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正大光明偷看他,头一次是在海边。
出了电梯,她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口,他驻足,转身俯视她。幸亏何余急刹车,要不然就发生碰撞事故了。
“饿吗?”已经中午了。
何余摇头。
“我饿,陪我吃饭。”贺煜说完就走向停车位。
何余苦巴着脸抿嘴,不按常理出牌,她还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学校。
贺煜车开了一段路,找了个路边停车位。
下车后,贺煜领着何余去了一家私房面馆,不是什么了不得高大上的地方。
进去后,老板就热情迎了上来,显然与贺煜熟稔。
“老板,两碗招牌。”贺煜说。
“好的。”
何余低头摆弄手机,一会儿锁屏,一会儿解锁,和贺煜独处,她就会没由来焦虑。
贺煜双臂搁在桌上,十指交叉,两个食指还在打转。
“没人煮饭,我上学时总爱来这儿吃面。”贺煜望着窗外说,其实这里距离贺煜住的公寓很近。
贺煜高中就从家里搬出来独住,那时没人给他做饭,他经济尚未独立,又不想再问他父亲伸手要钱请保姆,就每天来这儿吃碗面,便宜,好吃,管饱。
这也许就养成了他日后不挑食的好习惯,只要味道不差,他都能往嘴里塞。
何余抿嘴抬头,问:“上学的时候?”
何余记得,上回乔弯弯在酒店告诉她,贺煜挺早就一人在外住了。
“嗯,上学的时候。”
“贺总编,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b大。”
他淡笑看着她说。
b大……何余心里嘀咕。
“北京?”她问。
“嗯,北京的b大。”贺煜耐心回答她。
何余思索,既然贺煜说是上学时经常来这儿吃面,b大又在北京,那只能是高中时期了。想想贺煜那时还没成年,每日孤零零一个人坐这儿点碗面吃,她心里不是滋味。
贺煜见她那忧郁的模样,道:“想说什么?”
何余张了张嘴,又摇头。
“面来了——”
老板拿了个托盘,端了两碗面上来,汤汁透亮,香味扑鼻,何余咽口水,饿了……
贺煜把两碗面都拖到了自己面前,先前是何余自己说不饿,现在只有光看的份。
“刚才想说什么?说出来,这碗面就是你的。”贺煜指了指右手边那碗。
美食面前,何余还是被乖乖套话了,她低声:“以后你一个人吃饭,可以叫上我……”
“嗯?”
声音太轻,贺煜就听见“一个人”吃饭。
“你一个人吃饭要是太无聊,可以叫上我,顺便拼单。”何余又响声说了一遍。
“你不是怕我吗?”贺煜问她。
何余没吱声。
贺煜看她那纠结样,不忍再逗她,把面推到她面前,“吃吧,过会儿要烂了。”
吃着面,何余想到了自己,她也是单亲家庭,但没贺煜家关系那么复杂。她爸爸独自她抚养长大,奶奶去世后,除了在学校吃饭外,都是她爸爸烧完后在桌上放一天,她吃个三顿。冷了,就把热茶倒进白饭,将就着吃了。
两人闷头吃着,外边天渐渐变色,太阳没了,乌云取而代之,一声响雷,何余向外看,豆大雨点打在玻璃床上啪啪作响。
“下雨了。”何余嚼着面说。
“吃完估计就停了。”贺煜淡淡道。
何余点头,贺煜一般说得都没错。
饭后,两人站在拥挤的面馆门口,雨像浇下来似的,迈出一步,浑身湿透,风又大,路上行人的伞被卷走了不少把。贺煜刚才说的话完全失效,打脸了。面馆老板把能借的伞都借给了客人,有些是附近的上班族,还赶着回去加班,没有多余的伞借给贺煜。
“雨好大……”何余说。
“想回学校?”他侧脸看她。
何余不抱希望:“嗯。”
“你等着我。”
话毕,贺煜冲进了雨里,快步走向他的车。
何余惊愕站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即刻叫他:“雨太大了!你回来!”
可她叫,他也听不见,她声音生来轻,雨声,人们的吵闹声,掺杂路上车喇叭的噪声,将她的话吹散了。
贺煜快步向前走,离车子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蓦然,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皱眉回头,随后震惊。
“我不急着回学校!雨好大!快去躲雨吧!”何余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微带哭腔说。
贺煜冲进雨里的举动还是吓到她了。
贺煜低头看她,柔黑的齐肩发被雨水浸湿,一绺一绺贴在脸上,紧紧咬唇,小脸满是倔强。
她是傻的吗?还跟出来?
不管能不能挡雨,贺煜把西服脱下盖在她头上,扯着她走到一旁的招牌下。
“你是傻的吗!”他大声呵斥。
“我不想看你淋雨……”她眼泪就往下掉。
她看见他冲进雨里时,孤独向前的背影,脚不听使唤跟了上去。
贺煜表情温和下来,伸手将贴在她面颊湿漉的碎发撩开,都湿了怎么好。贺煜亲昵的举止,何余没有躲。
贺煜兀自一笑,不是她傻,是他蠢。以何余那奇特的脑回路,怎么可能在原地乖乖等他。
现在把人吓哭了也,他不知道怎么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
“你再哭,我就亲你了。”他吓唬说。
何余哽住,咬唇使劲憋。
贺煜低眉,他这话不是逗她的,是真想亲她。
25.第②⑤章
两人都淋了雨,何余冻得直发抖,从这儿送何余回学校至少要半小时,贺煜不放心让她一直这么湿捂着,权衡利弊,他把带何余回了自己的公寓。
何余虽跟着,可心里没底,毕竟是小女生,会害怕。
“你别乱想,我可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贺煜按着密码,一本正经对她说。
一路上回来,她那害怕的小眼神,他又不近视,怎么可能没看见,何况她又爱胡思乱想。
室内光线因下雨暗沉,贺煜打开门就将家里的灯全部亮起。两只小猫听见动静就立刻跑了来,缠上贺煜的脚跟,喵喵叫。也不知是谁说,猫性子冷,不爱缠人。
何余望着那两只小猫,一只黑白花色,另一只黄白花色,不就是海边的那两只?
“是那两只小猫诶。”何余惊喜,因刚才哭过,声音哑哑的。
“进来。”贺煜说。
进了门,何余站在门口没敢动,怕身上的雨水弄脏他的家。
“衣服湿了多少?”贺煜问她。
何余低头看,出门上身穿了三件,所幸就长外套湿了,可下半身的打底裤特别吸水,膝盖以下跟泡了水似的,现在她两条腿冷的直打颤,而她本来脖子里的围巾,刚才坐车里时就被贺煜拿下来扔在一边。
贺煜回卧室,挑了几件衣服,干净的毛巾,放在沙发上。
“衣服放这儿,你去那个卫生间洗,吹干头发再出来。”贺煜不靠近她,省得她害怕。
“那你呢?”她胆怯问。
“我去卧室的卫生间。”
何余听后点头。
贺煜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湿衣服先放着,等会儿我给你烘干。”
何余看他进了卧室,才抱起衣服,走进浴室。
冲洗完后,何余换上贺煜给的衣服,越穿她越觉得好笑,贺煜的运动裤她能系到胸上。那件灰色长袖家居服,被她穿成了裙子。
何余听贺煜的话,头发吹干了才走出去。
出了卫生间,何余看见贺煜正和那两只小猫玩闹,冷峻的脸上漾出惬意。
听见动静,贺煜回头,上下扫了两眼何余的衣服,掩嘴笑了起来。
何余低头瞅了眼自己,果然她穿着很不像话吗?不过不能怪她,是贺煜的衣服太大了。
“太大了……”何余腼腆尴尬笑笑。
贺煜点点头,指着沙发,“坐吧。”
何余规矩往沙发上一坐,坐得笔直。
贺煜叹口气,抱起两只小猫,走向何余,“要抱抱吗?”眼神示意怀里的猫。
“可以吗?”何余问的小心翼翼。
贺煜将两只猫轻轻放在何余怀里,何余笑开了,眼睛泛着光,抚摸起来。
“它们叫什么?”何余问。
贺煜在她身旁坐下,瞥了她一眼,无波无澜道:“黑白那只叫旺仔,黄白那只叫馒头。”
何余:“……”
其实捡它们回家的时候,贺煜就想起了那一包旺仔小馒头,他也懒得费神,索性就那么叫了。
两只猫安静地躺在何余怀里,何余摸摸这只的脑袋,揉揉那只的肚子。
贺煜看何余注意力全被猫吸引了,于是伸出手去揉何余腿上的猫,“旺仔。”
他慵懒磁性地叫。
“馒头。”他又挠另一只。
两只猫啃舔贺煜的手,他也不嫌弃。何余偷偷瞄他,她难得见贺煜这样放松耐心的模样,整个人像盈了层光,引得人忍不住去看。
“旺仔,馒头,叫妈妈。”说得温和润泽。
嗯?叫谁妈妈?
