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来金岭, 就因为他和太子殿下闹得不愉快。”
“这公主不会是喜欢他吧?这不行啊, 咱殿下多吃亏。”
“八成不是,听说公主还是他上奏送来的, 不然他们根本就不放人。”
江禾听得厌倦, 重新回身坐好。
为了让金岭彻底放松警惕,她一道上都乖巧又顺从。
齐明还问过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婉可爱, 她只道了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虽然是在骂他, 那人却还是十分喜不自胜, 还特别允了小芒作为陪嫁丫鬟上车陪她。
“小殿下, 您说陛下和裴大人会成功么?”、
小芒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相信皇兄。”
“那个……小殿下,奴婢私自揣测一下,您千万不要生气。”
小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裴大人会不会想,赢了的话固然是好,若是输了,小殿下也可以安然待在金岭,确保性命无忧。”
江禾眸中一寒:“你的内心戏倒是多,他一个利用别人不眨眼的恶徒,谈何为他人考虑?!”
“殿下息怒,奴婢再也不说了……”
江禾闭了闭眼。
“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从此之后,都与我再无关系了。”
“是,奴婢明白了。”
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江禾正疑惑着,便听见有人在敲车,随后齐明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夫人,你下来一下可以吗?”
“不是还没到吗?”
江禾皱皱眉,考虑到皇兄那边的计划,还是依言下了车。
怎料刚一落地,眼前竟停着一辆绣着金凤的大红色马车,这颜色鲜艳得紧,狠狠地灼伤了她的眼睛——
这分明是婚车!
“齐明,你什么意思?”江禾怒视着他,“出尔反尔是吗?”
“抱歉,我父王也有自己的考虑。”齐明诚恳道,“他还是想依旧约行事,让我们尽快成亲,作为彻底退兵的条件。”
“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江禾气得发抖,环视四周,金岭的士兵大片大片的,几乎看不到尽头。
若将目光穿过他们之间的间隙,投向道路旁的话,尚能瞥见些许绿意。
四季如春,当是已进入金岭的地界许久了。
而大沅的护送军队依照史上的和亲惯例将她送至边境,随后便再无法往前一步。
当真称得上是孤立无援。
“小夫人,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齐明上前一步,将她牵住。
“你先听父王的,待我上位之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顿了顿,他又道:“这里离我们的都城已经很近了,你一个弱女子,断断不可能逃走的,我也不愿你为此受伤。”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
江禾甩开他的手,指了指道旁的悬崖。
“你若再靠近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激动。”
齐明的眸中染了些许悲伤。
“十几年前,就注定了有这一日,若非要论出尔反尔这四个字,分明是你们先反悔的,怎么还反过来指责我们。”
江禾微怔片刻,心下一思索,拿捏着他的弱点打了感情牌。
“缓一年难道不是你先前承诺好我的?若无法做到,为何要欺骗我?”
齐明果然上道,迅速低了头:“对不起,是我的错。”
然而下一秒,他竟道:“我不想勉强你,你若实在不愿,成婚后,我可以先不碰你。”
“齐明!”
他竟在这么多人面前随意谈论这般隐私之事,江禾哪里受得住这般羞辱,哭吼一声便径直向崖边跑去。
齐明察觉到她的动作,一个箭步便拦腰将她抱起,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婚车中,向外大喊一声:
“走!”
“你滚开,放开我!”江禾拼命地挣扎着,却哪里抵得过男子的力气,“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齐明死死攥住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角落,“你心里有他对不对?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你为什么总想着他!”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江禾吼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干得却全是伤害我的事情,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区别!”
齐明愣了愣,轻轻将她松开。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说这个。”江禾狠狠推远他,“放我下去。”
齐明深吸一口气,终道:“我不能答应你,我一定会将你留在身边。”
“你们……都是自私的人,会有报应的!”
江禾喊完,突然只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传遍全身,她软在座上,目光有些许呆滞。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到开心是什么时候。
方才那一刻,她是当真想自戕,结束自己这被他人支配的一生,却又当真是不甘心,她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伤害她的人却仍逍遥于这个世上,那凭什么?
