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我超娇弱的 岫青晓白 8401 汉字|17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4章

emi说了声“是”, 立刻退到一旁给秦导打电话,贺迟一把扯过贾国平手里的浴巾, 迈开步伐走去泳池边。

郗长林已经和楼阳分开了, 正顺着栏杆往上爬。他上半身本来没湿,但被楼阳抱了一下之后,白衬衫就浸了水、紧紧贴在身上, 将后背的线条全然勾勒出来,蝴蝶骨凸起, 在灯影晕照下,好似翩跹欲飞, 美丽的同时,又显出几分脆弱。

栏杆有些滑,他全神贯注在脚下, 没想到最后一步迈上地面,头顶竟有一块毛巾罩下来, 将他上半身包裹住。

就手法而言绝非贾国平所为, 郗长林猛地一撩眼皮, 手下也准备好动作, 不料对上的是一双湛蓝眼眸。

惊讶与防备从眼底消失,郗长林轻柔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分钟前。”贺迟神色已恢复如常, 温和的声音弥散在花香夜色中, 低沉醉人。

郗长林不甚明显地挑了挑眉梢,拍摄总共也就几分钟,他与楼阳演技都在线, 所有镜头都是一次过,也就是说这人看完了全程。

想到这点,郗长林心思一转,从贺迟手中将浴巾边角扯出来的同时,偏头笑望着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和楼老师搭戏搭得还可以?”

“哪里是还可以。”贺迟揽着郗长林肩膀往更衣室走,笑意之下暗色汹涌,“导演很满意你们创造出的那种氛围,说剪辑之后的成品效果肯定会更好。但我认为,再多一份渲染都会折损情趣。”

郗长林当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却只做最表面的回应,谢谢贺迟的夸奖。

青年也感觉得出贺迟在生气。从泳池走出来后,他一直赤着脚,走在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被硌得生疼,如果放在往常,这个人早就拎着他去穿鞋了。

不过郗长林不太在乎这个,疼痛会刺激神经、使人清醒。

他向来是喜欢疼的。

“你和楼阳认识?”折过小径,从半开的铁艺大门离开,灯火逐渐明亮,更衣室映入眼帘时,贺迟忽然问。

“不认识。”郗长林拢了一下浴巾,“这是我和他第三次见,但之前都没说过话。”

贺迟眯了一下眼:“你们配合很默契。”

郗长林同意地点头:“是楼老师带得好,不然我没那么快进入状态。”

脚掌在地面印出的水渍逐渐变淡,脚底黏了不少灰,郗长林垂下脑袋瞥了瞥,贺迟似是这才注意到,轻斥一句:“怎么不穿鞋?”

郗长林动了动脚趾,不太在意地抿唇一笑,“反正已经快到了。”

poi财大气粗,所谓的更衣室,是位于倒数第二层的一间总统套房。现在郗长林与贺迟已经走到电梯前,青年笑着伸手把门按开,先一步进去。

玻璃镜面映出青年与男人的身影。郗长林斜倚侧壁,上半身被宽大浴巾包裹,下面两条腿光溜溜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脚底偶尔会露出来,一片灰黑;再看旁边人,西服挺括,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站姿毫不松懈。对比明显至极。

男人将眼底的不悦掩饰得巧妙,神色沉稳,就像一块温润的玉,又是绅士至极的气质,湛蓝眼眸犹如青空下的海面,宁静平和,但郗长林仍是从眉梢与指尖看出几分端倪。

他眸光微闪,虽然早就从其他方面看出贺迟在生气,但仍是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对贺迟的表情中的细节如此洞察。

等电梯门开、贺迟正要走出去时,郗长林伸手拉了一下这人衣角。

“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郗长林抿了抿唇,偏头问。

“没事,先去把衣服换了。”贺迟顺势圈住青年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真的没事?”郗长林又问了一次。

贺迟用鼻腔发出一声哼笑:“难不成你希望我有事?”

