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裴家老太爷是干土匪出身的,占山为王,称霸一方。后来他绑票了一个武官的千金,原本是想换兄弟出来,没想到两个人却看对了眼,郎有情妾有意又珠胎暗结,那个武官没办法,就把那一帮土匪全收编了部队,还给了老太爷一个不小的官衔。”
姜凌波听入迷:“那位老太爷现在……还活着吗?”
“岂止是活着,”周意满手指灵活的削完苹果,递给姜凌波笑,“我前年去给他老人家过百岁大寿,精神矍铄,老而强健,可半点不失当年风采。”
“那为什么他们家孙子辈的人名是数字呢?”姜凌波接过苹果,拿在手里顾不上吃。
“都说是干土匪出身的了,起的名字自然要响亮。”
周意满说的委婉,却让姜凌波好奇心更盛,她把碍事的苹果塞回给周意满,一边蹭手一边问:“这么说,裴九的爷爷那一辈和爸爸那一辈,名字比他的都还要响亮?”
周意满啃着苹果,但也不妨碍她娓娓道来:“那两辈的名字都是那位太奶奶给起的,她可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可能拿数字糊弄?也就小九他们,裴一还没出生,太奶奶就走了,老太爷正伤心欲绝,简直后半生就要随她去,哪还有心思起名字,就用数字对付了。”
姜凌波心情大好。
她本来以为受名字毒害的不过自己这一家子,没想到还有更惨的。跟一二三四做对比,凌波还算是蛮好听的嘛(>﹏<>
周意满看出她在偷着乐,也不点破,只问:“一会儿一起去我家包馄饨吃,孙嘉树跟你说了没?”
这语气里就满是调侃了。
姜凌波拿衣服垫了下打着针的手,不带一点扭捏:“我知道呀,你刚出门他就给我来电话了,”她嘟嘴,“那天吃火锅,你出去接电话刚走了没多远,李重年就把我家老底给揭了,我吓得不轻,赶紧跑去找小草打听,这才知道你到底勾搭上了个什么人。”
看来姜凌波知道李重年的家世。
周意满心里打着鼓,但最终也没把话问出口,毕竟就像小九说的,她现在还算跟李嘉和拉扯不清,本身并没有资格去探究李重年。这年头,谁还没有点秘密。
周意满心思藏得好,这时还能分神笑话姜凌波:“不是你自己说童年苦难,然后把你们家好几代的事儿都说出来的?”
“他吓唬我,还说认识我堂姐,”姜凌波想起来就有气,“你说我打小儿在那胭脂堆里活下来容易吗?他就知道戳我痛处,我讨厌什么他提什么。”
周意满又开始“咔嚓咔嚓”对付苹果了:“我家人少,过年都热闹不起来,我想要你那么多姐姐还没有呢。”
摆明了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姐姐?”姜凌波皱着鼻尖,“我最不耐烦跟她们打交道,没事我都不回爷爷家。”
“因为她们整天花枝招展?”她记得姜凌波跟她抱怨过。
“哪儿只这个原因呀,”姜凌波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听小草说你见过我七堂姐?那你应该知道她们那德行,恨不得眼珠长在头顶上,鼻孔朝天都不嫌累。”
“七堂姐?谁啊?”
“哎哟你动点脑子好不好,我,”她伸手戳戳自己,“姜凌波,姓姜,叫凌波,你就没再认识什么跟我名字差不多的?”
周意满很纠结:“不会是姜迎眉吧?”
不是她没想到,只是她见到的姜迎眉,连发梢都打理的一尘不染,从头到脚,妆容衣饰,举手投足,精致的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而眼前的姜凌波,饼干渣还在嘴角上挂着……实在看不出是一个爷爷生的。
“就是她,”姜凌波磨着牙,“我跟她八字实在犯冲,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幼稚园白雪公主的事吧,就是我被小草害得去当小矮人的那次,最后当上白雪公主的,就是她!”
周意满愁得无语凝噎,苹果吃着都不甜了。
虽然她早就发现,凌波妹子的大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但没想到不一样的这么……与众不同。周意满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过一个白雪公主,究竟哪儿值得她记挂这么多年?
再者,平心而论,要是姜迎眉没有那点对李重年的企图,她其实就是个娇气点儿的有钱小姐,人不坏也真性情。本来嘛,能称得上白富美的,就是有闹性子耍脾气的资格。
当然,前提是她不惦记李重年,可很明显她惦记的不得了,所以周意满对她绝对是喜欢不起来。
于是,周意满和姜凌波,由于肚子里那点不能为人知的小九九,同仇敌忾起来。
在回去的路上,周意满的脑子转的飞快,一条线若隐若现的晃出来,仿佛只要她拉住就能扯开线头的盒子,可总是差了一点,扰得她心烦气躁,连带车也开得横冲直撞。
她这一撒气,把姜凌波吓得丢了办条命,一直揪着安全带缩成一团,就在她忍不住要尖叫的前几秒,周意满懊恼的嘟囔了两句,三下两下熟练的靠边停下,不情不愿打开车窗。
姜凌波一看,乐了,交警正在外头伸手要驾照呢。她没心没肺看热闹,却看见周意满悄悄的冲她使眼色,还没出声的动嘴说了点什么。姜凌波半天弄明白,用“姐们儿你怎么这么不靠谱”的眼神对周意满进行了指责,然后赶紧给孙嘉树打电话。
孙嘉树为了一个数字正跟李重年争得面红耳赤。
当然,面红的是他,耳赤的还是他,两人不在一个段数,他不吃亏都没天理。
所以姜凌波这个电话不可谓不及时,他才听了两句,脸上的挫败感就没了踪影,接着幸灾乐祸的挑衅李重年:“你女人开车怎么连驾照都不带啊?现在被交警堵路上了。怎么办?报你的名?”
