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自己可以(1 / 1)

曲项向阳 元月月半 3096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章 我自己可以

  曲怀瑾那晚上没睡好,怪梦连连,夜里惊醒几次,睁眼的时候脑子里又空白一片,梦到什么完全没印象。

  后半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半靠着床头刷了两个多小时微博,天蒙蒙亮的时候,困意才又上来。关了小灯,把手机往床边的小桌上一扔,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八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沐念阳打来的。

  她那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看到陌生号码,挂了人家两次。

  第三遍的时候,意识稍稍清醒,终于想起要给沐念阳当“导游”这件事。号码归属地——中国上海。如果不是诈骗电话,就肯定是他了。

  揉揉眼,撑着床垫坐起身,还是接了电话。刚睡醒,嗓子有些干哑,一个“喂”字发了一半,后半部分完全含在嗓子眼里,听不真切。

  那端的人倒是早就料到一般,语调轻快,里头隐隐带了笑意:“还没起?”

  “嗯……”闷闷地回了一句,听筒里传来隐隐的音乐声,她猜测他应该在开车,便问,“你到哪了?”

  “市体育中心,大概二十分钟到楼下。”

  曲怀瑾默了一阵,再把即将和前夫单独出游这个事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仍是不大舒坦。

  没等她开口,男人又说:“要是困的话就继续睡,我在楼下等。”

  她倒是想说“好”,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

  他是院里费了大功夫才请来的上海专家,而她只是一个堪堪在市医院站稳脚的小医生,孰轻孰重,一看便知。既然上头把事情安排下来,她一小喽啰,自然不能怠慢人家。

  这样想着,心里那一丢丢的抗拒也被她强行压下,干干地回了一句:“不用,我现在就起,等会儿见。”

  “好。”

  于是便挂了电话,曲怀瑾在床上坐着缓了会儿神,拍了拍脸颊,稍微精神些,才磨磨蹭蹭下床去。

  脚上有伤,行动不大方便,平日里十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今天硬是花去了半个多小时。

  下楼梯更叫一个缓慢,等她龟速挪到一楼,沐念阳的车子已经稳稳停在路边。似乎挺无聊,男人倚在车旁,手指上挂着车钥匙,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圈。

  自觉让人等久了,曲怀瑾杵着拐杖急走了两步,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个狗啃泥,单脚蹦了几下,才勉强稳住。

  那动作有些滑稽,她抬头的时候,甚至看到沐念阳唇边的弧度又扩大几分。

  沐念阳把钥匙揣进兜里,向前跨了两步,微扬起手,眼看就要触上她的胳膊。

  曲怀瑾行动快于脑子,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男人的手依旧伸着,离她有约莫两个手掌的距离。

  气氛顿时尴尬,双双沉默。

  相对而立,沐念阳看她,她低头看地,如此光景持续一分钟有余,这个点来往行人不算少,见着他俩,皆会多看两眼。

  也许她们只是在看这个颜值颇高的男人,曲怀瑾却觉得不自在极了。

  眼珠一转,她先搭了腔:“我自己可以。”

  那人不着痕迹地又看了她一眼,终是收回了手,眸色沉沉,情绪不高的模样,脸上又分明是挂着浅浅笑容的,说出的话,也多半含着玩笑意味:“昨天抱都抱过了,现在扶一下都不肯?”

  曲怀瑾轻轻摇头,垂着脑袋,重新调整了因刚才的动作而有些歪斜的拐杖:“我们现在的关系,做这些不合适。”这是她的解释。

  也不知道沐念阳听了什么感想,只是再看过来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像是在层层剖析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那视线让曲怀瑾略略觉得无所适从,于是不再和人僵持,从他身侧走过,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后座去。

  沐念阳也没傻站着,后脚就坐进驾驶座,语气平平道:“是我的疏忽,以后会注意。”

  “那再好不过。”曲怀瑾无意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怕越扯越多,再提起以前的事,闹得双方都不痛快,随口问,“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

  他答:“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自个儿就在X市生活过几年,念书那会儿没少出去游玩,市里有些地方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根本用不着别人陪同,她甚至觉得主任这个安排权属多此一举。

  撇撇嘴,曲怀瑾又问:“那有其他安排没?”

  “先回学校一趟,老师知道我回来,特意让我过去一趟,说是十点有个演讲,值得一听。”发动车子,沐念阳熟门熟路地拐出楼区。

  “嗯,听完之后呢?”

  “去一趟家具城,挑几样看得过眼的,那屋子里总不能空荡荡的。”

  曲怀瑾心想就住一年而已,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布置吗?嘴上也没说什么,只附和地点点脑袋。

  她住的地方离医科大挺近,更别提沐念阳还抄了近道,五分钟的车程,就能瞧见那古典味儿十足的大门。

  这学校是开放式的,又是X市景观之一,平时并不会限制闲人出入,只要出示个证件,就会大方放行。

  到地方的时候,离演讲开始还有四十多分钟,里头已经坐了挺多学生,前排位置几乎被占尽。

  他们从后门进去的,曲怀瑾也实在懒得挪到,瞅准进门的第一个位子,也不问问同行人的意思,自个儿先落了座。

  沐念阳只低头瞧了她一眼,微一挑眉,也挨着她坐下:“听说是北京来的专家,你确定坐这儿?”