“好的吧。”郗长林敛下眸光,鼻子轻皱,晃了一下被拉住的手,“但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不太好。”

“这里不会有闲杂人等出没。”贺迟头也不回,“就算被这里的工作人员传出风言风语,你认为我压不下去?”说这话时贺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郗长林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仍是蹙了蹙眉,没再反驳他。

为了方便两位主演的经纪人与随行助理拿取物品,套房门没关,由专业安保人员看守。贺迟一路走来都没松手,拉着郗长林直接走进去,把他带到属于他的那个房间。

“贾国平一会儿会带着你的东西过来,泳池水不干净,你先洗个澡。”男人把郗长林推入浴室,低声说完,也不等这人应声,便回到起居室中,挑了一张沙发坐下。

他拿出手机,随意点开一封邮件,看似专心工作,实则在与emi远程交流。

emi的工作效率很高,郗长林过往作品个人部分已经剪辑完成,也从秦导那边要来了易清波这个角色的试镜视频,甚至还从poi那儿拷贝了一份今晚的录像。

贺迟眼前出现三个旁人无法看见的虚拟光幕,三份视频同时播放。

郗长林靠着前段时间的古装武侠电视剧《春风一剑》小范围走红,但并非是因为演技,而是他所饰演的角色发刀发得特别狠,经历惨痛、引人怜惜,这样的人设很容易得到关注,再加上他长得好看,效果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所以说,郗长林在《春风一剑》剧组时,演技并不怎么样。而从杀青到拿下秦导手上的角色,这期间青年没有再参加任何能够打磨演技的拍摄。

这样的经历不可能使郗长林脱胎换骨,但他在秦导面前、在今晚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妖娆深入骨髓,浪荡扣人心弦。

除了现在的时间线上的郗长林,是已经从快穿世界中回来的那个,贺迟推测不出其他理由。

盘山公路上布加迪威龙撞烂宝马的时候,郗长林表现得害怕又柔弱,漂亮乖巧得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那时贺迟以为是他回到本源世界的时间点没能与郗长林同步,以至于他回到了这人出事之前,而郗长林却去了别的时间线上。

而现在看来,郗长林在那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这不得不令贺迟仔细思考此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恐怕郗长林从一开始,就抱着刻意的心思来接近他,包括盘山公路上的撞车。

试问若真是巧合,车都撞烂了,这人为什么仅仅是擦伤和轻微脑震荡?唯一的答案是那家伙计算好了车速与时间冲出来,制造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相遇。

贺迟基本上能肯定郗长林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伪装了,包括对段西伯的喜爱不舍与绝望难过。

想到这里,贺迟不由得“啧”了一声,那股火气又从心底生出来。

“主人,您打算怎么做?”emi问。

“你希望我怎么做?”贺迟轻敛眸眼,手指滑动手机屏幕,将邮件慢慢拉到底。得知了真相后,贺迟便不得不做这些表面功夫了,郗长林回来肯定也带着系统,那他在起居室所有举动都在监视之下。

“你们俩……”emi欲言又止。

贺迟:“你想说既然我们都是从快穿世界中回来的,不如直接挑明?”

“对。”emi道。

“那他估计只会对我敬而远之,连虚情假意都不想伪装出来了。”贺迟无奈道。

思考之后,emi说了句“也是”,顿了一下,又补刀:“毕竟一直以来,您都想对他好,但郗先生并不愿意与您亲近。”

“我猜了几百年都没猜出原因。”男人幽幽一叹。

emi说得直截了当:“因为他察觉到你试图改变他,根据过往数据分析,郗先生拒绝所有会改变他的人。”

“他是一个坚定又固执的人,做事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他不接受质疑,不容许身边存在任何会让自己动摇的变量。但换而言之,对郗先生来说,您的分量很重。”

“这是好事,而您也清楚前面那一点,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从某种程度上,你们都是固执的人。”

emi的话令贺迟挑了挑眉梢,沉思之后,他道:“那就……暂时保持现状吧,装乖的他也挺可爱的。”

另一边,浴室中,有一搭没一搭撩拨浴缸水面的郗长林,也在和系统谈话。

“我还是没明白贺老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系统忧心忡忡,如果给他个实体,现在的姿势估计是坐在浴缸边上皱着眉、抱着脚,“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演戏,在镜头下亲一亲抱一抱不是很正常吗?都是根据剧本来的,又不走心,干嘛不给你时间穿鞋。”

郗长林白皙的脚底被鹅卵石磨红,甚至还被刮出了细小的伤口,看得系统十分心疼。

“你也是,都不处理一下就直接泡水,叫贾国平拿支云南白药来喷一喷不好吗?”