如今,或许只有先到金岭,再另图出路了。
她尚能回想起那些赈灾的时日,百姓淳朴,生活不易,却依旧将家中珍贵的东西送给她,哪怕可能只是一块破旧的布匹,一颗几乎失了水分的果子。
她万万不想他们被金岭的铁蹄无情地踏过去。
“那个……马上就要到了。”
齐明没有在意,只抿嘴笑笑,试图活跃一下马车里的氛围。
“你没有去过我的寝宫吧?我的寝宫和你们那边不一样,我不住在王宫里,金岭为了锻炼储君,都是早早独立出去住的。”
“而且,我吩咐人按你的喜好布置过了,听说你喜欢梅花,但是我这里实在不太好找,只得派人去北边取了。”
“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给你寻些别的。”齐明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刚接到消息,父王的军队在回程了,我们两国不会打起来了。”
“知道了。”
江禾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淡淡附和着。
“就在这里停!”齐明朝外面命令道,随后挽起她的手,“我们从这里走进去。”
眼前是一座极华贵的宫殿,却不见它平日里半分的肃穆,大红的灯笼挂得到处都是,精心剪出的喜字自殿门口一路张贴至喜房,任谁看了都不由得洋溢起喜悦的笑容。
江禾却漠然地打量着这一切,仿佛这些都同她没有什么关系。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沿途的宫人纷纷下拜行礼,有些大胆的,还敢上前同他们道声喜。
“太子殿下,公主就交给奴婢吧。”一位嬷嬷笑呵呵地迎上来,接过了江禾,“殿下放心,奴婢会好生照顾的。”
“也好,我记得成亲前有许多礼仪要教,李嬷嬷费心了。”齐明点点头,“我先去面见一下父王。”
“走吧,公主殿下。”李嬷嬷粗糙的手握住她,乐道,“殿下长得当真是花容月貌,奴婢瞧着就欢喜得很。”
江禾冷言答道:“本宫需要讨你欢喜么?”
“这倒是,这倒是。”李嬷嬷尴尬地笑笑,又将她往侧屋里引,“太子给您准备的喜被,您看了一定喜欢,那鸳鸯戏水的图样,绣得可真是精巧呢。”
“……呵,本宫不用跟着去面见国主吗?”
“不必,殿下您待在这里就可以了,明日成亲仪式上,国主和王妃都会到场的,到时再奉茶也不迟。”
李嬷嬷会错了她的意,只道她是想一表孝心,更是絮叨起来。
“太子殿下对您极其上心,您也莫要辜负他才是,奴婢同您说一些侍奉夫君的礼仪,殿下聪颖,定是一学就会。”
“这第一呀,就是以夫君为天……”
“够了。”江禾淡淡地打断她,“本宫没时间听你这些无聊的话,下去。”
“这……这!”李嬷嬷倒也不恼,只急得直跺脚,“公主,您若婚后不知礼,丢得可是太子殿下的脸啊!”
江禾嗤笑一声,缓缓起身。
“齐明他,平日都在哪里?”
“哎哟,公主您可不能直呼殿下的名字。”李嬷嬷打开门,手指向对面,“殿下是在那里就寝,旁边那个是书房,除了晚上,他一般都在那里处理事务,勤勉得很呢。”
“嗯,多谢。”她疾走两步,迈过门槛,“我去随意逛一逛,你不必跟着了。”
“这……殿下的书房,基本上都不让人进的,您……”
“我是他的正妃,不可以?”江禾直接打断了她,“我自大沅千里迢迢过来,哪里懂他的喜好,知晓一下他平时看的书籍,到时还能有个话题。”
“是是是,是奴婢考虑不当了。”李嬷嬷慌忙让开路,引道,“奴婢先下去,给公主备些吃食。”
江禾看也未看她,独自向那间房走去。
书房中有极淡的香气,是她不熟悉的味道,各个转角处上好的白玉瓶中,不见任何一朵花,只插满了葱茏的绿意。
各类书籍被安 置得整整齐齐,即使看起来像许久没翻动的,用手抚上去,也感受不到半点灰尘。
“单看这书房,还挺人模人样的。”江禾哂道,“结果谁知它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
这地方着实大,绕了几圈,她才寻到最深处,其内的桌案应当便是他理政的地方,对比起来显得格外杂乱不堪,各样的折子、信件,堆不下的,尽数被扔到了地上。
她随意捡起一些来看,都是些地方上琐碎的小事,想来他的能力,也就能处理处理这种东西了,金岭核心的政务,大抵是寻不到的。
她绕到案后坐下,摆弄了摆弄他的砚台,长叹一口气。
然而她这一动作,却将那砚台下小小的一张字条带了出来。
她微愣了下,鬼使神差地将它拿了过来,展开去看。
“沅偷袭,战事吃紧,军力不足,速支援。”
江禾霎时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把它合上,力气之大让那张字条在它手心里瞬间皱成一团。
她紧紧捏着那纸团,捂着胸口,慌忙向四方去看。
窗外没有人,面前也没有人,也始终未听到开门声,应当也是没有人进来的。
“这种求援信,怎么会送到他手上?”她喃喃道,“他真的只是个没什么权力的放荡太子吗?”