谁知道李重年笑得比他还高兴:“这点事报我的名,你也不怕吓着人?万一再惊动些不相干的人更麻烦。你叫她给宋煜打电话,他一听就知道怎么办。”
等孙嘉树按他说的办完,李重年用很诚恳的拍拍她的肩膀:“今天也是我不对。早知道让她开我的车出去了,随便哪一辆的车牌叫人看见,都没有敢拦的。”
孙嘉树听完,脸都绿了。默默埋下头,把刚才争执的数字,改成了李重年给的。
车里。
姜凌波全神贯注给宋煜打电话,周意满就在旁边笑眯眯的应付交警。不管交警硬的软的怎么来,她都三两拨千金的往回挡,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词:等着。
她不开车门却也不撒泼,好声好气还有礼貌,交警估计是新来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急得对着车门不停跺脚,把对面的交警给引了过来。他一看见那个男人就像见了救星,喊着“哥”就把他拉到周意满跟前。
周意满郁闷死了,没听说交警也拉帮结伙认亲戚呀,而且这个五大三粗的可不好玩,她扭头瞪姜凌波,怎么打个求助电话还那么慢?!
姜凌波更冤枉,电话占线她有什么办法?!但瞧着周意满拉得老长的脸,她还是回到角落锲而不舍的继续打电话了。
“宋煜!我是姜凌波!姜迎眉的小堂妹!”突然电话就通了,姜凌波现在对宋煜,真是比亲爹都亲。
等她三言两语把事儿说明白,周意满那儿正舌若灿花的周旋,眼见对方就要被她气得动粗,姜凌波赶紧把电话递过去。
一开始对方十分不给面子,怎么都不肯接电话,还相当义正言辞:“有关系?有关系就能逃脱法律制裁了吗?我们这都是随身带摄像头的,你们早就被拍下来了,谁说话都不好使!”
周意满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按开免提举到他鼻子底下。
……
等她俩开到下一个路口,都还能看见那两个显眼的身影在点头哈腰。姜凌波就纳闷:“咱们两个弱女子能把他们怎么样?怕成那样。”
……
***
当初发邀请的时候,周意满虽然说的是“咱们包馄饨”,但她也没指望李重年和孙嘉树两位少爷能来帮忙,在她眼里,两手不沾阳春水,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可没成想,最后充当大劳动力的,居然是孙嘉树。姜凌波和李重年甩手掌柜坐在一边,除了闲聊解闷,再就是揉面团玩,把周意满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搭理他俩,跟孙嘉树打听这“家庭煮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孙嘉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还不是因为我姐……”
李重年捏一把面粉扑到他脸上。
孙嘉树敢怒不敢言,去洗了一把脸,坐下来接着苦脸:“都是我姐……”
李重年指尖沾水弹到他眼里。
他抹抹泪,不甘心的继续:“我姐……呸!呸!呸!”
很明显,当孙嘉树第三次说到他姐姐,却被李重年把馄饨馅抹到他嘴里时,连大条的姜凌波都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李重年的解释很有说服力,他说:“孙嘉树一提他姐就要哭,为了耳根清静,还是截住话头好。”
姜凌波听完,头点的跟捣蒜一样。
周意满也想起来,姜凌波跟她讲过孙嘉树因为姐姐怀孕、抄家伙杀上姐夫家的荒唐事,就很随大流的默许了李重年欺负人的行为。
于是最后,他们三个一起跑到阳台看翻跟头,留下孙嘉树一个人,系着花围裙,守在咕噜冒泡的大锅前面,等着馄饨浮上水面。
……
周意满一边看姜凌波逗狗,一边回想今天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其实很不喜欢仗势欺人,今天明明全是她的错,却害得那两个交警胆战心惊,心里不是不抱歉的。但比起这个,当时无意中听见的一句话更让她在意。
姜凌波打电话时,说她是“姜迎眉的小堂妹”而不是和孙嘉树的关系,明明孙嘉树和宋煜也是好朋友,她为什么特意那么说?
所以,周意满想起来了,宋煜叫姜迎眉是表姐,宋煜的亲姨妈嫁到姜家为媳,而那个姜家,她问了姜凌波,是城南姜家。也就是说,她身边的这些人,其实多少都沾亲带故。
但最让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八月中旬,她在酒吧碰到裴三,他拉着她讨要的,偏就是这个城南姜家姜老爷子的寿宴请帖。
他为什么要找她要?她当时明明说了她跟姜家不熟,也就是现在,因为姜凌波,才算正式跟姜家搭上了点边。
周意满很努力的回想,但当时太混乱,她只想快点把裴三打发走,根本就没有去听他在絮叨什么,他提到了几个名字,都是谁呢?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因为这些事情让她的心里很不安。简直就是去年世景文化事发的前几天,她隐约觉得事情要糟,但又说不出一二的那种焦灼感。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确的惊人。
混乱的思路把她逼得几近崩溃,她自暴自弃的不愿再想,对快跟狗一起滚到地上的姜凌波问:“你认识裴三吗?”
“裴九的哥哥吧?”姜凌波正忙着调戏的下巴,头也不抬,“你不是刚给我讲了裴家老太爷的故事?这点智商我还是有的!”
周意满瞬间觉得,她问姜凌波这个打小儿就不愿在她们圈子里待的孩子,完全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