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我超娇弱的 岫青晓白 5830 汉字|1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8章

大概是出于一种害怕被抓包的心理, 郗长林接的这一杯水十分具有贺迟特色,三分之一热水, 三分之二凉水, 中和在一起后温度微热。

他忍受着不喜欢,抿了一口,说:“做基因鉴定需要毛发、唾液或者血液, 对于我们来说,这并不难收集。不过既然要做鉴定, 就做全套吧,他们一家四口, 包括我的。”

郗长林是在少年时期偷听关佟和言歆婷在书房里吵架,发现他与关佟存在血缘关系的,这个真相于他而言无疑是一次猛烈的打击。现在想来, 这个经过简直就是一场巧妙安排,因为他在门口震惊得几乎要僵成一尊雕像时, 关植出现在他身后, 笑嘻嘻地把他拖走, 边说:“现在知道了吧, 你妈是个勾引男人出轨的贱人。”

那时郗长林嘴唇嗫嚅,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郗长林都希望能有个人站出来, 告诉他那次偷听到的东西是假的。但是神明的眷顾从不落在他身上——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了关佟与他母亲的亲密合照。

即使是现在、知晓关佟当年欺骗郗纯这一真相的此时,即使是历经九次轮回、接上本源世界中时间线的此刻, 在郗长林内心深处,依旧藏着这样一个可笑的心愿。

他有多思念那些逝去的人,就多希望能够证明自己和活着的那一个毫无关系。

但这一点,他不可能开口告诉贺迟。

于是说完后,他垂下漆黑漂亮的眼眸,凝视着水杯中浅浅的波纹。

贺迟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收集样本的任务交给emi。”

郗长林“嗯”了一声点头,“别挑宁海城的医院或者机构做鉴定,这里全是关家的眼睛。”

“嗯,我让她亲自回一趟平海城。”贺迟对emi发完指令,迈开步子朝郗长林走去,不过距离青年三步远时,他竟驻了足。

男人鼻翼翕动,紧接着,眉梢轻轻皱起,“我怎么闻见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快,不过郗长林面不改色,也吸了吸鼻子,快速转动脑袋,将周围闻了个遍,然后说:“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见?”

贺迟:“是一种让人觉得惊奇的味道。”

“哦?惊奇的味道……”郗长林思考片刻,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自己看看时间,虽然算不上深夜,但很多人都已入睡,现在正是食梦貘出来觅食的时候。你闻到的味道大概是梦貘为了进入猎物的梦境,所散发出来的香气。”

“……”

贺迟大步跨过去,一巴掌拍在郗长林脑袋上,板着脸,沉声道:“我闻出了辣椒、花椒、香料、葱、姜、蒜等等东西糅合而成的味道,鲜香麻辣,很刺激感官。”

青年眼疾手快将纸杯搁在饮水机顶端,后退半步,打算绕着贺迟溜走,谁想被抢先一步拽住手腕。接着身后的人手一收,将他摁进怀里,低下头来在他身上轻嗅。

“酸菜鱼?还有……水煮肉片?”贺迟眯了眯眼睛,问。

郗长林:“没有,我晚上就喝了一碗杂粮粥。”

贺迟冷哼,抬手按到郗长林肚皮上,“喝粥是在几个小时之前,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肚子是鼓的?”

“有句话说得好,老虎的尾巴摸不得,但你知道猫哪儿不能碰吗?”郗长林眯起眼睛问。

“猫咪柔软的肚皮。”贺迟说得没半点犹豫。

郗长林凉丝丝地说:“所以你现在是想我顺势给你来个过肩摔,以庆祝我们之间友谊长存?”

贺迟“啧”了声,又捏了两下郗长林肚子上的软肉,才依依不舍地放手,“难怪你之前摔门摔得那么快,是不想被我发现?”

郗长林拖长调子:“贺二十——”

“又降我份位啊。”贺迟笑起来,“如果妾身今晚侍寝的话,能挽救一下妾身在相公心中日渐下滑的地位吗?”

