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少年你命中缺我 星放 2 万汉字|19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五十章

——

永远是一个女孩、让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

这句话大抵是不错的。

过南柔情似水,吸吸鼻子, 伸手过去抚了抚少年的侧脸:“那, 就嫁给你。”

就嫁给你。只嫁给你。

跪在地上的少年握住脸侧的那双小手, 放在唇边啄了一口。帮她把戒指带上:“往后的喜怒哀乐……”

他缓缓站起身来:“……我陪你过……”

“……生老病死, 我陪你挨……”

过南的视线跟随着他渐渐挑高。

丫头踮脚,他低头。湿软的唇碰在一起、温润又美好。

小生的身子渐渐热了起来,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下的反应。勾着她的腰,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挑逗她的舌尖,在她的嘴里攻城略地。

丫头身子骨软,被小生一揉,化成了一汪春水, 趴在他的肩头轻轻低处喘。小脸绯红。

这大概是两人吻得最有性/欲的一次。

一切顺理成章、也水到渠成。

少年大手抚着肩上的短发,侧在她的耳边, 声音干净:“锅巴, 我这里有你想要的全部未来。”

“我信。”

她信。并且从未质疑。

*

赵家和过家的这门亲事, 也在此之后被搬到了明面儿上来。

过臻自然是臭脸:“才刚毕业,就结婚?我不同意。”

旁边的巴元跟在后面赔笑, 扯了扯自家老公的袖子。别的不说, 赵苏和朱倩好歹是亲自上门来提亲的,这样摆脸子给人家说到底是不礼貌。

“哎呀,你看, 两孩子也谈了这么多年了。早晚是要在一起的……”

“那就晚一点。”过臻甩来巴元的手, 抱胸往旁边坐了坐。

还是舍不得吧。捧在手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宝贝, 就要这样嫁出去了。虽说离得也不远。可……他心里就是迈不过那坎儿。

从前只要一听别人说锅巴将来是要嫁人的,他就得跟人面红耳赤的。想都不敢想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过臻,你看……”朱倩刚想开口说话的。

对面儿的过爸爸突然探身到过南的面前:“锅巴,再等几年不行么?爸爸知道你喜欢小生,那爸爸自私一点再留你几年不行么?”

“不行。”答话的是旁边的赵生。

“嗨,你小子。”他闻言的人“哗”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

怒气冲冲的样机,好像在说:就你小子要拐走我闺女儿,还敢在我面前叽歪。

寡淡的少年手抄在兜里也不怯场,靠在椅子上仰头、视线和他对上,好像在说:怎样?

就在这情势危机、剑拔弩张的一刻。夹在两人中间的过南突然站了起来。

“爸,你这样就不怕将来小宝贝恨你么?”

????

……

过臻和巴元对看看耸耸肩:“小宝贝?小宝贝是谁?”桌子那边的朱倩和赵苏也是一脸懵比。

“我和小生的孩子啊。”

“什!!!!么!!!!”

别说是过臻了。这次整个屋子都炸了。

朱倩在一边皱眉扯扯赵生的袖子,肚腩了句:“死孩子。”

巴元也挪到过南的身边,看着她的肚子:“锅巴,你……你该不会?”

丫头看看自家妈妈,又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瞥自己的肚子,就自己他们想歪了:“妈,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和小生结婚的话,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就能给你们添一个小孙子。可我若是五年后才和小生结婚的话,你们的小孙子得鳖个五年才能出来见世面。五年啊,小宝贝就天天在我的肚子里勾着腰转啊转的,得无聊死。总是问我:妈妈啊,你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啊。那我也只能摊手摇头、狠心的告诉他:啊,宝贝儿你再等等啊,你外公不让。”

她瞅瞅过臻,“爸爸,你说他不会讨厌你们么?”

……

无语。

巴元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逼婚的。

歪门邪道,胡搅蛮缠。

可问题是、就特么这一套歪门邪道、还真把后面的爸爸给说动了。外公?过臻的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又不动声色的恢复平静。抱胸皱眉佯装愤怒地坐了下去。

想想要是有个萝卜头大的小家伙,天天围在他身边:外公、外公的。那多得劲儿啊。

“说、说得也是吼。”他下巴朝自家媳妇抬了抬。

是个鬼啊。巴元真是……她看着自家老公,苦笑摇头。大概是人慢慢老了,那颗全副武装穿满铠甲的心,就会有一角被得尤为柔软,碰触不得。

朱倩朝过南竖了竖大拇指:得意死了,还是她儿媳妇儿聪明。

谁知,旁边一直默默不严言赵苏突然直起身子来:“我也要一个。”

????

……

“你要什么?”朱倩扭头不解地瞅了他一眼。

“孙子。”

……

刚说完,朱倩和巴元就同时察觉到了……各自身边那两个快五十岁的问题儿童,火热的对峙着。

好像谁的目光不够凶狠,就抢不到孙子似得。

两个妈妈同时捂脸叹了口气。这两个男人,怎么越老越幼稚?

不过,婚事总算是这么定下了。

一旁的过南扣着小生的手得意洋洋的扭扭。朝眼前人抬抬下巴,意思:怎么样?我厉害吧,小小一招,就把那个顽固不化的爸爸拿下了。

闻言的人不说话,手指把玩她的骨节,看着她坏笑。

那时候,丫头还不知道他眉目间究竟藏着什么。就权当是自己看错了。

可一年后,浴室洗澡的人突然被他从后面缠上,在她身上到处点火,在她耳畔轻声的呢喃:“给咱爸生个孙子吧。”

三年后,早起要做饭的人突然被那双手拉回怀里,随之扣在身/下。

“昨晚才,还来?”

“给咱爸再添个孙子吧。”

丫头想哭。自己造的孽,哭着也得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外人面前,小生还是那副高处不胜寒的冰凉样子。

只有过南见过,

他从红脸小声道,“锅巴,你、你离我远一点。我硬了……”

到两人嬉笑大闹,丫头被按在床上心想这回儿要被吃掉了吧。他在玉肌上游走几番,最终喘着粗气把丫头抱起来,细语:“怎么办,舍不得。”

再到他紧实的小臂箍住她的玉颈,含着她的耳垂:“锅巴,我……真的忍不住了。”

往后的很多年,总有人问过南青梅竹马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应该就是这样子吧。你见过他最青涩的眉眼、也试过他最性/感的抚弄。

*

最终过家和赵家商定,婚礼定在了四个月后的秋天。

这已经是行程安排下来最早的日期了。过赵两家的意思也是,绝不能简简单单的只办一场婚礼,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让整个南城也热闹热闹。

婚礼的筹备几乎都是巴元和朱倩在弄,过南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亲自上门谢绝了那家公司的面试,开始精心布置自己的小书店。

她也希望这四个月完婚的那天,她和小生的书店也可以同时面世了。

除此之外,她也在一直忙着给楚河、小书、还有卫晨他们打电话。

但是结果都不太尽如人意。

“什么?这是真的么?真的么,锅巴,你和小生要结婚了?这么快?啊~我受到惊吓了~啊啊啊啊~你们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蔡小书听到电话那边的消息,兴奋的快要晕过去了,可陡然话锋一转,“不会吧?11月?锅巴,11月我正在赶稿唉!楚河修车行的第二家分店也定在11月开张的啊…….锅巴,能不能提前一点?或者……晚一点?11月我们两的档期真的是排的满满的啊!!”