“不对,这不是思考的时候,先走。”
她立即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往外挪,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手中,仍死死握着那字条。
-
大沅边境。
“回大人,一切顺利。”一军官模样的人掀帘入帐,单膝跪地回禀道,“我方已踏入金岭地界数百里了,奇袭之策效果极好,我们所到之处尽是些普通士兵,无不溃散而逃。”
“好。”裴渊手持一份军报,颔首道,“继续深入,留下一些人,把途径的城池再清理清理,牢牢占住。”
“是。”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带兵。”
苏欢的声音竟蓦然从角落传来,暗含了几分讥讽与轻蔑。
她整个身子都被人用粗绳与一把破椅子紧紧绑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从面上表情来看,就知她难受得紧。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裴渊淡淡瞥她一眼,“比如,我还会好好严刑审一下刑部尚书。”
“你!”苏欢气得直骂他,“狗东西,不要脸!”
他轻笑一声,带了几分不屑:“骂我?你该骂的,难道不是你那江晏哥哥么?”
数日前,他久等人不至,唯有苏欢来了狱中,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走了,她最后的嘱咐便是让你在这天牢度此余生,永不翻身。”
“所以呢?让江晏把虎符给我!”
“你别做梦了,你还想玩英雄救美那一套是不是?”
“江晏自己走了?”
“对,陛下已经领兵出征了,禾儿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他怒不可遏,抓了苏欢,又连杀数名狱卒,鲜血从天牢最底部一路流到门口,识相之人纷纷避让,有那还想尽忠的,尽数做了他剑下鬼。
他纵马狂奔百里,竟直接将那虎符抢了过来,又一剑挑碎江晏的龙袍袖口。
“给我回去。”
他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找了队亲信径直将那小皇帝送了回去,顺便绑住苏欢,军队走了多远,便带着她行了多远。
“我凭什么要骂江晏哥哥?”苏欢接了话,不悦地看着账中那运筹帷幄的人,“绑我的是你,你拿我撒什么气?”
裴渊淡然开口:“江禾说,你是未来的皇后。”
“噗——”苏欢猛烈地咳起来,大声喊道,“她她她……她在说什么啊!”
“我哪里知道,反正绑你,多少是有点用的。”
“为什么?”苏欢瞪大眼睛,“难道江晏哥哥是为了我,才听你的话回去的?”
“你也是属于自作多情那一类的?”裴渊冷言怼道,“我没空关心你们这些小女孩的心思。”
“是,你眼中只有你自己。”苏欢颇为不屑地偏过头,“惺惺作态。”
“大人,大人——”军官慌乱的呼喊声又忽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裴渊面色有些不虞,似是不喜人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又怎么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半路被他们塞进婚车了,说是……”
“说什么!”裴渊重重一拍桌案,低吼道,“少在这里磨蹭,说!”
那军官被吓得直接跪伏在地上,颤抖开口。
“说是要公主殿下与那太子立即成亲,作为他们金岭退兵的条件。”
“退兵?”裴渊怒道,“兵不是已经退了吗?”
他兀自发完火,方意识到什么。
“她同意了?!”
“应……应当是的。”
苏欢瞬间惊呼出声:“不会吧,不能啊……江禾你糊涂!”
裴渊没再说话,转身提了剑,一脚将那人踹开,翻身上马便直奔金岭都城。
“公子,我和您一起去……您等等!”