“不能。”郗长林干脆利落地踩了贺迟一脚,拍开这人伸过来想抓住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那只好天天侍寝了。”贺迟叹息一声,跟在郗长林身后。

郗长林不言,拧开门走进卧室,作势又要猛地拍上房门,却被贺迟迅速抵住、透过门缝钻进去。

卧室内窗户大开,疾风骤雨呼啸着涌入,打湿靠窗一侧的羊绒地毯和地板。被郗长林挂在窗户外的外卖袋仍坚挺着没有摔下去,一下又一下撞击墙面,发出不同于风雨的声音。

贺迟刹那间就明白了过来,没忍住笑:“被雨一淋,难不成你还想接着吃?还不如直接抛尸窗外呢。”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素质?直接丢下去,砸到过路的人或者狗怎么办?”郗长林不咸不淡地开口。

“是是是,我们郗喵教养特别好,和那些往窗户下丢砖头的熊孩子完全不同。”贺迟顺着他的话说道,接着目光扫过桌上被挖出几个坑的芝士蛋糕,走去窗边将被雨湿透的外卖袋取进来,再丢到客厅茶几上。

郗长林重新盘腿坐进沙发里,贺迟回来后,靠在他门边,低声问:“这个房间地板都湿了,要不要去我那边睡?”

青年刚想拿起电容笔在pad上写点什么,闻言抬起眼眸,说:“你负责暖被窝吗?”

“除了我,这里还有谁能负责?”贺迟挑眉。

“电热毯大兄弟啊。”电容笔在指间转出漂亮的弧度,郗长林背靠上抱枕,笑得漫不经心。

“你打算夏天用电热毯?”

“我空调打20度,然后开电热毯,有什么问题?”

贺迟一脸无语:“……有必要吗?”

郗长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那夏天也没必要暖被窝呀?”

这混账就是这样,明明是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却总喜欢在最后甩锅给别人,但偏偏站在门口的那个毫不介意。

贺迟走进来,一手拿开郗长林手上、腿上的电容笔和平板,另一只手撑在这人脸侧,低声问:“虽然没必要暖被窝,但我还是想问,愿意跟我过去吗?”

郗长林弯了弯眼睛,伸手捏住贺迟下巴,慢条斯理地说:“迟迟,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心软的。”

“那你心软啊。”贺迟跟着笑起来。

贺迟湛蓝的眼眸深邃又清澈,宛如大海也好似天空,都那么宽阔明亮,等着某个人来翱翔。

他们之间隔得不算近,但不妨碍郗长林从贺迟眼中看见自己。

“你真的会心软吗?”贺迟说,“心软之后让我有机可趁。”

郗长林和他对视良久,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道:“心软的话我会觉得很奇怪。”

“嗯?哪里奇怪?”贺迟慢慢俯下身去,试探性地吻了一下郗长林脸侧。

郗长林只颤了颤眼睫,没推开也没拒绝。贺迟的唇往下移,啄了啄青年嘴唇:“是这样很奇怪?”

“还是这样很奇怪?”这次吻的地方变成了这人脖颈。

接着,贺迟亲上郗长林锁骨,在上次咬过的地方,重新印下痕迹,等郗长林因吃痛轻轻“嘶”了一声,才抬起头看着他,说:“或者是……这样很奇怪?”

郗长林敛下眸光,紧紧抿了一下唇后,摇头道:“是另一种奇怪。”

“哪种奇怪?”贺迟追问。

郗长林不太受得了他的目光,与这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方式,头一偏,终是说出实话:“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另一个人的爱和温暖才能生活。

在那段数不尽的时光中,他为自己竖起了一道坚硬厚实、刀枪不入的铁墙,逢场作戏过多少次,没有人曾走进过郗长林心中。

有的时候他也说不清被自己关着的到底是什么,算起来,应该是那份孤独感。他三岁丧母,十二岁失去了抚养他长大的外公,二十多年来从未得到过父爱,孤独如影随形,如同死神的黑色斗篷将他紧紧笼罩,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拖下地狱。

