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不要挣扎(1 / 1)

寂静王冠 风月 978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百六十章 不要挣扎

就像是一瞬间,表面的寂静和安宁被打破了,整个阿卡姆精神病院都陷入了动乱和疯狂之中。

警报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中。

处处火光,狂乱的病人们冲出牢笼,如同潮水一般肆虐在这个沾满血腥味道的黑暗机构中。

刺鼻的消毒液体的味道再也掩盖不了隐藏在背后的血腥,随着动乱的扩散,惊叫声还有哭喊声从每一个地方响起。

在走廊上,恐惧的医生和护士在奔逃着,可是一个个狰狞的身影砸碎了囚笼,将他们扑倒在地,撕成碎片。

灯火不知被谁碰翻了,倒在地上,随着布帛的引燃和恐惧的奔跑而扩散开来,失控的火焰在蔓延。

先是尸体仓库,紧接着地下一层的病房区,紧接着是地下二层的实验室和特殊研究区。

紧接着,数十具沉睡在培养皿中的改造体也随之失控,那些已经高度完成,蜕变为妖魔的改造者陷入疯狂,愤怒地扑杀着那些研究者,留下了满地的血色。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想要打开仓库的黑门逃出去,结果被门外徘徊的骨猿族群撕扯成粉碎。紧接着,放养在门外的妖魔们也冲入了医院中,随着混乱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就在一阵阵警报声里,复仇的恶灵们发狂地猎杀着每一个曾经参与了改造的活物,所过之处,遍地的血腥。

就在混乱之中,地下三层,层层保卫中的的资料室里,有一个飘渺的人影翻阅着一份份档案,无声地搜刮着这一份丰厚财富。

这里汇聚着这么多年来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记录资料,将病人改造成妖魔的笔记,所有临床观察的病例,药物使用记录和配取方法,还有那几个黑乐师所遗留下来的改造技术。

就在那个人影的翻找和掠夺之下,这么多年来议院的心血。就这么被他收入了囊中。

到最后,那个人影的动作一顿,终于从暗格中找到了那一份至关重要的文件,将它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至此。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大半。

名为莫利亚帝的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推门而出。

很快,他就察觉到门外的动乱,还有精神病院中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当他读取死者的记忆。明白这一切的由来之后,便陷入漫长的沉默。

“真不愧是‘复仇恶灵’啊,福尔摩斯。”

他错愕而遗憾的叹息:

“――当初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就杀掉你,真是太可惜了。”

很快,他便不再停留,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穿过动乱的病房和走廊,走进了黑暗的更深处。

在那里,以太酝酿着狂乱的波动。

血祭,即将达到最**!

-

-

“地下一层全面失控了!”

“第六实验室失去消息!”

“先生。被关押起来的改造体冲破了闸门,冲进了第二手术室……”

“黑闸被突破了!福尔摩斯要进入中央机关!我们的人手已经拦不住了!”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精神失常的手下惊叫:“都死了!死了!”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阿尔贝托愤怒地咆哮,可眼神是遏制不住的慌乱和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局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控了?!

“我们的乐师呢?都去那里了?!”

他忘记了刚才接连不断传来的死讯,尖叫:“黄足呢?黄足不是在第三实验室么?他去哪儿了?快让他去把那群报废的东西给决绝掉啊!”

“先生,先生……”

踉踉跄跄地下属推门而入,面色惶恐:“我们没有时间了,有人要就要冲上来了……”

阿尔贝托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窒息了。他从未曾感觉到恐惧如此接近,隔着房门,他几乎就能听见那些渐进的脚步声。

“落闸!封死走廊……”

他死死地抓着身旁的护卫,像是疯了一样。惊声尖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下属在他的指示中按下了墙壁上的暗钮,房门一阵,走廊外响起一阵巨响。隔绝的闸门落下来,将唯一的入口彻底封死了。

阿尔贝托才不是那种会让自己深陷绝境的人,一个有长远目光的人应该随时为自己准备好一条后路。

包括现在。

阿卡姆精神病院里有那么多华贵的办公室和房间。可是他唯独选了这一间,就是因为这里有逃生的暗道!