“小事情。”郗长林面上云淡风轻,“吃醋证明他在意我,虽然这醋劲好像是来得太猛烈了些,明明大家只是互相利用,他这太过真情实感了。贺迟不像是分不清戏里戏外的人。

又或者说我最后和楼阳说的那句话被他听见了?但我说的是讨厌,又不是喜欢。啧……”

“还有,他今天出现得好奇怪。”系统说,“跟那次在清名山一样,如果不是他主动走过来,我根本没发现。emi也是,她打电话的过程我完全监听不到,明明离得不远。”

青年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你有点不要脸啊,正常的喜欢是要保持距离的,你这算是变态了。”

“你才变态!”系统不满大吼。

“不说这个。”郗长林又掬起一把水,看水从指缝间渗透下去,溅起小朵小朵的水花,“你回去问问,有哪些情况会导致你监控失灵。”

“好的吧。”系统声音低低的,想到自己功能失灵就情绪不大好,他连忙去提交了问题,那边很快传来回复,让他提交更详细的状况报告,三个工作日内会处理。

“对啦,你上次要我做的事我办得差不多了,因为只能网上调查,所以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关了报错窗口,系统把一份人际关系图传给郗长林。

这时贾国平与楼阳及他的经纪人一起回到套房内,和贺迟打了声招呼后,便快步走去郗长林的房间,替他把衣物送过去。

楼阳的经纪人早先在电梯里就明里暗里向贾国平打探了一番贺迟和郗长林的关系,又提点楼阳要对这位贺董态度恭敬,但面容冷俊的男人并不照做,只是扫了一眼,就径自拿着东西回房换洗。

贺迟没做任何表示,翘起的腿换了一条,从赶来的emi手中接过电脑,正儿八经地处理起工作。

经纪人小姐尴尬地欠了欠身,追着楼阳过去。

贾国平送去东西后,又在浴室中磨磨蹭蹭了十多分钟,郗长林才出来。他洗澡洗得相当全面,连头也一并洗了,但只吹了三分干。

他口中哼着《nancy mulligan》,唱到那句“u can’t marry my daughter”的时候正好走到贺迟面前,十分随性地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贺迟从屏幕上抬起头来,看见郗长林刘海还在往下淌水时不由皱起了眉,“怎么不吹干?”

“夏天了嘛,自然风干比较凉快。”郗长林耸了耸肩。

男人平平一“啧”,把电脑交给站在后方的emi,起身打算把郗长林拎回去吹头发,但这次他拒不合作,极其灵活地一闪,蹿到贾国平身后,把自己经纪人当成挡箭牌。

“贾哥以前老跟我说,用吹风吹头发不利于发质,越朴实无华才能越贴近自然美。”郗长林笑眯眯地说。

贾国平可不敢在贺迟面前这么放肆,冷汗当即下来了。

“那用毛巾擦。”贺迟说。

郗长林嫌弃得真心实意:“多麻烦。”

“不麻烦,你这样出去被风一吹又要感冒。”贾国平回头严肃认真地对郗长林说,还边把他按到沙发上,自己大步过去取了一张毛巾,帮郗长林擦头发。

贾国平不想让贺迟动手,但手法不太温柔。郗长林皱着眉“享受”了一阵,不得不回去用吹风。吹完后他随意地将刘海往上扒了扒,把头发梳成大背头的模样,这让他看上去更成熟了一些。

因为嫌热,他又松开了衬衫顶上两颗扣子,举手投足间,颇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

就这短短的十多分钟,贾国平已经不在套房内,据系统说,是被emi三言两语给忽悠走了。

起居室内只剩贺迟与楼阳的经纪人,后者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郗长林跂拉着拖鞋走到男人面前,伸手在他与电脑屏幕之间晃了晃,另一只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呵欠。

被热风轰了一阵,他是真的有些困了,眼角落下一滴泪,慢悠悠顺着脸庞的线条晕开湿迹。

等贺迟抬头,他冲门口扬了扬下巴,软绵绵道:“没有庆功宴的,还不走吗?或者你来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办?”

