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09.19&(1 / 1)

你的声音,我的世界 清枫语 1 万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27章 .09.19&

他们在的是赌场的贵宾厅,贵宾厅设有餐饮区。

路渺随红裙女孩一块去端咖啡,红裙女孩主动向她做了个自我介绍:“对了,我叫吴曼曼,你叫什么?”

路渺冲她微微一笑:“我叫路渺。”

“好名字。”吴曼曼笑着道,偏头往赌台瞥了眼,“你老板看着挺年轻的,已经结婚了吗?”

路渺摇摇头:“这个倒没有。”。

吴曼曼笑:“那怎么不考虑跟着他算了,人长得挺帅的,出手阔气。”

“他对别的女人出手也阔气啊。”路渺抿唇冲她微微一笑,“有钱男人嘛,你懂的。还是知足点好,别想些有的没的东西,反正他现在对我也还不错。”

吴曼曼点点头,颇有些惺惺相惜:“确实是,男人有俩钱,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有几个愿意死心塌地守着一个女人的。”

“对啊,所以还是别去想些有的没的东西,能多捞点就多捞点呗。”路渺耸着肩道,回头看了眼商奇,“他……是你男朋友吧?感觉他挺疼你的。”

吴曼曼轻哧了声,嘴角勾着起些自嘲的笑:“哪可能啊。好听点,叫女伴,难听点,就一个□□的呗。”

看了她一眼:“和你差不多。”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路渺笑着斥道,与她一块打了两杯咖啡,一起端了回去。

赌桌前的气氛已开始进入白热化的紧张,赌桌上只剩下乔泽和商奇。

乔泽面前的筹码越堆越多,商奇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

相较于乔泽的沉定和不紧不慢,商奇明显急躁许多,脸也越绷越紧。

荷官是个年轻冷艳的女孩,手脚麻利,全程绷着张脸。

最后一把时,乔泽将面前堆着的筹码全推了出去,这一局输,赢回的筹码全输回了商奇手中。

商奇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笑意,站起身时还主动向乔泽伸出了手掌:“幸会。”

乔泽也微微一笑,伸手和他交握了下。

收了工的荷官收起工作时的冷绷,冲两人微微笑着:“乔先生和商先生这局玩得真精彩,大家难得有缘聚在一块,一起喝一杯?”

路渺很自觉地扮演起翻译官的角色,侧头笑着看向乔泽:“对啊,大家难得有缘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喝一杯吧?”

乔泽点点头,看向商奇:“商先生的意思呢?”

吴曼曼也挽着商奇手臂哀求:“难得投缘,一起喝一杯呗。”

商奇似乎很听吴曼曼意思,人也是个痛快人:“当然没问题,我请客。”

赌场三楼设有娱乐区,商奇让人开了个ktv包厢。

他是个在声色场合混惯的人,人长得有几分帅气,带着几分花花公子式的吊儿郎当,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刚在在沙发上坐下便一把将吴曼曼揽了过去,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记,丝毫不在意旁人在。

乔泽也搂着路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手亲昵地搭在她肩上,压着她头枕在了胸口,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确实一副生意人的样子。

路渺知道他在做戏,也没和他计较,任由他摆弄。

商奇笑:“乔先生和女朋友感情很深啊。”

“炮/友”这个身份不是路渺和乔泽商量的,是她为了和吴曼曼套近乎的临时起意,她怕乔泽一会儿说错话,也就笑着坐起身:“商总说的哪里话,我可不是乔总什么女朋友。”

拎起酒杯倒了四杯酒,一一摆到几人面前,端起其中一杯,冲商奇笑着敬道:“人家充其量就是个‘四陪’,陪吃陪喝陪玩陪赌。”

乔泽睨了她一眼。

她嘴角始终端着浅浅笑容,看着商奇。

商奇弯身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杯,意有所指地往乔泽搂在她腰间的手看了眼:“是五陪吧。”

□□。

路渺有些窘然地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吴曼曼也状似不满地转向商奇:“那我不是五陪啊?”

“吃味了不是?”商奇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记,安抚小猫似的,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记,这才看向乔泽,“乔先生是做什么的?”

路渺手肘不动声色地撞了撞乔泽肋骨:“名片。”

又歉然地冲商奇笑笑:“不好意思,我老板耳朵有点不好使,要很大声才能听得到。”

商奇恍然:“是后天造成的吗?我看乔先生语言上没什么障碍。”

路渺点点头:“对啊,年前出车祸,给撞伤了,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医生说能治吗?”吴曼曼有些担心看她,“我倒有认识个专治耳病的医生,很有名,回头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吧。”

路渺当下笑开:“好啊,谢谢曼姐。”

她人长得显小,这一声“曼姐”叫得吴曼曼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倒生出几分亲近感。

门外在这时传来敲门声,而后门被推开,是刚才的荷官,一起进来的还有个高瘦男人,脸颊瘦削,看着有些严肃。

商奇站起身,指着高瘦男人介绍道:“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苏明。”

“乔泽,路渺。”

乔泽站起身,与苏明交握了下手。

荷官笑着走上前,自我介绍:“汤沐银。”

乔泽也客气地和她点了点头,汤沐银挨着乔泽坐了下来,也没理会一边的路渺,端起酒杯便开始和乔泽套近乎。

吴曼曼冲路渺使了个眼色。

路渺茫然回头,又茫然地扭头看她,眼里带着询问。

吴曼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赏了她一个白眼,而后娇笑着回头冲商奇一笑:“我去个洗手间。”

又对路渺道:“渺渺,一起吗?”