“快点,快点,再快点……”

他连声催促着,让下属推着自己的轮椅,走进暗门里,顺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夹层前进。

这时候,他再也顾不上还在前方指挥的洛伦佐了,反正洛伦佐还有两个弟弟,将来长大之后一定会比洛伦佐有出息的多。

就在飞快的前进中,他余悸未消的喘息着,不由得露出了庆幸的笑容。可是很快,那种笑容僵硬住了。

就在狭窄通道的前方,唯一的出口处,静静的站着一个几乎要将整个通道都填满了的魁梧身影。

像是在这里等待许久了,察觉到他接近了,脸上破碎的马头面具就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屠、屠夫?”

阿尔贝托惊叫出声,用力的摇头:“不可能,黄足不是已经将你……”

“黄足?”

屠夫笑了,讲一个球形物体抛到他的怀里:“你是说那个黑乐师么?”

阿尔贝托呆滞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怀中――那里是一个宛如昆虫一般的头颅,生着六只复眼。

入手之后就像是抱着一个铁球,沉甸甸的,丝毫看不出血肉的痕迹,可在那一张被撕碎的脸上却隐约还能看到原本的扭曲面孔。

“――从没见过这么弱的黑乐师。”

在颤抖火光的照耀里,半身焦烂、裸露白骨的屠夫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噼啪的清脆声音。

在他被腐蚀出白骨的胸膛上,那一层惨白的肋骨之后,硕大的心脏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

隔着肋骨的阻拦,不似人类的黑紫色心脏里隐隐有一只眼睛缓缓地睁开,冷淡地扫了阿尔贝托一眼,又毫无兴趣地阖上了,陷入沉睡。

“啊!!!”

在阿尔贝托身后,那个推着轮椅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诡异的凝视,彻底崩溃,尖叫着转身逃走。

紧接着,被一把破空而来的硕大骨锯贯穿,带起,最后高高钉在了墙壁之上。

“接下来轮到你了。”

屠夫向前走来。

阿尔贝托惊叫,匆忙地向后转动轮椅,想要逃走。可轮椅在混乱之中翻车了,他跌倒在地上,又迅速地爬起来,手足并用的向后爬出。

在死亡的恐惧阴霾下,他的速度飞快,如同一只在地上蠕动地虫子,向着来时的道路逃出。

屠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路过那一具被钉死的尸首时,就将骨锯拔出来,重新放回了背后。

哪怕是他竭力放缓了速度,可阿尔贝托还是被追上了,就在他自己曾经的那一间无比安全的小屋之中。

这里依旧如此静谧,安宁。

壁炉里燃烧着松木,散发着清香,令人心神安稳。可阿尔贝托逃到这里,就停住了,不是留恋这一份温暖,是因为绝望。

房间里唯一的出口,已经在他的命令之中被封死了。

他绝望哭号,满地爬行着,躲避着那个庞大的身影,却被屠夫踩在地上,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鬼话。

比如我还有家人,比如说我可以跟你很多钱,比如说萨满那个老家伙已经过时了,跟我一起去投奔议会罢,你这么强,一定会获得比我更高的职位。

再或者,回忆往昔,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我曾经雇佣过你啊,我们合作的那么愉快……

“不要挣扎。”

屠夫打断了他的话。

“嗯?”他愣住了。

“我说,不要挣扎。”屠夫轻声说,“会让我很麻烦,而且没用。”

他单手提起阿尔贝托,手指掐着他的喉咙,缓缓地收紧,声音冷漠又稳定:“雇主的原话是:你毕竟是下城区的一份子,尽量给你留个全尸。所以,你没办法死的很痛快,真是抱歉。”

“萨、萨满……”

阿尔贝托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最后一个音节,用力地抓挠着屠夫的手掌和面具,在漫长的窒息中痛苦挣扎。

他的眼瞳阖上,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可屠夫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原本静止下去的身体猛然抽搐起来,紧闭的眼眸愤然睁开,怨毒地怒视着面前的杀手,奋尽最后的力气踢打着他。