何余懵怔。
两只小猫居然还真配合的喵喵叫了起来,贺煜浅笑。
贺煜站了起来,绕到沙发后,停在何余正后方,他宽厚的手掌揉了下她的头发,“在海边,你给了吃的,叫你妈妈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的何余心里发痒,她回头,那人已经走进了她刚才用过的洗手间。
洗手间……
袜子!
何余赶忙放下两只小猫,穿着大好几码的拖鞋,急跑去洗手间。
“等等!”何余骤然出现在门口,贺煜一愣。
何余抢在贺煜前面,去抓她放在水池旁的打底裤和袜子。
“我自己来就好。”她抿嘴讪讪道。
贺煜看她抓着她的打底裤和袜子不放,就知道她是害羞了。他拿起何余的长外套,眼神温柔,“那你跟我来。”
贺煜家唯一的烘干工具就是吹风机,恰好吹风机有两只,一只本来留着备用,看何余那么积极主动的模样,贺煜还是给翻了出来。
可两人手里拿了吹风机,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衣物都跟洗过一样,全部浸水,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潮了。
“都湿了,干脆用洗衣机洗一遍,脱水后再吹干吧。”贺煜建议。
何余点头。
贺煜将衣物扔进洗衣机,何余静静站在一旁看他完成全部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到位,娴熟的很。
等待的时间,何余跑去逗猫了,贺煜则在厨房忙活着什么,没一会儿,他拿了个小碗走了出来。
“何余,过来。”贺煜说。
何余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向贺煜走去。
靠近贺煜,何余就闻到了股怪异的味道。
“喝了。”贺煜将手中的碗递给何余,“姜汤。”
何余微皱眉头,略带撒娇:“可不可以不喝呀?”
她还是第一次在贺煜面前表现出这般模样。
“不行。”
何余眼光掠过他,伸手去接。
“小心烫。”贺煜叮嘱,怕她笨手笨脚。
何余点头。
端着碗姜汤,何余默默走到了沙发,她坐下,吹了吹,一小口一小口抿了起来。表情自然显得万分痛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喝什么毒.药。
贺煜站着看了会儿,想起什么转身又进了厨房。少顷,他捣鼓完,复又走向何余。
何余碗内姜汤去了大半碗,她发誓,以后这么难喝的东西绝对不要再喝。
贺煜走到她身旁蹲了下来,先前脚趾骨折,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以防万一,他把重心都撑在了左脚上。
何余偏过头去看他,贺煜微微仰视,摊开掌心,示意何余看。
“巧克力,喝完再吃。”贺煜说。
贺煜掌心躺着两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先前贺涟来这儿给他带的,说是什么美国亲戚给寄回来的。贺煜不爱吃零食,就一直扔在冰箱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何余两眼发光,“谢谢。”
她伸手去拿,指尖炽热的温度和贺煜掌心的冰冷行成对比。
“贺总编,你手好冷。”何余低声说。
“天生的。”他淡淡道。
洗衣机发出了脱水完毕的提示音,贺煜站起,走向洗衣房。何余赶紧吹了几口气,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又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火急火燎跟了上去。
*
两人在洗衣房对着那几件衣服吹了大半天,没有交流,耳旁只有吹风机的呼呼声。
袜子已经吹干,打底裤也快干了。就是贺煜手里的长外套,依旧长征路漫漫。
何余将自己手里的吹完,就抓起长外套的另一头,分担贺煜的工作量。毕竟,这都是她的衣服,她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麻烦他。
吹着吹着,何余的手碰到了贺煜的,何余忙抽回,却被他一把抓住。
何余一抖,侧过脸看他。
“你真的那么怕我?”他放低声音问,显得不那么吓人。
何余躲开他的视线,“没有……”
一听就是违心话,贺煜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间恢复静谧,何余耷拉下脑袋,反省她刚才的举动是不是伤害了贺煜。她抬头看去,贺煜面无表情,专注给她吹着外套。
贺煜其实在思忖,是他脾性不好,手下员工都怕他,何余怕他也正常。
“没有……我真不是怕你……”何余绵绵柔柔说。
贺煜一愣,关了吹风机,看她。
虽夹杂着噪音,可他听清了。
“不怕我?”
何余既然那么说了,怎么也得把自己说的话圆过去,“嗯,我崇拜你!”
贺煜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视她说:“崇拜我?”
何余点头。
“你证明给我看。”他手随意撑在桌子,故意为难她。
证明?怎么证明……
何余绞尽脑汁,她觑他两眼,最后下定决心,趁贺煜不备,伸手抱住了他。
两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见差不多了,她打算松手,贺煜却主动了拥了上来,下巴搁在她脑袋上,脸上满是笑意,只是何余看不到。
这个拥抱的姿势、时间,都远远超出了何余的预想。想他刚才应该被自己的过激反应惹得有些伤心,何余也就没推开。
“头疼……”他沉闷闷道。
“什么?”何余问。
贺煜抱得紧,何余只好在他怀里抬头,她瞧他,发现他脸红扑扑的,她伸手去摸他额头,烫,特别烫。
贺煜看着何余的一举一动,兴许是发烧的缘故,他眼神尤其温柔,何余察觉到他的视线,迎上去看,又赶忙偏开,太诱惑。
何余挣扎半天,从他怀里钻了出去,“贺总编,你发烧了,吃退烧药,睡一觉比较好。”何余建议说。
贺煜扶额,呼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我去找药。”
贺煜走了出去,何余不放心,又跟了上去。
贺煜翻了半天家里的药箱,找出退烧药就着水咽了下去。
“贺总编,你去睡觉吧。”何余看他吃完药说,“衣服我可以自己吹,等会儿也能打车自己回去。”
“吹衣服会吵着你吧,那我还是……”她又补充。
“你吹吧,洗衣房门关上,隔音效果其实很好。”贺煜合上药盒,放回原处。
他头是真的疼,多少年没发过烧了,现在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贺煜看了眼时间,对何余说:“三小时后叫醒我,我送你回去。”
“好。”何余应。
“无聊你可以看电视,wifi密码八个零,书房的书你也能随便看。”贺煜交代着。
“嗯。”
“我去休息一下。”贺煜揉了揉眉心。
“嗯。”
贺煜又瞅了她一眼,随后朝卧室走去。
听见关门声,何余松口气。
*
何余独自在洗衣房奋斗了两个小时,衣服大致吹干能穿在身上了。
剩下一个小时,何余没事干,就去贺煜的书房转溜一圈,一个嵌入式大书架,上面书堆得满满的。何余扫一眼,好多她没看过的书。她随手抽了一本,拿到客厅,蜷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间隙,何余时不时瞥两眼手机确认时间,又把剩下那颗巧克力吃了。
一小时眨眼过去,何余放下书,走向贺煜的卧室。敲了几声门,没人应,何余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昏暗无光,不过大致轮廓摆设何余还是能看清,她走到贺煜床边,见他正熟睡,就没忍心叫他,她还是决定自己回去。
逗留片刻,她转身离开,却听见贺煜呓语。
“妈……妈……”低沉脆弱。
何余回头,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清了他眼角滑落的泪水,她心脏一抽,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驻足踌躇,又转回身蹲在床前,伸手轻轻帮他擦去泪水。
感觉到有人碰自己,贺煜敏感,微睁双眼。
何余眼神飘忽,轻声道歉,“对不起……吵醒你了……”
贺煜朦胧眨眼,似是意识没清醒,没两下他又闭上双眼,没了动静。
何余疑惑,是又睡着了?还是刚才压根儿没醒?
她站起身,弯腰凑过头去确认。
刚凑近,贺煜的手猛然抬起环住她的腰,用力一带,迫使她压在了他的身上。
何余还没来得及惊呼,柔软的嘴唇意外磕在了贺煜的下巴上。
贺煜未睁眼,头一侧,含住。
26.第②⑥章
贺煜昏昏沉沉,只感有人进屋,暖暖的指腹擦去他刚才梦里的眼泪,睁眼凝神一看是何余,先前雨里泛起来的心思又席卷而来。他闭眼,想克制,可她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
所有的动作不听使唤,扣住她的腰,含住她的上唇,自然地跟模拟了千百遍一般。
等他清醒一些,即刻松开了她,离开她的唇瓣,撑起身体,半靠床头。
“你怎么进来了……”他单手按眉心,舒缓自己的疲累感。
何余爬起来,理整齐衣服,“三,三个小时了,我,我来叫你,你……”磕磕巴巴。
贺煜抬眸想看清她的神情,奈何背光,一片模糊。
“抱歉……我刚才……”贺煜喑哑。
何余打断他的话,抢先一步,“我,我知道你发烧!”
贺煜听出她话语里头的慌张,默默点头,就当他是昏头了吧。
“叮咚——”
门铃声刚好打破两人间的尴尬,何余说:“我去开门。”她快步逃出卧室。
何余走到门前,六神无主地打开门,全然忘记这是贺煜家,不是她家。
门打开,何余低着头,一双黑皮马丁靴落入她眼内,随后是一阵香味,女人的香水味。
何余抬头望去,干净利落的贴脸短发,精致的五官,墨绿色简单款外套,黑色紧身裤,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人。
“你是谁?”那女人声音却和外貌截然相反,轻声细语的。
“你怎么来了?”
