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1)

长乐夜未央 易楚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弋夫人冷哼,不屑地转头,看都不想看霍光的笑容。

霍光仍然不在意,俯身将手中的行礼搁到地下,以更加轻松的语气道:“受赐此图的是我,夫人以为谁是周公,谁是成王?”

“或者……”霍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煞气,“我该问夫人凭什么认定成王是指钩弋子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钩弋夫人心头一颤,转脸便对上霍光似笑非笑的神色,她的脸色立时煞白。

这一变化仿佛取悦了霍光,让他的笑意更盛,以更加不在乎的语气又追问了一句:“或者,夫人以为,受赐此图的我,对夫人之子可能像周公对成王一般……忠贞不二、无微不至?”

——天子总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看着面色如雪的钩弋夫人,霍光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再打击也不会产生更多的效果了,于是,他以十分遗憾的语气道:“皇子无辜,金侍中言‘皇子生母下狱案治,皇子当如何自处?’主上深以为然……”

看着钩弋夫人又惊又惧的神色,霍光抿唇,敛去所有神色,平静地说完下面的话:“诏:系狱云阳,无诏不得与见!”

——这是秘狱了,比之前下掖庭狱更加可怕!

——尤其是传此诏的是霍光!

钩弋夫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此狱由仆掌治,夫人可觉满意?”霍光再次微笑着询问。

“你要做什么?”钩弋夫人颤栗着反问。

她知道奉诏治狱之人拥有一般官吏所没有的权力,更何况有天子的那道诏书,谁又敢多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满心愤恨——事到如今,又有谁会为她多事呢?

——她出身寒微,入宫后,虽然不乏父亲的旧交照应,但是,那些阉宦又岂是无所图的?锦上添花自是容易,却不要指望他们会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

一瞬间,她几乎想破口大骂——难道卫家人高贵、高尚,凭什么永远有人愿意为他们挺身而出?不过就是奴婢之流!做的事情也不比她清高到哪里去!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那么多人心?

——“你跟皇后比?泥沼污秽与苍穹白云比?赵婕妤觉得这个笑话如何?”那个被剪去头发的年轻女子一脸鄙夷地嘲讽她的虚伪仁慈,哪怕已经体无完肤,却还是坚持“负皇曾孙至郡邸狱出首”是自作主张!

“……夫人在想什么?”霍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却见霍光的脸近在咫尺,不由又是一骇。

霍光跽坐在木栅前,笑得云淡风轻:“我方才说的话,夫人一定没有听到,我便再说一次吧!”

钩弋夫人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

“夫人还记得暴室的模样吗?堂堂的婕妤贵人却踏足那样的污秽卑贱之地,夫人真是受委屈了!”霍光摇头轻叹,一副为她抱屈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长御,年纪比夫人还小,那般酷刑,夫人怎么能看得下去呢?”霍光不解地问道,态度十分真诚。

钩弋夫人忽然抬头,看着霍光拿着行灯站起转身:“仆却是不忍心见夫人受刑的……”

“霍光,你不能这样对我!”见两名狱吏走近自己的囚室,钩弋夫人陡然明白了霍光的意思,扑到木栅上大声疾呼。

“夫人,我能!”在门口停步,霍光淡淡地回应,“我确定,相信夫人也会确定的。”

——他从不仁慈,霍家人从不仁慈。

——霍去病认父却未惠及霍氏。

——霍家人只在乎自己重视的人!

——敢伤害他重视的人,自然就必须承受他们的怒火与报复!

——就是报复!

——没有什么高尚的目的与深远的考虑,纯粹的报复。

他的兄长将他从平阳带走时,问他:“还想回来吗?”

他摇头——他无数次在深夜祈求能够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如今能够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他的兄长点头,恣意的笑容仿佛能够照亮一切灰暗的角落:“那些儒生的话最是罗嗦,不过有些道理还是能听听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

——为了报复而报复是没有意义的,时过境迁,某些怨恨其实根本不会再让你有感觉,但是,如果只有报复才平息愤怒与怨恨,就顺应本心吧!

——甘泉苑中,他的兄长能对部下射出必杀的长箭,今天,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动手?

霍光冷笑着,准备离开——又不是拷问口供,他何必看着她受刑?

“霍光,别以为你清白!害死太子的不是我,是你!”钩弋夫人的声音凄厉,疯狂地大笑,“为了替卫太子报仇?霍光,你以为你没有份?”

霍光脸色倏变,转身制止狱吏,却没有再靠近囚室,而是继续站在门口的阴影中,冷冷地质问:“夫人何意?”

钩弋夫人恶毒地望着黑暗中的人影,笑得极愉悦:“太子的行踪可不是我泄露的!是从你的家中泄露的!霍光,你说你要怎么办啊?”

盯着钩弋夫人看了好一会儿,霍光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冷冽:“多谢夫人指教,我会报答你的!”

——他会少用一样刑的!

言罢,霍光拂袖离开,无论钩弋夫人再嘶喊什么,都没能让他停步。

步出云阳狱的囚监,霍光一下子跪倒在地,想吐出什么却因为一天未进食而只能干呕,十指死死地抠着地面,粗糙的石块磨破了指尖,他却感不到一丝痛意。

“……侍中……霍侍中……”终于有人扶起他,关切不解的声音渐渐唤回他的理智。

“……幼公……”霍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杜延年。

杜延年不解地看着他,见他回神便放开手,退开一步:“正是仆,侍中传书急召延年,不知何事?”

霍光拭去嘴角的污渍,淡然询问:“用刑!”

杜延年一惊,却听霍光冷冷地言道:“慢慢地用刑,一样样来,我不想她死得太早!”

——那样才能让他不致再迁怒……她的儿子……

杜延年不是很赞同这种纯粹折磨人的做法,刚想开口,却见一只玉瓶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杜延年有种惶恐的感觉。

霍光轻笑:“陀罗粉……”一种很奇妙的花草,产于身毒国,据说是一种能让人在美妙的幻觉中仿若死去一般沉睡多日——若是服用的剂量过大,便会永远长眠——的存在……

杜延年没有听说过,但是,霍光也无意解释,只是吩咐:“过了今年便给她服下。”

稍顿了一下,凑在杜延年的耳边轻语:“除了你,狱中见过她的人……”

杜延年霎时瞪大了眼睛,却在霍光冷厉的注视下沉默了,伸手接过玉瓶。

霍光拍了拍杜延年的肩,持灯离开,没有叮嘱药粉的用量。

——为了报答她最后的“善言”,是死后被埋入地下,还是在深埋地下的棺椁中醒来,再在黑暗中绝望地死去……看她的命吧!

后世的野史传说中,钩弋夫人死后收葬云阳,尸身有香,十余里外尚闻,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