“结婚?你和小生?真的恭喜你们啊,锅巴。虽然意外,但是也在意料之中蛮~祝福你们。什么?11月?啊呀~11月我可能脱不开身啊。公司的休假我都用完了,请假还真有些麻烦啊……”卫晨头和肩夹着手机,两手还不停的在敲打键盘keyin。比起南城,国外的生活节奏工作节奏都快多了。

“啊!小锅巴你最终还是嫁给小生了啊。太好了,感觉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11月?可是我们11月有俱乐部有季度比赛啊……这怎么办呢?”大白在打排外赛,正好死了等着复活。

……

过南有些为难,两家帖子都发出去了,估计这时候改时间已经是来不及了:“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就一场婚礼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她和小生的婚礼。楚河、卫晨、小书他们都来不了,丫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但是,这就是生活,也是常态。当他们生活的区域环境,接触到的人际圈,工作,规划等等等等都在时间的路口走散时,就意味着他们也早已不复当初了。

值得感慨却不必为之伤感。

没有谁有义务陪谁一辈子的。你想明白这个道理才能想明白这一生的分离。

小生拿着南城小学的聘用书从门口走了进来,正好看见丫头望着窗外的还出神。

“怎么了。”他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吓了我一跳。”丫头侧头蹭他的耳边,“学校面试怎么样啊?”

“嗯,过了。学校也同意我从明年一月份开始上班。”

“那太好了。”过南吐了口气,笑道“我是真没想到的,我木讷沉静的小生要去当教书先生了。”

后面的人被她逗笑,摇摇头松手坐到她对面去:“不好么。”

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书店不大,丫头一个人顾得过来。赵生想着自己就再找一份工作。只是到最后选来选去,谁也没想到,他既然会决定去做小学老师。

“好。只是……”她捂嘴笑,“我想不到你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课的样子。”

“我也想不到。”赵生实话实说,可他冥冥之中就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很棒的老师。

一定要问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他驯服了这个世界上最调皮的学生吧。他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撇开这个话题,“怎么样,给楚河他们电话了么?”

丫头睁睁眉:“嗯,但是他们都忙,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这样啊。”闻言的人也难得失落了一下。

八月,南城最热的一个月。海港大街上满满的都是人,有南城本地的学生家长一起暑假出游,也有外来游客来领略南城的美景。这大概也是南城最热闹的一个月了吧。

九月开学季,小生跟着老资历的教师去学校听了一个月的课。熟悉教室课堂的氛围。却出乎意料的与孩子们相处融洽。

谁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明明冷脸冷面的。可那些孩子们就喜欢围着他。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有孩子缘。

十月、十一月、转眼间,婚期将至。

书店的装潢和试营业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个店名还没定。过南和赵生也正式搬到了一起,就住在书店的二楼。

昨天,巴元已经派人把婚纱和礼服都送了过来。说是她二姨在意大利特意定制了空运回来的。就当是送他们的新婚礼物。

过赵两家的亲戚也都陆续回来。

整个南城都知道了这桩婚事。跟着热闹。

挽青丝,双环结;

白婚纱,如飘烟;

红颜是新妆。语笑才焉然。

从一岁,到二十三岁。

至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夜的誓言还是这样的

——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愿意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么?”

底下的人朱倩抹掉眼角的泪,展了展眉目间的细纹,凑到巴元身边:“他们长大了啊。”

“谁说不是呢。我们都老了啊。”

“我愿意。”小生挽着丫头,那是他第二次见她穿裙子。美如尤物。

也几乎是“我愿意”三个字尾音刚落的时候。

礼堂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群人叉腰喘着大气地趴在门口:“总算是赶上了。”

蔡小舒、楚河、卫晨、大白、哨子、啸天哥。

他们还都是时光里的样子。还是那个穿校服走跑鞋的少年模样。

*

一年后。

周末晌午。

秋后的格调有些慵懒。

过南的书店里也几乎坐满了人。

都是些孩子,点一杯果茶,能从早上看到晚上。过南按照年龄,兴趣爱好,专业把各门各类的书都分了个仔细。

也经常根据那还孩子们的个人情况,帮他们推荐一些书,有的是排解高考压力的,有的是开拓眼界的,或者是培养兴趣爱好的。

过南也和他们聊天,帮他们排难解忧。因为性格脾性的缘故,大到十七、八的,小到四、五、六岁的孩子,过南都应付的来,而且特别喜欢和他们一起聊天。这大概也是世界上最轻松的最有趣的一项工作吧。那些孩子们脑袋里新奇的想法有时候真能让人大吃一惊。

赵生推门进来的时候,丫头正在洗茶杯。他走过来,拿下吧台后面的另一条围裙,自己围上,轻缓的打了个哈欠:“小书走了?”

“走了。应该已经上飞机了。”过南龇牙,“抱歉啊,昨晚特地让你回家去睡,把床让给我和小书。”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他笑,开了旁边的水龙头,分了一半的杯子过来洗,“小书这次回南城又是因为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啊。压力太大了呗,她又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期,就握笔什么也写不出来。网上关于她书的质量越来越低的舆论也越来越严重。昨天晚上陪她聊到半夜,那丫头说着说着就哭了。”

“楚河呢?没陪着她?”

“陪?他自己也是忙的要命啊。听小书说之前分店的合资人撤资了。他现在孤立无援,也是焦头烂额的。”

“那他们结婚的事情岂不是又要往后拖了?”

“嗯啊。两个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本来准备年底领证的,现在看来又得推一推了。唉~他们也真是辛苦。”过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生,上次卫晨打电话跟你说想辞职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没辞。卫晨有主见。那些背地里的手段他不会在意。”

“那就好。不过其实辞了也没什么,凭他的能力在中国什么好工作找不到啊。”她蹙眉认真的样子。

小生食指沾了水,勾了勾她的鼻子:“你啊你,总把别人的事儿那么上心。”

过南展眉:“不是答应过嘛~他们在外闯累了、倦了,想哭一场,放松一下。如果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候……就回来啊……”说着她突然挽起小生的胳膊,“我们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他们嘛。”

赵生点头笑:“是~”

话音刚落,

丫头突然凑了过来,趴在他的耳边:“小生,你看那边啊,有两个漂亮的女生盯着你看好久了。一定是觊觎你的姿色。”

赵生没顺着她的话口看过去,摇头苦笑。

“你别笑啊,我说真的,她们好像是刚搬到南城了,不知道你是我的,这两天只要你休息,她们就过来。我注意她们好长时间了……唔……”

少年扭头低下去深亲了她一口。

“小生,你干嘛?”丫头红脸,那么多人看着呢~

他笑,声音还是清水过卵石一般干净:“帮你捍卫领土主权啊。”

*

后来,我们一切都好!

