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闭上眼,双唇紧抿,半晌竟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母亲恕罪!”史玄与史曾都是一惊,立刻跪下为长兄请罪。
不大的正堂之中,一时之间,竟只剩下刘病已仍然站着。
仿佛鹤立鸡群,那般特异独行,却也是那般孤独无依,刘病已只觉得天地虽大,人海无边,然而,茫茫无垠的天地之间,竟只有他一人了……
“……我们不过初来乍到……”
恍惚间,有轻柔的声音温和地拍打耳膜,刘病已眨了眨眼,才看见坐在主位的少妇已睁开眼,一脸平静,却没有看自己,只是拉着史高的手,平静地叙说着。
少妇没有看刘病已,然而字字句句都与他有关:“史家不过是素封之家,争斗尚且那般凶恶,何况至尊之家?我们虽是亲人,但是,病已的事情……很多很多……真的不是我们能理会的?”
她的经历让她无法再有勇气去抗争、去争夺……
—她真的是身心俱疲……
史高却连连摇头,拉着继母的手,着急地道:“母亲说的是。我们位卑言轻,能理会什么?”
看着长子的动作,再听他的话,少妇不由皱眉,正要问,就听史高继续道:“然而,既是血缘至亲,我们又岂全不理会?”
史高镇定下来,看着继母,认真地道:“母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少妇不由一震,目光不由转向刘病已,眼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目光。
刘病已一惊,满心戒惧地退了一步,却见少妇再次闭上眼,轻轻叹息。
史高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着。
这一次,没有多久,少妇便睁开眼,看向刘病已,深深地叹息:“我不懂那些事,只是听到出入的帮工议论,区区一个太医监阑入殿中竟有长公主为其入马二十匹以赎罪……”
刘病已不由心惊,顾不上为少妇的转变惊讶,便低头思忖此事。
史高看着刘病已苦苦思索的模样,心中一酸,竟是再不忍心看他了。
—这六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注:鲁王也系史家外孙出自褚先生于《史记元以来侯表》所补记的《孝武、昭、宣帝时所封国名》,平台条下记:“史子叔。以宣帝大母家封侯,二千五百。太子,史氏一女於太子,嫁一女王,今王亦史氏外也。外家有,以故,得。”褚先生的补记并不可信,不过,反过来,并无相关史料与此条相悖,易楚便以此条的内容稍作变化,以符合情节,特此说明。
11、旧事重提的巧合
病已记得太医监阑入殿中那事。
事实上,也仅是记得。
太医监阑入那一天,禁中骤然增加的郎卫巡查是前所未有的,不过,那种紧张的气氛随即便被皇后食邑的算簿更淹没了,跟着他便在未央宫的椒房殿藏了五天……
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件被提起时还有印象的事情而已。
如今,忽然之间,已经过去数月的事情再次被翻出,又是与长公主有关,刘病已岂能不深思一番?
从弄清楚自己身世开始,刘病已对长公主与那位少年天子便无法不心存戒意,事实上,对一直照应自己的霍光等人,他虽然感激,却也无法交托全部的信任——当然,一直以来,霍光也是这样教训他的。
—天地之间,他只能也只有:己可以相信!
想到儿,刘病已蓦然回神,抬眼看向也正看着自己的舅婆。
虽然长了辈,但是,仍然可以说是年轻的少妇一脸深沉,眼中虽然平静却深遂得可怕。
刘病已倒是不惧这般神态,然而不知为何,一见少妇,他的心头便莫名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念头,想探究时,那丝念头竟又消失无踪了,他不禁有些懊恼,然而看见少妇与史氏兄弟都在看着自己,他只得定神,恭敬向舅婆揖礼,很认真地请求:“病已想出门走一走……”
少妇却是一惊然绝:“不行!”
腊祭之时。长安中最是热闹。史家主母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刘病已一个孩子出门。
刘病已一怔。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位舅婆竟会如此利索地拒绝自己。没有半点商量地余地。一时之间便有些无措了。
史高却有些猜到了他地想法。见他怔忡地时候。便上前向继母行礼告了罪。转过身。伸手拍了一下他地肩膀。刘病已立刻回神:“表叔?!”
史高皱眉道:“你是查一查母亲方才说地是否属实?”
刘病已看了舅婆一眼。垂下眼帘。默默地点头。
少妇不由皱眉:“小公子是怀疑我?”
刘病已连忙摆手:“病已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母亲言重了!”史高也连忙劝解,“我想病已只是担心母亲被人所欺?”
少妇不由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却终究没有再出声只是抬手动了一下,示意两人继续说。
史高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同样抬手示意刘病已解释。
刘病已上前,毕恭毕敬地向舅婆长揖,随后才肃手道:“昨日在卫家,我与大表叔并没有听到这类消息,为何史家竟能得到这消息?”
少妇不悦地道:“我说了,是那些帮工议论的……”
刘病已抬眼看了舅婆一眼,如水的黑眸中一片平静让少妇不由心惊,已到嘴边的话却是再无法说下去了。
刘病已见舅婆止了话头,便再次垂下眼,开口时,语气中染上一丝悲悯:“虽然不便多说,但是,我想卫家对朝中的事情绝对不是不关心的,尤其是与我有关的事情……而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几乎都与我有关……史家不过刚迁来长安,怎么会就会这么巧?”
史家主母对“卫”这个姓氏并不陌生,再听刘病已话中的意思是隐隐地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是最不相信世上有巧合二字的!
这般一想,竟是越想越惶恐,少妇再也坐不住了然站起,来回了两趟又骤然停步,对刘病已问道:“小公子打算如何探查?”
刘病已眉角一扬:“去几处询问一下便知道了。”
听到他乃是有目的地的妇稍稍安心,却还是道:“让大郎跟你一同去。”
“谢舅婆!”刘病已立即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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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刘病已从侧门离开了一身极寻常的纯玄布衣的史高十分新奇,拉住疾步离开的刘病已,不解地道:“为何要换这么一身?”
刘病已没好气地瞪自家表叔一眼:“表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尊家殷富?”
—财不露白!
史高恍然大悟,随即便自嘲地拍了脑门。
—好歹也是从鲁国千里迢迢来到长安的,这种忌讳,史高还是明白,只是他并没有将其当成在长安也要注意的事情。
刘病已拉着史高疾步离开,同时压低声音对初来长安的表叔谆谆教导:“长安闾里,游侠甚多,那些人最喜欢劫富济贫的名号,在长安城中,他们倒是不敢太放肆,但是,若是见到年少可欺的,几个人伙同讹上一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