吴曼曼主动约她,路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跟着起身。

走到洗手间时,吴曼曼就忍不住说她:“你小心点姓汤那女人。”

“……”路渺茫然看她,“怎么了?”

吴曼曼看了眼镜中的她:“你是不是傻啊?你男人被人惦记上了你没发现吗?”

路渺恍悟:“哦……不过那也不是我男人,也就一金主,他要找女人我也防不住啊。”

吴曼曼对她的言论不敢苟同,忍不住戳了她一记:“别犯傻,能抓住还是想办法好好抓牢吧,现在是炮/友,谁知道以后什么样是不是?”

她一米七多的个儿,比路渺高一个多头,人长得成熟美艳,路渺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刚出社会的黄毛小丫头,但可能是长相上偏无害,一晚上接触下来,她性格上也没什么让人讨厌的点,还呆傻呆傻的,跟个小跟班似的,听她话,没什么威胁性,吴曼曼对她印象不错,也就忍不住想点醒她。

路渺赧颜地点点头,也没说是或者不是,回去时就忍不住偷偷观察了汤沐银一阵,确实像看上了乔泽的感觉,一晚上都在找乔泽闲聊,但大概没发现坐她面前的是个聋子,就一直自己在那瞎叨叨,乔泽半天屁都不放一个,始终面色淡淡地坐着,连声“嗯”都没回她,偏她脸上没半分尴尬,临散场时还给乔泽递了张名片。

路渺看着都忍不住同情起她来,她想追的男人不只是个没七情六欲的菩萨,还是个聋子,对着树洞说一两句还能听到个回音,在乔泽面前诉衷肠,连声“吱”都没得到。

她担心耳聋的乔泽没留意到她递过来的名片,主动伸手替她收了下来。

“回头我帮您给她。”

话完便见汤沐银戒慎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是形形□□的人见多了,尤其这种场合,携带女伴过来的男人多了去了,也就客气笑笑:“麻烦了。”

回到房间时,路渺将名片递给了乔泽:“你的桃花。”

乔泽看也没看:“扔了。”

人在桌前一立,回头看向她:“你坐了一晚上,正事没干,就帮我挡了一桃花?”

“……”路渺有些悲愤,冲他晃了晃手中的名片,“我哪里帮你挡桃花了?人家电话号码我都帮你带回来了。”

又忍不住道:“那位汤小姐挺不容易的,对着个聋子诉了半天衷肠。”

乔泽长臂一伸,掐着她手臂将人拎到了面前:“重点错。”

又道:“问答时间,今晚他们聊了什么,哪些是重点?”

“……”路渺这次是真没注意听,她以为就只是套近乎,混熟,哪里知道喝个酒还附带考试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皱眉看他:“我不是还没签协议吗?这就让我为你干活了?”

“这叫考核。”乔泽偏头看她,“考核一是为了了解你的分析推理能力,考核二是为了了解你的体能和个人防卫能力。现在考核三,检验我们的配合度和默契度。”

路渺:“……”

乔泽放开了她手:“显然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默契,五陪小姐。”

“五陪”两个字还特地顿了顿,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炮/友都让你想出来了,你是个人才。”

路渺不服:“这个身份比女朋友老婆什么的好用多了。一个女人要对另一个陌生女人迅速产生好感,很多时候就是基于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上。吴曼曼明显和商奇不是正常男女朋友关系,如果我以你正牌女友的身份去接近她,她可能还觉得我是耀武扬威或者看不起她呢,肯定一开始就对我有所防备的。但如果我也只是和她差不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游伴啊,玩/物啊,反而让她觉得有了共同话题。”

“玩/物?”乔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挺能牺牲小我。”

抬腕看了眼手表:“你怎么判断她和商奇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们自己说的啊。中午从酒店大厅走过时吴曼曼就搂着他撒娇让他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全都名贵奢侈品,商奇对她也是又亲又抱举止轻佻放浪,正常男女朋友哪会这样。而且你们男人不都只有在面对外边的野花野草时才让她予取予求嘛,对自己老婆哪有这么大方。”

话完脑门便挨了一记轻拍。

“别说得你很了解男人似的。”

路渺鼓着嘴巴不想理他:“我了解正常男人。”

乔泽没和她计较她这话的潜在意思,反正在她心里他已经是超越男人和女人的存在。

他转身拿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了电脑:“商奇是奇迅创投的负责人,那是一家专门的洗钱公司。吴曼曼是他的私人秘书兼床伴,苏明目前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你想办法,和苏明建立常态联系。”

路渺皱眉:“这和你要查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乔泽偏头看了她一眼:“洗钱洗钱,你说有关系吗?”

路渺有些明白过来。

“那天和周骏一起被缉捕的还有个叫倪姐的女人,本名倪燕红,主要从事新型毒/品交易,她所供出的上线,和这家奇迅创投存在生意上的往来,恰好,我们年前的线索,就断在了奇迅创投这里。”

路渺了然地点点头:“你真的现在就要我和你搭档了啊?”