*

记:

某个周一的下午,小生去上课了,孩子们也都去上课了。

她一个人坐在书店的落地窗前,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段文字:

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幸运的遇上了一座美丽的城市。幸运遇上了一个十分爱我的妈妈,一个十分宠我的爸爸。幸运的遇上了一个值得我深交的朋友,遇上了三个骂不散吵不走的狐朋狗友。

幸运的遇上了他。

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在这样的幸运和爱里长大,事事顺遂。

所以对这世上的诸多无奈和痛苦都无法感同身受。

可有一点,我明白,我最明白:

只有被爱过,你才会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所以,请不要剥夺任何人被爱的权利。

——

海浪拍岸。这家名叫【南生歌书屋】的小店招牌,温暖又显眼。

很多年后,有人相传,这家治愈人心的书屋的名字由来,只是因为老板娘太懒,用了她和挚爱的人、相守的字。

51.番外一 楚河和小书

我们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爱上彼此, 可我们爱上了。就算爱上了,我们也从没想过会在一起, 可我们在一起了。

——题记

蔡小书在床上惊醒的时候才凌晨2点。

又做了那个梦。

她没起身,从枕边摸来手机。看了看时间后,惯例划开微博。

“成书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所谓的天才少女也不过如此么。”

“也该红到头了吧, 这几年她那种半科幻的行文风格大家也早就看腻了……听说《创心》开始捧新人了?”

“是啊,好像是新大的高材生。搞管理的投身创作界了,上期杂志的专栏封面就是她。还别说, 真是个美女作家。”

……

刷了两页,就大体知道了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什么。和她猜的大差不差。

蔡小书扔了手机,深吸口气捂住眼睛。笑着自嘲:“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要靠卖话题才能维持人气的地步。蔡小书啊, 蔡小书,你还真是没用啊。”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新书的稿子她拖了整整半年都交不出来。没有灵感、脑袋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

编辑社一手两抓, 捧新人是事实。同时也把“成书江郎才尽”诸如此类的话题卖给了媒体大扒们。把她鲜血淋淋的展现在大众的眼前。

小书不怪沈岸。她知道编辑部这么做, 说明对她还抱有希望。

至少有人愿意讨论,她就还有继续写下去的机会。

房间里时针转动的声音尤其刺耳。可她的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大概是前些天刚回了趟南城,和锅巴聊了一宿,让她心里也好过了一些。

蔡小书吐两口气,眯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 天还是没有亮。

最近的睡眠总是这样, 片段式的。睡得浅, 一次维持的时间也短。每隔个把小时就得醒一次。

这次醒来就再睡不着了, 想着坐到电脑前面去吧,这样至少手指还能动动。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自己腿边的重量。她拉开灯。

楚河盖着个外套趴在她的床边。腿盘坐在地上。

车行分行的投资人刚刚撤资,他这两天铁定是忙坏了。脸整个趴在被子上。露在外的侧面冒了些青色的胡渣。估计是还没来得及整理。衣服也皱皱褶褶的,看上去很是憔悴。

小书小心翼翼的抽身下床。正想把楚河搬上床的时候。

地上的人突然醒了。他睡得也不深。

“你醒了?”他先开口问,鼻子是囔的。还有些沙哑。

“都进来了,怎么不上床睡?”

“你睡眠本来就浅,睡不上几个小时。就没想吵你。”楚河揉揉眼睛,“抱歉啊,车行的事情刚结束,本来准备回家睡得,正好开车路过你这,就想上来看看……谁知道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挠挠头,嘴唇有些苍白。侧脸的伤痕在微弱的灯光下兀自醒目着。

“投资人撤资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乐观。”他很直接,手抄在兜里皱着眉,“钱倒是可以变通,但是那个投资商的流失意味着我们损失了一个最重要的德国货源。”

“那个投资商我见过,和你挺投缘的啊,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应该是商业间谍搞的鬼吧。新城做车行又同时看中德国市场的就那么一两家。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不过这在竞争中也是经常用的一种手段。错失投资商也只能说明是我没用……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暂时遇到的一些问题都解决了,分店的试运营一切也都正常了。得感谢对手,这么亲切的给我上了一课。”

楚河按了按脖子,说完又故作轻松的挑眉,抬抬下巴指着床。

刚端着泡好咖啡走过来的人,看他挑眉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

那小子遂一头扎进被窝里。脸来回蹭蹭。

一脸满足,是熟悉的味道。

蔡小书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明明有时候看他行为举止有了成熟的样子,可有时候眉眼间的小痞劲儿,幼稚劲儿还跟以前一个样子。

“商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不知道怎么帮你分忧。”她晃了晃杯里的涟漪,实话实说,“不过只要你累了,这张床永远是你的。我去书房挤会儿稿子,你好好休息……”

“才几点?”床上的人翻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不再睡会儿?”

“试过了,睡不着了。你自己……哎……”

蔡小书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拽到自己怀里。

她的下巴正好磕在某人的胸前,有些硬邦,是成熟男人的线条。

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估计是来之前换过衣服了。

其实小书知道楚河是抽烟的,而且瘾不小。

这不奇怪,当初在南城的时候,和他一起的齐正那群人各个抽烟,他自然逃不掉。

只是,他从不在亲人朋友面前抽,也从不许手底下的人在亲人朋友面前抽。

这点小书上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楚大爷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趴在他的身上:“别闹。”

“不闹。”楚河手按在她脑袋上,“一个人睡不着,试试两个人可不可以。”

他声音带着笑意。故意逗人。

怀里的人果然“扑哧”一声:“你以为你是安眠药啊?”

“万一呢。不试试怎么知道。”楚河把一边的被角掀上来,卷寿司一般把两人绑在一起,“乖,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蔡小书锤了他一拳。被绑成这样,说的她好像还有选择似的。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再陪他躺一会儿。反正离天亮也不远了。

谁想,这么抱着抱着,她竟真的睡了过去。跟着身下人胸膛的起伏,她也起伏。

楚河听到了她轻微的呼吸声。大手揽着她脑袋上的长发,轻轻的揉。哄她似的。

大约是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锅巴的消息。消息是一天前发过来的。只是他到今天临晚才有时间看。

才知道小书前些天偷偷回了南城。才知道网络上最近出现的那些声音。也才知道怀里人这样整宿整宿的失眠睡不好觉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这些,她从来没和他说过。

原因?别说是楚河了,恐怕连小书自己也不知道吧。为什么这些事情她一件也不选择跟楚河说?甚至连在他面前示弱都不肯?