贺煜从卧室走了出来,整个人憔悴,嘴唇泛白,刚才捂在被窝里出了一身冷汗,灰色的居家服微染汗迹。
女人的视线在何余身上来回扫,何余一身贺煜的衣服。
“怎么,还真打算跟我绝交?就因为我喜欢你?”
“沈薏。”他低沉严肃呵斥,明显不悦她提这个话题,尤其是当着何余的面。
何余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而且身高压制,让她充满压抑。
沈薏翻了个白眼,踩着浸过雨水的马丁靴,结实有力踏过木地板,犹如在自己家那般,走向沙发,随意靠坐下来。
何余不敢吱声,默默关上门。
贺煜轻声对她说:“你去把衣服换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嗯。”何余点头,瞥了眼沙发上的沈薏,跑向洗衣房。
贺煜手插裤袋,表情冷漠,沈薏嘴角倒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怎么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带讥讽意味。
“怎么,口味变了?”沈薏玩弄起自己修长的手指,垂下眼眸。
贺煜皱眉,不语。
沈薏越想越恼火,本来她是为了和好来的,当朋友就当朋友,十几年的友情哪能说扔就扔,可看到那个小女生穿着贺煜的衣服站在她面前,她心中的妒意倾盆而出。
“你在这里坐会儿吧,我送她回去,过会儿就回。”贺煜心平气和,他今天没力气跟沈薏争辩些什么。
沈薏没吭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又拆了鞋带,蹬掉脚上的马丁靴,盘腿坐在沙发上,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何余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恰好瞧见这一幕,心里自然就猜测起贺煜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贺煜见何余一直盯着沈薏看,他套了件大衣,拿起车钥匙,对何余说:“走吧。”
何余乖巧点头。
沈薏又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何余微凛,她感觉出来了,是敌意,很露骨。
何余赶紧偏回头,急匆匆走出门。
沈薏嘴角一弯,她就是故意做给何余看的,她就是不爽,她就是要吓她。贺煜先前的从来没带女人回过家,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例外。而这个女生出现在这里,足够说明贺煜的认真程度。
*
大雨未停,雨刷一层一层刷下车前玻璃上的雨水,何余愣神望着没扫刮到的地方,一条条雨水蜿蜒流下。贺煜送何余回学校的时间偏偏是下班高峰,他们的车又成为沧海一粟。
“刚才那是我朋友。”贺煜抬腕看了眼时间。
何余默然点头。
“她跟我一起长大,性子不好。”贺煜继续解释。
何余一句话不说,只是点头。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贺煜扭过头看她,雨滴大颗大颗拍打在车窗上,衬出何余更加安静。
何余摇头。
贺煜也不知道何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不过好像每回跟他待一起,她都不爱说话。
何余垂眸,眉头紧皱。如果乔弯弯在,那她就知道,何余在思考问题,认真谨慎地忖度。每次何余有没法立刻想通的事情,就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直到想通为止。
两人再无交流,送何余到学校,外边的天笼上了一层黑幕。
“我送你回宿舍。”贺煜对她说。
五点以后,车辆进校要通行证,贺煜没有,不让进。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何余拒绝。
何余小眼神坚定,贺煜只好妥协,把伞递给她,“到宿舍,发个短信给我。”
“还有……我先前问的问题,你好好想想。”
“嗯,好……拜拜。”何余软糯说,随后开车门,融入黑夜。
车窗全是雨水,贺煜连她离开的背影都看不清。他没有立即开车离去,而是拿出手机,一遍一遍刷新短信列表。
何余撑伞,低头踩雨水,每踩一步,都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她刻意放缓脚步,聆听起来。每响一声,她脑海里掠过的都是不同的画面。
那个叫沈薏眼神苛刻狠厉的女人……
贺煜第二次亲她,发着烧脑子不清醒……
她见他哭时心脏漏跳的那一拍……
她鼻尖萦绕的他的清冽味道……
还有……那个问题……
何余停了下来,手伸出伞外,冰凉的雨滴打在她掌心,袖口,路上都是火急火燎奔走的学生,唯有她像雕塑一样,维持着那个动作停在那儿。
*
贺煜在车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收到那条平安短信。
他打道回府,开门那一瞬,看到沈薏挑衅的眼神,他略过,脱了外套,换了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清口,由于发烧了,他嘴唇干涩发苦。
端着热水出来时,他还给沈薏捎了一杯,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电话机柜子旁。这个举动很贴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热恋男女,但若是配合冷清肃静的环境,倒是变了味。
“喜欢她?”沈薏低头玩手机,电视机屏幕上影像换来换去,可是偏被沈薏调成了静音,跟看哑剧似的。
“嗯,喜欢。”
贺煜在另一个沙发坐下,抿着热水润喉。
“想结婚?”
“想。”
沈薏轻呵一声,换了个更加舒适的躺姿,“上过床了?”
贺煜冷瞥他一眼,选择沉默。
“豁……差点忘了,你不跟女人上床,要不然先前那几个女朋友怎么会怀疑你的性取向。”沈薏虽是调侃,但句句戳痛人心。
“沈薏……”贺煜沉声叫她,没发火已经是忍着脾气了。
沈薏也拉下脸,低声嘀咕:“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
贺煜放下玻璃杯,双手揉太阳穴,刚才降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一阵阵灼热烧得他头疼。
“别闹了……回去吧。”贺煜斜眼,眼内是血丝,可见他是真的累。
“贺煜,我告诉你,你喜欢就喜欢吧,但我死也不会让叔叔同意她嫁进你家。”沈薏悠悠地说,伸腿去穿马丁靴。
“那是我家的事,你只是我朋友,不是我家人。”贺煜划清界限。
“朋友?哈……贺煜,我可是差点就上了你家户口本。”沈薏眼内泪珠徘徊。
“那都是我爸一手办的,没半分我的意思,你不是清楚单的很吗?”贺煜认真看她,往明处说。
“是,是,我清楚。”沈薏吸鼻子。
先前订婚时,她真是每分每秒希望他不要拆穿那个父母包装的假象,因为她爱他,可是他不留情面,逆了两家意思,捅破了她最后那层幻想的纸。
最好笑的事,订婚泡汤,他到最后都不知那一切都是她默认的,是她自愿的,居然还以为是父母逼她的……
“贺煜,你有没有心,你是不是瞎,我喜欢你你居然看不出来。”沈薏系鞋带,一下比一下用力抽鞋绳,嘴里还念叨。
贺煜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你快找个爱你的男的嫁了吧,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沈薏系好一只脚,抬眼怒瞪他,随后低头去系另一只——
“贺煜,我告诉你,你喜欢那个女生没用。”
“她要是嫁进你家,那她就得上你家户口本,她得见你爸和你继母。”
“她得受你继母冷眼,受你爸的谩骂。”
“清明节还得给你那个死去的妈上个坟。”
贺煜听着,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沈薏继续:“可这些她原本不用承受。”
“贺煜,你就看着你们的爱情,一天天变质,互相苛责,最后索然无味。”
沈薏系好两只脚,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擦干刚才说那些话掉下的眼泪。
她说得那些话没有哪一句不是贺煜的心头刺,她每说一句,就等于是在贺煜胸口插了数千把利刃。
贺煜面无表情,手上的玻璃杯搁在茶几上,慢悠悠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他连脾气都不发。
沈薏一直忍着的泪水决堤,他这句话,真真是把他们的关系永远划到了朋友的界限。
*
雨滴打在湖面,猖狂放肆,银杏叶铺在脚下,踩上去的感觉腐烂绵软,全然没了先前晴朗时的美景。
何余撑伞站在她和贺煜第一次接吻的那张长椅旁,目不转睛看着。
刚才走到宿舍门前,虽只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她又折了回去,贺煜居然没走,她来回至少已经花了半小时。
何余躲在校门口的柱子后,望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拿出手机,给他发了平安短信。
短信发出去没个几秒,车子发动离去。
何余从躲着的柱子后走出,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儿时,她爸爸送她上学,偶尔有一回她从另一条道偷跑回去,想看她爸走的背影,可出乎意料,她爸爸还站在那里,保持着送她离开时的姿势。
那时门卫大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你爸真的是很关心你,很爱你啊,你每次走得看不见了,你爸还站在那里。
何余那时明白,相依为命,她爸是真的很爱她,只是不善表达。
那贺煜呢……
何余垂眸,他是以什么心情等在那里。
何余望着被雨浸湿的长椅,摸了摸胸口,鼓点大的心跳声,在雨夜清晰可闻。
——“你喜欢贺煜?”