但孤独感并非一无是处,它仿佛是一根永远竖起的战旗,陪着只影伶仃的人斩断荆棘所向披靡,穿过漫无边际的时光,回归刹那的终点。

它就像是郗长林的老友,虽未照面,但至始至终相依。

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想要陪在他身边。就像光驱逐黑暗,陪伴会赶走孤独,那根一直飘扬在身后的战旗折断,消弭在越来越轻的风中。

孤独在向他告别,而他不舍孤独离去。

被贺迟用深情的目光注视,郗长林的手开始颤抖,过了大概两三秒,他低下头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舍不得……

明明人是群居动物,孤独的搭配词通常是恐惧或者害怕,可郗长林将它当做朋友,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人和孤独生就是在一起的。

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世上,孤零零一个人走回虚无,就算是用了一辈子的皮囊骨肉,都留不住、带不走。

贺迟垂眸看着郗长林,这个人用手遮住脸,让人觉得他快要哭了。

过了几秒,贺迟坐到青年身侧,一手扣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环住腰,倾过身去,亲吻这人的手指。

“郗喵,不要怕好不好。”贺迟温声道,“就算真的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你得到的更多,不是吗?”

“得到的会比失去的更有用吗?”良久之后,郗长林问。

“我知道,一旦会心软心疼,将某些东西舍弃,就不再向以前那样刀枪不入。但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些世界了,我们不用想着非完成任务不可,不用把每个人都看成敌人,不用把自己打造得固若金汤。”贺迟的声线在静谧的室内漫开,像是奏响的大提琴音,低沉磁性,“人就是因为存在弱点,所以才显得美好不是吗?”

郗长林的声音瓮瓮的:“曾经经历的九个世界并非虚拟世界,是一个又一个平行空间。人都是相似的,否则不会在相互独立的地方存在相似的文明。有人的地方,就会人吃人,无论到哪,吃人都不会吐出骨头。”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吗?”贺迟吻开郗长林遮住脸的手,轻轻触碰他额头。

郗长林又一次摇头:“我不要你的保护。”

“那我们就并肩作战,这样行不行?”贺迟说。

郗长林沉默片刻,从贺迟伸手就能触碰的范围里挪开,缩在沙发角落,将脸埋进抱枕中。

“郗喵?”贺迟偏了偏头,轻唤一声。

青年没作声,只挪了挪抱枕,示意自己听见了。

贺迟不再说话,过了片刻,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橙子,缓慢地给它削皮。

在这场似乎漫无边际的沉寂中,橙子,桃子,苹果,火龙果,蜜瓜等水果将最大号的圆瓷盘摆满。

贺迟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打开正要淋上时,郗长林终于开了口:“可是贺二十一,我好嫌弃你的。”

贺迟一挑眉,对于又无缘无故被降低份位不予评价,只问:“你怎么就嫌弃我了?”

郗长林答非所问:“跟你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幸福的。”

“你说说看原因?”

“比如,我们两个人在饮食和习惯上存在很大的差异。”郗长林把脸从抱枕里抬起来,满是怨气瞪视贺迟,“你,老年人,老年人饮食习惯,老年人作息,我就不一样了,我很年轻,还在如鲜花一般的年纪,需要廉价美味的垃圾食品来灌溉成长。”

贺迟手一倾斜,将半盒酸奶倒进果盘里,没好气冷哼:“我只大了你五岁。”

“这不是重点好吗?”郗长林揪住抱枕边角,仰起头来,“重点是饮食差异和生活习惯才对!”

“让你早睡早起,不准你吃重油盐辛辣,都是因为你身体底子不好,需要慢慢调养。”

“这样的人生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活着和死了的区别!”