“只是为了测试你和我的默契度和配合度。”乔泽说,“所以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是。”

“你选择我,或者我选择你,看你表现了。”乔泽将笔电合上,“好了,先去洗澡,五陪小姐。”

“……”路渺无言,“我只说我是四陪。”

乔泽瞥了眼大床:“我允许你五陪。”

路渺没理他,洗完澡出来,乔泽正在电脑前忙,也不去打扰他,默默吹干头发,一声不吭地拉开衣柜,从柜子里搬了床被子出来。

乔泽刚好忙完,一回头便看到她正猫着腰在地毯上铺被子,他眉梢微微一挑:“这是做什么?”

“打地铺啊。”路渺回头看他,指了指床,“床让给你。”

乔泽:“……”

他过去将被子收起:“女孩子打什么地铺。”

路渺目测了下他的身高:“难道你打啊,被子不够长。”

“我不睡地板。”乔泽将被子重新塞回柜子里,回头瞥了眼两米宽的大床,“在你眼里我都立地成佛了,还怕佛祖对你图谋不轨?”

路渺:“……”

  ☆、28.027.09.19&

028.

乔泽将另一床被子扔在了床上,指着靠里侧:“你睡里边。”

床很大,又是各盖各的被子。

路渺想了想,同意了,卷着被子缩在了床沿一角。

乔泽洗完澡出来时她人已经睡了过去,抱着被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乔泽在床的另一头躺了下来。

带她出来,订一个房间一张床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掩人耳目而已。

两人虽同躺一张床,但两米宽的大床,各自抱着被子各居一角,其实并没有影响到彼此。

乔泽也很快睡了过去,半夜时却被床板的震动惊醒。

职业的习惯,他警惕性向来高,哪怕现在听觉受损,但一丁点震动还是会影响到他。

他很快睁眼,除了床板轻微的震动声,还有细细碎碎的压抑的呻.吟声。

声音是从路渺处发出来的。

她似乎在做噩梦,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了一个球,缩在被窝里,手脚不时在撕扯什么,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乔泽记得她在旅馆发现腐尸那晚上,也是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当时他以为她是因为尸体的事做噩梦,还直言她心理素质不好,但这两天并没有什么值得做噩梦的事,而且她状态也一直稳定。

乔泽轻拍了拍床板:“路渺?”

她没醒,依然蜷缩在被窝里。

“路渺?”乔泽又提高了音量,依然没办法叫醒她。

乔泽不得不掀开被子,拉开床头灯,朝她翻了个身,扯开她的被子。

她确实像在噩梦中。

乔泽不知道她在做着怎样的噩梦,她整个人几乎都蜷成了一团,像母胎中的婴儿般,全然自我保护的姿势,浑身颤抖着,两只手很用力地卷成了一团,像在和什么东西对抗般,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两只眼睛也紧紧闭着,眼泪却一直“哗哗”的,无声地流着,嘴唇几乎被牙齿咬得泛白,面容无助而痛苦。

这和清醒时的任何一个她都不一样。

呆也好,愣也好,或者是浅浅微笑的样子,整个人看着是青春而充满朝气的,不像现在,整个背影里透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哀伤和绝望。

乔泽突然就想起了两天前,他问她为什么执意要缉毒,她小心问他,能不能不说的样子。

她眼睛里藏着故事。

乔泽轻吁了口气,轻拍了拍她肩:“路渺?”

她依然没醒,犹陷在噩梦中,牙齿一直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将她身下的床单都染湿了,她却全然没意识。

他轻掰着她转了个身,她身体本能地寻求热源,整个人几乎埋入了他胸膛前,像只乖巧的小猫。

乔泽本欲将她推开的手不觉顿住,眼神复杂地垂眸看她。。

她眉心的褶皱慢慢舒展了些,眼泪却还一直一直地在流。

泪水沾上他胸膛,慢慢浸透了衣服,渗进肌肤中,灼烫灼烫的。

乔泽扣着她肩的手掌改落在了她背上,搂着将她压靠在了胸前,她渐渐安静了下来。

乔泽一夜没睡。

路渺第二天习惯性早醒,六点就被生物钟闹醒了,人一睁眼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窝在乔泽怀里。

这一认知窜入大脑中时,惊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连带着将被子一起带离了乔泽身上,整个人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乔泽却很平静,自始至终以着幽深的眸子平静地看她,像在探究,又像在沉思。

路渺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今天不太一样,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深思,甚至没像昨天那样和她抬杠,只是沉默而安静地看着她。

路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挠着头转开了脸。

“那个……对不起啊……”她不太自在地道歉,“我晚上睡相……可能不太好。”

她一向知道自己睡相是不太好的,很多时候她明明躺下前是睡在这头,第二天起来时却睡在了另一头,有时甚至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趴沙发上了。

“那个……我应该没有梦游吧?”她小心看他,问道。

“没有。”他淡声应,视线却一直胶结在她脸上,像要把她看穿般。

路渺和乔泽在一起从没有过不自在,但此刻他的眼神,他的沉默,却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她甚至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我……先去洗漱了。”低低扔下一句话,她已急急跳下床,去洗手间梳洗。