直到最后,那一张脸涨至青紫,猛然抽搐了一下之后,彻底僵硬。

在漫长的折磨和绞尽心机之后,死亡终于到来。

那一张至死怨毒的面孔上,眼瞳中倒影着窗外燃烧的火光。

他是第一个。

------------

一百六十一章 多行不义

下城区,甘露院,灯火通明。

往日这里充斥着香料和水烟的味道,莺声燕语,富贵绮丽,热情的仆从们奔走在每一个角落里,红袖和白纱飘飞在香风中。

宛如人间乐土。

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间乐土’了,也没有香料和水烟了,女孩儿们全都惊叫着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红袖和白纱焚之一炬。

到处是明火执仗,手持刀剑的暴徒。

这些包着头巾的凶悍男人们从洞开的大门中冲出,如同潮水,将那个男人包围,握紧刀剑,严阵以待。

一个人,敌人只有一个人。

迎着所有暴徒的视线,鬼手摘下了嘴角的烟斗:“尸罗逸多在么?”

人群之后,传来一声怜悯的叹息。

在层层保卫之中,尸罗逸多凝视着他,眼神就变的惋惜起来:鬼手真的老了。

在他年轻时刚刚来阿瓦隆,人人都说鬼手是最好的杀手,前无古人,掌上的技艺天下无双,所有被他盯上的人都要死于非命,那时候他叱咤风云。

可是后来他接了不该接的活儿,碰了自己不该碰的东西,违反了萨满的规矩,那一只手就被萨满亲手砍掉了。

从那只手被砍了之后,鬼手就再也没有什么成绩可言。

哪怕是手再被接上去,可断掉的骨头却续不会来,变成萨满的一条狗……这么多年了,他不但老成这样子,就连曾经的技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为何要叹息呢?”

鬼手听见他的声音,就笑起来了。他抬头,凝视着人群之后的那一双阴鸷眼神:

“尸罗逸多,虽然我来这里是为了取你性命,但老友见面,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照理来说,像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不是应该摸黑上门的么?”

尸罗逸多冷声反问:“难道你以为你来到这里。说你要找我,我就要乖乖地奉上自己的头?”

“抱歉,你可能误会了。”

鬼手笑了,摇头。掐灭了自己的烟斗,将它放进怀中,声音轻柔:“我以前确实是个杀手没错,但并不擅长潜行和暗杀,也一直没有做过潜伏和忍耐的工作。

可以说。对此,我毫不擅长——”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摘下了右手上的手套:

“——因为我喜欢走正门。”

黑色的皮质手套上,六个暗扣在他的挑动下依次解开,每一个暗扣的解开,都有一条束缚在手背上的皮带弹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到最后,那一只紧缚经年的手套无声地脱落。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随着鬼手的袖管缓缓挽起,隐藏在长筒手套之下的手掌,终于暴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在火把的映照中,那里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尸罗逸多的神情一变,眼中隐现厉色,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弹动。

屋顶的黑暗中,尖啸凭空迸射。

叮!

一支涂抹了墨绿色毒液的箭矢骤然出现,却又凝固在空中,凝固在鬼手的面前——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紧握着。

看着所有人惊愕的眼神,鬼手就笑了。试着‘收紧五指’,于是一片空白中就响起了指节摩擦的噼啪声。

箭矢破碎,化作粉末。

紧接着,他伸出‘手’。探入了面前敌人的胸膛中,缓缓抽出。

没有流血,没有伤痕,也没有任何异状,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枚依旧在跳动着的心脏。

噗通。

失去心脏的男人倒地,再起不能。哪怕喝下了多么珍贵的药剂。榨取出多少生命力,不能一瞬间再生出心脏,那么面对这一招就毫无用处。

“如你所见,尸罗逸多先生。”

鬼手向前迈步,声音彬彬有礼:“我不会剑术,不会用箭,也不懂得下毒和偷袭,我唯一会的只有这一招。

十五年前,我的右手还在的时候,我用它来破开敌人胸膛,去挖出心脏。当我的右手失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反而可以省略掉一道工序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令这个城市倍感耻辱,不过今天,是耻辱终结的日子了。”

噗!