明明在一起了,可两个人中间就像是隔了什么?

这是楚河一直不断重复问自己的。

他们知道彼此爱着彼此的全部。

可以亲,可以腻,可那种感情就像是负重前进。彼此都察觉到了渐行渐沉的负担。

可换个角度想想也不是没有征兆。他和小书的感情本就复杂些。

那么多年的误会带来的情感连锁效应,真不是说一朝解开就真的解得开的。

当初从锅巴那里听来真相的时候。楚河其实是庆幸的、庆幸那夜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不然他一定没有勇气出现在小书的面前。

原因?

是楚河从来没想过,他年少时唯一伤过的人竟是他最爱的人吧。

每当看到小书孤高的眉眼冲他笑得时候。

曾经……他挡在郑清微面前骂她贱/人的样子就会不断的在脑海里浮现。

继而涌来的就是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虽说如今再归结那些理由,已经完全可以用“年少”“冲动”“不懂事”这类的字眼来为自己辩解,可是他就是无法释怀。

床上还醒着的人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他侧脸的咬肌隐约动动,眉头蹙着。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吻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直到天亮。

蔡小书醒来的时候,身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本来以为他已经走了,却不想自己挠头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被厨房一阵冲头的油烟味给熏到了。

“什么情况?”她找了根黑色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嘚吧嘚跑到厨房……

只见楚河绑着围裙蹲在水池边。旁边锅里的……不明何物散发出焦炭的味道。

“你在干嘛啊?”

“小书?你醒啦?”他手掌蹭过嘴角,吸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油烟机坏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小书往常一个人要么出去吃,要么定外卖,鲜少在家做。所以之前油烟机坏了她也没特地找人来修,“你……这锅里整的什么啊?”

话音刚落,她视线落在某人的脸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烟灰蹭开,嘴边两撇黑色跟地道战里出来的日本鬼子似的。

“你啊你~”说着,丫头摇头走上前踮脚帮他擦。

楚河怔了怔,后弯腰凑到她跟前挤眼让她擦:“本来,是想帮你做顿早饭的……”

“锅里是什么啊?”蔡小书真不记得自己家里有可以拿来当食材的东西。

“鸡蛋啊。我看冰箱里啥也没有,就放了一排的鸡蛋。本来想做煎鸡蛋的……平时在家练习的时候明明就可以做的很好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

“鸡蛋是她买来做面膜的。厨台上的油大概是前年的了,油烟机坏了,电磁炉进过水早就温度失衡了。你要是能用这些东西做一顿丰盛的煎鸡蛋早餐,那我才真应该佩服你了。”

……

敢情这桌上的东西每一个能用的……

蔡小书吐了口气,帮他蹭干净脸,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好了,你……唔……”

上面的人突然搂住她的腰吻了下来。

小书有些挣扎……刚起床。

楚河也不勉强,缠绵了一会儿便乖乖放开她,故作严肃:“快去刷牙。”

“你也不嫌脏。”她脸颊绯红,声音娇羞。气息被打乱了一半,趴在他怀里,还残留有一半的理智。

“瞎说,哪里脏?明明是甜的。”

“你这张嘴啊。”小书食指伸上去在他唇边游走,“没个正经。”

“嗯,我再尝一口。”说着他抵住丫头的手推回来又啄了一口。小书的食指隔在两人中间,他笑:“正经的。真甜。!!”

两个人都笑开。

“好啦~快去刷牙。我带你出去吃。”

“你不去车行么?”小书从他怀里出来,推开洗手间的门。

楚河跟在后面,靠在门边抱胸和她说话:“不用去了,投资商的事情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我也不着急,太着急的话反而自乱阵脚。”

“那些个小子,你不亲自去看着没问题么?”

楚河车行里的人几乎都是他从南城带出来的。也都是当年南城出了名的一些问题儿童。后来大学没考上,就全被楚河接了过来,在车行给他们找了份正当的工作。

用他的话来说:那些个小子,与其放他们去折腾社会,倒不如我自己留在跟前看着。

从前上高中的时候,他就这样。总有办法叫那些小混混服帖的。

“齐正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再说了,他们也不是当初那些个只会抽烟喝酒逃课的小混混了……都长大了。”

两个人左右聊聊,收拾好的时候,也快九点多了。

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到察觉不出来。如今笔挺地并肩站着,倒也是般配的。

楚河弯腰帮她把头盔带好,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她当年第一次坐他的车时的场景……差点儿被吓哭……

“你要是还敢拿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来笑话我,小心我揍你。”蔡小书看他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七八成,瘪嘴瞪他,“我恐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沈岸多少次让她去学车她都不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别说是自己开车了,就直到现在,连坐车,她心里都还是纠纠的。

“我知道。只是你那时候叫嚣着:‘老娘不敢,你特么能不能开慢一点儿!’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难免想起来的时候就很怀念。”

“可爱?魂儿差点儿没被你吓出来。”她跨到车上,两手搂住他的腰。

这么多年了,蔡小书一直重复不断的告诉锅巴,告诉自己:是的,我不爱他了。他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有过纠葛的朋友。

可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否认两件事情。一:明明恐车的,可坐在楚河的背后就没有事情。二……她无法爱上其他的人。

“傻丫头,发什么呆啊?豆浆都快凉了。”楚河帮她把嘴角的油条渣擦掉,“快吃,吃完你陪我出去散散心。”

他说的是“你陪我”而不是“我陪你”。

对面的人从混乱的思维里抽神出来,笑笑点头:“好啊~难得你有空。”

新城郊区的公路上荒凉的很。入秋后的植被都懒散抑郁的没有什么生机。

楚河彪的很快。“555~”的声音一溜烟儿的在公路上回响。

蔡小书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风从身上划过的清爽。

太安逸了,安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想睡觉。

这样飞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楚河在郊区的一个小土丘边上停了下来,扭头过来:“要不上去坐会儿?”

丫头松开手,仰头。不算高,但也不矮:“这儿?爬的上去么?”

“怎么爬不上去?”楚河自己先下车,后拦腰把后面的丫头也抱了下来。帮她解开头盔。

小土丘四周长满了杂草,没什么人迹。看上去就像是被荒废许久的样子。

蔡小书拽着他的手腕,哼了两声:“真的要上……哎,唉~……”

没说完呢,丫头就被拦腰扛了起来。长发倾泻如墨倒挂在楚河身后。

她不重,他气力也不小。扛着人三小五除二没一会儿就爬了上去。

背上的人哇哇叫:“楚大爷,你特么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脑袋充血。

闻言的人勾勾嘴角,轻手轻脚将人放了下来:“怎么就骂人了呢?”

