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兮君才断断续续地出声,“何以欲重我?”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天真稚儿,如何能不明白霍光这番话的意思?
——霍光是要她掌握禁中的一切动向……
——这是要加重她的权势……
——身处宫禁之中,即便是再天真的人,也不会不明白权势的好处。
兮君很清楚,这对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她也不会认为,她的外祖父专程来见她,就是为了让她开始做这样的事情。
——凡事总有一个缘故。
霍光笑了笑,眼底含着一丝欣慰——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姓上官,却真的幸君的女儿啊……
想到长女,霍光难免伤感,但是,也难免对这个外孙女心软:“纵然臣不释惑,稍后,中宫亦将明白。”
兮君不皱眉,不过,看了看外祖父,她还是没有吭声。她并不缺耐心。
“今晨,步兵校尉来报,上林苑有枯断仆地之柳,复生起立,生枝叶。”霍光轻声道。
兮君不由瞪大了眼睛:“这……”
兮君欲言又止,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不敢轻易断吉凶。
霍光微笑,继续道:“枯木复生已是奇事,更奇哉——有虫食其叶,成文字。”
兮君心中一紧:“何字?”
霍光语气平静地回答:“公孙病已立。”
汉长安城以“八街九陌”闻名于世(《三辅黄图》),也即是有说八条大街和九条大道。“八街”的名称,见载的有“香室街”、“夕阴街”、“尚冠前街”、“华阳街”、“章台街”、“藁街”、“太常街”和“城门街”。经考古探测,除西安门直通未央宫、章城门接城内环道(即“环涂”)外,其他10座城门都有大道直通或相通,呈垂直相交。其中的安门大街、直(城门)~霸(城门)大街、清明门大街、雍门大街、厨(城门)~宣(平门)大街的路宽都在45~56米之间,分三道有如今日的“三股道”,中为御用的“驰道”。如果再加上北去渭水的横门内大街,就构成为长安城内的主干道。那么,不计西安门和章城门,其他城门内的大道加起来也正好是“八街”。
89、天子气
“大将军,陛下诏君入见。”
霍光刚出椒房殿,就遇上金建拦了下来,金建拜首见礼之后,便道出来意,随即便低头肃头,一声不吭站在道旁,等霍光回话。
听了金建的话,霍光微微眯眼,却并没有立刻对金建说什么,而是转身对奉命送自己出殿的倚华与郭穰道:“中宫尚幼,需汝等多加指点。”
“诺。”倚华与郭穰齐声应道。
金建站在一旁,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霍光的态度,但是,当霍光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立刻抬头,对仍然站在殿门前的中宫侍御致意之后,便连忙跟上霍光,却被霍光的亲兵拦了下来。
“大将军……”金建无奈地唤了一声。
霍光摆了摆手,让亲兵退开——对金日磾的这两个儿子,霍光素来是关照的
金建走到霍光身边,陪着小心,对霍光低语:“大将军,上在宣室等候。”
霍光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便转头看向金建,神色似笑非笑,让金建心中陡然一紧。
“大将军……”金建真的心虚。
霍光心中有数了。
事实上,丙吉的话提醒了霍光,让他按捺下满腹的惊怒,也改了主意。
——无论上林苑的事情出自何人的计划,他都暂时不打算应对。
——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为人君者不当一回事,臣下再多的议论也不敢拿上台面。
不过,霍光倒是没有想到,刘弗陵如此迫不及待……
——也许……他与丙吉都想错了?
霍光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为难金建,领着随从亲兵往前殿去了。
在霍光出金马门的同时,郭穰也出了禁门。
霍光解释得很清楚,但是,并不详细,兮君犹豫再三,还是让郭穰去打探详情了。
“中宫……是否诏掖庭令前来?”倚华对事实并不关心,她更关心刘病已的处境,因此,在郭穰离开后,她便低声询问。
若是以往,兮君也就点头了,但是,今天,兮君倚在凭几上,良久都没有反应。
“中宫?”倚华有些奇怪了。
兮君抬眼看向自己的长御,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道:“掖庭令能如何?”
倚华陡然攥紧了拳头。
——是啊……这种事情……掖庭令能如何?
——就是想禁口,张贺也做不到啊!
兮君按住凭几的扶手,拇指在扶手的边沿来回摩挲,神色格外冷漠。
倚华咬了咬牙,还是对兮君:“婢子闻大将军之语,大将军对此事并无处置……”
兮君抬眼看向倚华,眼神颇有些古怪。
“大将军但云,数日后再议此事。”
兮君明白霍光的想法——无非是再等等,一起解决,免得一桩接着一桩,让人焦头烂额。——因此,她不明白倚华为何这样担忧。
倚华的语气忽然尖锐起来:“数日之后,谁知大势将如何!?”
兮君吓了一跳。
“长御!”皇后的傅母被倚华的声音惊动,立刻进了内室,不悦的喝斥。
兮君摆了摆手,让傅母退下。然而傅母却犹豫着不愿退下。
兮君当即便沉下脸,不悦地扬声:“傅母!”
——她的命令就这样容易无视吗?
傅母愣了一下,随即醒悟,不敢再犹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东厢之中再次只有兮君与倚华两人了。
“长御似是……想到其它……”兮君说得很慢,有些不敢确定,也有些惊讶。
这会儿,倚华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听到皇后这样说,她长跪拜首,沉声请罪:“婢子无状。”
兮君不想听这些。她直接问倚华:“长御方才所想为何?”
——以霍光今时今日的权势,不过数日的等待,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或者说,即便是有意外,霍光又怎么可能完全无法应对?
兮君对外祖父有信心,也因此更加困惑——倚华不是霍光信任的人吗?
——她怎么会……反而对霍光没有信心?
兮君直觉地认为,这与倚华方才所想的事情有关。
倚华扯了扯唇角,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维持着伏首的姿势,沉默不语。
“……卫太子……”兮君忽然开口。
倚华愕然抬头,却正对上兮君意味复杂的眼神。
“中宫……”倚华低呼。
兮君看着倚华,没有再说话。
“是。”倚华垂下眼,“那也不过……数日……”
话说出口的同时,兮君看到,素来镇定的长御竟然颤栗了。
等明白了倚华话中的意思,兮君也不由颤了一下。
——皇后……皇太子……
——三十多年累积的一切……抵不过数日的算计……
兮君害怕了,也无法不犹豫了。
——大父……的打息……真的……无妨?
兮君的心乱了。
倚华的心早已乱了!
——她比兮君更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也因此更加惊惶不安——那是皇太子唯一的血脉了!
倚华再次攥紧了拳头,将指甲刺入掌心。
——刘病已……
——绝对!
——不可以!
——出意外!
“中宫,秺侯奉诏来见。”内谒者的一声通禀让兮君与倚华同时从纷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金赏站在椒房殿的重阶之下,默默地等待。他并不指望作为皇帝使者的自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