  曲怀瑾兴致缺缺,加上睡眠不足,有气无神地把脑袋搭在桌子上:“我边上不就一专家吗?上回我去广州人也说我是专家,没什么稀奇。”

  沐念阳轻笑,长指微动,敲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随便你吧。”

  专家确实没什么稀奇,只不过年纪比他们大了几轮,工作的医院比市医院档次高了一些,在领域里头有点儿名声罢了。

  说的内容也是老生常谈,他们这些本硕博都熬过来的,自然不用费心去听,记笔记是学生才需要做的事。

  曲怀瑾勉强听了大半,又觉得这专家说得过于书面化,和实际上手其实有些出入,心里给人贴了个“误人子弟”的标签,转头就干了别的事。

  主任几天前发了之后要带的那两个学生的资料到她邮箱,她当时忙着准备课题材料,没来得及看。

  手头事太多,她忙得晕头转向,现在进学校里看到这么乌压压一群学生,才想起自己那俩被遗忘到旮旯里的学生。

  市医院挑人挺严格,但凡人能拿出来的资料,都要求准备一份,每次收进去的□□,少则一二十页,多则五六十页,详细又繁杂。

  偏偏还要求带人的老师得一字不漏地看一遍,完事儿还要写一篇几百字的能力评估和培训规划给上头。

  她不反感带新人这件事,但是这前期准备却让她厌恶透顶。

  她深觉这么做毫无用处,一个人的能力和品行如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非要让人从一堆最容易造假的书面资料里头得出个第一印象,往后发觉和实际情况不符,对师生双方都不是好事。

  想是这样想,医院规定就在那里,她再有个性,也不至于贸然挑衅医院的权威,毕竟还得靠人赏口饭吃。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心里早就有数,哪能在这种事情上断了自己的前路?

  这俩学生她之前也听说过,男的叫杨柯,女的叫姜岚,是她们学校神外科近几年难得的人才。

  偶然和以前导师通话,那老先生还夸赞了他们一番,说是颇有几分那时候易辉和她的感觉。

  曲怀瑾心里有谱,这两个小年轻应该会被市医院相中,果不其然,人博士一毕业,市医院就抛出了橄榄枝。

  只是没想过院里会把这等厉害的人物放到她手上,按说这类人才都是直接由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亲自带才是,怎么看也轮不着她一个入行四五年的人。

  当然,相比带些知识储备不足、能力欠缺的人,她还是相当乐于带这种的。

  现在正是她晋升的关键时期,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学生这边越省事越好,不然她评副高的计划真得泡汤。

  好在这两个的资料不算多,大致读完,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她放下手机闭眼缓神的时候,讲台上那位还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扬……

  大概能明白边上那人为何能早自己那么几年“事业有成”,这种讲座也能听得认真仔细,那专注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曲怀瑾耷拉个脑袋又熬了近半个小时,那边才算告一段落。

  几个学生举手问了问题,老专家再意思意思回答个大概,便有人宣布可以散场。

  沐念阳先起身,高大的身躯挡去了部分光亮,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走吧。”

  “不去和你老师聊聊吗?”人特地邀请他回来听讲座,这么走了好像不太妥当。

  那人却说:“再不走怕你睡着了。”

  “……也不至于。”

  沐念阳没和她争,余光看到几个姑娘小心翼翼往这边来,眉头微蹙:“再慢点又得等一两个小时。”

  曲怀瑾起先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听到几个姑娘低着声音激动地谈论着什么,再看看那些姑娘含羞带怯的小眼神,霎时明白过来。也不耽搁了,麻溜地拿了拐杖从后门出去。

  沐念阳走得挺快,跟后面有妖魔鬼怪跟着似的,说了句“我在车上等你”,迈着长腿先她一步下了楼梯。

  看他跟脚下生风一样,一溜烟看不着人影,曲怀瑾挺想笑。

  多大的手术都不见他眉毛动一下,偏生拿这些热情过剩的小姑娘没辙。每回遇到都是绕道而行,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弯着眉眼和人客套几句,与其说是不擅长应付,倒不如说是懒得应付。

  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都知道,沐念阳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私下里更是随意散漫惯了,但凡他觉得麻烦的事情,大多都会选择避开。应付小女生,就是那类事情之一。

  坐进车里,曲怀瑾说他:“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人小姑娘不嫌弃你年纪大就不错了,还把人当豺狼虎豹一样防着,难怪你单身。”

  沐念阳不气不恼,发动车子:“我嫌弃她们的年纪。”

  曲怀瑾极不赞同:“二十出头,带了少女的青涩,又兼具女人的成熟,最好的年纪,你嫌弃个什么劲儿?”

  “太小,有代沟。”

  “……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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