贺迟看了眼时间,说了声“走吧”。

郗长林一愣:“真没别的事了?你是特地过来看我的?”

“不然呢?”贺迟眸光扫过他眼角,合上电脑,轻轻一笑。

郗长林把mac的便携包递给他,又问:“贾哥呢?”

“有事先离开了。”贺迟从沙发上起身,“我送你回去。”

青年点点头,折回去换下拖鞋,与贺迟一前一后出门。他一路上都垂着眼,进电梯后直接杵在中央,被贺迟往旁拉了一把,才发现楼阳和经纪人站在门口。

金属门无声合上,电梯快速下行,郗长林撑开眼皮,冲另一边的楼阳伸手,笑容乖巧:“楼老师,希望我们下次也能合作愉快。”

楼阳绷着一张脸与他握手,等电梯到了负二层车库,大步流星地跨出去。郗长林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歪头对贺迟说:“他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贺迟笑了一下,没接话。

车库内陆续有车灯亮起,贺迟习惯了帮郗长林拉开门、才绕去另一侧。郗长林坐进副驾驶座时,透过车镜往后看了一眼,那辆正在启动的银色奔驰贴着单面玻璃,什么也看不见。

“你还没看清他是什么人吗?”黑色宾利绝尘而去,奔驰后座中楼阳抬手按开顶灯,问旁边的段西伯。

被问的人嘴唇嚅嗫几次,似是发不出声音,楼阳耐心等待着,终于听见他说:“是我先对不起他的。”

“你到底怎么对不起他了?”楼阳挑了一下眉,“你把poi的试镜机会送给了他,还不够弥补吗?再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他直接把你送进了公安局!”

“我不敢说,我不敢告诉你……”段西伯放在腿上的拳头越攥越紧,唇边浮现一抹苦笑,“我说了,你肯定也会嫌恶我。”

“总不会是迫使他吸毒。”楼阳冷笑,片刻后又道:“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

说完,楼阳下巴一抬,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长夜沉沉睡去,只余星光静洒。

翌日早上九点,郗长林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在公司大楼十二层,度过一段清净愉快的练舞时光。离开的时候,他收到一条来自宫酌的消息:

—餐厅已经替你定好了,报“william”这个名字就行,你要的“作料包”在第二个花盆里。

郗长林回复了句“谢谢”,笑眼弯弯地从贾国平手上接过他的灰胖子水杯,抿了一口出门前泡好的薄荷茶。

“《春风一剑》剧组收到了g台大型脱口秀节目《学习使我快乐》的邀请,录制时间暂定于下个月中旬,剧组方面目前正在确定参加人员,问我你有没有档期。”

“云淡互娱那边经过多次沟通,他们依旧不接受明星真人代言,但游戏上线当天会联动o站做活动,其中有一个直播五十连抽卡环节,这个可以交给你。”

“另外截止今天早上我这里收到了三份古装剧的试镜邀请,分别是……”

贾国平翻动备忘录,边走边对郗长林说,语速飞快,但直到走进电梯里,都没将最近接到的邀请念完。

“你直接发给我,别念了。”郗长林叹了一口气,拧上杯盖,“我没看过那档节目,具体是干什么的?”

“就是采访,坐在或者站在台上聊聊天,有台本,不用即兴发挥,虽然可能会安排一些剧中镜头重现的环节,但不会太多。”贾国平道。

“有没有已经确定的名单?”