乔泽自始至终只是靠坐在床头上,面容沉定安静,脸上隐隐带着抹深思。

路渺梳洗完出来发现他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表情,这让她总没法像平日那样坦然面对他。

她不觉低垂下头,避着他的目光,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梳妆镜前,涂抹护肤品。

乔泽终于起身,一声不吭地去洗漱。

路渺偷偷往洗手间看了眼,又偷偷收回视线,这样的乔泽让她有些畏惧,她不敢问他,她昨晚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她睡得太死了,完全没印象。

乔泽很快出来。

“一会儿先去吃早点,然后去赌场晃一圈,下午和商奇吴曼曼去高尔夫球场。”

路渺“哦”了声,偷偷看了眼乔泽,看他面色冷静,看着有些疏离,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认真依着他的意思来。

吃饭时路渺明显感觉到乔泽没有昨天随和。

他这人气质多变,或慵懒或闲散或清冷或严肃,每一个的他展现的特质不一样,所带来的距离感也相应的不同。

现在的他是清冷而疏离的,这让她不敢随便放肆,安安静静地陪他吃完饭,然后陪他去赌场晃晃。

他们毫无意外地在那里遇到了商奇和吴曼曼。

两人也是刚吃完早点,顺道来赌场转转。

商奇和乔泽都没有来一局的兴致,都带着女伴在宾客休息期坐了下来。

今天的乔泽不太一样,路渺也没敢再像昨天那样靠坐在他胸前,只是中规中矩地坐着,而后贴心地问他要不要咖啡,很快起身去给大家端咖啡。

这个点的餐饮区人不多,路渺倒了四杯咖啡,转身便要往休息区走,没想着转身时在想事情,没抬头,托盘撞到了人,咖啡洒了出来,还泼到了来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路渺本能道歉,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对方去已出声。

“路渺?”

路渺诧异看她,而后愣住,来人是徐夫人,她曾经的母亲,陈兰。

一起的还有她的丈夫徐洋,以及将徐家小女儿徐迦芊。

路渺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一眼认出她来,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们,她也没做好见到他们的心理准备,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陈兰只是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看她端着个托盘,挑了挑眉:“服务员吗?”

乔泽就坐在对面,隔得不远,一抬头便看到她正苍白着脸,怔然地看着堵在她面前的三人。

他皱了皱眉,歉然冲商奇扔下一句“抱歉,我过去一下”后,人已起身,朝路渺走了过来。

  ☆、29.027.09.19&

乔泽人刚到路渺身前,手臂便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她腰,亲昵地将她搂入怀中,另一只手也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

“不是说我来就好吗?怎么又乱跑。”

他低低道,听着像斥责的话语,语气却是无奈而宠溺的,听得路渺一愣一愣的,下意识仰头看他,而后便见他状似无奈地揉了揉她头发,压扣着她脑袋往怀里靠了靠,这才扫了眼诧异看着他们的三人,而后又垂眸看路渺:“这几位是?”

“……”

路渺本就被他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听他问陈琪徐迦芊几人身份,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正寻思着,没想到乔泽已淡淡道:“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别随便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路渺:“……”

她还没反应过来,乔泽已经揽着她往贵宾区走去,剩下气红了脸的陈琪及诧异回头看向乔泽的徐迦芊,还有一声不吭的徐洋。

“几年不见这小丫头倒是越来越横了。”陈琪低低斥道,“幸亏当年没留在家里,真养着这会儿还不成白眼狼了。”

徐迦芊注意力全在乔泽身上,她20出头,年纪轻,涉世不深,轻易便被成熟稳重的乔泽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是姐男朋友吗?”徐迦芊奇怪问道,话音刚落便被陈琪斥了声,“什么姐,你哪来的姐姐?”

徐迦芊被斥得不敢再吭声,她和路渺不算认识,她甚至是怕路渺的,但因为徐迦沿的关系,她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徐迦沿一直在暗中支援路渺。

陈琪一看她不敢吱声的模样脾气一下子就下去了,但看到她眼角的疤痕,脾气又有些压不住。

徐迦芊完全承袭了她的美貌,五官长得极标致,长了张很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菱形唇,人也正年轻着,典型的美人胚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右眼角位置有一道食指长的浅疤,虽然已经被刘海遮挡住了,但到底是瑕疵。

陈琪年轻时便一直希望生一个女儿,只是投胎生的儿子,早产生的他,差点连孩子都保不住,伤了身体,她本来就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属不易孕体质,医生说再孕的可能性不大,之后几年她也确实无法再成功受孕,这才动了领养个女儿的念头,刚好那年春节她去一个远亲家拜年,听说同村的路家连生了四个女儿,家里穷,养不起,第四个女儿想送人领养,她也就过去看了下,那时刚出生的路渺长得水灵漂亮,两只眼睛也滴溜溜的看着很灵气,完全不像刚出生两个多月的孩子,她看着喜欢得不行,和她丈夫徐洋商量过后便将孩子抱养了回来,只是没想着小丫头越长大越没年幼时的灵气,人也笨头笨脑的看着有些痴傻,不哭不笑,反应迟钝,叫她半天没个回应,打她也不哭,整天除了愣头愣脑地看人半天不吱一声,摔疼了也不会哭,就跟个小傻子似的,只会愣愣地盯着伤口发呆,一脸茫然。