他手中的心脏猛然破碎,血色从收紧的五指之间泼洒出来,像是泼洒的血雨,有那么一滴落在尸罗逸多的脸上。

感觉到落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尸罗逸多呆滞地抬起手指,抹了一把脸,看到指间的血色之后,他就愣住了,脸色顿时惨白,踉跄后退。

他尖叫,口中呼喊着什么天竺土语,大概是杀了他,干掉他,或者让这个家伙死无全尸之类的。

于是,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咆哮,隐藏在那群壮汉之中的一名天竺苦行僧突施辣手!

瞬息间,一个消瘦人影从人群中冲出,口诵梵音,宛如雷霆骤然炸响。

唵——!

瞬息间,他的皮肤化作了金属的古铜色,像是骤然化作了一名金人,就连体重都暴增了数倍,**的脚踝和砖石碰撞,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随着他的强力呼吸,肺腑之中隐隐有雷声滚荡,一丝丝电光就这么从金属化的皮肤之上亮起,游走迸射。

转瞬间,像是经文之中所描述的护法金刚从天而降,平地掀起风雷,震慑心魂。

随着那个秘传音符的吟诵,梵音所过之处,所有人的神智都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

可正是这一个空白过后,裹挟着雷电的金刚僧已经扑面而来,右手结印,如金刚杵一般劈顶砸落!拳在空中便掀起了尖啸,掀起层层气浪,演化降魔正法!

迎着那一记砸落的金刚印拳,鬼手抬起了手掌,正面迎上……

砰!

一瞬间,空气中爆出了一声闷响,电光爆射,耀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只能够感觉到在那一团电光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往返、来回、游走。

那是比声音更快的东西。比雷霆要更加短暂,也更加的迅捷。瞬息之间往返折回,掠过了漫长的距离。

快得像是一个被惊醒的梦。

那一瞬间过后,再无任何巨响和声息。耀眼的电光消散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两个身影。

鬼手依旧站在原地,暴起的苦行僧人也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动弹不得。

“还愣着干什么?”

尸罗逸多惊叫,催促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僧人:“快杀了他啊!我从天竺将你请到这里,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吓人的么?!”

苦行僧人依旧不动。

鬼手凝视着那个金刚怒目的男子。神情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敬佩,轻声感叹: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将血肉和皮肤都转化成金铁的秘术吗?天竺苦行僧人真是藏龙卧虎,令人佩服。”

“我输了。”

金属化的苦行僧发出沙哑的声音,闭目轻叹:“尸罗逸多……跑吧。”

随着他的话语,那一口憋在胸臆间的气终究是泄了出来,气泄了,‘秘仪.金刚定’便无法维持,他重新恢复了血肉之躯。

紧接着,寸寸塌陷!

像是液体一样,瘫软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

阴冷的月光从天穹上洒落下来,照在鬼手那一只看不见的手上,就照亮了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具完整的白骨,从头颅到脚趾,惨白中隐隐带着铁青色,随着鬼手的晃动,便在冷风中轻轻摇曳起来。

那一瞬间,隔着金铁化的血肉,苦行僧全身骨骼便已经被他尽数掏出,不少一根!

“十年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手很快。”

迎着那些呆滞的眼神还有惨白的面孔,鬼手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已经变成了这么快。”

十年之前,鬼手的技艺绝世。至今,依旧天下无双!

随着五指的松开,惨白的骨骼落地,砸在地上,声音清脆,宛如一串白骨风铃。

这是压垮琴弦的最后一根稻草——崩!

人群中。忽然又咆哮的声音响起,已经快要疯掉的男人举起自己的刀,冲向鬼手,当头斩落!