这马是整支队伍中最好的马匹,速度极快,不易被任何人追上。
狂风呼啸在他的耳畔,扬起的风沙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却丝毫未减速半分,拼命地催着那马,一路疾驰。
“你不能这样,你是我的……”
巨大的害怕与悔恨感在此刻倾巢而出,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以赎罪。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这样行事。
那时她还经常拽着自己的衣袖,甜甜地撒娇,要他将考题透露给她,要他带她去赈灾,要他帮帮她的皇兄。
她还说喜欢他,甚至还……
还在国子监的小木屋里亲了他的脸颊。
自出生到现在,她的心思始终都没有变过,无论他多么用力地去改头换面,她还是会喜欢他,会黏着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自己呢?
故作清高,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一遍遍地推开她,不肯回应她的心意,甚至还说出什么此生不会改变心意这样的鬼话来伤害她。
而她现在,再也不会抱着他撒娇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陌路人,亦或者,是在看一个仇人。
她本该无忧无虑地过上一生的,却被迫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而桩桩件件都是因为他。
他打着复仇的旗号而来,把这当做拒绝她的一项最冠冕堂皇的借口,仿佛这借口就是他的免死金牌,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
他拿一件肮脏的旧事,掩饰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己,可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凭何为他与先帝之间的事情买单。
不知是否是风尘扬得太过厉害,他那双一向孤高的眼睛里,竟溢出滴滴泪来。
-
“公主殿下,您该起身了。”
迷迷蒙蒙中,江禾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费力睁眼看去,李嬷嬷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竟出现在面前,她不愿看她,微微偏了头,恰看到窗外那漆黑一片的天色。
“什么事啊?”
大半夜的被吵醒,搞得她心情极为不爽。
“今日是太子殿下和公主大喜的日子,您该起身梳洗打扮啦。”
李嬷嬷笑盈盈地招呼她,还未等她同意,便径直将她扶了起来。
“……着什么急啊。”江禾嘟囔道,“不是黄昏那会才走仪式吗?”
“哎哟,真是个小女孩。”李嬷嬷嘴上数落着,却笑得宠溺,“这新娘子的妆发、喜服,那可是最复杂的东西了,不早点起来准备,还怎么漂漂亮亮地见夫君呢?”
“那我也没见他现在起来准备啊。”她语气不善道,“他怎么就不知道漂漂亮亮地来见我呢?你们惯会压榨女子。”
“嘘,可少说两句吧,被人听到了多不好。”
李嬷嬷搀着她来到铜镜前,将数个手巧的丫鬟唤了进来,小小的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
江禾有些恍然。
她自小在深宫长大,听得最多的、看得最多的,尽是男女之间或幸福、或悲伤的爱情故事,也不免怀有些少女的旖旎心思。
她也曾偷偷幻想过,她与她的阿旻哥哥的这一日,每每只要想上那么一下,就羞得满面通红,埋在被子里不肯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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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第一次以待嫁新娘的名义坐在这铜镜前,不仅全无喜悦,还满是悲凉。
身在异国,夫君又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十几年来所有关于这一日的美好梦境瞬间便被击碎,犹如她眼前的镜子般,是碎了就再也不能重新拼起来的那种存在。
“皇兄,你一定要找到我。”
她在心中暗暗说道,又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旁的那盏小油灯。
那灯上还有点点黑迹,是她昨夜烧毁那张字条后留下的。
她断绝了金岭军队的求援信号。
但无论如何,那书房到底是被她翻过的,为免齐明疑心,她昨日百般逢迎,将他哄得开开心心的,同她在院中一连聊到深夜。
临回屋之前,她甚至还主动地去抱了抱他。
她软软糯糯地对他说:“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明日早早来见我。”
“好、好!”齐明激动不已,也顾不上新人在仪式前 不得相见的规矩,紧紧搂住她,“我答应你,我真的好开心,你终于接受我了。”
“你去吧,我要看着你进屋,我夜晚才会安心。”
她亲眼看着他绕过书房,回了自己的寝殿。
一整夜,再加上一个白日,她相信皇兄一定可以斩敌数万,大败金岭。
“公主殿下这面容,当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身旁宫女不绝于口的夸赞唤回了她的神思,她敛了敛眸,继续扮演着娇羞乖顺的新娘子。
“多谢姐姐。”
那宫女一下子就有些慌乱了,连忙四处瞧瞧:“殿下千万别,奴婢当不起您这一声姐姐。”
她甜甜笑道:“无妨,以后在这里,还需得姐姐们关照。”
“如此,真是谢公主殿下抬爱!”