“目前没有,但主演肯定会到场。”

“也就是说我去的话,只要站在台上微笑就好了?因为关注点并不在我身上。”

“是……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综艺,但这档节目……”贾国平以为郗长林不乐意参加,心急劝说。

郗长林打断他的话:“我没说不去,下个月中旬是么?到时候找秦导协商调整时间就可以了,你去回复他们吧。”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lg平层,郗长林掏出墨镜戴上,跟在贾国平后面出去。

拿下《幻日》的角色,参加了poi下一季度新品宣传片拍摄,又由于郗长林与星耀的合约即将到期、公司不想放走这颗正在升起的星,郗长林在公司的待遇明显提高,比如有了专属停车位,比如替他面试了好几波助理,又比如后勤部正在替他张罗新的住处。

但他都没有接受,今天依旧让贾国平把车停在临时停靠区域,自己顶着烈日走过去。

“段西伯在斜对面的咖啡厅,靠窗第二个位置。”系统出声提醒。

走出旋转门后,郗长林站到大楼边缘,这里有一排不宽的檐,映出的阴影亦很窄,只能刚巧挡住郗长林的脸,他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白得反光。

他唇角习惯性带笑,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在心底漫不经心问:“有走过来的趋势吗?”

“起身了。”系统说,“他拿出了车钥匙,准备开车。”郗长林嚼着糖,拖长调子在心里“哦”了一声,拿出手机给贾国平打电话,让他把车开上来之前,去停车场门口的便利店买支冰淇淋。

“《幻日》马上就要开拍了,你需要伪女音,为了保护嗓子,冰淇淋不能吃。”贾国平想也不想拒绝。

青年一边瞄着那辆熟悉的白色车辆,看见它在前方调转车头、正慢慢接近自己,一边笑了一下,对贾国平说:“那就再买包糖吧,这次要荔枝味的。”

贾国平这才答应,问郗长林还有没有别的要买的,青年说没有了。他时间掐得很准,挂掉电话的刹那,正好看见段西伯的车在他面前停下。

郗长林脸上笑意瞬间僵硬,段西伯摇下车窗,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渴求:“小林,我们谈谈好不好?”

青年三下两下嚼碎硬糖,吞咽过后轻轻扬起下巴,说了句“不好”。

“就几分钟,行吗?”段西伯哀求他。

“不行。”郗长林道。

隔着墨镜,段西伯看不清郗长林的眼睛,但那截露在外面的下巴紧紧绷着,唇线抿得平直。分明是拒绝的态度,他却觉得自己看见了曙光:“你还在生气,说明你仍旧在乎我对不对?”

渣男的标准台词让郗长林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但捏着手机的手指很是明显地紧了一下。他瞪着眼后退些许,背贴上大楼墙面,声音变得沙哑:“你走吧。”

段西伯接下安全带,猛地一把推开车门,跑到郗长林面前。他这几天应该都在熬夜,眼下青黑,胡子拉碴,面如金纸,完全看不出昔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仅仅是几步,他已气喘吁吁。

“你果然在乎我,你跟那个贺迟在一起,是为了气我对不对?”段西伯声音不住颤抖,试探着朝郗长林伸手。

这里人来人往,来往车流中不知藏着多少狗仔,郗长林脸色瞬间一白,极快地抬手打开段西伯。

“不要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郗长林沉声道。

“那我们上车?”段西伯问。

郗长林冷哼:“我接下来还有事,马上就走。”

段西伯定定地望着他,脚步不住挪动:“我送你。”

青年也往一旁移动,咬了咬下唇,拒绝道:“谢谢,不过贾哥会送我。”

“那晚上……”段西伯道。

没等说话,郗长林便打断他:“晚上约了合作商吃饭。”

段西伯追问:“在哪里?”

郗长林冷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段西伯露出一抹笑容。

“……”灰色奔驰g缓缓出现在郗长林余光中,他偏头看了段西伯几秒,脸色不定地说了句“随便你”,便绕开这人,走过去拉开g后座车门,再砰的一声甩上。

段西伯朝这边走了两步,贾国平把郗长林要的糖递给他,目光落到段西伯身上时疑惑两秒,偏着头试图去看清这人面容,一秒后不由惊呼:“那个人是你师兄?怎么瘦了好多!”

