侧头看向他,他的头埋得很低,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在忏悔。而在此之前,他本该是骄傲的人。
可现在。他在道歉。
就因为他抓住了她的手。因为他觉得他唐突了她。
可,她分明不是因为这个。
再说,就算以他的思路来剖析,那也是她没有拒绝在先。
就算有错,那也是双方的。
江衾的思路有些乱,蹲都蹲不住了,寻了个由头起身进屋洗水果,“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去洗水果。”
他却跟着她进厨房,她洗樱桃,他洗葡萄。
紫色、红色,交错着一粒一粒洒落。
冲水声冲散了安静的尴尬,江衾突然关了水龙头,“明明是因为我情绪化,你为什么要道歉?”
程曦珩手下的动作没停,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哭。”
江衾握着一把樱桃,猩红而刺眼。
那一天……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她早就变得冷漠沉稳,即使有愤怒有委屈,她永远都能自己先消化,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解决。而且那一天,她并非真的气愤他轻薄于她,只是不满他对她的态度,永远都像是给把糖把你逗开心了然后全部抢回来,看着你空欢喜一场的傻样。
可,以她的心性和城府,断不可能在一个还不熟悉的人面前就那样红了眼眶。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一句小心翼翼的“你生气了吗”。
江衾心里乱,只想着怎么让程曦珩死心,随口诹了一个理由,“我想到了乔绪……”
厨房里只剩沉默。
程曦珩突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样的沉默,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抚眼前的女孩。
江衾松开手,樱桃应声而落,砸在水面上,溅出水花,“曦珩,对不起。”
程曦珩恍然大悟,原来她从进门到现在的“对不起”是为了这个。
——她在婉拒他。
心如止水,莫过如此吧。
程曦珩提起她跟前的盆,淡定自若地替她洗剩下的樱桃,沉眸,“我知道了。”
重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终于盖过了他心碎的声音。
江衾侧过头看他,百感交集,“我……”
程曦珩轻笑,“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程曦珩说没关系的时候,江衾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轻松。相反,心里有一块区域突然隐隐作痛。
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程曦珩面不改色,“不要放在心上。”
-
程曦珩变得更加沉默。连发小难得的聚会,他都选择一路沉默到底。
宋遇之原不想插手,可见他如此消极,还是艰难开口,“上次那个女孩,碰壁了?”
见他沉默不语,宋遇之忍不住开导他,“感情不是写编程,总不见得凡事一帆风顺,有问题运行以后也能立马发现解决,不要这么容易就气馁放弃。”
“嗯。”程曦珩敷衍似的回答,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不过是对一个不可能的人动了心,然后有点收不回来,“多大点事。”
裴翊臣撞了宋遇之一下,暗示他别火上浇油,反而是宽慰程曦珩,“哥,我知道你难得动心一回,但是感情这种事,总要遇见错的才能与对的相逢。”
“嗯。”程曦珩只是答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宋遇之觉得裴翊臣的态度有点反常,立马选择缄默。
苏何接茬解围,“来吧,不醉不休。”
程曦珩接过酒杯,却只是自斟自饮。
见他这般德行,宋遇之沉不住气,低声询问裴翊臣,“什么女孩,段数那么高。”
“不是段数。”裴翊臣黯然,压低了声音,“有点棘手,那姑娘程曦珩碰不得。”
什么样的女孩,连裴翊臣这么出挑的人都能建议收敛,“为什么。”
裴翊臣思索了一下,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下观点,“简而言之,那女的有病。”
这么严重,“什么病?”
裴翊臣抚了抚下巴,意味深长地款款道来,“眼疾。”
“滚!”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裴翊臣他们的窃窃私语,程曦珩看了过来,眸子里一片清明,一点都没有喝过酒的痕迹,“不要因为我去打扰她。”
一片沉默以后。
三人异口同声,“好。”
看来。
程曦珩这回真栽了。
-
酒醒了,程曦珩也清醒了,按部就班地上班。
这一天却迎来稀客——程骏宏。
这对父子,虽然有着血缘关系,但两人这辈子说的话统计起来,也没几句,生疏胜过陌生人。
程骏宏往那一坐,那一隅便失了颜色般暗沉严肃。
一开口就是苛责,他惯来都是这样子的,“有什么事忙得家都不回?”
搬走的时候也是经过程骏宏默许的,这会儿出尔反尔多半是因为那个季家二小姐,程曦珩沉眉,继续做自己的事,“如果父亲为了此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