当时她就想坏了,路家家穷估计怀孕时连常规孕检都没做,更别提什么唐氏筛查,她估摸着她真就不小心领养了个弱智儿,当时心里就不太乐意了,萌生了把路渺送回去的冲动,但到底养了两三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也没怎么舍得送回去,刚巧她怀孕了,时隔八年后她怀孕了,还是个女孩儿,一个几乎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女儿的出生让她对路渺更加不满,原也是没想着要把她送回她爸妈那儿去,徐家当年虽然比不上现在富裕,但多养她一个人也没事。偏路渺像是天生和她女儿相克似的,她只要一个转身没看住她,她就偷偷跑去逗徐迦芊,人年纪小又痴傻,每次一逗就出事,每次都把年幼的徐迦芊弄得伤痕累累,不是刮到了手就是磕伤了头,最严重的一次,她整个人趴在徐迦芊的婴儿车上,掀翻了婴儿车,徐迦芊整个被甩了出去,摔成了脑震荡,头也磕破了,满头满脸的血。

那次事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后怕,再磕重一点,好好一个孩子都让她给摔成傻子了。

经过那件事后她说什么也不敢再把她留在身边,赶紧着把人回了她爸妈那儿。

她没想到送走了人还是不让她家安生。

“好饭好菜地养了她几年反倒成了我们家欠她似的了。”陈琪冷着脸唠叨了声,拽过还在不时回头看乔泽的徐迦芊,“看什么看,和她混在一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把人拽离了赌场。

她的轻斥声不小,路渺就坐得不远,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在耳里,她听着总不好受,除了路小成出事那次见过一面,将近二十年,她和她就没再见过面。

她就想不明白,陈琪怎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就是当年那次见面,她人在医院里,刚从昏迷中醒来,人还稀里糊涂的没闹清楚自己怎么会在医院,她突然就沉着张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劈头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当时都被打懵了,整个脑袋“嗡嗡”地响,耳边是她一句比一句尖锐的骂声,之后是闯进来的徐洋和徐迦沿,混乱中硬生生把她拽了出去。

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陈琪。

如今五年多过去了,安城那么点大的地方都没遇到过,反倒在澳门这小小的赌城里不期而遇了。

她对她的恶意,有增无减。

她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盯着徐家一家人离开的方向,路渺一时间想得有些出神,直到桌子几声轻叩,这才回过神来,视线沿着眼前桌面上的手掌,循着那根手臂一步步往前,最后落在了乔泽脸上。

他正在看她,黑眸幽深安静,那是一种像探究又像深思的眼神,和早上起来时一模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路渺不太自在,本能地转开视线逃避。

吴曼曼是把乔泽为她解围的一幕全看在眼里的,在一边笑着道:“乔总对渺渺一往情深啊。”

路渺听着有些窘,也幸亏乔泽听不见。

刚回到座位时她就明白过来,乔泽是在替她解围,以着一种抬高她身份地位的方式替她解了围,这样的乔泽让她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以他这种眼里只有工作只有原则的人,不当面斥责她不职业化就不错了,居然还会给她解围。

她很感激他。

但这种感激不能让商奇和吴曼曼看出来,也就以着一副羞窘的样子对吴曼曼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吴曼曼当她在害羞,还调侃了她几句,现场气氛因她的调侃拉近了几分。

几人坐着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正要离开时,本已离开的徐迦芊却鬼头鬼脑地跑了过来,人没敢近她身,只是隔着段距离,窘窘地叫了路渺一声“姐”。

路渺被她这一声“姐”叫得浑身不自在,她小时候虽然很喜欢肉乎乎的徐迦芊,但都快二十年没见了,她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徐迦沿偶尔发给她的照片里,她现在突然跑来叫她一声姐,她听得很不习惯。

她尴尬地牵了牵唇,算是回应。

吴曼曼诧异地看向路渺:“这是你妹妹?”

路渺迟疑地点点头:“算是吧。”

徐迦芊是聪明伶俐的人,也懂得看人眼色,很快转向吴曼曼,甜甜地也叫了她一声“姐”。

她人本就长得甜美,嘴也甜,一声“姐”把吴曼曼哄得眉眼都舒展出浅浅的笑意。

“小丫头嘴挺甜啊。”

徐迦芊被夸得不好意思,挠头笑着,眉眼弯弯的,看着特别讨喜。

吴曼曼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小姑娘:“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个人溜出来了?”

“我叫徐迦芊。”徐迦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趁我爸妈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

又问她:“你们今天去哪儿玩啊,能不能也带上我?”

吴曼曼当下爽快道:“打高尔夫,小丫头会玩吗?”