脸上的奸笑没有藏好,隐约看得出来。痞坏痞坏的。

“混蛋。我自己没长腿蛮?”小书想骂他来着,可嘴角的笑也没藏住,怕他看见麻溜转了过去。

身后的人没回话。她整理好表情后扭头……

人呢?

再一看,那小子早就跑了下去,现在土丘下面,叉腰冲她招手,表情简直欠揍。

“你……你还上…上不上来?”

“不啦~”

“你……”丫头咬着牙,“那…那我怎么办?”

某人故作矫情的歪歪头:“哎呀~我刚才好像听谁说…自己有腿的啊……要不然这样吧,你对着前面的空地,大喊三声楚河,我爱你。我就上去抱你下来怎么样?”他仰头得意的样子。

……

幼稚要了命。

“你……”小书吞了口唾沫,视线瞅瞅周围,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她咬咬牙,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就这么高。滚也滚下去了。我还真就不信了。”

“别逞能哈~这里野的,滚一滚指不定能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物种……再顺带压死一些稀奇古怪物种。”

……

他说的好恶心的样子。

蔡小书刚往前迈了两步的脚又怂了怂。咽口唾沫:“是不是…我只要…喊、喊三声就行了?”

楚河呲牙眯眼急点头。

丫头叉腰吐口气,帐等她下去再算。现在得先下去。再说了,这周围也没什么人,喊两声怎么了?不丢人,不少肉,还能助益肺活量。

“楚河…我爱你!”

“楚河,我爱你。”

“楚河,我爱你。”

可话音刚落,旁边那座土丘的后面,突然“哦吼~”窜出来一群的人头。来势汹汹,似早有预谋。

我特么!!!

蔡小书本还淡定的脸“刷”一下从里红到外。都快熟透了。

“楚河,你……”她咬着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底下的少年见状、迈开大步跑了上去。凑到她的跟前。

丫头泄愤似的在他胸口锤了几拳,头埋下去:“丢死人了。混蛋。”

“我看他们谁敢笑话你。”他的声音是真透着狠劲儿,沉沉的。

“你怎么……”丫头话还没说完。跟前的少年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蔡小书吓了一跳,本能往后缩了缩却没能得逞。被痞子少年一把拽到跟前。

“别躲,小书。”

丫头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眼前的人方才还张扬不可一世的眉目突然软下来。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小小的,很好听:

“别躲,小书。”

齐正打头的这帮小子们,张牙舞爪捶胸顿足的在底下加油助威。

“抱歉,擅自把他们叫过来……”他一手牵着小书,一手挠头,“我是怕自己怂,所,所以让他们给我壮壮胆儿……”

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示弱。

其实说到底,还有另一个原因,楚河是想帮小书排解心情。让她发泄一下。这半年的时间她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找灵感,找着找着就陷入了深坑死循环。

“小书,半年了,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快被你所坚持的梦想压垮了……”

话音没落,眼前的丫头就已经眼泛泪光。不知道哭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楚河的话跟打到她心里似得。

五、六年了。她出了十几本书,前后改了几百万字。前辈都说文字是通过量变积累从而质变的。可是蔡小书并没有。

是的,尤其是最近这两年,她坚持到甚至开始厌恶了写作。一看到电脑,一看到字,就难受,甚至毫不夸张的说,

她想吐。

蔡小书自己察觉到了,她犯了所有动笔杆子人的大忌。

——

她竟然,开始对文字麻木了。

可是又不敢告诉别人。把兴趣当成职业、当成梦想去实现,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爬也要爬完。

大概又是骨子里那份莫名的傲气在隐隐作祟吧。

“我不是搞艺术的,我也不懂文学。但是我理解你对梦想的执着。我理解那种迫不得已在兴趣和职业的两难中取舍,在梦想和现实的冲撞中妥协的感受。因为我这两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我又有一点与你不太一样,因为我有齐正他们。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些小子们一人一句都能把我淹死在斗志的海洋里。有人在我的背后推着我前进,与我分担……”

“可是,小书,”他神情晃了晃,透漏着一丝丝忧伤,“你从没给我机会让我站在你的身后。你知道,有时候我多嫉妒锅巴么?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楚河……”

“你听我说完,小书,”他打断眼前人的话,“我反省过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你隐约间都保留着那份对我的见外。你从不肯在我面前示弱,甚至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你从不肯把伤口袒露给我看。我真的反省了很久……”

他突然抬起头,蹙着眉,毫不回避:“最终也只得到一个答案……大概因为你还在怕我。高二的时候郑清薇的事情……无论是在何种前提下,我选择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不是你的背后。”

蔡小书的心口又像是被弹打中。“砰”的一声。这些年她往返重复地做着一个梦。

梦里,楚河总是站在她的对面、伤害她的样子。

“我知道,这件事情早已经过去。可有些东西时光带的走,有些东西则不。小书,你瞒着我的那几年,难道单单只是因为你害怕我以貌取人么?不吧,你真正害怕的是这个。”

她吸吸鼻子,泪止不住:“我……”

可怎么也说不下去。也许楚河的分析是对的,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若一定要归结。那是少年时留在心底的阴影,去留都由不得她控制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嫁给我,小书。”

他的声音低低的,“嫁给我,让我用余生证明。从此我只站在你一个人的身后。”

“……梦想追累了,不想写了,就辞职。我养你。

灵感找到了,又抓住感觉了,就去写。我挺你。

谁骂你了,我千百倍骂回去。

谁打你了,我车行的这些小子们都不答应。

想哭了,就哭,没人敢笑你。

想笑了,就笑,我陪着你。

过去的事情我不辩解,也不求你完全放下。

可未来,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了。”

抛开过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眼前的人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看着他那紧锁的眉头,听着他真诚的话语。

那一刻。蔡小书才明白,在这段莫名其妙的缘分里,她的爱显得悲情。

而爱得更努力的那个人,是楚河。

她噗通一声也跪在地上,两手搂着痞少年的脖子,拼命的点头:“我、愿意。我就要嫁给你。”

土丘下的小子们全部都“哦哦~”叫了起来。跟野人下了山似得。

——

他们那天下午就去领了证。

蔡楚两家的父母见了面,定在冬季。

婚礼如约。

人如约。

过南和小生在南城等着,卫晨、小枫他们也纷纷赶了回来。

一场盛大雪景中,恍惚竟觉得已携手白了头。

——

酒店门外,一个高挑修长的女子,穿着球鞋白卫衣。手里把玩着什么,静静地注视着里面礼成的新人。

“老远跑来,不进去看一下么?”

