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回去看他。
等听说江阳去了德国后,他的声音里竟然透出隐隐的哭腔:“真走了?这个不孝子,这种时候走什么走?”
“叔,您到底怎么了?”
江叔喘息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紧,就像有的老人家呼吸时总像是带着叹气声一样,让人感觉特别不好。
“沈希丫头,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要交代你。”江叔平息了很久才能正常地说话,不过他强硬的语气听着我特别不舒服,所以我当时没有立马回应。
他过了一会儿又把语气放软下来:“你想叫江阳后悔啊?老头子我活不了多久了,有的事情我得当面交代才好。你要是能把江阳直接给我叫回来,那你就不用过来。”
我听不出他话里的真假,想想还是当天就联系江阳跟他说了这件事,可他顿了几秒后幽幽地嗤笑了一声:“他这招用过多少次了?老子刚飞过来又叫老子回去?做梦呢吧。”
可他并不知道,他的一句做梦,让他后悔了很久。
我当时感觉江阳肯定不会立马回来,所以犹豫再三,第二天还是往江叔家里跑了一趟。
好好的别墅,里面竟然有很浓的霉馊味,等我找到江叔的时候,他正挺尸一样躺在江阳妈妈生前住的那个房间里,我敲了半晌的门,他才幽幽地转过脸朝门口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说了他就信?
当时房门明明没关,可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怪味。
我征求过江叔的意见后,赶紧开了窗户透气,窗帘拉黑那一瞬,我才发现江叔消瘦了不少,两颊都往里凹了去。
再硬的心看到这么苍迈的老人都会软下来,我赶紧问他是不是生了病:“您这是干嘛呀?好端端的又开始折腾自己了?”
床头柜放着一只空杯子和几盒药,地上乱七八糟的有不少食品袋:“您这过的什么日子呀!江哥就是气您瞎折腾,他要知道你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肯定得气死。”
我拿着杯子准备倒点水给他喝,但我还没出门就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真的?那小子还会心疼我吗?”
我回头看着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一连点了好几个头:“当然了,他是你儿子嘛。叔,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煮点粥吧?”
“先倒点水我喝喝。”他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了洗手间,看到他的背影,我眼前恍惚又浮现出外婆的身影,心里一酸,赶紧跑去倒水。
拿着扫帚回江叔房间打扫时,他已经坐到床上发起了愣,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他床上放着江阳妈妈的遗照。
我把水递给他后赶紧下楼淘米煮粥,等回房开始打扫时,江叔已经喝掉了半杯水,然后喘着粗气问我:“沈希丫头,你坐坐。”
我把地上垃圾都扫好后才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江叔,您跟我说实话,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严重吗?”
“江阳妈妈走那天我就不想活了,早点死也早点解脱。”他赌气似的说着颓丧话,眼里死气沉沉的好像真的没了求生的意念。
我鼻子忽然一酸,咬着牙斥了一声:“胡说!好好的怎么就不想活了?你撒手什么都不管了,江哥怎么办,孤苦伶仃的多可怜。”
我跟庄岩对江阳再好也终究比不上江叔跟他之间的血脉亲情,血浓于水的联系谁都比不了,亲情跟友情本来就是两码事。
“你不是恨我吗?庄子也恨我,你们都恨我。”江叔像是饿得说不出话来。
我沉默了,恨确实恨过,可时过境迁之后,那股恨意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了。人都这样,很多事情没发生在当下就会健忘。
我过了很久才开口,房里除了江叔的喘气声,静得有点吓人:“叔,你好好跟江哥过日子,再也不想折腾庄岩的事情,我就不恨你。庄岩总说你跟江哥的妈妈特别恩爱,有时候我想,换做我是你,我可能也会做点什么才能平息心里的悲伤。”
出了事情,大部分人都不会首先反省自己,怨天尤人过后,其中一部分人才会后知后觉地审视自己的过错。所以江叔当初首先想到报复也很正常,眼下的他应该能客观看待所有的事情了。
江叔无力地笑着,那表情看不出来是嘲讽还是自嘲,瘦削的脸干巴巴的,褶子随着笑纹荡啊荡的,整个人这才显出一点活气来。
我扶他下去喝粥的时候,打电话给江阳,想让他赶紧回来看江叔,结果他的号码打不通了。打给庄岩的时候,庄岩说江阳还没跟他碰头,他因为忙着要采购产线的事情,所以也没来得及跟我多说,不过他听说我在江叔家里后,让我自己多加小心。
江叔看我闷闷不乐地走到餐桌边,眼里的那一丁点希冀灭了:“那小子的脾气我了解,这回是真气着了,哎。”
“叔,你这段时间那么折腾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在金丝那边吗?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非闹成现在这样,俩人都不开心。您家里不是有私人医生吗?我帮你叫过来。 。”我等着他跟我说私人医生的号码,可等了半天他只是在摇头。
他闷声不讲话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庄岩,看来是真的有苦衷。
等他喝完粥后我打算送他去医院,可他犟着就是不肯:“沈希丫头,让我死在家里吧,也好陪陪我老伴,医院那地方我不想进去。”
“什么死不死的?您把私人医生叫到家里来不就行了?那样也不用去医院呀。”我气得跺脚,“您要是不叫私人医生,那我就打120!”
江叔坐在书房沙发里发了一会儿愣,我捞起手机就拨了120,结果我还没说清楚情况,江叔就咬着牙拍大腿:“叫私人医生,这是号码!明天再叫!”
他那个样子就算是装病我也不敢轻易走,当天晚上只好在他家住下了,让我烦躁的是江阳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发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当天夜里,江叔把我叫去了书房,他很认真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过他的视力好像出了问题,眼睛眯来眯去了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我的脸:“我要是说我赔光家里的钱,是想保江阳,你信不信?”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初我跟庄岩都这么猜来着,可他连江阳都瞒着,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为他所有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们不猜了。
江叔似乎有些怀疑,又盯着我看了很久才拍拍身边的沙发:“好,那我跟你讲,指不定明天就死了,还是让那小子知道真相才好。”
“叔!”我听到他总说“死”字,心就不由自主地颤几下,发慌的感觉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