“当然。”徐迦芊当下豪气干天地拍了拍胸口,“打高尔夫是我的强项。”

下午玩高尔夫时,徐迦芊果然跟着一块儿过去了,也不缠着路渺,就缠着吴曼曼,和她比球技。

乔泽手握着球杆和路渺在一边看着两人,也不走过去。

自从徐迦芊出现,路渺就有些被边缘化的感觉。

她自己也是状态不太好,不太想上前和吴曼曼套近乎,也就在一边看着徐迦芊和吴曼曼打成一片。

“你这个妹妹比你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乔泽突地道。

路渺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盯着不远处的徐迦芊看,也不知道是在评估还是在夸赞。

她心情本就不太好,乔泽这话听在耳里怎么都有种明里暗里在嫌弃她的意思,她当年本来就是因为徐迦芊被遗弃的,现在徐迦芊刚一出现,连乔泽也开始嫌弃她不如人,心情莫名就低落了下来,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泽半天没等到她回应,偏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抿着唇转开了头。

“我去那边坐会儿。”低低扔下一句话,路渺已转身往一边的休息区走去,背影在秋冬的夕阳里莫名就带了丝孤寂。

他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转开了视线。

平心而论,她这种容易被他人言语左右心态其实是不适合参与到这个案子中的。

再一次,乔泽在心里评估路渺与这项工作的匹配度。

一直在偷偷观察乔泽和路渺的徐迦芊看到了路渺的离开,她诧异地皱了皱眉,悄悄问吴曼曼:“蔓姐,我姐和她男朋友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吴曼曼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路渺,又看了眼乔泽。

明显看出路渺的低落,也看出了乔泽的无动于衷。

冷性冷情的男人。

她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有些替路渺不值,不觉就对徐迦芊道:“那不是你姐男朋友。”

徐迦芊诧异扭头看她:“真的假的?”

吴曼曼回头看了眼路渺,摇头笑笑:“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哪可能会让她受委屈啊。他们就上司下属关系。”

徐迦芊突然就放了心,偷偷回头看了眼乔泽,他夕阳下那种冷然的气质显得尤其突出,他的形象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对路渺的态度,完美契合了她对小言男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想象,这让她无端涌起一股身为女主角的模糊感,在这种被美化过的想象里,她的心跳在一点点地加快。

吴曼曼拍了她一记:“小丫头别瞎做梦,那种男人是你能肖想的吗?”

徐迦芊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反正他也没女朋友,我家和他也门当户对,说不定人家就能看上我呢。”

吴曼曼被她的天真逗笑:“别妄想一个男人万花丛中过后,会为你一个人停留,没可能的事。即使是暂时为你停个三五年,等你老了,他盯着的依旧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徐迦芊撅着嘴不答话,到底不大服气吴曼曼说教,趁着休息,就拿了瓶水巴巴找去找乔泽了。

“乔大哥,能帮我拧一下瓶盖吗?”

乔泽垂眸看了眼正闪烁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看他的小姑娘,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举着水瓶的动作已经完全泄露了她的动机。

他以为乔时已经够蠢了,没想到来了个比她还蠢的,连动机都赤/裸裸的不懂遮掩。

“拿出你甩杆子三分之一的劲,别说拧一瓶水,扛一桶水都不在话下。”

淡声说完,乔泽已转身往路渺走去,独留下愣在当场的徐迦芊。

路渺隔得远,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约莫能猜出来。

徐迦芊目的太直白,正常男人可能会吃她这一套,但她大概没意识到,她看上的连个男人都不是。

她一个人坐了一阵儿,心情已经调整好,看乔泽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主动和他说了话:“你是不是又说话羞辱人了?我看她都快哭了。”

乔泽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一米六几的个儿,抱着瓶水来告诉我她拧不动,是我在羞辱她还是她在羞辱自己?”

路渺:“……”

乔泽手肘撑着桌子,看向她:“摆事实,讲道理,这叫羞辱人吗?”

路渺很实诚地摇摇头:“不叫。”

“不过……”她停了停,“难怪你讨不到老婆。”

乔泽:“……”

他看了她两眼:“老婆这种生物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路渺点点头:“所以你普度众生是对的。”

“……”乔泽突然觉得手痒得难受,一把拽住了她胳膊,一下就把人给扯怀里了,压着不让她动,低头看她,“知道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在我怀里醒来吗?”

  ☆、30.027.09.19&

路渺一愣,下意识跟着他话题走:“为什么啊?”

“度你成人。”

“……”路渺又愣住了,她没跟上他的思维节奏。

“我本来就是人。”她喃喃反驳。

乔泽额头抵着她:“成人?”

“……”意会过来的路渺脸一下就炸了,又烫又窘,用力想推开他,又被他给拽回了怀里。

“别乱动。”他突地道。

他声线一严肃起来路渺就知道他进入工作状态了,人也本能停止了挣扎,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乔泽手掌托着她后脑勺,额头亲昵地与她相碰。

吴曼曼带笑的声音这时已自身后响起:“乔总好兴致,也不怕我们渺渺害羞。”

路渺原还担心乔泽听不到不回应,没想着他已抬头,浅笑着道:“好风好景,适合谈情说爱。”

推着路渺稍稍坐起身,手臂还松松垮垮地搂在她的腰上。

路渺脸还红着,人看着确实有几分被人看到的窘迫。

“曼姐。”她不大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眼角余光从徐迦芊脸上扫过,徐迦芊正红着脸,又窘迫又羞赧地看着她和乔泽,看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不好意思。

看她看过去,徐迦芊似乎有些怕她,小心翼翼往吴曼曼身后挪了一小步,讷讷地叫了她一声“姐”。

吴曼曼笑:“小丫头怎么怕你姐怕成这样了,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徐迦芊不大好意思地抿着唇,也不太敢看路渺。

商奇这会儿也已走了过来,正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看乔泽和路渺这模样,也笑着道:“乔总寂寞难耐啊。”

路渺很自觉地低声给他翻译:“他说你寂寞难耐。”

乔泽只是浅浅地笑笑,搂着路渺站起身:“难得出来放松,不就图个痛快。”

商奇笑着连连点头,笑看了路渺一眼:“乔总晚上不好伺候吧,妹子辛苦了。”

话题有点过,一旁的徐迦芊早已悄悄红了脸。

吴曼曼笑着拍了他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呢,没看到还有小朋友在?”