“是段西伯。”郗长林将抱枕抱到怀里,调整完坐姿后撕开糖果包装,伴随着嘶啦声响,他轻声开口,“不过现在不是我师兄了。”

“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贾国平瞪大眼睛。

郗长林剥开糖纸,将荔枝味儿的硬糖放入口中,不咸不淡地说:“你不用管,开车吧。”

说这话时他唇角勾着,但眼底没什么笑意。

“接下来的事”指的是为拍摄noble平面广告,摄影棚搭在大宝山公园。

noble是成立不久的新品牌,主打中端市场,风格以简单大气为主,富有个性、又不失潮流,设计师是个意大利人。

上次签合同时郗长林与他匆匆一见,据说青年的长相让他激发了创作灵感,所以这次的拍摄他也会到场。不仅如此,这位设计师还约了郗长林在拍摄前共进午餐。

约的地点就十分奇特了——大宝山出名的其实并非山脚公园,而是山腰上的公墓,这位设计师,便是将餐馆定在了大宝山公墓附近。

灰色g渐渐驶离城市,道路两旁是广阔农田,这个时节玉米长势正好,一棵接一棵并排伫立在田野间,沐浴阳光。

“大宝山上有什么特色菜?”贾国平嘀咕着,“玉米倒是多,请你吃玉米盛宴?”

郗长林捧着手机玩游戏,他没和贺迟组队,但好巧不巧匹配到了一起,此时两个人都已经杀进了决赛圈,但郗长林血条并不是特别理想,贺迟居然摸过来,冲他脚下丢了个医疗箱。

青年二话不说收下这番雪中送炭,将血条打满,同时头也不抬地对贾国平说:“玉米的吃法很多,炒玉米粒,炖玉米汤,清蒸或水煮,油炸或烧烤,玉米粉还能烙饼,数不清说不完,总有一款你喜欢吃。”

贾国平默默中止这个话题,抬眼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段西伯的车还跟着,但一想到先前郗长林的语气与神情,竟然不太敢开口问。

郗长林像是眼睛长在了脑袋顶上,将他这幅纠结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一梭子打倒决赛圈内除贺迟的另一人后,他又说:“待会儿停车之后,去告诉他,我晚上和人约在了l\'arcdetriomphe。”

“这是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和人约的?和谁?”贾国平讶然。

“吃饭的地方,和云淡互娱的戴总。”青年淡然道。

与知名音乐家同名的弗朗茨·李斯特一早就在大宝山公墓外的停车场等候,此时阳光被云遮去了些,郗长林摘下墨镜,勾起唇角朝他走过去。

李斯特有一头金子般耀眼的短发,眼睛是墨绿色,意大利语说得浪漫,不过中文也十分流利:“真好,你今天没穿iro的衣服,这让我感到愉快不少,相信我们相处的时间也能更长。”

郗长林回忆了一番,便将iro这个名字与以一朵极为简洁的花为标志的高定成衣品牌联系在了一起。贺迟基本只穿他家的衣服,没想到面前的这位设计师似乎对iro印象不好。

“你为什么讨厌iro?”郗长林不禁问。

“因为他们的首席设计师是我哥哥,而不是我,所以我讨厌iro。”李斯特摊了一下手。

青年将这种情绪归于败北后的不甘,却听得李斯特继续道:“还有一点,iro只为欧洲少数几个古老的家族服务,这不利于知名度的提升,我和这种理念不合……算了,不提这个。”

说完他做了一个动作,好像是在把刚才的话都删除掉,再开口时语调转为轻快:“上次我一见你,就想到了‘生、死、欢喜’这个主题,所以把吃饭地点约在了这里。”

闻言,郗长林额角抽了抽:“你是怎么从我身上看出这个的?”