人潮扰动,院本的平衡被打破了,那群药效渐渐发作,已经迷失了理智的人闻到血味,便发了狂。

咆哮和嘶吼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人群吞没了鬼手的身影。

十分钟之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几十年来,甘露院头一次如此静谧和安详,宛如一个坟墓,充满着死亡的寂静。

唯一站着的人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点燃了自己的烟斗,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袅袅的青烟。

烟草中夹杂着的药粉被点燃了,随着烟雾涌入肺腑,扩散开来,就压下了伤口上传来的阵痛。

就在他的肩头、胸口、背后,双腿之上,乃至头颅,鲜血淋漓。有些血是敌人的,也有一些血是他的。

“毕竟是老了啊。”

鬼手轻声叹息,痛得皱起眉头,夜露深重,上了年纪之后的风湿又开始犯了,刚才在躲闪一把匕首的时候,腰也闪了,已经疼的走不动路了啊。

是老了啊,干嘛不服老呢?

他心里有些懊恼: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干嘛要学屠夫那个家伙跑到敌人的老窝里玩血洗全家的路数?

又不是谁都像是屠夫那个怪物一样,不论怎么杀都杀不死……

他轻声叹息,抬起被血染红的眉毛,环顾四周。

“——尸罗逸多?你还在在么?”

寂静里,无人回应,阴影中,尸罗逸多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几乎快要窒息了。他悄无声息的踉跄地后退,可是跌倒在了台阶上,就瘫软不起。

“我看到你了,麻烦你稍等一下,在那儿别动。”

鬼手看到了他,眼神就亮起来了,缓慢地挪着脚步,向着他走去。

在他的右手之处,依旧空无一物,只有空空荡荡的袖管。

可血将那一只无形的右手染红了,令它显露出了狰狞变化的形体,宛如一个噩梦在现实中的投影,幻化出了种种地狱的倒影。

那一定是死亡凝结成实质的样子吧?

究竟是多精湛的杀人技艺,才能触碰到这么可怕的境界呢?

尸罗逸多呆滞地看着鬼手渐渐逼近,眼神绝望。可到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中,却浮现了一丝解脱。

“嘿嘿,原来报应在今天来了么”

他笑了起来,嘲笑着自己,眼神便释然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来吧!”

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子,裸露心口,决心直面自己的死亡:“这就是因果业报的道理罢? 所有的行恶者都需要面对命运的惩……”

“并不是。”

鬼手伸手没入他的胸膛,看着他貌似释然的眼神:“其实,很多比你坏的人,一生都过得很快乐,而且在幸福中老去,死之前儿孙满堂。

干嘛一定要让别人和你一样倒霉呢?”

尸罗逸多怔住了,眼神波动,原本强行挤出的‘释然’被砸碎了。面目便扭曲的像是恶鬼。

他怒视着近在咫尺的鬼手,张开口,像是要大声咒骂,又像是要垂死一搏,咬断他的喉咙!

可是轻柔的破碎从他的胸腔中响起。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倒地抽搐,最后不再动了。

临死之前,他的生命中好像迎来了短暂的安详……只可惜,强行安详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想要死的有尊严一些,可惜,死就是死,并不存在尊严这一说,而且他依旧死的像是一条狗。

月光之下,他的尸体渐渐僵硬了,黯淡的眼瞳倒映着远处自己亲手点燃的火焰光影。

死不瞑目。

-

-

-这两天更的有点少,真是抱歉,今天争取多更一点,下午还有一更。

------------

一百六十二章 有花的地方

惨白的月光高悬在天空上,照亮了寂静的城市还有骚乱的城市,月光映照着那些冷漠的银白色大理石宫殿,还有在火焰中动荡倒塌的棚屋。

丝丝缕缕的雾气穿行在燃烧的火光里,像是活物一样氤氲在城市中。雾气飘渺,以冷淡的白色覆盖了那些鲜血和杀戮。

在雾气的深处,隐约传来了沙哑而悠远的歌。

那是悼亡的祭曲。

下城区域,白教堂区,海格特墓地。

雾气缭绕在这一片寂静又荒凉的土地之上,墓园的黑铁之门大开,袒露出了通向死者世界的道路。

灰白色的墓碑如同树木一样东倒西歪的插在地上,枯树斜斜地指向天空,一片死寂。

远方到来的海鸟带来了种子,于是在那些泥泞的腐土之间便长出了一片片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花。

细碎的花瓣里带着微黄的蕊,沾着露水,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像是被埋葬的人从地下吐出的最后气息。