她摇头:“不了,祝福已经送到了。”

“也不道别么?协会这次派你去尼泊尔,三五年恐怕是回不来的。”

女子笑:“不了。也没什么人需要道别的。走吧。”

她把方才一直把玩的东西缓缓放进兜里。

——

是红十字协会的会徽。

*

人和人的路都是绵长狭隘的,相遇也都是有理由的。

52.番外二 卫晨和小枫

这世上大抵真有一种感情,是相互治愈的

——题记

浓烟滚滚, 散发着恶臭。哭声, 抽泣声, 痛苦的嚎叫声, 房屋坍塌声, 乃至周遭土粒砖瓦挪动的生意都那般刺耳。

齐小枫是被周围的气体给呛醒的。

不过须臾刹那的一瞬间, 她再次重获视线的时候。

眼前宛如人间炼狱。

小女娃娃意识还是模糊的,但身体已经本能反应、试图发声。却只是哼叫了几声, 化脓的血块,阻在她的喉咙处,声音被过滤成了不详的信号。而这不详的信号也终是淹没在整个世界的痛哭声中。

缓了须臾后, 小枫的四肢在地上游爬片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横亘其上的水泥。随着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的意识苏醒, 她渐渐开始初尝恐惧的滋味。

“啊啊啊……”十三岁的孩子喊出了童话故事里犹若巫婆一般的嗓音。诅咒一般。

外面透进来的光, 盈盈弱弱的。求生的本能让她恢复知觉的一只手不住地往外扒。

可没一会儿表层的皮肤散发着恶臭的味道就传了过来。

女娃娃干呕了两声,仰起的手最终无力的摔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 浑身上下都是无法言状的疼痛, 没有具体的位置, 像是鼠蚁啃食一般。

她舌尖舔了舔龟裂的嘴唇, 脸颊贴在地上, 意识又开始涣散。

就在那一刻, 她低眸敛眉的那一瞬间, 迎着外面铮亮的月光, 亲眼目睹了一块生了锈的三角铁块嵌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处, 皮肉绽开, 白骨森森。

“啊~”

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声再一次从水泥底下传了出来。响彻云霄。

外面的齐爸齐妈终于在这片废墟中听到了小枫的声音,立刻寻了过去。还是半夜,倚着月光,他们声声悲切:“小枫,小枫,你在哪儿?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啊~”

压在水泥底下的小姑娘,本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几近昏厥,可又在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之后,重新燃气了求生的**。

她说不出话,只能咿咿呀呀的哭。但求能把外面的人给唤过来。

齐爸齐妈静下心来在一片嘈杂中分辨,慢慢从废墟中挪过去:“小枫,别怕,爸爸妈妈来了~”

被压在底下的女娃娃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见爸爸妈妈的脚了。

就在那一刻。整个大地又颤抖了一下。本已经稳固下来的废墟,一下子受压再次坍塌。

嵌在她左手里的那块三角铁的水泥完全打下来,淹没了女娃娃的整条左臂。

连哭喊声都被淹没在了废墟混沌里。

她绷着痛,生生牙龈咬出了血。

可就在转头含泪要看向爸爸妈妈的那一刻,稚嫩的眼神彻底散了。

眼白和瞳孔的颜色一片浑浊,漆黑漆黑的。

那里面倒映着,齐爸齐妈被顶梁压得血肉模糊的场面。

月光是冷的。

十三岁的女娃娃、被吊住的那口气,终究是散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齐小枫隐约能听见耳边呢喃的抽泣声。

“她才十三岁……她才十三岁啊……”那应该是小枫第一次听过南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

“锅巴,我们出去吧。”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小枫睁不开眼,她根本还没来得及过滤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影像,眼皮动了动,又昏昏沉睡过去。

临了意识消失前,她记得是个干净的少年侧脸、附身在她的耳边:“身子还是烫的,还在发烧。我再去叫医生来一趟吧。”

——

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卫晨侧耳贴在她的脸颊上,冰凉的皮肤遇上女娃娃滚烫的脸。

——

“啊!!!”住院部清冷的走廊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睡在门头长椅上的过南被突然吓醒,夺门而入:“怎么了?”

病床上的小姑娘疯了一般把手附近所有的能接触到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又是那个梦,那个血肉模糊的梦。

她歇斯底里。在扔光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剩下的那只手握拳大力往墙上凿。直到骨节都渗了血。

过南扑上去抱住孩子,把她揽到自己怀里,任由她一拳一拳的凿自己。嘴上轻声安慰道:“不哭,不哭,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没事,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女娃娃最后无处发泄,单手挠着自己的心口,挠出了一条一条的血印子:“疼,疼死我了。”

过南轻拍着她的后背,怕弄疼她,也不敢施力。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没事,没事了。”

外面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的人,推门进来,望着眼前的一幕。

病床上本来已经慢慢开始镇定下来的小姑娘,临界奔溃的精神,在一下子见到那么多人之后,突然受到惊吓,瞪圆了眼珠,把抱着她的过南一把推在地上。

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见血的指甲仍然在心口挠。

小生立刻跑过去,扶起了锅巴。

而身边的卫晨则上前抱住了小枫。他也不说话。一手搂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一手握住她自残的手。

小姑娘想挣扎,却没能成功,他不像过南有所顾虑。使了全力扣住小枫的手。任由她挣扎、由她发泄也无动于衷。

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视。小枫双目含血瞪着他。好少年眉头微蹙统统接下。

这样僵持了两三分钟,女娃娃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倒了下去,倚在身后人的怀里,双目无神。

卫晨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便轻手轻脚地把她放下,上前询问小生怀里的过南:“没事吧。”

丫头看了看小生,摇摇头。

“下次制止这孩子的时候,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要是等她恢复之后知道曾因为自己伤害了谁,她会更过意不去的。”

床上的人闻言,把被角往上拉了拉,两行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知道他叫卫晨。她听过南这么叫他。

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其他接触。

在若干年之后,小枫去法国街头偶遇卫晨的时候,曾问过他,为什么当时那么坚信她恢复之后,会更过意不去

那时已经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卫晨、端着手里的现磨咖啡抿了一口,笑笑:“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

他完全是个男人的样子。成熟稳重的坐在小枫的面前。谈吐得体,优雅大度。

女孩笑笑。那时候已经二十出头的她,也落的亭亭玉立的。细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完全可以让人视觉第一眼忽略她左臂的残疾。

见对面的人这么回答,她也不逃避反问了句:“那卫晨哥,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可能喜欢上了你。”

那是齐小枫这辈子第一次对人表白,也是唯一一次。

……

对面的优雅绅士突然哑言了:“小,小枫,你……”

“我猜你就不知道。”女孩往自己的咖啡里又加了一包糖,笑笑,“不过现在知道了吧?”