乔弯弯那时问她的话,在她脑内响起。
何余抿嘴,两次贺煜亲她,她都不讨厌;贺煜碰她,被他碰过的地方灼热;他的一举一动,她都在心里描摹一边;那个女人出现在他家,她就胸闷的不想说话,有点糟心……
这些纷杂情绪,以前在别的男生身上从来没有过。
“喜欢……”
暴雨卷走了她轻不可闻的声音。
27.第②⑦章
深夜,贺煜在寂静的客厅点燃一支烟,猛抽两口,又长长吐出。灯火全息,透着唯一那盏夜灯,稀薄的空气中烟雾缭绕,一支抽完,下一支不断。
灯光,撕心裂肺的叫喊,血……
脑海中这些零星碎片拼凑起来的东西,让贺煜手抖得厉害。
他在烟灰缸内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洗手间,冷水扑面,他才觉得能喘息。
发梢的水滴顺着脖颈落入睡衣,贺煜走到房间,打开那瓶常年带在身边的药,干吞一颗入肚。
呼吸渐稳,他拿出手机翻看一眼日历,轻叹一口气,又扔在一边。
沈薏的话将他顾虑的一切搬到了台面上,如果以后何余真跟了他,那么……沈薏所说的,都是何余要面对的。
可那个家,他一步都不想她踏进去。
今夜注定辗转难眠,何余裹紧被子,黑暗中双眼睁得老大,她身体很累,可睡意全无。
她意识到了,她喜欢贺煜。
这跟她拿奖学金,学习优异完全是两个概念,是脱离她掌控的东西。
何余又细想,她怕贺煜,怕和喜欢这两个可以并存吗?
何余思考后发现,可以的,她怕她妈妈,可同样爱她妈妈。
明白自己的心思,让她觉得以后面对贺煜时,都多了份不自然。
对于任何事情,贺煜都闲烦,怕麻烦,如果让他知道她喜欢上他,那他会不会天天避开她。
何余苦恼,以后兴许会见面,她的这点小心思怎么藏才好。
*
贺煜再次联系何余是六天后的下午。
何余正上口译课,这节课细讲口译笔记,她听得认真,手机被扔在包包里,还调了静音,等下课掏出来,发现贺煜的几个未接电话。
可是手机捧在手里,她只是呆愣看,不敢回电。
乔弯弯偷瞄她几眼,伸出手,手指在何余手机屏幕上那么随意按了几下,电话就给拨出去了。
!!!
“弯,弯弯,你怎么拨出去了?”结结巴巴的,手机拿在手里也跟烫手山芋一样。
“不客气哈~”乔弯弯调皮吐舌。
何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正在连接中”跳转为通话的数字滚动,赶紧将手机贴在耳边。
“喂……”放低声音,隐藏起自己的紧张。
“有时间吗?”贺煜问。
“没有……”
何余绞手指,她说谎了。
贺煜在那头没吭声,他刚才因为没打通电话,特地去要了张她的课表,上面明明写了今晚没课。
“是吗……那你接下来要干吗?”贺煜再度开口问。
“我,我……”何余支吾,“去图书馆学习……”
乔弯弯竖起耳朵听得仔细,学习?摆明扯谎,她家余余从来都爱在宿舍学习,什么时候去过图书馆。
“我有事要你帮忙,先前你不是说要还我人情的吗?”贺煜在那头不紧不慢地说。
何余默然,好像是的……那天他送了她药膏……
“嗯……什么忙?”何余问。
“学校东门,我在那里等你。”依旧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何余攥着电话抿嘴,要见面了,紧张兴奋并存。
等了不到十五分钟,贺煜就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从校门口跑了出来。她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投向他这里。
何余小跑过了,敲了敲他的车窗。
车窗摇下,贺煜说:“上车 ”
“喔……”
老样子,何余坐在副驾驶座,安安静静的,只不过偷看频率变高了。
贺煜倒是面无表情,认真看前方,没分心注意到何余的小眼神。
“等会儿你先去试衣服。”贺煜冒出了一句话。
何余茫然:“什么衣服?”
“晚礼服。”
何余纠结:“试晚礼服要干吗?”
“陪我参加一个年会,算是你帮我个忙。”贺煜说得人无法拒绝。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缺女伴。”
何余茫然点头,算是答应了 。
这个深秋年会是与hk出版社合作过的两家漫画公司合办的,贺煜他要参加,自然是为了今后的合作。
到了目的地,贺煜把车一停,先没带何余去打扮,反而把她领到了隔壁一家甜品店。
指着菜单也没问何余喜不喜欢,就随意点了几个甜品让服务员端上。
何余不解,不是试晚礼服吗?怎么跑来吃甜品了。
“等会年会开始,你就没机会吃东西了,现在先吃点垫垫。”
贺煜给何余解释,他担心到时候在会场何余穿晚礼服吃东西不方便,饿着了他心疼。
何余恍然大悟点头。
甜品一会儿就上来了,何余默不作声吃着,时不时抬眸看两眼贺煜。她总觉得今天贺煜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贺煜从见面到现在眉头一直皱着,显然有心事。
何余低声问:“贺总编,你不舒服吗?”
望着窗外的贺煜回神,“没有。”
贺煜心里莫名一丝欢喜,居然知道关心他。
何余把小盘面包塞进肚子后,她放下勺子,“吃完了。”
“那我们走吧。”
何余点头。
两人进了礼服店,店员们就围了上来,贺煜指何余,示意她们把她打扮好就行。
何余就那么被一群踩着高跟鞋的女性不明分说地簇拥进长帘后。
女人打扮起来特别费时间,接何余下课时是五点,贺煜抬腕一看,现在我已经七点半了,里面还没折腾好。
“贺先生,好了。”不知分针又走了几度,店长走来对贺煜说。
贺煜动了动手指,示意知道了。
长帘拉开的那一刻,贺煜视线定格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随后上下扫了两眼,黑色短款抹胸礼服,他浅笑。
原来……真不是旺仔小馒头……
何余头一回打扮的这么正式,裙子够短够贴身,用她刚才照镜子时自己的话评价就是……够暴露……too sexy……
“还行吗?”何余问贺煜。
毕竟他满意,她才能歇会儿,刚才在里头她衣服换的都奄奄一息了。她太矮,好好的拖地长裙硬生生被她穿成拖地长抹布。后来选择了短款,她腰细,横挑竖挑终于拣着这么件像样的。
“不错。”
贺煜手指蹭了两下鼻子,嘴角笑意掩不住。
何余松口气,看贺煜笑得开心,也总算没让白她在里面白受罪那么久。
*
外边天冷,何余礼服外披了件外套,坐进贺煜的车里。
“会不会有点晚啊。”何余从首饰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
贺煜点头,“会,我们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那要不要紧啊?”何余担心。
贺煜见她耳旁发乱了,抬手替她拂到耳后,因为他这个动作,何余屏住呼吸。
“没事,最重要的人,都要最后入场。”
他收回手。
然而等两人来到酒店,才发现他们并不是最晚的。何余手勾着贺煜的臂弯,一是礼仪需要,二是她胆怯,正好借着壮胆了。三三两两有人看他们,但基本都被贺煜那冷厉的眼神给怼了回去。
贺煜拍了拍她的小手,微低头,在她耳畔低语:“别紧张,等会儿我跟他们聊公事,你就躲到角落里自己去玩,过会儿我就来找你,好吗?”
像是一个大人在跟自己的小孩交代。
“嗯。”何余点头。
贺煜频频看表,视线总是投去门口。
“在等谁吗?”何余悄声问。
“作家苏yes。”贺煜耐心解释,“今天这年会,说实话,就是为他办的,他的接下来的作品要和这两个公司有大合作。”
何余明白点头,可思绪早因为贺煜扑在她耳根子上的温热气息飘的老远。
苏旻问姗姗来迟,带着的女伴是何余漫画小组的组长叶笙,何余微微惊讶。毕竟全世界都能察觉出苏旻问和叶笙的猫腻,只有叶笙还恍恍惚惚后知后觉。
“你乖乖呆着,我去去就回。”贺煜对何余说。
何余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贺煜说话时语气的温柔程度,她跑到了一旁的角落,拿了杯饮料喝了起来。
贺煜远远看她一眼,放心后才去找苏旻问,把他拉去和两家公司的领导攀谈起来。
何余喝着果汁,偶尔有几个男性同胞来搭讪,她都躲得远远的。
没过会儿,玻璃杯碎地的声音,何余循声望去。是叶笙那边有人把酒杯打碎了,一群人围了过去看热闹。何余不爱凑热闹,就依旧站在这里,远远望见苏yes作家抱起叶笙带去了一旁的休息室,似乎是酒杯碎片划伤脚了。
贺煜视线越过熙攘人群,远远找到何余,何余发现他的目光,朝他一笑,示意他放心。
贺煜点头,随后转身,继续和身旁的人交谈。
会厅琉璃灯映衬的繁华,觥筹交错,无不热闹。
“不爱凑热闹?”