就在墓碑之间,萨满披着漆黑的祭服,伫立在泥潭中。

他凝视着面前的墓穴,在墓穴中躺着一具简陋的木棺。

那是一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像是还活着一样,尸体瞪着眼睛,对着天空怒目而视,仿佛准备拔刀和敌人分出生死。

他的敌人斩下了他的头,他便死了,可他的同伴取得了胜利,也带回了他的尸首。

“――伊夫力。”

萨满按着木棺,眼神怜悯又复杂。他的沙哑声音回荡在墓园之中,如同向死后的世界介绍这一位新入的成员:

“他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属,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他至死追随我,不改初衷。

他沉溺于酒精和暴力中,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人。

他死了。”

萨满展开手掌,将手中的两枚银币盖在了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瞳之上。为他支付了度过冥河的船资。

他最后看了一眼死者的面孔,轻声道别:

“――阿瓦隆感谢你曾经做过的奉献。”

棺盖合拢,萨满为他钉上了一颗钉子,目送着死者沉入黑暗。享受永恒的安宁。

一具新的木棺被抬上来了,死者的面孔上看不出狰狞或者安详,只是安静的沉睡着。

“艾里克?”

萨满看着那一张脸:“我认识你,原来你也死了啊。”

他怜悯地擦去了死者脸上的尘埃,轻声宣告:

“他是下城区的一个小混混。墙头草,随波逐流,做过很多事情,可那些事情都没有成功。

他曾经有过做一番大事的满腔热血,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人头地,然后他做糟了所有的事情。

他一事无成。”

萨满将银币盖在死者的眼瞳上,低声道别:

“愿你在无尽的长眠中寻找到活着的意义。”

棺盖合拢,萨满接过了榔头,为他钉紧了前往死者国度的‘行囊’。

木棺沉入了泥潭中,消失不见。

-

新的棺材被送上来了。这一次,萨满却忍不住轻声叹息。

“天竺人,尸罗逸多。”

他看着那一张扭曲的面孔,眼神倏无悲喜,只是怜悯:“又见面了呐,就让我为你送别吧。”

他为尸罗逸多抚平了扭曲的面容,轻声宣告:

“十六年前,他来到这里,这一座城市没有拒绝他的到来。

为了出人头地,他贩卖禁药维生。广开妓院娼寮。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因此而死,一个儿子送回了天竺,他不敢再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赚钱。他毒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可他的到来也令混乱的禁药得到了管制,有那么一丁点的人得到了幸免。

他死有余辜,但又不至于罪该万死,只是一个两头都够不到的可怜虫。

他曾经为这个城市奉献过许多,也曾经遵守过规矩。

可惜。他走错了路。”

萨满将银币盖在他的眼睛上,为他合拢棺盖,钉上了钉子:

“安息吧,你的名字将留在阿瓦隆的记忆里。”

-

最后送上来的,是一具沉重的铁棺,铁棺中,那个身披着沉重甲胄的男子已经与世长辞。

像是经历了刀剑的劈斩,烈火的焚烧,还有箭矢的攒刺,死者已经体无完肤,可至死他都没有松开手中的重剑。

断裂的剑刃的裂口上残留着厚重的血色,在寒风中轻轻震颤,如同魂灵的叹息。

“矮犬沃纳,阿斯加德人的首领,你死的堂堂正正。”

萨满用手帕为他拭去了脸上的血,将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他看着他的脸,就像是看到了他这一生的奋勇和咆哮:

“十几年前,他和他的部下来到这里,将独眼取而代之,贩卖自己的武力,掠夺财富。

阿瓦隆无私地接纳了他,给了他一席之地。

他并没有一技之长的生存技艺,也没有出类拔萃的长远眼光,也从不依靠有情而活,他只崇尚力量,也追随着力量。

他至死无惧,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战士。他本来可以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可惜……”

他将银币盖在死者的眼睛上,神情冷淡又惋惜:

“――他辜负了这个城市。”

铁棺合拢,沉入泥潭之中。

萨满回头,看向身后,看着那些一具具从白雾的尽头送来的棺木,那些棺木中沉睡着死者。有的里面是他的朋友,有的里面是他的敌人,那些在阳光下活不下去的人在今夜死去了,便葬在了黑暗里,永远地沉入了这个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会见证他们的死亡,为他们微薄的生命赋予意义,哪怕这一份意义轻如鸿毛。

-

在漫长的送葬之中,鬼手撑着拐杖,有些蹒跚地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说了什么。萨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鬼手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问:“疯人院那里,我们真的不管么?”