商奇知道她喜欢徐迦芊,也没再开黄腔,看了眼表,笑着道:“一起去吃个饭吧。”

乔泽点点头,和路渺一辆车。

徐迦芊想跟着一起上车,乔泽瞥了眼吴曼曼:“吴小姐,少儿不宜的东西还是别让小朋友看太多。”

吴曼曼当下了然,他这是要在车上和路渺亲亲我我呢,当下拽过了徐迦芊一块上车。

车子一驶出去,路渺马上气鼓鼓地转向乔泽:“你是故意的。”

“演戏嘛,自然得演全套。”乔泽抽空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金主?一个五陪小姐,和金主闹脾气。这像话吗?”

路渺:“……”

“玩洗钱的都是人精。”乔泽从后视镜瞥了眼车后跟着的白色跑车,“你自己都把底牌亮给人家了,就一陪玩陪睡的小女友。我的小女友闹小脾气了,我这大金主自然得屈尊哄哄人。要不然你耷拉着脸,我耷拉着脸,这不叫交易,叫感情。明显和你编排的人设不符。”

路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不吭声了。

车子很快在商奇预定的餐厅停了下来。

乔泽揽着路渺下车。

这是一家粤式餐厅。

商奇早早定了包厢,几人进去,刚坐下,徐迦芊电话就响了,陈琪打过来的电话。

徐迦芊就她的心头肉,一转身不见人她就找得慌。

“哎呀,妈,你别担心了,我和朋友在吃饭呢,在粤式餐厅,没事的。”报了餐厅名字让她安心,这才挂了电话。

没想着电话才挂了没多久,陈琪就直接找来了,直接进的包厢,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轻斥:“你这孩子,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外地不比家里,让你别一个人乱跑,老不听,这次连声招呼都没打了。”

徐迦芊被当面说得有些窘,弱弱地叫了她一声“妈”,人也跟着站起身,爽快地拽过她:“这是我妈。不好意思,她平时就爱瞎操心我,一碰到和我有关的事就没分寸,你们别介意。”

而后指着桌上众人给她做介绍。

陈琪看到路渺和乔泽时当下就沉了脸,但沉着的脸在看到商奇时又稍稍缓解。

她认识商奇,徐洋海运和商奇的奇迅创投有投资上的往来。这几年的徐洋海运虽已经不由她主事,但多少还是了解公司经营状况的,也就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商总什么时候也来澳门了,早知道你在这儿,该早点和您一起吃个饭。”

商奇笑笑:“我也是这两天才到。”

又和她客套道:“您也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吧。”

陈琪也不是什么客套的人,当下爽快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路渺抿了抿唇,突然就没了胃口,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遗弃的事阴影有些大,她总没法以平常心面对陈琪。

当年她在徐家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从她有认知起,那就是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再怎么打她,骂她笨,她也只是觉得,她是真的太笨了,才会一直被爸爸妈妈打骂,她总在小心翼翼地听他们的话,要乖,要听话,被打了她不敢哭,摔疼了也不敢哭,一个人被扔在幼儿园,迟迟等不到他们来接她的时候也不敢哭,被徐迦沿欺负了的时候也不敢哭不敢告状,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从来不敢对他们要求什么。她被锁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时她害怕她不敢说,她疼了饿了也不敢说,那时的她就真的觉得,她很听话,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会喜欢她了。

所以当陈琪和颜悦色地抱着她,告诉她,要带她去玩时,她是欣喜的。

她以为她的爸爸妈妈终于喜欢她了。

他们要把她扔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开车离开时,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了,第一次那么用力地去反抗,她不想听话了,她想回家,她又急又慌地抓着徐迦沿的手臂,求他带她回家。

陈琪拉开了她,她太害怕了,什么也顾不得,眼睛里就只剩下那辆车,她是坐着那辆车过来的,她以为她只要爬上了那辆车她就可以回去了,手脚并用地抓着座椅想爬上车,陈琪越把她拉下来,她就越怕,越着急地要爬上去。

很多次明明大半个身子都爬上了车,明明眼看着她就可以跟着他们回去了,但每次都是要钻进去了,又被抱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的。

很多年以后,路渺长大时,再回想当初这一幕,她觉得这就是一种绝望,她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味道。

那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啊,他们怎么能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他们早上出门时还对她好好的,又是耐心喂她吃饭又是帮她穿漂亮衣服,还说要带她去玩,怎么会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大概因为当初这种突然被遗弃的绝望感太过强烈也太过深入骨髓了,哪怕过了将近二十年,再看到陈琪,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如今她就坐在她对面,一边和商奇随意聊着,一边细心地给徐迦芊夹菜,她对她的宠爱溢得满桌都是。

