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悦服。故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修之于庙堂,而折冲还师。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恶用费哉?”
说这话的显然是儒生。只是听到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辞后,不仅桑弘羊连声冷笑,便是素来温和爱民的丞相田千秋也是频频皱眉。
——什么叫站着说不腰疼?
——“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这种话就是最典型的!
——仁政若是有用。太宗孝文皇帝时。汉家哪来地烽火甘泉之危?
不过。这些话自有桑弘羊来说。田千秋紧皱地眉头在听到桑弘羊出声后。便缓缓舒展。
“匈奴桀黠。擅恣入塞。犯厉中国。杀伐郡、县、朔方都尉。甚悖逆不轨。宜诛讨之日久矣。”桑弘羊是商贾之子。素来最注重实际。而武帝也是如此。这般虚伪地大义之辞实在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因此。语气竟不由缓了下来不再冷厉逼人。而是带上了几份嘲讽。“诸君恐难被坚执锐。有北面复匈奴之志。又欲罢盐、铁、均输。扰边用。损武略。无忧边之心。于其义未便也。”
田千秋低头。掩去眼中一闪而逝地笑意——桑弘羊就差指着说话地那位文学。痛斥他叛国了!
“古者。贵以德而贱用兵。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废道德而任兵革。兴师而伐之。屯戍而备之。暴兵露师。以支久长。转输粮食无已。使边境之士饥寒于外。百姓劳苦于内。立盐、铁。始张利官以给之。非长策也。故以罢之为便也。”(注)
又是一个托古言今地地儒士。
田千秋忽然觉得这些贤良、文学的言论颇为刺耳。
——贵以德而贱用兵?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既来之,则安之?
田千秋开始明白,孝武皇帝为什么一面推崇儒家,一面对信奉儒家的士大夫根本不予重用了!
——都是一帮只会喊仁义口号的书生!
——真论爱民、忠直,还比不上信奉黄老无为之学的人!
——城彼朔方、列郡祁连的功业俱在眼前,他们却一转头,眼睛只盯着:花国库里的钱没有?!赋税严苛了没有?!
——有?!那就是横征暴敛!那就是劳民伤财!那就是置民生疾苦于不顾!
——白登七日!烽火甘泉!侵边扰民!这些全是汉帝文德不修的缘故?!
——兴师而伐之,屯戍而备之,是靡费天下!弱女和亲,厚币重赂,北去大漠的不是他家女人,送给单于的不是民脂民膏?!
田千秋也开始觉得恼火了。
其实,去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田千秋是极力赞同的。
他觉得,泱泱大汉岂会无才俊大家?朝廷聘以礼,命郡国举贤良、文学,以问民生,应当总会有几个大才,能助朝廷定国之长策。昔日孝武皇帝几次下诏求贤良,群士慕向,异人并出,所以,朝廷上下才会名士云集。
想想孝武皇帝时的群臣,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洛
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将率则病……那是何等的局面?再看看如今的朝廷,主少国疑,公卿百官,文武之数,何及先帝时的一二?
他没有想到,这些贤良、文学却尽来这些虚辞,所指还是盐、铁、酒権、均输这些先帝策定的国策长计。
——他们轻飘飘一句“不便,请罢之”,所说的道理,好像所有事情都是不需代价便可以轻易解决的!
——汉不必兴师,不必屯戍,匈奴自会慕天子仁政而来,四夷自会不战而宾服,边民自会安居乐业不受异族刀兵?!
田千秋对天子诏令的这件差事已经毫无兴趣了。
——明摆着就是毫无意义的辩论而已。
——天子也罢,大将军也罢,都不可能罢盐、铁、均输之事……最多也就是为了安抚一下,罢酒榷……毕竟,如今国库空虚,充实都来不及,哪里可能再断收入来源?
——若是天下太平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的情况是,主少国疑,四方蛮夷无论之前臣服与否,此时皆虎视眈眈,兵备如何能罢?
虽然对桑弘羊的敛财运筹之能不甚欢喜,但是,田千秋很清楚,若无桑弘羊策定盐、铁、酒榷及均输诸事,但断不会有远逐匈奴、平定四夷的功业。
——哪个天子不喜欢文武功勋?
——哪个天子会舍得放弃自己的钱财来源?
——若是从民生疾苦上说,倒还真有几分大义,可是,这些贤良、文学却说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先帝用兵造成的,却半点不提先帝用兵的意义,好像先帝只是为了自己的功业而穷兵黩武一般!
——简直是荒谬至极!
田千秋心里顿时将这一次郡国所举的贤良、文学归作不通时务的迂腐好名之辈。
既然有了定论,田千秋也就没有再关心桑弘羊与贤良、文学的争论,心思转而开始思索今年的春播诸事。
——好容易赶上两年没有天灾的好年景啊……
一直到长史委婉提醒老丞相时间已不早了,田千秋才出声打断了正在慷慨陈词的贤良、文学的话:“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诸君之义下次再续。”言罢便携了桑弘羊的手走出馆舍,还不忘让长史将记录诸人发言的文书带上。
“君侯这是去哪儿?”被田千秋拉着同乘一车的桑弘羊,发觉田千秋的朱轮皂盖双朱轓车并未行往丞相府,不由一愣。
田千秋正扶着铜较,闭目养神,听到这句问话才睁开眼:“大将军府。”
“君侯何意?”桑弘羊不由紧张,“君侯方才一言不发,可是认同那些贤良、文学之议?”
田千秋没有想桑弘羊居然这样想,不禁怔忡了一会儿,待他反应过来,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桑弘羊,不由连忙摇头:“御史大夫误会了。”
“请教君侯!”桑弘羊难得在田千秋面前低头,如此谦卑的姿态让田千秋又是一愣。
虽然是丞相,但是,先帝立内朝分相权,丞相的权力早已被削弱,因此,临终托孤之际,先帝根本没有想到田千秋这个丞相,受诏辅幼主的全是内朝重臣,当时刚迁为御史大夫的桑弘羊亦在其列。
桑弘羊素来以顾命辅臣自居,哪里会将一个没有实权的丞相放在眼中?
愣了片刻,田千秋连忙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轻笑着道:“大夫误会了,仆虽不通食货钱财之事,但是,也知道大夫为国兴利,功莫大焉。盐、铁、酒権、均输皆国之长策,岂可因议论而废?”
这一番话说得桑弘羊顿时浑身舒坦,颇有些飘飘然了。
田千秋瞥了桑弘羊一眼,笑了笑,继续道:“然,郡国奉诏举贤良、文学,其议亦不可无视,此事如何定夺,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