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多管闲事!”这句话是冲着她来的,顾霜枝被吼得微微一怔。
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边上有人顺势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一下子没站稳,撞在了马路边的栏杆上,脚一崴,摔坐在地上找不着了方向。
原本就漆黑一片,现在整个世界又天旋地转,心底里生出大片凉飕飕的恐惧。
周遭充斥着各种声响,男人的叫嚷声,孩子的哭声,路人的尖叫声……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重重叠叠混在一起,几乎要炸开她的脑袋。
摸索着拐杖的手在颤抖。
她从未烦恼自己有这样好的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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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脚步声瞬间远去,周围的群众却还未散开,甚至还有越来越多人被吸引着前来的围观。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听说刚才有人抢孩子。”
“要死了!光天化日还有人抢孩子啊?”
“就是说啊……”
“……”
孩子抱着爸爸在哭,妈妈也闻声出门,发现自家老公儿子成了围观对象,得知情况后也跟着抱成一团吓哭了。
唯独没人来过问她的情况。
顾霜枝也没开口,仍旧在地上摸索着她的拐杖。
倏尔触及一只手,掌心的温度瞬间传到她微凉的指间。
那双手扶着她站起身,又把拐杖原封不动地塞到她的手里。
“谢谢。”顾霜枝冲来人点了点头。
哪知道回答她的却是一声轻叹,和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原来你眼睛……”
“……”他没再往下说,可仅凭这么几个字,她就听出了这人是谁。
那个摄影师,那个说她不尊重人的大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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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街头,人们还在心有余悸地讨论刚才的事,仿佛差点被偷了孩子的是他们自己。
他们感慨社会越来越乱,人性越来越可怕,又互相提醒着要留意,还有人说要报警。
阮清言带顾霜枝穿过人群的时候,低下头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两个是人贩子?”
她不知道的是,他说这话时别扭的双手,犹豫了许久该放在哪里。
扶着她?还是什么都不做?
他迟疑着,又一刻不停地留意着四面八方的人来人往,时不时为她挡去一些横冲直撞走路不长眼的人。
一个人上街的时候,何曾需要这样紧张?
“那两个男人一直在跟踪这一家三口,我听到他们讨论的。”
他的话语间隐约透着难以置信:“听到的?”
她点点头,“嗯,我眼睛看不见,听力就比平常人好一些。”
阮清言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转为一声沉闷的叹息。
这样好的一个姑娘,眼睛竟是看不见的,实在可惜。那天所有古怪的疑点,总算被解开。
可真相却让他沉默了。
很多话想说,可又似乎没那个立场和必要。
低垂的眸子捕捉到她额前乱七八糟的刘海,她身上还有浓浓的香精味,阮清言皱了皱眉头,问她:“你刚才去理发了?”
“对。”
“刘海被剪坏了。”他不假思索,又及时收住了正要去摸刘海的手,收回口袋里,说,“我带你回去找他们。”
“不用,我知道这事。”顾霜枝倒是毫不在意,“反正我又看不见,弄得再好看也一样,”
“你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表现。”
“对啊,我并不否认。”她倒是坦然,满面惬意的微笑。
“……”
“你去哪儿?”顾霜枝微微侧过头,“老跟着我干嘛?”
“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再走。”
她摆了摆手:“用不着,挺近的,我认识路。”
“……”阮清言感觉挺烦的,怎么每回碰到她,自己就成了个自作多情的人。
不知哪根脑神经错了位,他顿时停下了脚步,双手轻轻搭上她瘦弱的肩膀。
顾霜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
肩上的手忽而使了把力气,把这个眼睛看不见的姑娘原地转了几圈,再松开。
“现在不认识了。”他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闪而过的狡黠轻笑。
顾霜枝紧抿着唇,服了。
☆、Chapter 4
?“你怎么才来?”许致晟望着门口,激动地一拍桌子,“人家妹子都等那么久了,我打你手机也不接,你生孩子去了啊?”
阮清言眸色淡淡的,随口解释道:“路上遇到一个盲人,我送她回去了。”
许致晟崩溃地扶额:“这个借口,你上次逃歌会的时候已经用过了,灰鸽。”
阮清言在圈里也就认识两个歌手,更不爱接歌会。他曾经接过一次,还是被小歪强迫参加的。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却临时放了所有人鸽子,也不说真正原因。那段时间被喷子黑到死,还被人取了“灰鸽”的外号,从那以后他打死也不肯再趟这浑水了。
“哦?是吗?”阮清言还当真细细回忆了一番,“我还以为我上次用的是,帮迷路的小朋友找妈妈。”
“……”许致晟快气炸了,但碍于对面坐着俩姑娘,也不好就这么发飙。
只好把火气暂时压下去,招手喊他入座,顺道给两人介绍道:“这是灰弭。”
“这是念鱼,这是她朋友小美。”
“你们好。”阮清言微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在许致晟边上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美激动地快晕过去了,双手在桌下掐着于念的手,掐得对方皱着眉头,差点把她从这里丢出去。
她的眼神好几次朝于念示意:“看到没看到没?双控党头顶青天!”
于念撇了撇嘴,对此不予置评。
后来许致晟就开始跟于念谈合唱的事,阮清言全程没怎么参与交流。就好像这事情跟他无关,他才是陪朋友来谈事情的一样。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那,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时不时点点头,貌似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思绪却飞到刚才离开前的那一幕。
琴行门口,他对她主动交代,自己就是那天在小学里和她说话的摄影师。
那个姑娘的眼里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她说,我知道,你的声音很特别。
也没说是好是坏,就说特别。
在此之前,即便在圈子里备受赞誉,可阮清言还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件让他挺高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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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言刚到家,灰弭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吐着舌头盯着他瞧。
“看什么呢?”他边换鞋边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想我了?”
对方默默看着他,没什么表示。
配合着哈士奇天生滑稽的长相,阮清言觉得,自己又被无声嘲讽了。
窝在沙发抱着个电脑修片,那是前阵子在非洲大陆取景拍的。一望无垠的大地,干涸的溪边,还有斑斑驳驳穿透树林的艳阳。
世界上任何东西,首先要入得了他的眼,才能入他的镜头。
即便是彻底的荒芜与绝望,甚至无边无际的沙漠,在他的镜头下也能栩栩如生。
他是个崇尚生命和自由的摄影师,却在此时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