“我……”

“卫晨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也千万不能因为可怜我怜悯我,所以勉强和我在一起。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孩儿,我愿意和她公平竞争。如果没有……嘿嘿……那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对面的人被她逗笑了。

成长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才多少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在医院里暴戾愤世的小姑娘也变得阳光温婉了:“那么说,你千方百计申请到法国的留学,就是追着我过来的咯?”

“昂~不然咧。法国的东西又没有比我们中国好吃多少。”

“爷爷奶奶呢?”

“过南说帮我照顾着,正好和过爷爷过奶奶凑了一桌的麻将。”

“你呀,到今天都没改口,还一口一个过南过南的,应该叫姐姐。”

小枫睁睁眼,脸上柔软下来:“叫不叫都无所谓了,在我心中她就是唯一的姐姐。我也永远不可能忘记,我刚来南城那会儿,她为我所做的一切……还有卫晨哥哥你,为我做的一切。”

“唉~我可不敢居功。后来我毕业来了法国留学,还真没怎么照顾得上你。”

“可是,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变成了如今的自己啊。”小枫毫不避讳,“我是为了能成为一个足够与你并肩的人,才不断的优秀……所以卫晨哥,你也是功臣。”

她举起咖啡要干杯。

卫晨摇头,满足她。举手和她干杯。

“那你现在住哪里?学校么?”

“不是啊。因为我要兼职打工的,所以在外面租的房子。”

“打工?在餐厅么?”卫晨眉头紧了紧,下意识瞥了瞥丫头的手,一般留学生打工也就是些洗碗刷盘子的工作,好不到哪去。

“嗯,我主修语种就是法语,口语说得也还不错,所以之前一直是在前厅上上菜点点餐什么的。可是……一只手,力气有些小,那些西餐的盘子一个比一个重。打翻了几个之后,老板就让我滚到后厨洗盘子了。偶尔闲下来也接一些翻译的私活。反正,兼职都很杂,工作我也不挑。能混个温饱就行。”

卫晨看她眉眼飞舞的样子,强忍着心疼又不由摇摇头苦笑,这孩子还真是很懂什么叫苦中作乐啊。

“搬到我那里住吧。”

??

突如其来的邀请吓的小枫一脸懵比:“卫晨哥,你……”

“我的楼顶有个阁楼,平常当仓库用,收拾收拾也很宽敞的。在法国一个人呆了这么多年,也怪无聊的,要不小枫来陪陪卫晨哥?”

“可是……”

优雅的绅士突然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不是要先下手为强么?近水楼台这么好的机会你要错过?”

他两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玩味的打量着眼前丫头羞红的脸。

想着,养上两年,等她毕业就讨回来做媳妇算了。

——

后来,卫晨也一直在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小枫的。

大约就是她每次顶着苦难,仰头朝他微笑的时候。那种微笑才是由内而外真正的自强,他也被那样的自强治愈着。

一次一次,直到意识清醒:哦,原来我已经爱上她了。

53.番外三 赵生和过南

今儿是周一。南城的孩子们都上课, 小生也去上课了。

过南在店里, 打扫完卫生之后, 把百叶帘全部撑开。一个人坐在高脚转椅上看海。

如今已经一月初了。楚河和小书的婚事是定在了一月底。这么算来,他们新郎新娘两个这些天怎么着也该请假提前回来准备了。

之前和小生聊得时候, 还猜着那两个人的婚事得推到明年才有数, 没想到楚河那小子动作够快,一条消息发过去, 立刻就求婚了。

今年的冬天和高二那年一样, 又碰上了难得一遇的冷空气下降。比往常都冷很多。大家伙儿保暖的措施都一应备齐了。

过南待在店里倒还好, 开着空调。见暂时不会有客人来了, 她便把吧台后面的画架抬了出来。打发时间。还能赚赚外快。

一开始, 也不知道那些杂志插画封面从哪里听说了她, 隔三差五就发一份邮件来,希望过南帮她们画封面, 而且只要南城的风景水彩画。单价和市场上插画价都差不多。

想着反正除了周末和傍晚放学,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本来是想画画给未来的孩子赚些奶粉钱。过南一般都是在纸上画,然后扫描了在photoshop里处理一下邮件回发。也几乎没有退稿, 出版社每月中旬就会把约稿费打到她的支付宝上。倒是方便的很。

后来出版社回寄的几本以过南画的南城风景图做封面的杂志, 说是读者反响很大,都想知道这样的城市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很多人都希望可以来这座城市旅游。

这些反馈到了过南这里之后。

她灵机一动便开了个【南生歌书屋】的微博, 就专门发一些南城的风景照啊, 和一些当地的美食, 日常的生活段子之类。

本来只是想赚些外快的,不想后来自己的这家书店竟在微博上成了半个小网红。很多小朋友们都约了明年夏天来南城看看。

莫名其妙就帮南城做了广告。而且效果很好。

于是丫头便开始接更多的杂志封面,她想让这个世界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这个美丽的城市。

“呀~吓了我一跳。”过南缩缩肩膀,扭头看身后的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啦?”

赵生把备课本放在桌上,腾手出来环住她的腰:“请了假。”

闻言的人突然转了过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是不是陡然降温有些感冒了?”说着,她就准备上来探赵生的额头,可在注意到自己这双沾满水彩的手时,就笑着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差点把你变成大花猫。”

“没事。”小生看着眼前人的表情,苦笑摇摇头,看来她时真的不记得了,“又在画南城?”

“嗯啊~”她搁下画笔,让小生帮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自己去水池边洗手,“中午在学校吃了么?要不要我再热些才给你?”

这边站在画架前的人摇摇头,定神打量上面的画:“锅巴,你真的是把这座城市都融入到你的骨血里了。”

每一处顿笔,每一种色彩搭配的风韵,这世界上再不可能有人比她笔下的南城更有血有肉了。

“算是夸奖么?”丫头手在围裙上蹭蹭,帮他泡了杯热茶,“赶紧喝了吧。刚回来暖暖身子。”

“嗯。”回答前面一个问题的。

“如果我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以帮到这座城市就好了。”锅巴边把画架收起来,边和小生嘟囔。

“会的。”赵生放下茶杯……这丫头,他吐了口气,缓缓笑道,“锅巴,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什么日子?节日,不是吧,手机没提醒啊。也没谁过生日啊?难道是我忘了什么纪念日?”

眼前的人这不过问了一句,她恨不得再反问数十句出来。

“今天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吧台窜出来的丫头打断了:“小、小生,是我看错了么?外面是不是下雪了?”说着人就已经凑到落地窗前了。

赵生听她这么说,自己也扭头定睛看了两眼。还真是。这是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两个人前后开了门,冷风一下子灌进来。

锅巴一直待在室内,也没穿外套。冻的一哆嗦。

身后的人敞开羽绒袄,很自然地就把她收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淡淡道:“小心感冒。”

丫头龇着两颗小虎牙直点头。

两个人都还是曾经的模样。青梅竹马,俊朗可爱。

印着天空簌簌的雪花,成了这一冬最美的风景。

*

下午的时候还只是飘着雪花,到了傍晚,越下越大。书屋前面就白茫茫的一片。可爱极了!