郗长林站起来,垂着眼角轻摇脑袋:“不,你不懂活着。”

贺迟一声冷笑,将拌好的果盘塞到郗长林手中。

青年当即拉长一张脸:“我不吃。”

“我说给你吃了吗?”贺迟冷哼道,“帮我捧着,我一会儿端出去慰问夜戏才收工的剧组工作人员。”

“好吧好吧,既然投资商先生这么体恤员工,那我就帮你跑个腿。”郗长林转身往外,一刻不耽搁,话却是不慢不紧,“当然了,我会告诉他们这是贺董亲手做的果盘。”

“站住——”贺迟扬声道。

郗长林置若罔闻。贺迟脸色一黑,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拉住郗长林手臂。

“小二十一啊,自己说出口的话,可不能言而无信啊。”郗长林偏过脑袋,凑近贺迟,低声说。

“这些水果都是给你削的。”贺迟低敛眼眸,声音失去了刚才的气势,听上去有些软。

郗长林把这直径小半米的果盘往上抬了抬,挑眉问:“你养猪呢?我能吃这么一堆?”

说完话锋一转:“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酒店房间里会出现这么大的餐盘?”

贺迟:“我提前让emi准备的,她买了一整套,这个是其中最大的。”

“听上去可供挑选的很多,但你偏偏挑了最大的一个——”郗长林话音微顿后,语气一扬,“所以我们的饮食习惯真的存在特别大的差异!”

“那我给你换一个容器?”

“不用了,我不喜欢哈密瓜蘸酸奶。”

“重新给你削一个哈密瓜?”

“不饿。”

“喝一杯牛奶睡觉?”

“你又想给我下安眠药?”

贺迟不着痕迹地把果盘从郗长林手中抽走,再拉着他从卧房里出来,边说:“那就不喝。”

路过墙边装饰性立柜时,他顺手把果盘放下,又道:“今晚睡我那边?你房间的地毯湿得太厉害了。”

郗长林反驳:“虽然地毯被打湿了,但我人又不睡那上面,对我有影响?”

“湿气太重。”贺迟想也想就回答,没想到恰好给了郗长林发挥空间。青年头一抬,说:“开空调会导致室内干燥缺水,它湿着,这不正好中和吗?”

“郗喵……”贺迟无奈地垂下眼眸,轻声叹息,“你知道我的意思。”

郗长林盯着贺迟看了一阵,抬手戳上贺迟胸口,眼含戏谑,问:“贺二十一,你就这么着急想侍寝吗?”

贺迟否认:“也不是,就想早点把名分正一正。”

“但我好嫌弃你,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郗长林慢条斯理地说。

“可以允许你每周吃一次那些不健康的食品。”贺迟道。

闻言,郗长林咬住下唇,眼尾低垂,片刻后轻声道,“迟迟,一周只吃一次,这种人生很不快乐的。”

贺迟仔细想了想,做出让步:“那就一周两次。”

郗长林边比划边冷笑:“一天三顿,一个周加起来就是二十一顿饭,你这是在扼杀我人生中所剩不多的小美好。”

“反正即便我不准你吃,你也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叫外卖。”贺迟冷哼一声,扣住郗长林的腰将他带入怀中,以这样的姿势把这人弄进自己的房间。

被这样束缚着,郗长林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特别想笑。他没有压抑,肩膀不住耸动,贺迟又一把摁住这人后脑勺,让他脑袋埋在自己胸前。

“不想和我睡同一间房也行,你今晚睡我这边,我睡你那,等明天酒店的人处理好了地毯,再换回去。”贺迟把郗长林按在自己床边坐下,低声说。

“迟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郗长林仰起脸庞,对贺迟道。

“作为你的第二十一房小妾,不对你好,怎么讨你欢心好独宠我一人呢?”贺迟捏了捏郗长林脸颊,转身去取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带着这些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倏地停下脚步,回头对郗长林说了一声晚安。

郗长林坐在床畔,晃着一双赤足,勉强一笑,回应晚安好梦。

房门一合上,室内便沉寂下来。酒店套房的装修不予评价,贺迟的房间中灯光很暗,只有两盏地灯散发出幽幽的光。

郗长林摇晃着腿,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已然关机的电脑、屏幕熄灭的平板,以及桌边的一杯快要见底的清茶上扫过,看得出贺迟是打算找他说完话后,就洗漱睡觉

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贺迟把他叫出去后,竟然是这样的情节发展?

