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两声几近凶狠的喝斥让殿中的侍御宫人伏首在地,不敢面对明显愤怒的皇后。
倚华跪在绣幄旁,眼角悄悄瞥了一眼皇后,却发现年幼的皇后只是站起身,并没有任何动作。
兮君很生气,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用过午膳后,她的额角便一跳一跳的,又胀又痛,心情本就烦躁,方才那一阵闹腾。让她实在是压不住火了,现在。吼了一嗓子,心中才爽快一些。但是,满殿的寂静立时让她再度头痛起来。
“说!你们究竟为什么想进宫?”兮君很烦躁地开口。
“入了宫,若能得到陛下的宠幸,那些官吏就不敢欺负我们家了!”
很天真地回答,却是第一个答案。不过,回答的人不是一直表现得咄咄逼人地佩兰,而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袁华。
听到这个答案,再看看一脸认真地少女,兮君很不解地道:“若有官吏不法,你可向刺史检举。也可向诸吏投书……”
倚华忍不住在心里呻吟一声——皇后比眼前这个家人子还天真啊!
暗暗感慨之后,倚华无奈地告诉自己——皇后原就比那位家人子小,更天真一些也是应该的。
皇后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年幼的女孩已经看到三人眼中毫掩饰的讶然嘲讽。
兮君轻轻皱眉。没有兴趣再过问这件事了。
“带他们三人去见陛下。见过之后,按宫规处置。”小皇后转头吩咐站在幄帐左前方地大长秋。随即转身走出朱幄。
步下重阶,兮君又看到了掖庭丞。皱眉始终未松开的皇后很不在意地挥手:“至于掖庭丞,自己去少府领罪。”
中宫诸人跟着皇后,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说皇后的处置有误。
走到鄂邑长公主面前,兮君停了一步,微微低头,道:“长主见谅,我身体不适,就不陪长主用膳了。”
鄂邑长公主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皇后隐隐显出腊黄的脸色,不由就改口道:“中宫保重。”随即又交代兮君身后的侍御:“派一人去传召太医!好好侍奉中宫!”
“诺!”
上了车辇,同乘的倚华不无担忧地询问皇后:“中宫感觉如何?若是不适,不若在椒房殿留宿吧!”
从跨城辇道回建章宫,路程并不短,又是高处,风势甚大,皇后若是已经不适,恐怕会更觉得难受。
兮君也想答应,但是,想到刘弗陵地态度,便还是摇头到她留宿未央宫的消息的。
见皇后摇头,倚华也反应过来,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接过宫人奉上地绣袍给皇后加紫蔽风,但是,仍然不时有风吹进来,倚华开始还有些担心,待看到皇后的脸色反而舒缓了许多,便不由松了一口气。
“中宫是不喜今日殿中地合香吗?”倚华只能如此猜测。
兮君思索了一下,不是很确定:“也许吧!”她平日不喜欢用过于浓烈、复杂的熏香,一般都是用果布或者苏合香,但是,长秋殿中地合香却是黄门署按例供给的,香氛不深,但是,很复杂,不知用了多少种香草混合。
倚华暗暗记下,打算稍后便提醒宫人注意皇后驾临之所地熏香。
“长御,她们为什么想进宫?”不适的感觉消失,兮君便又想起那三个家人子的事情,“家中不好吗?”
倚华一愣,随即反映过来,苦笑:“中宫出身高门,不知民间疾苦……”
“我知道!”兮君很不满意这样的说法。
——她当然知道一般平民的生活很辛苦,但是,仅仅因为辛苦便愿意远离家人吗?
——再说,掖庭之中,也不是完全不事生产。
——虽然不必像宫中侍使的官婢一般终日劳作,但是,待诏掖庭之中,每日也有纺绩女工的差使要做的……
倚华轻笑:“中宫所知与真正的疾苦还是不同的。”
兮君不解地扬眉,却没有再出声,而很安静地倾身听教,这般端正请教的姿态让倚华不能不继续解释:“哪怕是一般的贫苦家庭,女儿家也多是在内室纺绩织绣,因此,女子肤色总是以白为上,只观她们的容貌便知,她们必是要抛头露面,为生计奔波的……若能入宫,无论如何都比在家中
“长御是说,宫中再辛苦的事也比平民生计轻松?”小女孩微微皱眉,眉目间一片凝重。
12、你看出来又如何?
“长御是说,宫中再辛苦的事也比平民生计轻松?”小女孩微微皱眉,眉目间一片凝重-
皇后的问题让倚华一愣,回过神,抬眼却觉得皇后头上的副笄六珈竟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她不由低头,不知该如何说,便只能沉默了。
“宫中是不是过于奢侈了?”七岁的皇后十分认真,却让倚华不由失笑。
“中宫过虑了。”倚华连忙开解,“宫中的规例都现成的,各种开销都是依着先帝时的旧例执行,后宫之中,除了中宫,最高位不过是八子,秩视千石,哪里谈得上奢侈?”而皇后自有食邑租税等私府收入,是不必领秩禄的。
倚华可是生怕皇后一时兴起,打算学孝文皇帝以俭朴为尚,到时候,宫中上下必然深怨皇后,连带着自己也落个满身不是,再说,相较少府的收入,宫中开销远没有到入不敷出的地步,若非如此,朝廷也没有能力赈灾、用兵。
兮君盘算了一下,觉得的确如此,便没有再纠缠这件事,两人沉默着一直到了诣宫。
一下车辇,倚华便觉得宫人的神色不对,不由皱眉,却因为皇后已经准备下辇而来不及问,扶着皇后步下辇车。
虽然之前感觉还好,但是,辇车上了飞阁复道后,风势变大,皇后还是显出了病态,显然之前地不适并不只是因为对熏香感觉不习惯。
——皇后沉浸在哀悼悲痛的情绪中太久了……还是太过伤身了。
方起身。兮君便知道不好,头晕眼花不说,两腿还一阵阵地软,根本不知道脚下踩没踩实,那五层木阶更是忽近忽远,让她心惊胆颤。根本不敢迈步,最后,还是倚华看着皇后神色恍惚,心道不好,暗中加重手上的力道,几乎是挟着皇后,让她沿着木阶步下辇车。
步下木阶,兮君便靠着倚华的手臂,好容易才压下头晕的感觉,倚华一边扶住她。一边轻声地催促宫人让太医尽快过来。
思忖了一下。倚华还是躬身请示:“中宫。让保母背你头:“……好……”
保母立即在皇后面前蹲下。倚华与另一名长御将皇后放到保母背上。由保母背起皇后。随即匆匆进殿。
一行人将进殿门时。一个尚未及笄地小宫人忽然跪倒。稽低呼:“中宫……”
“噤声!”倚华断然打断了对方地话。“中宫不适。无论何事。待会儿再禀!”
宫人不敢争辩。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面色腊黄地皇后。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