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个二愣子丘八真可能一怒之下,把我们通通毙了的!”
许谌心道:老子就是一个跳大神的,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哪还敢藏私?不仅把自己会的使了出来,还把和尚的、神甫的都剽窃了一遍。关键没用啊!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许谌咬咬牙:“现在看来,只有一招了!”
“是什么?”医生们齐声问道。
“冲喜!”
冲喜,也是中国古时候常见的迷信风俗。在家中有人病重时往往用办理喜事比如迎娶未婚妻过门等举动来,来驱除所谓作祟的邪气,从而希望病人转危为安。
“冲喜?”众人有些惊疑不定,三更半夜的,上哪找人来给孙大人冲喜?
许谌斩钉截铁说道:“没错,冲喜。按照推算只要一个属鸡的女子给钦差大人冲喜,必定可以让他恢复神智!”
众人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看许谌语气非常肯定,只好去找蒋志清:“要想让大人明早之前清醒,必须现在就要给他冲喜。”
其实这些医生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场闹剧,半点效果也没有。可是万一有效果呢?当然,如果蒋志清不答应那更好,正好给了大家谈判的把柄。
蒋志清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叫魂”之余,还要再闹“冲喜”这一出,顿时颇为不喜:“这大半夜的,哪里找属鸡的女孩去?还是赶紧回去想别的招儿吧,时间不多了!”
这群医生偏偏跟他卯上了:“现在我们就只有这一招,你要是做不到,可别怪我们!”于是两拨人就在医院门口吵闹开了。
自从老赵随着薇拉来到傅家甸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早早晚晚在孙元起边上打转转。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夜里睡得轻,听见医院门口的吵闹声便干净披衣起床,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听了片刻,才出声劝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吵吵啥呢?”
蒋志清和诸位医生都认识老赵,知道他是孙元起的管家。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见老赵说话,都赶紧闭嘴。
老赵瞅着许谌:“许神仙,用属鸡的女子给老爷冲喜,真的能让老爷醒过来?”
时至如今,虽然知道冲喜也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许谌他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当然了!我在傅家甸的名声,可不是靠吹出来的。”
其实,他的名声还真是靠吹出来的。
蒋志清神色不渝:“说冲喜能让大人清醒,你们有什么科学依据?哼,我看你们就是想瞎猫碰死耗子。”
张贺泽反唇相讥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科学依据?许神仙在傅家甸远近闻名,这就是最有力的依据。倒是你不让我们医治,究竟是什么居心?”
“为什么就属鸡的行,属猴、属羊就不行?不就是因为属鸡的,要么今年13岁不够婚嫁年龄,要么是25岁已经嫁人,正好傅家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嘛?”蒋志清不屑地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看两下又开始吵起来,老赵挥挥手:“都别吵吵,人俺来找。你们去把其他人鼓弄起来,准备办事吧!”
说到底,作为清末的典型农民,老赵对于神神叨叨的民俗还是很迷信的。叫魂、冲喜之类的法术在山东更是有广阔的市场。这也是义和拳在山东兴起的原因之一。既然本地著名的神仙说冲喜能让老爷醒过来,那还能不试试?
巧合的是,正好赵景惠属鸡,今年25岁。
------------
二四二、纸船明烛照天烧(完)
这些日子,赵景惠一直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工作。老赵找过来的时候,实验室的灯依然亮着。他推门而入,就看见女儿蓬头垢面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不停的忙碌,实验所用小白鼠散发出的臊臭味道弥漫在屋里的每个角度。
赵景惠闻声转脸看了一眼,回身继续忙碌,半天才问道:“爹,有什么事?”.
被女儿强大气场震住的老赵这才讷讷地说道:“为了让老爷早点醒过来,医生想给老爷冲喜。”
赵景惠手里晃动的试管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规律地摇动:“哦,知道了。但我现在很忙,走不开身,您去忙吧。”
老赵清了清嗓子:“他们说姑娘得是属鸡的,恰好你也属鸡,所以……刚刚俺去问过薇拉太太,她也是同意的。”
赵景惠手一抖,拿着的试管顿时掉在实验台上摔得粉碎。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收拾,结果碰倒了更多的仪器,实验台上各种玻璃器皿顿时响成一片。
“闺女?”老赵连忙上前几步。
赵景惠慌张地说道:“你别过来!我没事,我没事······”
老赵顿了顿,接着说道:“闺女,你也知道,老爷对——”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赵景惠不再管那堆瓶瓶罐罐,转身打断老赵的话头。
“…···”见女儿答应,老赵搓着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俺们走吧?”
“等等!”
老赵一惊:“怎么啦,闺女?”
“我、我要梳洗一下。”
听说要给病重的钦差大人冲喜,整个傅家甸的大小官吏都从热被窝里被吆喝起来,投身到紧张的筹备仪式。
傅家甸今年爆发鼠疫,几乎家家死人,虽然快到除夕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加上一直实行严厉军管,仓促之间,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红纸、红布。巡警和志愿者只能砸开染料店大门,买回红颜料自己动手染。
在全城大小官吏带领下数千名志愿者和兵丁、巡警一起动手,短短几个小时,一场宏大而略显仓促的婚礼便在医院里隆重举行,在鞭炮声和锣鼓声中,凤冠霞帔、满身红衣的赵景惠被伴娘送进了孙元起的病房。
喧天的锣鼓已经消歇,不知是为了欢庆除夕,还是这场冲喜仪式的余绪劈啪作响的鞭炮声还不时响起。赵景惠静坐了片刻,自己扯下红盖头,起身来到孙元起身旁,静静谛视这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男子:
因为子弹击中了肠道,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只能用打吊针、喂参汤的方式维持生命,才短短十多天,他便消瘦得厉害,青色的胡茬在惨白的脸庞上飞扬跋扈地冒出来嘴唇也干裂脱皮,只有浓黑的眉毛还是那么好看,静静地伫立在紧闭的眼帘上。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他却依然静默地躺在那里,不说不笑,无喜无悲,甚至以后都不会再醒来。
赵景惠想到这里,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弯下身,在干裂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眼泪顺势滴在了孙元起的脸颊上。突然间,孙元起眉毛抖了抖,似乎睡梦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想努力睁开眼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赵景惠惊喜交加,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声呼唤道:“先生!先生!”
片刻之后,孙元起终于微微睁开眼,神智似乎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