朱倩下午的时候打过电话来,赵生接的,说是晚上两家一起吃饭,怕雪下大,不好走路,就嘱咐让他们关了店门早早的来。

过南今儿特地把那条大红色的围巾又翻了出来。下雪天戴这个好像特别的有感觉。两个人裹得团团圆圆、挤挤攘攘的出门。

赵生留了会儿、锁门,才片刻不见她。一回头,这丫头就“哎呀”一声栽在了雪里。

身上穿的多,雪也软,摔的并不是很疼。

她自己盘腿坐在雪地里龇牙朝小生笑。傻傻的:“大雪盖着,我没注意到地上的砖块。”就原地绊了个踉跄。

这边修长的手指刚把钥匙揣进兜里,摇头笑笑:“好玩么。”

“嗯,好玩。”过南歪歪头,正准备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好玩了。刚才踩上砖的时候好像真的崴了脚。

她“丝”一声,又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怎么了?”赵生本来平展的表情紧张了起来,快步走过来附身问她。

丫头尴尬:“好,好像崴了脚了。”

小生笑两声,白皙的手抬上来,把她眉边和发梢沾的雪花掸掉。随后两手驾着她的咯吱窝把人抱到台阶上坐。

自己蹲在前面,手轻轻按她的脚踝,问疼不疼。

声音好温柔。和雪一样温柔。

过南点点头。

看着眼前人清修的眉眼,渐渐出了神。雪依旧簌簌的飘下来,飘到她和小生的头上,手上,鼻尖上。

过南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伸手缓缓的箪去眼前人发梢上的雪花。

他咧嘴没有抵触,由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脚腕处轻轻按好一会儿:“忍一忍,我们先去妈妈家吃晚饭,晚上回来给你热敷好不好?”

丫头点头:“好。”

随后,赵生转身背朝着她蹲下。

台阶上的人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龇牙咧嘴的爬了上去。被棉衣裹得臃肿的小臂圈住小生的脖子。

她很轻。

赵生起身后,把人往上怼了怼。

雪越下越大,海港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脚印就被大雪盖过了。

过南静悄悄的趴在小生的背上,身后新的脚印弯弯曲曲延伸到远方。

还是会有海浪拍岸的声音。除此之外,整片天空下是静悄悄的,是属于他们的。

偶尔飘下的雪花落在脖子里,过南不禁打了个冷战。

“怎么,会冷么。”

“不会”她在他的羽绒袄上蹭了两下,然后把脸埋了进去“小生,你背后好软和!”

背着她的人轻轻笑了两声,也不去接她的话。

等到巷子口的时候,地上的脚印突然停了下来。

过南直了直背,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怎么了,小生?怎么不走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没回答她的话。把丫头放在海港大街边的石墩子上坐下。

“怎么了?”

“锅巴,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少年撑着膝盖弯腰,脸凑到她的面前。

“……”她思忖片刻,摇头,“实在记不得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

丫头懵了一会儿,掰指头算算。

还真是。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怪不得人家说一……”她边说边敲敲自己的脑门,可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止住。

捂着嘴,差点就说漏了。

赵生直起腰,大手揉了揉她的碎发,另一只手在兜里摸了摸,片刻掏了出来,握拳摆在过南的面前:“礼物。”

“要我猜?”过南歪头问他是不是要自己猜是什么。。

少年点点头。

“小瓷人。”

……

她看小生愣着的神情,捂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是不是没想到我一下子就能猜出来啊?”

“嗯。”小生的耳根微微红了红,本来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和当初表白的时候送的是一样的,一个彩釉的小瓷人,只是这次这个迷你锅巴,是穿着婚纱的。

就是嫁给他的那晚,锅巴穿着那件婚纱的样子。

他展开手掌,递到丫头面前:“是不是无趣了。”

小生本就不是个浪漫的人,就这已经是他竭尽脑汁想出来最浪漫的方式了。

过南摇摇身子,蹙了蹙鼻头:“我很喜欢。超级喜欢。”

说完把迷你小过南拿到嘴边亲了一口,就和当年她收到那个礼物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时光在这个女孩儿身上,除了美好,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突然故作神秘的朝眼前人招了招手。

小生怔怔,随后弯腰凑过去。

过南便两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人带到自己跟前:“小生,那我也给你个惊喜,你猜猜看。”

少年想了片刻,蹙眉摇了摇头。

只见丫头一只手从他的脖子上松下来,牵起小生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缓的话语扑在他的侧耳,像是绝美的音符:

“小生要当爸爸了。”

眼前的人,浑身一僵,机械式地扭头过来看着她:“锅、锅巴,你,你说什么。”

“我说,”过南两手覆在他的脸颊上,鼻尖对着鼻尖,“小生你要做爸爸了。”

向来沉稳孤冷的少年突然眉眼展开,高兴的差点儿没跳了起来。两只手凌空举着,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兴奋的慌慌张张的。

“锅巴,你没骗我吧。我真的,真的?”

丫头被他的神情逗得哈哈大笑:“傻瓜,我骗你干嘛。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嘛……高兴蛮?”

“当然。锅巴,当然。”他围着丫头坐的石墩儿绕圈。把地上的雪都快踩化了。

这是过南见过,小生为数不多的几次、这样外露自己情绪的时刻。

也是,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和动作,完全跟个孩子一样。

“那我们今晚告诉爸妈,他们一定很开心。”少年突然止住,心血来潮似得趴在锅巴的腹部,“听得见么。我可以听得见么。”

丫头揉了揉他的碎发,宠溺的看着他笑:“不可以,宝宝还小。现在听不见的。”

小生吐了口气,起身弯腰,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声音抑制不住地欢腾了起来:“谢谢你锅巴,真是太棒了,这个惊喜。”

他重音用感叹词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说完,顺着丫头呼吸的气流就吻了下来,轻轻的,痒痒的。正好落在他们中间的雪花在唇间融化,咸咸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吻着吻着两个人就都笑了出来。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笑场。嘴角仰着,喜悦满满都溢了出来。

*

小生缓了片刻转过去背朝她、半蹲着。丫头机灵,立即搂住眼前人的脖子,爬了上去。

两个人朝老城区的家走。

脚印一个比一个踏实。

南城的这场雪,比往年来得都要印象深刻。

——

这个城市也在现代化的当下,突兀的坚持着自我。

生生不息着。

【完结+番外】

本书由【wryh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