“你喊什么呢,应该叫太子妃才对。”
“哎呀你可别说了,殿下脸都红了。”
趁嬷嬷不在,一群女孩子大胆地嬉闹起来,竟开起了她的玩笑。
“那个……”江禾有些不自然,开口唤道,“你们知道小芒去哪里了吗?我后来一直没见到她。”
“小芒?是您带来的那个陪嫁丫鬟吗?”
一宫女沉思片刻,俏皮回道。
“她没事,暂时被安置在一个小房间了,说是您正式成为太子妃了,才能去领她。”
“小房间?是在哪里?”
见她这么问,宫女显得有些迟疑:“这……太子殿下不让告诉您。”
“好姐姐。”
江禾握住她正在施眉粉的手,撒娇道。
“你就告诉我嘛,况且,之后的日子你们都是要跟着我的,又不是跟着他,我们关系近一些,不好吗?”
“……那,您可千万不要再往外说。”宫女蹲下身,压低了声音,“您出了门右转,一直走到尽头,再左转就是了。”
“好,谢谢姐姐。”
如李嬷嬷所言,这新娘的妆发果然是极为复杂,江禾同她们唠了许久许久,才堪堪完成。
又折腾了好一番,她才换好喜服,只觉浑身上下沉甸甸的,难受得很。
“殿下坚持一下,稍微歇一歇,就能带您过去了。”
李嬷嬷匆匆赶来,看到她,竟眼前一亮。
江禾穿金戴凤,款款而立,精致的小凤冠上满缀着莹润的珠玉,绾好的发只留下一缕垂落的青丝,脖颈上挂了一枚纹路细腻的金叶,喜服更是层层叠叠,满绣着碧梧与金凤,衬得她极为明艳动人。
那白皙的娇面上点了红妆,将她那份稚嫩与青涩尽数掩了去,唯余数不尽的风情与温婉,一颦一笑,都牵动人的心弦。
“奴婢都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仙人一般。”李嬷嬷感叹着,激动地手都跟着颤抖,“太美了,太美了。”
江禾没有回应她,兀自转身,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人生中第一次披上如此美艳的嫁衣,却给齐明看了,当真是浪费。
“走吧。”
她只站了一会,便没有再想这些事情,抬脚刚要出门,竟正好撞上齐明。
“禾儿,你……”
齐明看得呆了,愣愣地站在门口盯着她,连手都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太子殿下,您这是干嘛啊!”李嬷嬷急得要死,赶紧将红盖头盖到江禾头上,“您怎么能来这里,您怎么能提前看新娘呢!”
“先不要管那么多了。”齐明回过神,一手牵住她,“父王暂时到不了,我们先去主厅。”
“不是,怎么是你带我去?”江禾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焦急,“这不合你们的规矩吧。”
“你们沅朝好算计,竟然趁我们不备,一路偷袭过来,我军连求援都来不及!”齐明怒道,“不过,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先成亲。”
江禾心中敲起了小鼓,紧张万分地跟他来了主厅,王后似乎已经坐在上面了,国主的位置尚还空着。
齐明催促道:“开始,直接开始。”
“你干什么?”江禾也有些急了,“国主不还没到吗?”
李嬷嬷也有些着急,低声道:“殿下,这还没到吉时呢,您千万别这样。”
“本宫说开始!直接拜天地,其他全都免了!”
齐明心里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虽说不上来,但眼下他必须要尽快把仪式走完,把她送进洞房里。
“一拜天地——”
喜官哪里肯为了这惹怒太子,扬着嗓子便喊起来。
江禾刚要俯身,一支利箭竟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们二人之间的地面上!
“什么人!”
主厅霎时一阵慌乱,宾客们四散而逃,卫军全员戒备,唯有江禾,静静地看着那支箭。
——和那天在府上,他引出齐明的那支箭是同一个样式。
是他来了。
“谁敢拦!”
