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陪酒
“磨蹭什么呢？都这么久了，还没化好妆？”
“一个个的还真以为自己要成大明星了？”
伴随着这尖长、音调高到嗓子眼的声音，来人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噔噔的声响，两者交织着涌向傅潜的耳朵，她拿着化妆刷的右手也不由得抖了抖，一层薄薄的细粉漂浮在空气中。
来人正是傅潜所在女团的经纪人李姐。
一身黑色刺绣高定连衣裙，脚踏七厘米的细跟高跟鞋，李姐在化妆间内踱步走了一圈，精明的眼光在她们每个人浓妆艳抹的脸上扫了扫，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件准备出售的商品。
她走到中央的位置，拔高嗓子说道：“化好妆的还不赶紧换好衣服出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所有人按顺序给我排成两行站在这，明白了吗？”
“明白！”
李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周晏然抱着手臂开始埋怨：
“你们就不能快点吗？”
周晏然语气不善，看向面前排成一行正对着化妆镜搔首弄姿的众人，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
她这话立刻引起了底下人的反感，有人故意小声嘀咕着——
“你有人帮你化妆当然快啊，不像我们……”
“可不是，而且你们花完了我们才能化……”
“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美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潜不作声，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打好底妆后，她对着镜子小心地涂上正红色的口红，轻轻抿了抿嘴，又端详了一遍，把稍稍涂出界的那一点用手抹掉。
化好之后，她又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妆容没什么问题了才离开化妆台。
傅潜的手心其实早就渗出了细汗，难免她会紧张，毕竟这是她们这个十八线女团第一次登台表演。
不不不，她嘲讽一笑，或许说是三十六线开外的女团更为合适。
没什么好紧张的，傅潜心想，这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多关卡等着她去闯，这小小的一次登台不值得她紧张。
她走进换衣间，看着挂在墙上仿日系甜美萝莉风的连衣裙，摸了摸布料，嗯，果然和看上去的一样劣质。
穿在身上，还微微地有点刺，傅潜皱了皱眉。
“傅潜，快点换行不行，还有几个没……”
那人还没叫嚷完，傅潜就穿着演出服出来了，门外那女孩看到她这副穿着打扮，嘴角撇了撇，旋即低头走进换衣间。
她站在化妆间的中央，不停有人从她身边走过，身后换衣间的门开了又合上，开了又合上。
年轻貌美的女孩拖着半长的裙摆像一尾鱼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来回穿梭，她们中的一些人换好了衣服又站在化妆镜前面左右上下地打量着自己，她们清楚地知道，姿色在这个行业就是本钱，是你与人谈判的砝码。
傅潜突然想起刚进来的那一天，她们十四个女孩拿着行李来到鼎盛娱乐报道的时候，青春洋溢的一群女孩一路上吱吱喳喳闹个不停，坐在她旁边的莫沙沙看她不怎么说话，主动问她，傅潜，说说呗，你为什么想当明星？
傅潜只记得自己很平静地只回答了三个字：
我想红。
莫沙沙眼睛睁得半圆似是十分惊讶，嘴唇一张一合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撇过头跟别的女孩聊天去了。
傅潜心想，进这个行业的，谁不想红？
噔噔噔——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傅潜赶紧回过神站好，紧接着剩下的年轻女孩们自觉地排成两行，背挺得笔直，头微微向上仰着，洁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李姐检阅似的目光扫了一眼，点点头，露出个还算满意的笑容。
“好好表现，这次表演是第一次公开亮相，能不能打开知名度，让观众记住你们就看这一次了。另外，这次表现会在下一次个人考核评比中占百分之二十的分数。如果想要自己在下一次公开表演的时候多点露面的机会，就努力吧。”
李姐说完这句话就把她们带到后台门前。
马上就要上台了，女孩们一时全都寂静下来，只是眼珠子仍然紧盯着前面那扇门，蜷握着的拳头泄露了她们此时的情绪。
终于，主持人喊出了她们组合的名字：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鼎胜娱乐今年最新推出的大型女子团体Better！大家掌声欢迎！”
舞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门缓缓打开，黑暗中她们站到舞台的最中央，摆出早已排练过无数遍的姿势。
轰地一声音效过后，头顶上的灯光终于亮了起来。
周晏然边走着台步，边有节律地扭着身子走了出来，这时舞台上只剩下一盏追光打在她身上。
“哇——”
台下观众席发出一阵惊叹，尽显意外之色，掌声纷纷响起，间杂着拍照的声音。
周晏然本就立体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格外精致，眼神也是勾人的魅惑。
台下的李姐勾起嘴角，点点头。不愧是这么多人中她最看好的一个，无论是外形还是唱跳实力，每次团体考核都稳坐第一名。
李姐想着，突然蹙眉看向傅潜，她是第七个出场的，因为在上次的考核中十个人里她排名第七。
第七名，很危险的一个位置，在这个团体里最后只能有五个人留下来。
终于轮到傅潜出场，一站上这个舞台，她就开始紧张了，小腿有点控制不住的抖。她压下那股莫名的慌张，甜美地笑着走到伸展台前面，边挥手打着节拍，就像往常排练的那样，缓缓唱出分配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两句歌词。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唱完独唱的部分后，后面副歌部分还有一个大合唱，她的部分就这么多。
七十五分，比之前排练的时候状态更差。李姐皱眉，在心里给她的表演打出分数。
团体表演结束后，舞台上的灯光终于全亮了，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从舞台的侧边走到他们中间。
“wow，真是异常养眼的一个表演，今晚现场的男观众们真是赚到了，男观众们，你们开心吗？！”男主持夸张地说道。
台下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声。
“是的，不愧是今年鼎胜娱乐重金打造的女子团体！”女主持微笑地向观众介绍着，忽然转头看向男主持，打趣道，“刚刚我可是看到你都差点流口水了……”
男主持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接下来，让现场的观众和电视机前的朋友们来认识一下这十位美丽的女孩吧。”