路渺记得她很小就得开始自己吃饭,连筷子都还拿不稳,夹着青菜一不小心就容易掉桌上,陈琪手掌就会马上朝她手背招呼过来:“怎么老这么笨手笨脚的,夹个菜都夹不稳。”掉一次,打一次,弄到最后,她一看到吃饭就怕,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弄掉一根菜,一粒米。

路渺轻吁了口气,总有些食之无味,但眼下是在工作,她也不能撂筷子走人,也就数米粒似的,低头一点点地啃着米饭,啃到一半时,乔泽手掌突然横了过来,夹着块鱼肉。

路渺诧异抬头看他。

乔泽也正在看她,又是早上那种深思探究的眼神,眼眸漆黑幽深,又很静,整个眼神都凝在她脸上,若有所思。

路渺与他对视不到一秒就尴尬垂下了眼眸。

“谢谢。”道谢的话不小心脱口而出。

侧边的吴曼曼笑着看她:“渺渺,你和乔总怎么客气起来了。”

路渺心里惊了惊,面上却以着羞涩的表情掩饰了过去。

“他突然这么体贴,我一下子习惯不过来了。”

默默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不觉皱了皱眉,又试着嚼了嚼,她放下筷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歉然和大家道了声,路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乔泽的眼睛。

他侧头往她背影看了眼,沉吟了片刻,而后站起身。

“抱歉。”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路渺从包厢出来后便忍不住抬头看餐厅的指示牌,她想找厨房。

但她一个客人直接问厨房在哪儿不太好。

她拉住了一个服务员:“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服务员指了指右边:“直走,左拐就是了。”

“谢谢哦。”路渺抬头往服务员手指方向看了眼,“厨房也是在那边吗?”

“没有,厨房在侧边一点。”

路渺了然地点点头,冲她道了声谢,便循着她指路的方向找过去了,转了个弯果然看到了厨房。

厨房门关着,门口写着偌大的“非厨房工作人员谢绝入内”。

路渺走了过去,小心推开了厨房门,正探头往里看时,里边的工作人员已发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是厨房重地,客人不能随便进入。”

“不好意思啊。”她赧颜地冲他笑笑,“我衣服不小心被酒洒到了,能不能进去借个水洗一下。”

“前边左转有洗手间和烘干机,您可以去那里清理。”

“好……好的。”路渺偷偷往里面扫了眼,冲他笑笑,“谢谢您。”

转身往洗手间去,刚走到男女分厕的洗手池前,乔泽低浅的嗓音突地从耳边响起:“你在找什么人?”

惊得路渺一下转过身,乔泽就站在她身后,面容沉定,正垂着眼眸,冷静看她。

路渺倏地松了口气:“我没找谁啊。”

乔泽看着她不动:“你有事瞒我。”

路渺不觉垂下眼睑:“真没事。”

乔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开了视线。

“先回去吧。”

路渺有些诧异:“不回去了?商奇和曼姐还在等我们呢。”

乔泽已经掏出手机,给商奇打了个电话:“商总,实在对不住,我女朋友急性肠胃炎发作,我得先送她去医院,回头再请你们吃饭。”

也不等他回话便挂了电话,手机往口袋一扔,突地拽过她手臂:“回去。”

送她回了酒店。

一路上乔泽只是淡着张脸,没说话,看着有些面无表情。

回到房间后他便放开了她,反手撑在桌上,倚着桌角而立,偏头看她:“陈琪是你的养母?”

路渺抿了抿唇:“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啊。”

“多了去了。”乔泽双臂一收,又习惯性地交叉环在了胸前,“比如,你为什么非得做缉毒警?为什么面对陈琪时,你的反应那么不对劲?”

路渺抿着唇不想说,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道:“对不起,我不会让我的情绪影响到工作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乔泽长长吐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干脆转身忙自己的事。

她的脑回路和他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人呆,嘴巴紧,根本撬不出半句话。

路渺看他不搭理她她也没敢出声打扰他,一个人默默坐一边研究奇迅,差不多到点休息了才去洗澡,洗完就闷不吭声地抱了床被子在床的一角躺了下来。

乔泽忙完时她已经睡了过去,还是昨晚那种蜷缩的姿态,睡得很安稳,倒不像会做噩梦的样子。

他洗完澡便先上床休息了,却没怎么有睡意,眼睛总不自觉瞥向缩在一角的路渺。

这不太符合他的休息习惯,工作特殊的原因,他一般能很快逼自己迅速进入睡眠状态,也能在任何异动时迅速进入警惕状态。

但今晚他失眠了。

他看着床角缩成一团的小丫头失眠了,他在担心她做噩梦,或者说,他在研判,她会不会做噩梦,昨晚是偶然,还是一直如此。

凌晨两点多时,她依旧没什么动静,看着确实只是偶然。

乔泽轻吁了口气,背过身,准备逼自己入睡,人正迷糊着,床侧便有了异响。

他陡的睁眼,开了床头灯,看向一边的路渺。

她确实又像陷在了噩梦中,但不像昨晚,一直在哭,只是蜷着身子,蜷着手,手掌紧紧抵在了嘴边,她的牙齿在死命地咬着手掌,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嘴边逸出,面容苍白而痛苦。

他抿着唇,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长臂一伸,将她整个揽入了怀中,手掌压扣着她背,紧紧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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