“我让屠夫去,只是让他带阿尔贝托的尸体回来,他做到了,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解决。”

萨满说:“我们只解决我们应当解决的事情。”

鬼手点头,听见了萨满沙哑的呢喃:

“鬼手?”

“嗯。”

他抬头,看着萨满的背影。

这个苍老的男人凝视着那一片渐渐从泥塘中生长出来的墓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隐约的叹息:

“今年我们种下这么多尸首,来年一定会开出很多花来吧?”

无人回应。

------------

一百六十三章节 血祭开始

漆黑的夜空中,云层被火焰的色彩映照,如血猩红。

在焦灼的风里,灰烬飘飞,升上了天空,碎散的火粉在空中明灭,消失无踪,像是火焰的群星正在缓缓的升起。

大火已经燃烧至最**。

街道之上,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在那些遍布每一个角落的拼杀和反攻之中,所有人的耳边都是咆哮和哀鸣。

明明空气中漂浮着阴冷又诡秘的气息,可那种气息却被火焰的焦灼所覆盖,萦绕在每个人耳边的隐约的笑声和吟诵被怒吼和尖叫所替代,变得细不可闻。

在层层砖石的覆盖里,深入地下数百米的地方,那宏伟而嘶哑的颂唱声如雷声滚荡。

这里是中央机关.最终实验室。

轰鸣的颂唱和乐声回荡在这个正圆形的广场之上,在墙壁之间翻滚,冲上了顶穹的黑暗里,扩散向了四面八方。

燃烧的水银流淌在砖石的缝隙中,形成了诡秘的音符和乐章,那些乐章迅速的变化、扭曲着,像是窒息而死的蛇。

“神明恩典,如此甘甜!我等罪人,竟蒙赦免,昔我迷失,今归正途,曾经盲目,又复得见……”

就在那些图纹之上,数十名披着血色法衣的乐师占据了共鸣的窍眼,彼此的心神连接,狂热的吟唱着堕落圣诗。

就在狂热的吟诵之中,他们的双眼翻白,神智仿佛都随着那狂热的歌声而燃烧起来了,沉浸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颂唱里。

明明是带着神圣意味的颂词和旋律,可此时此刻,却彰显出无意言喻的癫狂和狰狞。

如同潮汐一般的以太波动从他们的身上荡漾开来,化作了仿佛来自炼狱的赤红光芒。

虚空中传来了阵阵嘶鸣和咆哮,就像是地狱之门即将打开,妖魔的国度即将降临!

这原本是《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中二十首颂歌之一,由先代圣徒们所记录下来的传世典籍,教团中某个派系代代传承的的重宝。

后来在黑暗世界的战争之中。它被邪神的使徒所篡夺,以百目者的力量,将二十首神明颂歌,尽数秽染成了邪魔颂曲!

而就在狂热的颂唱中。鲜血的色彩从虚空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那是无以计量的猩红,潺潺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和河流,河流澎湃,汇聚成潮。

血色的潮水覆盖了顶穹、大地、每个人的呼吸。交叠着形成了汪洋肆虐的景象。

那已经是经过了无数次提取和纯化的血液,从数不清的性命中所压榨出的生命本源!

海潮一般的血色在空中波荡着,隐隐交织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在漩涡的周围,仿佛空间都扭曲了。

而就在漩涡的中心,是深不可见的黑暗!

“赤眼,血路就要开启了,加快速度!”

就在血阵之外,头戴面具的知更鸟发出命令,他看着那一道鲜血中酝酿的亮光,眼神狂热。

血阵的正中心。双眼赤红的黑乐师吞吸着这无以量记的生命力量,口中的狂热赞颂越发的沙哑和尖锐。

漩涡剧烈的震颤起来。

快了。

就快了!