裴渊带着一众武艺高强的死士,抬手便挑落几个冲上来的金岭卫军,血迹四溅,惹得厅内哭喊与惊呼声此起彼伏。
他不欲与人纠缠,径直杀出一条路,直奔江禾的方向,齐明见状,上前拔了卫军的剑,拦在江禾身前。
“让开。”
裴渊低沉开口,那声音中还含着丝丝凶狠与警告的意味。
“该滚的是你。”齐明怒视着他,将剑抵在他的胸口,“她是我的妃子,是她一出生就定好的,你这野狗,发疯也该有个度才是。”
齐明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一掌击退他半步,凌空而起,竟是动了杀心。
“就凭你这点在宫中糊弄人的功夫,也想拦我?”
齐明眼含不甘,奋力持剑抵抗着,然而二人交锋只短短几分钟,他便被裴渊一剑划破臂膀,直直地摔了下来。
“本宫是太子,你敢!”齐明一把握住他刺向自己胸口的剑尖,不顾手上疼痛,狠狠地盯着他。
“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江禾立在一旁,缓缓出了声,“好歹是一国太子,不是你随便就能杀的,也该为大沅考虑考虑。”
裴渊听了,方将剑收回来,抓住她的手:“我们走。”
“裴渊!”齐明瘫在地上,心知无力回天,便恶狠狠地开口道,“她是本宫的人,本宫亲过她,昨夜,本宫已经和她……”
未等他说完,裴渊瞬间转身,一剑穿入他软在地上的那只手,动作狠绝,那手一下子就血流如注!
“你……你个野狗!”齐明大声痛呼着,几乎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滚、滚开……”
他这般行事,连江禾都有些吓得不行了,她连忙挪开目光,拽了拽他。
裴渊勾起一个狠戾的笑,回身一把抱起她,带着她逃离了这一片混乱。
“你等一下,我要带小芒走……”
“红鸢!”
“是,公子。”
他脚步未停,带着她飞奔上马,一路上,江禾见到了她此生都没有见过的场面,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得满地都是,血迹几乎汇成了河,到处都是难闻的气味。
“闭眼,我带你出去。”
江禾虽百般不情愿同他在一块,但此刻她也清醒地知道,若想活命,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
她闭着眼睛,忍着这肆虐的狂风,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从上方响起。
“下来吧,我扶你。”
她缓缓睁眼,依房屋风格来看,当是金岭的一座城池,而其中走动着的,却是身穿大沅军服的士兵。
“这里……被我们占据了吗?”
“对。”
他伸出手来,她却没有理会,转头唤了一个前来相迎的军官,在那人的帮助下翻身下了马。
“先在这里休息吧。”
他引她来到一处打理干净的民居,又蹲在床边。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江禾只觉他莫名其妙,扬声道:“本宫哪里受得起首辅大人这声道歉。”
他仰头望着她,那凤冠在慌乱中有些许歪了,绣着金凤的嫁衣也染上了些污渍,唯有那明丽面庞上点了口脂的薄唇,还好似一朵红艳的梅花,在雪中绽放着。
鬼迷心窍地,他微微起身,上前抱住她,竟直接要去贴她的唇。
“你做什么!”
江禾哪里肯,用力地推搡着他,害得他在她唇边堪堪停下,温热的气息不住地萦绕在她的面颊上。
“齐明他,就是这么亲你的么?”他牢牢地抱着她,沉沉道,“还有,你们……”
“他胡说八道,你就信?”江禾费力地想挣脱他,斥道,“再说了,关你什么事?我看到好看的男子,就想亲他。”
裴渊眸中涌出一丝怒火,手上动作紧了紧:“那我好看么?”
他不由分说地贴上她的唇,双手禁锢住她的腰肢,霸道又果决地吻着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凤冠,在这般动作下,直直地摔了下来。
江禾当真有些怔住了,她从未与人有过这样近的肌肤之亲,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瞬间便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许久,她才回过神,心中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他,又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裴渊,你给本宫跪下!”
作者有话说:
三更来迟了QAQ
从今天起就正式入v啦,真的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之后会保持日更,谢谢大家!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