郗长林问了系统,现在的时间才十一点过几分。手机不在身边,他忽然感觉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好,毕竟来了这么一通心绪起伏,睡意没有一丝一点冒出来。

他无聊地往后一倒,在床上滚了几圈后,系统冒头:“老大,你之前跟贺大佬提过好多次想知道他曾经拥有过哪些身份的事,也让我去查,但从来没过问结果。”

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鸡肉卷的郗长林眼睫猛颤,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话。

系统又说:“其实你心底没太在意他之前是谁,从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

“你也没特别不喜欢贺迟管你,讲点道理,你甚至有点喜欢和享受。”

依旧没有回应。

一声轻叹,系统的声音逐渐转低:“老大,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答应你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吗?”

寂静无声。

就在系统以为郗长林要当一辈子鸵鸟的时候,他竟开了口:“说不出口。”

“答应的话,比拒绝和转移话题难说千百倍。”

从不知道原因到找到原因的过程并不漫长,郗长林不是不肯答应,而是说不出口答应的那两个字。对于他而言,这太难了。

这个人和孤独相伴太久。孤独能够使一个人强大,而如果他舍弃孤独走向另一个人,不仅会拥有弱点,还会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悲哀情绪。他的心不再坚定不移,将会从他的心房走出,变得软弱,开始围绕着另外的人漂泊不安。

他不喜欢……不,应该说是,他害怕这种漂泊不安。

如果活成那样,真的太丑陋了。

“你都没去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会漂泊不安?”系统问他。

郗长林给出了答案:“因为曾经经历过。”

系统:“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他是贺迟,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贺迟,将会带给你的体验也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哲学了?”郗长林倏地笑起来。

接受了某段来自最高层指令的系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说:“狠一狠心不就成了?”

郗长林叹了一声气,手抚上心口,轻声问:“这种事情,真的能狠下心来吗?”

系统反问他:“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说得真有道理。

“真的要去吗?”隔了三四秒,郗长林又问。

“你再不去我帮你去了!”系统怒其不争。

郗长林无声一哂,磨磨蹭蹭好久,才从被子卷里钻出来。

他双脚踩上柔软厚实的地毯,慢吞吞起身,不过就要走出床畔一米距离时,竟倏地折了回去!

系统又要咆哮时,只见他居高临下注视床上那皱成一坨的被子,手犹犹豫豫伸出几次,最后倾下身去,把被子抱进怀里。

没人起头,话该怎么说?郗长林边在地毯上移动边问。

系统说老大你经历了这么多,区区小事肯定不在话下。

从床到门口,从一间卧房的门口到另一间卧房的门口,几分钟的时间无限延长,缓慢如同几个世纪,历历过往如星子在长河中涌现,翻飞旋转在身旁两侧,铸成冗长的时光隧道。

抓上贺迟所在房间门把手那刻,郗长林才惊觉自己出了一手的汗。他赶紧在被子上擦了擦。

贺迟反锁门了吗?应该没反锁吧……

郗长林这样想着,手已经先于大脑一步,将门打开。

一室柔光倾泻而出,郗长林看见贺迟从衣帽架边回头。不知怎么的,那刻犹如擂鼓的心竟奇迹般地稍微安定了些。

“怎么了?”郗长林听见贺迟这样问。

攥紧被角的青年垂下眼眸,用轻若蚊蝇的声音说:“这边太潮湿了,你还是睡过来吧。”

紧接着又声线一扬,抬高下巴:“还有被子!我不喜欢你的被子,我要睡我的!”

听见这话,那个经历了数百年时光,过千重山涉万江水翻越无数花明柳暗,想要来到他身边的人,唇边浮现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