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终于到了周四。这煎熬,幸好不是下周,估计那时候孙元起不是精神分裂也得神经衰弱。
大清早,就把寝室老大的西服穿上,顺便系上老幺的领带,皮鞋和衬衫倒是自己的,又向老二借了书包,装上小女友的心意。打扮完了,对着镜子,觉得自己这身凝缩寝室精华的合资产品,还挺人五人六的。用句臭屁的话说,叫“三千宠爱在一身”。
出门的时候,女同学见了,眼里直冒桃心。哥们见到,都张大嘴巴:“元起,见岳母去?”
孙元起乐呵的答道:“嗯,我正在为我后半生的幸福而努力!”
出了校门,手一挥,叫了辆出租车,觉得自己倍儿像成功人士。司机师傅见多识广:“你这是去面试吧?”
一句话把孙元起打回原形。
路上挺顺,八点半就到了五城中学,比原定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这可咋办?又不能杵在学校门口,一身正装到处晃悠还挺打眼,让人学校领导看见,这工作没准儿就黄了。孙元起心想:还是顺着马路,先找个地儿休息会儿吧。
走不远,前面是一个景点,仔细瞅瞅匾额,写着“敕建马神庙”五个大字。心想,就这儿吧。先进去逛逛,静一下心。
花了五块钱买了张门票,进了门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京师大学堂最初的校址,景点指示牌上清楚写着:“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管理大学堂大臣孙家鼐奏开办学堂,权假邸舍,应用何处房。六月初二日,奕劻、许应骙等上奏,以为‘地安门内马神庙地方有空闲府第一所,房间尚属整齐,院落亦甚宽敞,略加修葺,即可作为大学堂暂时开办之所’……”
一大清早,景区空荡荡的,已经是仲夏季节,树荫阴翳,偶有蝉鸣三数声。孙元起心里有事儿,再说,破旧的教室除了纪念意义,确也没什么可看的。逛了一圈,掏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快半了。吔!这破庙里手机连信号都没有。还是赶快出去吧!
顺着游廊拐了一个圈,却见前面不远处来了一个穿清朝服饰的人,心想:怪不得没人,原来赶上拍电影的了。
孙元起怕耽误时间,远远的绕开去,到了门口,呀!看门的都穿上长衫、拖着辫子了。拍电影好大的场面啊。手里捏着票,径直从门中穿过去。出门一看,傻眼了:这拍电影的咋连马路、马路两侧的房屋都换了?玩大了吧?
又一想,许是自己走到了马神庙景区的另一个门,还是问问路再说吧。
折回身,问门口拖着辫子的矮老头:“请问,五城中学怎么走?”
矮老头一脸迷惑:“五城中学?那是什么?”
老头儿倒是一口标准的京腔,听着就知道是皇城根儿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这附近的五城中学呢?于是耐着性子解释:“就是附近的一所学校,我是来应聘当老师的。”
“您甭找了,估计您说就是这儿啦。”老头儿一乐,露出满嘴黄板牙。
“就这儿?”孙元起觉得这事扯得没谱儿了。
“您可是问对人啦!要是问别人,估摸着都不带知道的。月前,皇上吩咐孙大人办理大学堂,一直没找着地儿。前些日子庆王爷刚奏明皇上,要选在马神庙……”
皇上、孙大人、庆王爷……
孙元起懵了。
1900年8月,德国数学家希尔伯特在巴黎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做了题为《数学问题》的著名讲演,提出了新世纪数学界急需面临的23个重大问题,其中第四条为:“直线为两点间的最短距离。”
很多人认为这个问题提得过于一般,“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初中几何的第一条公理就是它,还用怀疑么?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连“1+1=?”的问题都能提出,这怀疑公理的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有人拿出一张纸,在对称两个角上随意点两点,似乎最短距离是那条对角线。然而把纸一卷,两个角捏合在一块儿,这时候的距离则是无限接近于0.
推而广之,于是就有了“时空隧道”之说。
时空隧道?
如花似锦的生活即将在孙元起面前展开的时候,他可不愿意呆在清末挨罪受,姑且不说这戊戌变法成功与否,之后的义和团、辛亥革命、北伐、八年抗战、解放战争,短暂的艳春之后,又是三反五反、反右、三年自然灾害、特殊时期,才能轮到改革开放,等到小康生活的时候,自己都变成骨灰渣滓了,或许,“渣都冇”。
掏出手机,还是没信号,已经是九点四十了。
“赶快进去,或许回去还赶得上十点钟的面试!”孙元起心想。不顾看门人的脸色,直闯进去,循着刚才出来的路又走回去,心想:“或许这样就能回去了。”
院内树荫依然阴翳,只是蝉声比来时更加喧噪。天气也渐渐热了,加上走得急,西服上衣已经脱下来,搭在胳膊上。领口也被扯开,领带歪在一旁。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第五次站在马神庙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孙元起确定了一个事实:自己回不去了,也赶不上关键的面试了。
孙元起心中窝火,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抽,干嘛跑马神庙里转悠啊?直接去五城中学多好!见门旁石狮子,上前狠踹了两脚。踹完了自己抱着脚只抽冷气:这也是没事找抽!
看门的老头,从早上到现在,都瞅了他半晌午,现在又凑上来:“您说,您日本人干嘛来咱们大清国当教习啊?”
孙元起心中正不爽呢,一听这话,登时跳脚骂道:“你才是日本人呢!你们全家都是日本人!”
老头儿一窝脖子,慢条斯理的说:“日本人?咱可不稀罕!咱可是正经八百的旗人。”说完,慢慢踱回门楼子里乘凉去了。
这一嚷嚷,孙元起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自己可是寸头、穿西服。标准的大清男子现在可都是拖辫子、穿长衫。容闳留美归来,穿着西服,也得拖着一条假辫子。至于敢捅大清篓子的孙医生,虽然剃了头发,但猫在国外不敢回国。如今,敢在大清国土上明目张胆剃板寸的黄皮肤,估计也就日本人。
虽说老头儿是孙元起在清朝认识的第一人,论辈分得是他高祖父,但跟人老头儿拌了嘴儿,也不好意思在人地头上呆着。沿着土路,一步一晃的往前挪,多少有些认命的味道。
中午时分,初夏的太阳也晒得邪乎,加上一上午的折腾,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脊。
大清的国界上,既没有atm机,也不能刷卡,人民币更不能用,现在孙元起真是身无分文。偶尔身边走过几个黧黑的力夫,都能听到他们低声咕哝:“小日本!”
听了几回,孙元起心思就活泛了,既然别人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