“你的眼睛。”李斯特上上下下将郗长林打量了一番,“你笑起来不像在笑,没怎么真正把周围人和事放进眼里。”

青年眼睛不甚明显地眯了一下:“你这话真有意思。”

“走吧,请你吃饭,这地方是块风水宝地,煮出来的饭都比其他地方香。”李斯特很自来熟地用手勾住郗长林肩膀,另外一只手招呼停好车正朝着里走的经纪人。

迎接三人的并不是什么玉米宴,而是一桌很棒的家常小炒。

竹笋脆又清爽,蹄花软糯不腻,清蒸鱼香甜滑口,吃到后半段时这家老板娘端来三小杯果酒。浅口瓦杯,直径大概三四厘米,深度只有一个指节。

这酒酸酸甜甜,不辛不辣,喝起来很是爽口。郗长林抿了一口就喜欢上了,不听劝阻,喝光自己的还抢了贾国平那杯,美其名曰开车不能饮酒但如此好酒不能浪费,临走时更是买了一大坛。

郗长林在饭桌上时还好,有说有笑地吃着,谁知下山途中,酒的后劲一下子涌上来,他随着颠簸车身摇晃了几下,脑袋便有些晕晕乎乎。

平面广告开始拍摄后,这人更是处于一种梦游状态,但好在这一期的主题叫做“迷离”,他那微带醉意、水光浸润的眼神恰到好处。

“你还好吗?”拍摄完后,李斯特拿着水走去郗长林面前,问了一声没有得到反应。

郗长林身上还穿着拍摄过程中换的第三套衣服,淡红色为底、雪白樱花在襟前与腰间开谢,衣摆并不规则,随性自然,下搭深卡其色七分裤,就像樱花树的颜色。

春天开在他身上,这人却坐在椅子里,手撑在腿上,十指相扣抵在鼻尖,眼睛直勾勾凝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郗?”李斯特将矿泉水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酒量太浅,那两口下去就醉了,刚才努力撑着完成了拍摄,现在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贾国平小跑着过来,想将郗长林扶到车上、带他回去,却不料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贾国平掏出手机,一看,竟是贺迟。

虽然郗长林没明说过他与贺迟的关系,但贾国平不难从种种迹象中推测出。于现在的郗长林而言,贺迟是一座高攀不起的山,他并不希望两个人扯上合作之外的关系。

经纪人犹豫了几秒才接通,有心避事,但三言两语就被对方套出“郗长林中午吃饭喝了两口酒、现在醉在摄影棚”这个消息。

“别胡乱搬动他,等我过来。”贺迟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贾国平半点拒绝空间。

郗长林清醒过来是在三个小时后,周围布置并不陌生,与飘窗连在一起的床,抬手就能够到的长条桌,以及错落镶嵌在白墙上的方柜,但就是想不起是在哪。

“来,喝点蜂蜜水。”看见他醒了,贺迟端起早就备好的蜂蜜水来到床畔,一勺一勺喂郗长林喝下去。青年尚处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脑壳依旧有些昏,那丁点儿酒精仍在体内作祟,动作完全是机械式的反应。

等贺迟喂完大半碗蜂蜜水,替郗长林擦完唇角水渍后,后者忽然蹦出一个法语名词:“l\'arcdetriomphe。”

“凯旋门?”贺迟挑了一下眉。

“我要去那里。”郗长林偏转脑袋,半睁着眼望向贺迟,神情迷蒙,声音带着刚睡起来的哑。

贺迟疑惑:“怎么突然想去巴黎了?”

郗长林认真地纠正他:“是去l\'arcdetriomphe。”

“好吧,去那儿干什么?”贺迟无奈一笑。

“吃饭。”郗长林道。

贺迟转念便想到平海城确实有一家名为此的餐厅,不由问:“和谁吃饭?”

这次郗长林却不肯答了,他推开贺迟,一声不吭下床。

“和谁?”贺迟追着这人来到书架边上,拉住他的手臂。

郗长林缓缓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又往衣柜前挪,对于贺迟的问题恍若未闻。贺迟不想弄疼这家伙,只好放手,让他去柜子前捣腾。

贺老板一向聪明,知道从醉鬼郗长林口中基本上是问不出东西的,当机立断给贾国平打电话。

“几点了啊。”郗长林换完衣服,扭头问贺迟。

男人熄灭手机,冷冷一哼:“你在家休息,我去和戴晟吃饭。”

郗长林忽然眯了一下眼睛,三步两步过去揪住贺迟衣领,脸凑后者面前,凶狠道:“你不许去!”

贺迟敛下眼睫,盯着郗长林嘴唇看了几秒,倏地前倾,唇贴在他的唇角上,轻声问:“我为什么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