血路,即将开启!

知更鸟轻声笑起来,身影消融在黑暗中。

-

-

轰!

燃烧的下城区,天空中,漆黑的云层中骤然迸发出一道雷声。这是巨量以太的流动所产生的天象,却像是云端之上的神明震怒,发出怒吼。

一道炽热的电光从天而降,如同长鞭抽打在了塔桥的尖顶之上,惊得一群骑警脸色惨白。

那一道雷鸣过后。城市之外的海潮声便诡异的消失了,可风却没有停止,

风中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冷寒气,令人簌簌发抖。

――暴雨将至!

天地之间一片窒息。

可就在着窒息一般的寂静中。塔桥上的警长却感觉得心中阵阵不安袭来,如此强烈。

就在他的身后,塔桥另一头的黑暗里,传来了马蹄驰骋的声音。黑暗中,数十只铁轮碾过青石,迸发出隐隐巨响和飞散的火星。

是马车。至少一个车队的人从上城区冲过来了!

警长的腿哆嗦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信使的方向,可是却找不到信使的踪影――刚刚他明明还在这里!

就在他的错愕之中,那种滚雷一般的驰骋之声渐进了!

“停下!立刻掉头,前方不……”

塔桥另一头的守卫怒斥,可马蹄和车轮却骤然加速了,从哨卡正中央碾过,将脆弱的哨卡撞碎,分崩离析!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个噩梦,那一列车队撞碎了哨卡,冲上塔桥,疾驰在狭长的车道上,笔直地向着下城区冲过来了!

足足有三米多高,如同妖魔一般庞大的的巨马拉扯着马车在疾奔。

它们抬起了铁蹄,踏碎了青砖,呼哧风雷,冲破了黑暗和阻拦,一股反顾地冲向了庞大的闸门,像是将整个闸门当做不存在?!

“他们疯了吗?”

警长的脸色苍白,踉跄地后退:“快让开,让……”

轰!

巨马和车轮从他身旁呼啸掠过,卷起的狂风令他踉跄倒地,耳边尽数是铁轮碾压大地所迸发的轰鸣。

那一列车队宛如驾驭着风暴和妖魔而来,所过之处,一切哨卡和阻拦都轰然破碎,径直地撞向了封锁着塔桥的铁栅栏。

丝毫没有血肉之躯的摸样,那两匹巨马嘶鸣,漆黑的眼瞳毫无畏惧地迎向了前方的阻碍,铁蹄践踏大地时候迸发出阵阵雷鸣。

紧接着,是令所有人都软到在地的强烈震荡。

先是变形,然后凹陷,最后扭曲,崩溃!

面对着巨马的冲击,足足有手腕粗细的厚重栅栏轰然破碎,断裂的铁片飞迸,深深地嵌入了岩石之中。

漆黑的马车撞破了最后的封锁,悍然冲入了燃烧的下城区中。

警长呆滞地看着那一列长长的车队如此肆无忌惮地闯过哨卡,脑中一片茫然和懵懂,只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

“接着。”

他身旁有人说,将一个东西抛入他的怀中,他呆滞地低头,看到了怀中的头颅――那是刚刚还威风八面、对他们呼来喝去的皇家特使的头颅。

他的身体一震,嘴唇哆嗦着,就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别怕,是假的。”

那个披着灰黑色雨披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死与你无关。”

“假的?”

警长茫然地抬头:“他明明有皇家颁布的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枚银色的龙首徽章被摆在了他的面前,灰色雨披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徽章。

“你见过真的没有?”

他收回徽章,向后伸出手,抓住了车队末尾的马车,身体便被带起,骤然向着后方飞出,随着车队消失不见。

最后的瞬间,警长看到了他的雨披在风中翻飞。

残留的火光照亮了上面的暗红色图纹。

――红龙与剑之徽!

“皇家乐师团?”

他忍不住轻声呢喃,呆滞地看着车队远去,消失在燃烧的黑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