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过神来。
“阿、阿修?”开口都结巴了。
“嗯?”高修摸了摸她脑袋。
“你、你真的认识Allen Levine?”她抬头望他。
“算是。”高修道,“之前送你那个木雕呢?”
“放在包包里。”林清和急忙从背包里翻出来那个生日时收的礼物,她随身带着的。
一小块胡桃木,半个巴掌大,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她双目半敛、唇角微翘的面容。这是Allen Levine依照她的相片刻下的。而相片则是他离开之前最后一次见她时拍下的。
高修问她:“在今天之前,听过Dorine Levine的名字吗?”
Allen Levine的妻子?林清和摇了摇头。
“Mrs. Levine是一位地质学家,也是我们杂志社这方面的顾问之一,之前随队去加拿大拜访过她,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你喜欢的那位Mr. Levine是她丈夫。”
林清和微微讶异:“这也太巧了吧?”
“嗯,老夫人说我长得像她年轻时的一个朋友,所以对我很照顾。”高修将她的手放入自己掌中,“就连这个木雕,也是她提出要Mr. Levine帮我雕的。”
“我听你们刚才说话,你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你那么早就开始给我准备礼物啦?”
“这个木雕,原本不是要给你的。”
“诶?”林清和愣了愣。
高修说:“是给我自己的。”
林清和一时短路:“你要这个来做什么?”
高修沉吟半晌,道:“留个念想。”
不过林清和到底还是通透的,话听得明白:“……所以呢,你为什么又把它送给我?”
“你觉得呢。”高修抿着唇,掐了掐她的脸。
***
离开多媒体教室之后,两人准备出去南门找地方过夜。林清和把滑板擦了擦,随手塞进背包里。晚上的校道车很少,夜景不错,适合慢慢散步出去。
路上经过学生活动中心,听见里面有乐声,听起来是现场音,应该是里面正在举办歌唱比赛或者主题晚会之类的东西。
让林清和放缓脚步的是一个姑娘的声音,细腻颗粒的质感,和着木吉他的伴奏在唱苏打绿的《无眠》。
“今仔日月亮哪赫呢光
照着阮规暝拢袂当困
沿途问拢无歇困
你敢知阮对你的思念
希望你有同款的梦
……
去一个心中美丽的所在
所有的一切
拢总你做伙
希望你会当了解……”
台语歌听起来总有一种旧的感觉,或者说,有一种切实的世俗感,虽然林清和不会台语,只能勉强听懂一小部分歌词。
她一只手拽住高修的衣摆,摇摇晃晃地踩在绿化带的边上,还模糊地跟着乐声哼了几句。夜晚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空气中凝结着些许水汽,朦朦胧胧地笼着。高修沉默地走在她身侧。直到她突然停下脚步,跳下绿化带,从背后抱住他。
“怎么?”他挑了挑眉头,问她。
“累了。”她回答。
“脚?”
“嗯。”她点了点头,提议道,“不然你背我好了。”
没什么需要多想的,高修默默地弓下身,林清和二话不说,“嗷”地一声扑上去。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背起来,还嘱咐一声:“别乱动。”
“就乱动。”她故意晃了好几下腿,被他警告性地捏了捏小腿肚子。
跟先天骨架跟后天锻炼都有些关系,高修的后背很宽阔,伏在上面不自觉就有一种安心感。林清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头挨头地靠近。
他踩着路灯下两人斜长的影子,走得不急不缓。夜风衬着月色,显得尤为清爽。林清和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曲儿,没一个音符在调上。
“重不重?”她颇有良心地探头问他。
高修说:“重。”
“骗人。”林清和捶了一下他肩膀。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表情异常缓和,默默地握住她乱晃的手。
隔了半晌,她又喊他:“阿修。”
“嗯。”
“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讲了?”
“什么?”
“阿戴刚才说,你那年圣诞节出去找过我。”
高修顿了顿脚步,没作声。
“我记得,圣诞节之后一个星期,你就走了。”虽然他的离开原本就在计划内,但日子显然提前了。
“这里。”林清和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眉峰的那道疤,“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高修稍稍侧了侧头:“傅老师跟你说了。”
“一点点。”林清和将头埋在他肩上,传出来的声音很细。
“其实也没什么。”他淡淡道。
不是故意要瞒着,只是觉得没必要特地跟她说。
“就算是没什么,我也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她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贴近,眼睛埋在他颈间,像他经常做的那样。
沉默良久,他将她往上托了托,步履不停,头顶的小树叶轻飘飘地落下来,沾到她的发上。
“真的没什么。”他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当时,发烧了。”
***
正好是圣诞节,那天。
天气冷得异常,他从C城回B城,从轻轨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在附近的麦当劳解决掉晚饭,准备打车回学校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将钱包跟钥匙都落在了杂志社。还好口袋有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可以打车。但出租屋是回不去了,只能回学生寝室。
他们寝室四人,他在南门自己租房子,一个准备出国天天不着学校,一个正在实习工作搬了出去,只剩一个本校保研的天天在寝室里玩游戏。
高修推开寝室门的时候,他还叼着烟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见高修进门,他立马摘了耳麦问道:“小高同志,圣诞之夜你咋回来了?难道是想我了不成?”
高修将背包随便一扔:“钥匙丢了。”
“咋丢的?找人砸锁去呗”
“明天再说。”
“那你今晚在这过夜?行啊!咱们一会儿开黑?”
“明天吧。”
“你咋了?脸色怎么这样?”
“有点晕。”
“晕?无端端晕什么?哎,不是,你让我瞅瞅,”同学推开键盘随手抹了一把他脑袋,“哎哟我去!烫手,兄弟你这体温,妥妥的发烧,你哪儿发炎了还是纯吹风吹的?”
“……怪不得晕。”
“你烫成煤球了都快,咋自己没发觉捏?医务室去不?我送你。”
“算了,睡醒再说。”
“哎,真不去?小心烧坏脑子,反正医务室二十四小时开着。”
“先睡会儿。”
“那行吧,你躺我床,被子厚点儿。”
“谢了。”
“别,你躺着吧,我上去找化药系的人看看有没药喂你两颗。”
咔哒一声响。
同学随手套了件羽绒就带上了门,没过多久就带了个退烧贴跟退烧药回来。高修额头上敷着退烧贴,吞了药片,又勉强灌了一杯热水,沉着脑袋就睡了过去。好像察觉到自己病之后,症状就会变得愈加明显。即便是在睡眠之中,他依然能感觉到脑袋像炸开一般的混乱与疼痛,总是感觉不安稳,好像有人在耳边不断地吵,时不时就惊醒过来。
前面几次睁眼的时候,同学还在下面关着声音玩游戏。后面一次惊醒,同学没在电脑前,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声音在敲击着耳朵,有的声音一直在,他懵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
——啊,原来是他的手机。
高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