何余偏过头看是谁在跟她说话,看到人了,她怕了,后退几步。
是沈薏。
沈薏在一旁观察她很久了,很拘谨很腼腆的一个女孩,却偏偏和贺煜凑了一块儿。
“哑巴了?”沈薏咄咄逼人。
何余礼貌朝她说:“你好。”
沈薏微微皱眉,红色的贴身长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曲线毕露,她轻靠在身后的墙上,微抿一口手中的红酒,嘴角一抹冷笑。
何余站在沈薏身旁,虽显得小巧,但其实不输气场,今晚的黑色短款礼服,把她的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只不过她的初出茅庐,抵不过人家的老练城府。
沈薏微挑眉,用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何余望向贺煜的方向,打算求助,可贺煜恰好因为刚才的意外,背过了身去,看不到她的眼神。
“不知道。”何余冷静下来回答她的问题。
沈薏唇角一勾,“今天,是贺煜生母的忌日。”
何余猛然看沈薏,想证实她是不是说谎。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不骗你。”沈薏斜眼。
何余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贺煜,怪不得他今天总是游神,一脸心事重重。
“他没告诉你?”沈薏反问。
何余没吭声,只觉口干舌燥,也不顾面前台子上的是酒还是饮料,拿起来肆意灌了一杯。一杯不够解渴,她又喝了第二杯。
她眼神氤氲,今天是贺煜生母的忌日,忌日还要来参加这种年会,他心里得有多难受……
“你告诉我,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沈薏问。
何余不明所以,她没有跟贺煜在一起啊。
“我……”何余想要解释。
沈薏劈头打断:“图钱吗?你要多少,我给你,你滚远一点,好不好?”
语气冷静,可是极其失礼。
“何余,我查过你了。单亲家庭,母亲再嫁,家里……穷苦。”沈薏又抿一口酒,表情闲适。
何余皱眉,把自己的不满全写在了脸上。
“呵,还有小脾气,我说错什么了吗?”沈薏轻笑,句句讥讽。
何余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抱歉,你想呆在这儿,那我就去别处好了。”何余克制守己,她不敢说什么,她如果轻易说了什么,引来关注,给贺煜丢人了怎么办。
何余转身,沉默走到另一边,离沈薏远远的,也不看她。
贺煜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视线在沈薏和何余之间转了几圈,和身旁的来宾又寒暄几句,随后朝何余走去。
何余耷拉着脑袋,刚才沈薏说得她都能假装听不见,可她心里堵得慌。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落入她眼中,“沈薏跟你说了什么?”
贺煜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何余深呼吸,睁大双眼,待眼眶中盘旋的泪水挥发,才抬头去看他。
“没什么,就打了声招呼。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忙吧。”何余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
贺煜微皱眉,侧过脸去看不远处的沈薏,沈薏冷笑,举着酒杯重新回到人群,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去?”贺煜柔声说。
何余摇头:“真没事,我会乖乖在这里,你去忙吧。”
“我找个人来陪你?”贺煜询问。
何余继续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贺煜思忖片刻说:“再等一个小时,我就带你离开。”他后悔,就不该把她带来这个地方。
何余微笑点头。
陈清急匆匆走来带走贺煜去见一些重要人物。贺煜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何余,抬步离开。
何余一人躲在会厅的一隅,喝着桌前的红酒、香槟,不间断。贺煜余光一直看她,生怕她出事。
一个小时后,贺煜回来,何余小脸通红,妆容都盖不住。
贺煜皱眉往桌上一看,款式不一的酒杯十几个。
“何余,何余。”他轻声叫。
何余站得笔直,眼神精亮,没一点喝醉的样子。
何余很安静,她伸出手慢慢环上贺煜的腰,脸贴在他胸口,之后画面跟静止了一般。
贺煜跟陈清比了个手势,搂着何余从侧门先离场了。
外面风大,贺煜将外套脱了给何余裹上,抱起她走回了车。
何余被贺煜放在了后座,贺煜想去开车,何余抓着他的手不松开,他没辙,只好让她往里坐坐,陪她在后座待会儿。
车内安静,贺煜的车窗是单向玻璃,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头。
何余靠在贺煜的肩头直打嗝,一下接一下,贺煜给她顺背都没用。他从前座拿了瓶水,小口喂她喝下。
“好些了吗?”贺煜问。
何余嘿嘿傻笑两下,随后坐直,眯眼打量贺煜。贺煜无奈摇头,估计每个一时半会儿酒是醒不了了。
透着外头微弱的灯光,何余噘嘴哼哼:“救命恩人……”
贺煜一笑,很久没这么叫他了。
“救命恩人……我能非礼你吗?”何余嫌热,把贺煜给她披的外套扯了下来。
贺煜浅笑,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话音未落,何余蹭到了贺煜怀里,不安分乱动,贺煜呼吸粗重。
“救命恩人……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吧……”她哼哼,手不老实地乱放。
“何余,你坐直了。”
他语气微重,她却贴得更近。
“我知道了……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何余轻声说。
贺煜一僵,想着应该是刚才沈薏告诉她的。
何余仰头看他,丝毫不害怕,摸上他俊朗的脸,摩挲两下,她软糯说:“你又不是钢铁侠……哭两下也没关系……我不告诉别人……真的……”
“何余,你喝醉了。”
贺煜把她从自己的腿上捞起来,动作温柔,生怕弄疼她。
不想让她磕在冰冷的车门上,或是躺在真皮的车椅上,贺煜拥着她,让她缩在自己怀里。何余身上软香的味道安抚了他整日浮躁的情绪。
往年,他母亲的忌日,他只想用工作逃避,麻醉自己。
每个人都规定了,贺煜,你不能哭。
而面前这个小女生,误打误撞卸下他的盔甲,跟他说,你哭吧……
贺煜眼睛通红,释放沉积已久的情绪,眼眶隐约泪光,表情柔和下来,脸颊贴着她的额头。
何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上爬,每一下都让他心口酥酥麻麻,她凑在他耳边,温吞说:“救命恩人……我跟你说件事……”
“我说了……你会不会高兴呢……”她疑惑。
“你肯定会生气吧……”几不可闻。
“我不生气,你说,我听着。”
他温柔轻笑,宽厚手掌轻拍两下她的背,哄她。
“那我说了……”
“嗯。”
“真的说了……”
“嗯。”
“救命恩人……”
他垂眸静静听。
“我喜欢你……”
第②⑧章 (捉虫)
何余眼睛澄澈干净,脸上红晕未消,酒精使她整个人浑噩,说完话之后,她嘟起嘴唇,仰头迷离艳烈望贺煜。
“我喜欢你……”她又嘟囔了一遍。
贺煜搂她腰的手掌紧了又紧,心跳鼓点般响在胸膛,他听得一清二楚。
贺煜侧过身,捧起她的脸,深情款款,“你现在清醒吗?”
他闷声问。
何余还是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他就知道她不清醒,全是酒精作用。等她睡一觉醒来,刚才说的话,全部忘个干净。
贺煜手环她的腰,何余觉得别扭,使劲变化坐姿,贺煜叹口气,干脆一把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不让她乱动。
大概是冷,何余双手搂住贺煜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身子能贴多紧就贴多紧,完全把贺煜当成了个会发热的电暖宝。
贺煜眼眸一垂,都是何余露在外白皙的大腿,他拿过刚才被何余扔在一边的西服外套,给她罩上。
何余干热的鼻息一下下有规律地打在贺煜脖子的皮肤上,他咬紧牙关,有些隐忍。
“何余,等你清醒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轻轻说。
何余眼睛一眨一眨,困倦的模样。
“嗯……什么……”
已经忘记了。
贺煜失声一笑,“何余,我他妈想说,我现在很生气。”
“生气……?”何余稀里糊涂。
“嗯,非常生气。”他语气温柔。
何余抬起头,眯眼望他,灿烂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形,她鼻尖与他的相对。
她头一低,咬住了他的下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慢悠悠松开。
脸重新挂回了他的脖子,“弯弯说……她男朋友生气……她就是这么哄的……那我用这个办法哄哄你……应该也可以吧……”
贺煜笑得无奈,还又不能把她怎样。
何余呼吸一深一浅,贺煜低眼看她,这回是真的睡着了,安静的像只小猫。
*
何余醒来时头疼欲裂,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何余用手挡住光线,双眼朦胧,眼珠转溜一圈。
这儿……不是宿舍!
她弹了起来,仔细一看,熟悉的卧室装饰,是贺煜家。她又低头,昨天的衣服都没换。
她揉着疼得要命的脑袋,回忆昨晚的一切。
年会,她遇见了沈薏,喝了酒,然后……
车里……贺煜抱着她……
她说了她喜欢他……
又挂在他身上……摸了好几圈……
还亲了他……
何余眨眼,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能想起来,完全没有断片。
她捂着自己的脸,丢人……
何余偷偷摸摸下床,去拿一旁袋子里她昨天穿的衣服,自己一人拉了半天才把黑色晚礼服背后的拉链拉下。
蹬掉礼服的那一刻,门被推开。
“抱歉。”贺煜说完关门出去。
何余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胸贴加内裤,很好,很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何余脸红到耳根,正眼都没敢瞧贺煜一眼。她直冲冲往大门走,贺煜偏偏拦在门口,不让她夺门而去。
“洗手间,刷牙洗脸。桌上,早餐,吃完再走。”贺煜没有半分让她拒绝的意思。
何余又埋头转身往回走,走到洗手间,发现洗手台上给她准备的东西排列整齐放在。
何余拿起牙膏,挤在上面,慌神刷牙。
昨晚一切她要怎么解释,喝醉了?如果真问起来,还是干脆说不记得了?