男主持把话筒递向离他最近的周晏然。
周晏然盈盈一笑，低头一副娇羞的模样：“大家好，我是周晏然，言笑晏晏的晏，然后的然……”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紧接着，话筒又传到莫沙沙的手上、吴子晴的手上……
傅潜是第四个自我介绍的。
她看向台下的观众，微微鞠躬，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大家好，我是一点都不肤浅的傅潜！”
女主持人被逗乐了，问：“哪个傅？哪个潜？”
傅潜看向女主持，一只手拿着话筒：“师傅的师，潜力的潜……”
台下又一阵笑声响起，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傅潜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不对不对，是师傅的傅，潜力的潜……”
男主持人本来眼睛就不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附和道：“傅潜同学，希望下次来的时候别再念错啦……”
傅潜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傅潜介绍完自己后，把话筒递给下一个人。
这时，台下最前排观众席的一位女观众对她旁边的女生说：“你看，她微博名竟然也叫不肤浅的傅潜！”
“不是吧，我看看。”
虽然两人音量不算太大，但由于离舞台近，这句话还是被台上的主持人听到了。
他们逗趣道：“看来傅潜同学真的很想证明自己是个实力派啊……”
这次活动除了有她们这种18线小明星外，还有当前最红人气最高的偶像小生秦衍和一些老牌艺人，比如许心婕、龚曜等等。
在娱乐圈这个更新换代速度奇快的圈子里，即使是像龚曜这些老牌艺人也比不上秦衍一半的人气，据说节目组花了重金邀请秦衍作为压轴嘉宾，统共不到十分钟的表演时间，费用竟然高达七位数。
不过单看台下的灯牌，几乎就有一半以上都写着秦衍这两个字。
秦衍这两个字就已经意味着高居不下的收视率、足够的关注度和话题讨论度。这也是李姐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把better组合的出道首秀选在这里的原因，即使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好，让我们记住这个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better组合和她们的首发单曲《better》，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娱乐圈的常青树许心婕老师演唱《宿命》……”
傅潜刚回到后台，就听到吴子晴和陈筱筠在小声说她的坏话。
“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一上台还挺会演。”
另一个女孩阴阳怪气地附和：“你这是怪人家表演课学得太好了？毕竟人家想红嘛……”
傅潜呼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把这些冷言冷语都抛在身后，只是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
傅潜刚往前面走了几步，就看到李姐站在走廊的拐角处。
“刚好，我有事找你。”李姐示意她过来。
“我知道我今晚表现的不是很好，刚上台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傅潜决定主动认错。
“我不是来责骂你的……”李姐伸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最近这半年吃了很多苦，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对于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你已经足够坚强。”
刹那间，傅潜心底开始翻江倒海，眼眶瞬间就红了，就在半年前还过着锦衣玉食般生活的她如今却背负上沉重的债务被迫走上一条崎岖不平的荆棘路。
“虽然今晚表演的部分不是很理想，但在采访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好，在这个圈子，实力固然重要，但情商才是决定一个人红与不红的关键……”
傅潜正开解着她，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跟李姐打招呼。
是Paul，秦衍的经纪人。
傅潜转头看了过去，双眼还跟兔子似的红着，湿漉漉的目光却与Paul旁边的那个人对上。
是秦衍。
这还是秦衍第一次看到傅潜露出这么委屈可怜的表情，让秦衍想起了下雨天流连在马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狗。
傅潜赶紧转过头，用力地揉了揉眼眶。
李姐不明所以，不知道一向有礼貌的傅潜怎么这时变得有点莫名其妙，只好跟傅潜示意：“傅潜，这是秦衍。”
秦衍两个字咬字特别重，似乎是在强调来人的身份。
傅潜只好再转过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向他鞠了一躬，说道：“您好，我是傅潜。”
秦衍低笑，伸出手：“傅潜，好久不见……”
傅潜看着空气中骨节分明的手怔了几秒，她本以为秦衍会配合她装作两人不认识的样子，况且以她现在的境况，更加没有相认的必要。
李姐推了她一下。
她抬头看着秦衍，仍然是那副跟他哥哥一样漫不经心的表情。
以前她就觉得他们两个眉眼间很像，但虽然都是上帝之手精雕细琢的作品，秦律的五官更凌厉，秦衍的更秀美，之前她就觉得秦衍的五官精致得过分，是那种女生站在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的长相。
如今半年光景不见，两人的样子几乎在她脑海中重叠。
一想到秦律，傅潜心脏处就隐隐作痛。
李姐见傅潜久久没有伸出手，剜了傅潜一眼，便自己伸出手去，赔笑着道歉：“没想到傅潜这小丫头竟然和你是故人，那以后傅潜就拜托你多提点提点了。”
秦衍也不恼，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化妆间。
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傅潜一眼。
傅潜头还是低着的，仍然没看他。
李姐就此事教训了傅潜一番后，终于不再折磨她的耳朵。
沉默过后，突然抛出一句话：“你回去告诉她们一声，等下先别脱下表演服。”
“怎么了？”
“等下你们所有人都要去K会所。”
“去哪干嘛？”傅潜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她清楚地知道那是怎么一个地方，有钱人纸醉金迷的销魂地。
“陪酒。”李姐面无表情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秦渣渣（男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