洗洗弄弄,五分钟后何余出了洗手间,贺煜正坐在餐桌前等她。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对面。
何余低头走到他对过坐下,贺煜站起来走去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两碗粥。
瓷碗放在玻璃桌上,清脆作响。
何余扫了一圈盘子里的东西,榨菜,腐乳,煎蛋。
两人动起筷子,谁也没有先说话。
何余吃得极快,恨不得吃完立刻消失。
贺煜又站了起来,走去厨房,出来时手里握了杯白开水,水自然放在了何余手边。
何余伸手摸了摸,温的,她拿起来,喝了口才发现是蜂蜜水。
“你昨晚喝酒了,温水加蜂蜜对胃好。”贺煜不紧不慢说。
何余没吱声,继续吃着。
贺煜率先吃完,碗筷一搁,目不转睛看何余。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何余头埋得更低。
“还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贺煜开口问。
何余连忙摇头。
“一点也不记得了?”
何余点头。
贺煜微叹一声,轻不可闻,“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何余说。
“你真的可以?”
“嗯。”
“知道坐几路车回去吗?”
何余摇头。
“知道从这儿打的回去要花多少钱吗?”
继续摇头。
“你还不让我送你?”
何余点头。
“何余。”正声叫她。
何余一听他那么叫,立刻投降,“我知道了。”
贺煜没再说话,站了起来,走去一旁跟小猫玩了起来。
何余看了眼他的背影,无法确认他是不是生气了。
“吃好了。”何余抿嘴说。
贺煜站了起来,收拾起碗筷,“今天家政阿姨不来,洗完碗我再送你。”
“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再好好想想。”
贺煜丢下这么句话走进了厨房。
何余觑着他挺拔可靠的背影,她没什么想说的,唯一想说的昨天借酒都说完了。
他是在希望自己说些什么?
何余沉思。
贺煜洗碗时,何余就一直靠在一旁的白墙上看他,期间她拿出手机,查看电话,发现昨晚已接电话里有乔弯弯打来的,何余琢磨着贺煜昨晚应该是替她接了。
等贺煜整理好,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两人终于站在门关前准备出门。
贺煜站在前面,何余站他身后,看他将手放在门把上又拿下。
他转过身,低眼瞧她,手一伸,把她腰环住,抱着她转了半圈,将她堵在了门和他身体间,半分动弹不得。
发生太快,何余来不及反应,等反射弧绕了一圈回来,她除了懵圈,脑内什么也没有。
贺煜说:“抬头看我。”
何余缓缓仰头,对上他深邃的双眸。
“昨晚的事情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环住何余腰的手收紧,让她更贴近自己。
何余眼神闪躲,招架不住他的气势。
“别躲,看着我回答。”
何余被迫再度看她,磕巴说:“不,不记得了……”
“说谎,老师有教过你说谎不是好习惯吗?”贺煜严肃。
何余扁嘴,一脸委屈,“我错了……”
经不住吓,一下就招了。
“那你是记得你说什么了?”
“嗯……”
贺煜眼角带笑,“说什么了?”
“说……说……说……”何余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听不见。
“不说?”贺煜眯眼反问。
他另一只手捧起何余的脸,让她在掌心逃不掉,“真不说,嗯?”
何余咬唇,说不出口……
贺煜二话不说,直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吧唧”一下声音清晰。
脸上才降下去没多久的红晕又染了上来,何余感觉自己整张脸烧了起来。
“还不说?”
何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贺煜脸又凑近,何余才急开口,“我,我喜欢你……”
她都要哭了。
“真心的吗?”他浅笑问。
“嗯……”她承认,随后又补充,“你不要讨厌我啊……喜欢这种事情我自己不能控制的……你也不要怕麻烦……我以后不见你就是了……真的……你也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何余嘟囔了一连串的东西,把她给急得。
贺煜听着笑了,她在说什么?小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着什么东西?
没缘由的,贺煜觉得她现在可爱的要命,捧起脸来就一顿乱亲,唇瓣亲抵她的,舌头直接探入,酥麻绵软的感觉让他又抱紧了她一分,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挑逗,细细密密。
何余脑内一片空白,她全招了,他还亲她,直接把她给委屈哭了。
摸到她滑落的眼泪了,贺煜停下动作,心头一颤。
完了,又把人给欺负哭了。
“哭什么?”声音轻和,他替她擦眼泪,动作温柔。
“我都说了……你还亲我……你不是嫌弃我讨厌我吗……还亲我……”她越想越委屈。
贺煜纳闷,他什么时候嫌弃她讨厌她了。
“还记得我那天车上问你的问题吗?”贺煜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
“嗯……”哽咽抽泣。
“想出答案了吗?”
“没……”
“那我现在告诉你……”他唇瓣又碰上了她的,蹭了蹭,“我也喜欢你……明白吗?”
不等她回答,绵密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似乎要掠夺走她的全部空气,霸道又缠绵,扯得何余唇瓣生疼,她直哼哼,他才温柔下来,动作轻和,勾着她的舌头,稍含吮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何余嘴唇肿了一圈,也不哭了,就呆呆的。
“没明白?”他呼吸粗重。
她摇头。
“明白了?”
她点头。
“何余,当旺仔和馒头的妈妈,愿意吗?”贺煜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为什么听着像求婚……”何余傻不拉几地嘀咕。
“如果你想是求婚……那也可以。”他淡淡一笑。
“不,不是……”何余忙否认,她又含糊,“是……是……”
太快了,她都没理清思路。
“不是什么?”他难为她。
“不是求婚……”
“那是什么?”他不急不躁问。
“是……是……”她思考。
他插话,“是我女朋友吗?”
“是!”
何余懵,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第②⑨章
一路上,何余都紧抿红肿的嘴唇,无暇顾及窗外亮丽风景,贺煜脸上笑意漾开,左手粗粝指腹磨蹭薄唇,意犹未尽。
车到校,何余打开门就往下跑,贺煜也不叫她,毕竟来日方长。
何余一路羞红脸走回宿舍,打开宿舍门,三个人都各玩各的也不看她,她松口气,走回自己座位上休息。
“何余同学!”乔弯弯清嗓子叫。
“在!”
何余立刻将头埋在手臂间。
“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可是夜不归宿哦~”三人从位置上站起来,包围她。
何余头依旧埋在手臂间,耳根通红,“报告同志们……我谈恋爱了。”
话音未落,周遭寂静。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噗嗤”笑出声。
乔弯弯问:“对象是贺煜?”
何余侧过脸,露出一个眼睛,承认:“嗯……”
“宿舍终于没有单身狗喽~”王圆月鼓掌。
孙秋怡调侃:“以后再也不用给余余喂狗粮了。”
何余羞赧。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乔弯弯偷乐说。
昨晚三人等何余等到半夜没见她回来,打电话过去是贺煜接的,多少心里有了数。
乔弯弯坐回位置拍了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余余。”乔弯弯喊她。
“嗯?”
“你还记得你先前报名的那档子事情吗,据说调剂的差不多了,明年四月就要……”
乔弯弯犹豫,没讲下去。
何余一愣,明年四月……
扳手指一数,还剩四个多月。
她都给忘了……
“嗯,知道了……”何余点头。
*
周一,贺煜去出版社,心情那叫一个好,众人惶恐,老板中奖了?
“老板?昨晚睡得很好?”陈清问。
只有当他老板睡得极好时,心情才会这么明朗,毕竟他家老板常年失眠浅睡,所以脾气差也不是没原因的。
“嗯,很好。”贺煜翻阅资料点头。
“老板,张作家又拖稿了。”陈清站正,准备挨骂。
“那让他两天之内发过来,校阅才有充足的时间。”贺煜淡淡道,语气平稳。
陈清纳闷,他家老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他只要一提拖稿,他都是大叠大叠a4纸砸过来的。
“还有事?”见陈清没动,贺煜抬眼问。
“没了。”
陈清向外走,又回头瞥了眼贺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事。
陈清关门走后,贺煜拿起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他之前拍的课表,研究起了何余的课。
他皱眉,什么破学校,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晚上都有课?
那他还怎么促进感情。
他又细细琢磨起来晚上那些课的结课时间,周三那门近代史结课很早,周四的创业课亦是。
他给何余发了条短信:这周是你上课的第几周?
过了会儿,何余回:第九周。
贺煜挑眉,那说明周三和周四晚上都有时间。
何余在桌洞里摆弄手机,她满脸疑惑,问她上课第几周干吗?
*
下班时间到了,贺煜最早冲出办公室,步伐轻快,引得众人频频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个编辑凑到陈清身边,八卦问:“贺总编咋了?”
陈清摇头,他也不清楚,他也很好奇!
另一个编辑:“今儿个贺总编不在公司加班了?”
陈清点头,临下班前他老板事情全交代好了,他只要收个尾就行。
两个编辑嘀咕:“贺总编不会谈恋爱了吧……”
“不会吧……”
陈清竖起耳朵听,谈恋爱?他家老板?
贺煜回家换了身便服,头上戴了个鸭舌帽出门,车开到何余学校,他在学校周围转了一圈,又在学校里头转了一圈,基本格局是摸清了,以后方便他约会。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偏不凑巧,才走两步,一个他极度不想听见的声音叫他——
“哥!”
是贺涟。
贺煜压低帽子,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向前走,身后的脚步声渐近。
“哥,你躲什么呀?”贺涟追了上来,拦在贺煜面前,坏笑。
贺煜一脸冷漠,“上完课了,还不快回家。”
贺涟绕着贺煜转了几圈,嬉笑问:“哥,你跟何余嫂子有约会?”
贺煜清嗓子,故作镇定:“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不小了,我跟嫂子同年喔~”贺涟嘿嘿一笑。
贺煜白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贺涟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贺煜问。
“跟着你去见嫂子呀,顺便蹭饭。”贺涟摊手耸肩,坏笑。
贺煜停下,拿出钱包,抽了几张毛爷爷塞给贺涟,“自己去吃,想吃什么买什么。”
贺涟卖可怜:“哥……”
贺煜睨他一眼,叹气收回钱,塞回钱包,语气淡淡:“吃饭时不准说话。”
“okok~”贺涟得逞一笑。
*
贺煜和何余的二人世界,结果愣生生给过成了四人世界。
乔弯弯扫了眼坐在她左边的贺涟,她滴个神,她跟贺涟这灯泡都够照亮全宇宙了。本来她是跟男朋友吵架,打算来何余这儿凑个热闹,可看见贺煜那犀利的眼神,她还是觉得赶紧闪比较好。
“贺涟,跟我走,姐请你吃饭。”乔弯弯跟贺涟咬耳根。
贺涟瞥她一眼,悄声说:“我死皮赖脸我哥才准我跟着他的。”
乔弯弯:“……”
车子到目的地。
乔弯弯礼貌朝贺煜一笑,“我跟贺涟就先走了,我跟他比较想吃酸菜鱼!”
说完扯住贺涟的书包往车外拖。
“酸菜鱼?我没说要吃酸菜鱼……唔……”贺涟嘀咕,被乔弯弯捂嘴带走。
何余在副驾驶座偏过头看贺煜,“我也想吃酸菜鱼。”
贺煜看她一眼:“这儿的骨头煲很好吃。”
何余有点馋,其实她都想吃……
贺煜和何余下了车,贺煜自然握住了何余的手,何余偷瞄他一眼,手在他手掌里变化了个姿势,十指相扣。
先前在路上多亏了贺涟和乔弯弯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让何余觉得尴尬,现在两人独处,她也觉得自然不少。
“你手冷,我给你捂捂。”何余软糯道。
本来她还有点害羞,可贺煜主动了,她倒也没那么紧张。
贺煜低头一笑,握得紧了些。
一顿晚饭,贺煜是掐着时间吃的,心想周一晚何余还有课,他得送她回去上课,火急火燎。
何余见他吃那么急,忙问:“你晚上要加班吗?”
“没有。”贺煜答。
“你看起来很急……”何余思考。
“你晚上要上课。”贺煜解释。
何余眨巴眼,困惑,又想起今天课上他发短信问她上课上到第几周,也就明白了。
何余老实交代道:“我晚上都没课了,老师说晚上上课我们都爱翘课,所以第五周之后课都调到了白天。”
贺煜放下汤勺,凝视何余,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浅浅一笑。
嗯……老师们果然很明智……
饭后,时间还早,两人步行消食。
走着走着就到了影院前,贺煜停下,问:“最近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吗?”
何余思索,“不清楚诶……”
顺理成章,两人进了电影院,贺煜随便买了两张票,结果挺巧,包场了。
电影开始,贺煜才明白为什么这都没人看,是部纪录片。他刚才就思量着要跟何余多待会儿,所以直接挑了影长最久的买。
何余一开始还打起精神看,后来头晃荡晃荡,瞌睡了,贺煜余光看她头一低一低地,偷笑。
见何余往另一边倒,他轻轻摸她的脑袋,顺使她换了个方向,头靠在他肩上。
电影进行了一半,贺煜也没心思看,就歪过头静静贴在椅子上打量何余。睫毛密长,嘴唇红润,鼻子也不塌,细看其实长得很精致。
也不知为何,贺煜脑内闪过她昨天换衣服的场景……
他进去的很不是时候……
都……看见了……
平复了下自己毛躁的情绪,他复将视线重新投回大屏幕。
何余睡了个舒服,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靠在贺煜身上,电影还在放。
她赶紧坐直,扯扯好皱乱的衣服,又瞥了两眼贺煜的衣服上有没有自己的口水。
“昨晚码字码到太晚……今天又上了一天的课……然后……忍不住睡着了……”何余不好意思说。
贺煜放下手中的爆米花,何余睡着后他无聊一人吃了半桶解闷。他伸手去拂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手指滑过她耳垂,忍不住摩挲两下。
结果上瘾了……
手捧她的脸,有意无意去摸两下耳垂,他沉闷问:“每天码字都到很晚吗?”
“嗯……有灵感的话都会码到凌晨……”
“晚睡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超好的。”
她微微一笑,喝了口可乐。
贺煜望进她黑亮的双眸,影幕上图像切换,在她眼内看得一清二楚,周遭除了电影的声音别无其他。
“何余……我能吻你吗?”
不想吓着她,还是耐住性子问了。
何余懵了,在征求她同意嘛……
她该怎么回答……
能……还是不能……
何余思绪飞转。
等不及她的答案,贺煜的吻就压了下来。
轻吮几下她的唇瓣,鼻翼蹭过她的脸颊,含住她的耳垂。
何余哆嗦,手心出汗。
察觉到她的敏感,他唇又落向她白嫩的脖子,轻蹭几下,何余颤栗。
秉持着何余害羞,得循序渐进的原则,贺煜又在她唇上辗转两下便松开了。
何余呼吸急促燥热,脸烫得厉害。
“电影结束了,回去吧。”贺煜掐了两下她的脸说。
何余看屏幕,果然大幕上只剩滚动的一连串鸣谢,她恍惚点头。
这电影讲了啥……
第③◎章
转眼已是十二月中旬,沪上下了几场雨夹雪,宣示冬天已至,既归属秦岭淮河以南,冬天的冷和北方也是没法比的。前不久,何余得知教师资格证笔试合格,若无意外,来年一月参加面试,就能拿到资格证。
恰逢周末,何余窝在贺煜家的沙发,盖了条绒毯,腿上端着电脑敲字,旁边两只小猫紧挨,贴着取暖。
先前贺煜变着法子暗示何余两人独处时间不够,何余推敲许久总算开窍,就提议每周末都来他家码字。
天气好,还能一起出去约个会。天气不好,也能拥在沙发上看个家庭电影。
虽劳烦贺煜接送,但他本人乐此不疲。
总之,贺煜对此很满意,毕竟扔在眼皮底下,他看得见,摸得着。
何余感觉身旁沙发下陷,分心去看,见贺煜拿了本书懒散坐在她身旁翻阅。何余好奇那是什么书,凑了过去,贺煜偏把那本书合上放到身后,不给她瞧。
何余噘嘴,对上他视线。
贺煜淡淡道:“你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三小时零五分,期间一次都没看我。”
何余转溜黑亮的眼睛,是嘛……她码字这么投入?
“我这么努力码字,不用你催稿,是不是很让你省心?”何余甜甜一笑。
贺煜眯眼,伸手捏她最近稍胖手感刚好的脸,“嗯。”
省心是省心,可明显稿子比他重要。
一直盘腿坐,何余腿麻了,她把电脑扔一边,屈起腿运动运动,贺煜视线下移,目不转睛盯着她左脚脚踝。
“药膏有涂吗?为什么看着没效果。”贺煜望着那疤问。
何余伸手去遮,头一回有些在意,低声说:“涂了,可能是时间太长,疤又大,没什么效果……”
何余是真的每天都涂,没偷懒,可没效果。
“改天再给你换个别的药膏。”
贺煜手掌覆在何余手上,粗粝指腹摸了摸那个疤的边缘,微叹息。
何余垂眸,长发遮住了她的细微表情。
他很在意嘛……她的疤……
*
得了空,又趁贺煜忙到没时间联系她,何余拉着乔弯弯一起去干件大事。
“余余,你确定?”
乔弯弯又问了她一遍,来的路上她这句话都不知重复多少回了。
“确定。”
两人一同进了家专业纹身店,何余开门见山,说要在脚踝纹个纹身。
专业纹身师见何余脚踝上的长疤,微有惋惜,何余肤白,疤痕尤为明显。询问了下疤痕形成的时间,给何余推荐了适合纹的图案。
何余开口问:“能纹英文吗?”
纹身师看了眼疤,“可以。”
“那帮我纹圆体字的heyu可以吗?”何余询问,又生怕纹身师不懂,拿笔写了下来。
“圆体字?”
“嗯。”
何余拿出手机,用字体转换器将那四个英文字母转换给纹身师看。
“纹英文的话,疤就不能完全盖住了,得配合图案才行。”纹身师建议。
“图案可以是鱼吗?”何余问。
“当然。”
纹身师拿来纸,将鱼和英文结合起来最后的成品画给她看。
何余笑着点头,她很喜欢。
纹制的过程往往伴着疼痛,何余很怕痛,但她忍了下来,这个疤她爸爸看着会自责,贺煜看着会闹心,既然完全去掉很难,那这样遮盖起来,是不是会好一点。
乔弯弯一向胆大,但这回她没敢看。
从下午一直陪何余纹到傍晚,才完成了这个纹身。
刚收尾,贺煜的电话来了,何余莫名有些心虚,接通。
“喂……”
“在哪里?”
何余有些迟疑说:“和弯弯在外面逛街……”
那头安静片刻,贺煜说:“把电话给乔弯弯。”
何余乖乖把电话递给乔弯弯,乔弯弯一慌,声音颤抖:“喂~”
“你们在哪儿?别骗我说在逛街。”
刚才何余那声音,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估计逮着何余问半天她也就支支吾吾,所以他转势问乔弯弯。
乔弯弯朝何余做了张哭丧脸,意思是救命。
何余只好把电话重新拿了回来:“我错了……”先认错比较管用。
上回认错是什么时候来着,大约是半个月前她因为宿舍冬日小聚餐喝醉了,在ktv抱着话筒愣是不肯放……结果贺煜把话筒给买了回去……她之后认错,再也不在外面喝醉酒。
“那你跟我说实话,在哪里?”贺煜淡淡问。
何余思索了一下,又朝外看,“st商场对面,这儿是什么路我不太清楚……”
对何余这种路痴来说,记关键性的建筑物比记得路有用。
“知道了。”贺煜挂了电话。
乔弯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何余的肩膀,说:“余余,自求多福。”
贺煜开车到这儿时,何余正露着脚踝在路口等。
刚纹好的纹身不能碰,三四个小时后才能清洗,还得保持干燥。何余怕裤子蹭到,干脆把裤脚管挽得老高,旁人看着都觉得冷。
贺煜车停在一旁,走出来上下扫了眼何余,最后视线定格在她左脚脚踝,眉头紧皱,空气又稀薄几度。
他打开车门,把坐在副驾驶座打盹的贺涟拖了出来,扔在路边,二话不说又把何余塞了进去。
两人驶车离去。
贺涟半梦半醒挂在乔弯弯身上,顿时精神了,“弯弯姐!”
“我哥怎么把我扔这儿了!”贺涟回头望着远去的黑色汽车。
乔弯弯斜眼看他,“不仅是你,连我也被扔这儿了。”
贺涟勾上她的肩,乔弯弯抖两下也没抖下来,他说:“饭点了,走吧,请你吃海底捞!”
乔弯弯:“……”
何余坐立不安,贺煜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饶是素来反应迟钝的何余也能感觉出他的不悦。
完蛋了……生气了……
“贺煜?”何余甜糯喊他。
自从在一起后,贺煜把何余对他乱七八糟的称号都纠正了,让她直呼他姓名。
“嗯。”鼻子出气。
“生气了?”
贺煜睨她一眼,“没有。”
何余抿嘴,眼珠转溜,真生气了,这得怎么哄。
贺煜把何余带回了他的住所,不让何余走路,就抱着她上楼,打开家门,轻放在沙发上,其实纹纹身走路还是没问题的,是他太大小题大做了。
他半跪下来,紧盯何余脚踝上的纹身。
眉头高蹙,温和问:“疼吗?”
其实纹时挺疼的,但何余还是摇了头,“不疼。”
贺煜指腹在纹身周围摩挲,凝视图案,目不转睛。
何余见她沉默,于是软糯说:“不想你再为我这条疤费神,想着干脆遮起来,就像现在这样,是不是好看很多呀~”
她笑着说。
他仰头,望着她的笑脸,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最近稍圆润的脸。他不怕费神,只是想着,她是女孩子,夏天爱穿裙子,疤露在外边多少会在意。
“怎能不跟我说一声?”他淡淡问。
“怕说了……你就不同意了……”
“你也知道我会不同意?”他语调上扬,还是有些恼她擅作主张。
何余扁嘴,她又不傻,猜他肯定会生气。所以才先斩后奏。
“疤太丑了……我怕你嫌弃……”何余嘟囔。
贺煜瞧她,无奈一笑,归根结底,不是怕他费神,是担心他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他站起来,弯腰亲了亲她额头。
“那你跟我说说,你这疤怎么弄的?”
贺煜从来没问过她这件事,怕戳她痛处,今天他倒是有些想知道。
他靠在沙发上,让何余窝进他怀里。
“小时候我爸骑车带我,脚卷进了车轮里,脚踝上削掉了一块肉……”
贺煜怀里暖和,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让何余很沉迷,她话语声越来越轻,打了个哈欠,今天折腾了这个纹身,其实很疲乏。
“累了?”
“嗯……”
“睡吧,我等会儿叫醒你。”
“好……”
梦里,何余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爸妈离婚,妈妈带走了妹妹,她则跟爸爸生活。
她爸整日嗜酒,终于有天送她去幼儿园时,出了意外,她的脚卷进了车轮里,削去了一片肉。
出事后,她立即被送去最近的卫生院,那时还没现在这种设施健全的医院。医生给涂了紫药水就了事了,叮嘱她爸回家一定要不间断涂,这样结疤才会快。
回家后,她怕疼,钻到了床底下,她爸依旧喝酒,没人管她,结果她伤口溃烂,发了高烧,幸亏她奶奶发现的早,要不然,这个疤估计得比现在的更加大且丑,或者情况更糟。
这件事后,她爸振作,对她万般好,可眼神里总有愧疚。
其实这些何余本无印象,那时她才几岁大,根本不记事,全是她奶奶去世前对她说的。
枕在贺煜膝上的何余表情倏然痛苦难受,睫毛上染上晶莹,嘴里轻哼出声,睡得很不安稳。
贺煜望着她,眼眸深邃心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搓热自己的手,撩开她额前刘海,轻轻落下一吻,唇瓣许久才离开,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依靠,平复她的不安。
贺煜偏过头看何余的脚踝,纹了一条鱼,里面是英文“heyu”。
他记得她说过,是打招呼的意思,与人为善。
传统保守的老人总说,纹身不好,女孩子纹起来了更不好,像社会青年,不正经。
可是……
贺煜低头看何余。
有纹身的女孩不一定是坏女孩。
*
元旦,何余回家,她爸也放假,给她做了一桌吃的。
饭菜煮好,她爸唤她出来吃饭。何余蹦哒从房里出来,没穿双棉袜,她爸坐在饭桌上瞥见了她脚踝上的纹身。
何余坐下,拿起碗筷,开动。
“余余,纹纹身了?”她爸问。
何余灿烂一笑,“嗯,这样疤就看不见了。”
“嗯,蛮好看的。”他爸笑说。
何余笑着点头。
饭桌上的菜,何余钟爱番茄炒蛋,她专挑里面的蛋吃,何爸则默不作声地把番茄吃了。
何余扫了两眼她爸,扒饭说:“老爸,我谈恋爱了。”
她爸一愣,随后无声点头。
少顷,何爸淡然开口:“老爸不图他多有钱,家境一般就行,长相也要求不高,五官端正就行,最主要是得对你好,还有……家庭关系最好不要太复杂。”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爸语气稍重。
何余听着,闷头吃饭。
贺煜长得好,工作好,对她也好,这些都好说。
可……家庭关系……
她爸对这层尤为在意。
何余摇头,还没谈婚论嫁呢,是她杞人忧天了。
“对了,老爸……”何余犹豫。
“嗯?”
何余搁下碗筷,一本正经说:“老爸,我要去支教了……”
霎时寂静。
何爸微愣,沉默,故作淡定夹了番茄塞进嘴里,咀嚼无声。何爸没想过女儿会出去支教,先前何余也没提过这档子事情。他是希望她当个老师,但他更希望他待在自己身边。
“爸,对不起,没提前跟你说。”其实这次元旦回家,何余就是为了讲这件事。
何爸静默,直到一餐结束也没说句话。
饭后,何余帮忙洗碗,厨房狭小,何爸终叹口气问:“余余,去多久?”
他虽不愿,但表示支持。
女儿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想法。
何余搓着碗,笑说:“两年,寒暑假我会回来看你的。”
何爸点头,阳光透过窗,照耀他的脸。何余侧过脸看,她爸那黑发间掺杂的白发,明显的让她想落泪。
何爸拿过何余手里的洗碗布,让她在一旁休息。
“跟男朋友说了吗?”何爸突然问。
何余垂眸:“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