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歌舞片除了要具备精彩的剧情, 还得有好听的音乐，好看的舞蹈。这些音乐和舞蹈与剧情相勾连，彼此融合。譬如台词，不应该是演员说出来的, 而是唱出来。”关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舞蹈, 则需要结合主角的个人特色, 结合音乐，新编舞蹈动作, 团队舞更要注意场景和画面感。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浪漫樱花》, 影片剧情已经显得老套, 但是剧里那两段舞蹈仍然非常唯美。在漫天的羽毛下跳舞，在樱花雨中跳舞, 这些都是舞蹈的创意，具有持久的生命力。”
其他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没有人再提出反对的意见。
王少业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分工？”
“故事的剧情依旧由娉婷来操刀, 至于音乐……”关灯往齐欣那边看了一眼，“影片的配乐由齐欣负责作曲, 我做编曲。”
“作曲全部由我负责？”齐欣吃了一惊，她能够给昆剧作曲, 但是流行歌曲的创作始终不是那么在行。上一部《手到钱来》只有一首主题曲，她尚且可以完成作曲的工作，可是如果拍摄歌舞片, 那一部电影里少说也得五首以上的歌曲，她根本不确定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你可以的。”关灯口吻非常笃定，“你能够把交响乐融合到昆曲当中，我认为你是完全可以的完成这个任务。”
齐欣露出些许迟疑之色，“你现在……还是写不出曲子来吗？”
关灯垂下眼帘，轻声道：“写不出来。”
齐欣心中不免怅然，关灯过去一直很擅长作曲，如今却作不出一首好听的新曲子，只能搞一搞编曲和录音工作。距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为什么还是写不出曲子呢？
“那舞蹈的部分呢？”王少业把话题岔开。
“舞蹈的部分就由我和你负责，咱们两个跳了那么多年的hip hop，总归是派上用场了。”
刘明轩问：“你们一个个都有安排了，那我干什么呀？”
“剧本准备阶段，你还是负责后勤工作吧！”
刘明轩一脸忧伤，“你们都有创作的才华，就我没才华。”
关灯笑着拍拍他的肩，“你没有才华，可以有菜花嘛！今晚就去给你买几朵菜花，你看怎么样？”
“谁要菜花？谁要菜花？”刘明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哈哈哈……”一群人都乐呵起来。
艾娉婷说：“大关关，你要做歌舞片，可是我暂时没啥好的创意呀！老实说，我对歌舞片不是很了解，影片里面那些舞蹈和歌曲怎么插入，我都没啥概念。”
“不要紧，我们这几天就把印度和美国成功的歌舞片统统找出来，全部看一遍。至于故事的创意，我这里有一个，你们不妨听听。”
“什么创意？”
“我的创意就是《歌舞乒乓》。”
“《歌舞乒乓》？”其他人均是一惊，打乒乓球的歌舞片？这是个什么概念？
“对，就是《歌舞乒乓》，这不仅是影片的名称，也是影片的内容。那天，我路过一所学校，看到几个学生在打乒乓球，还玩出花样，我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体育可以是竞技比赛，也可以是文艺表演，就像很经典的《歌舞青春》影片系列，将篮球和歌舞相结合。美国的国球是篮球，那咱们中国呢？”
“乒乓球！”王少业回答。
“没错！设想一下，乒乓球运动员一边花式打球，一边跳舞，那会是什么样子？跳团队舞的时候，乒乓球桌的高度又正好可以将层次分出来，有人在桌上跳，有人在桌下跳，还可以上下交替，那么可以设计的舞蹈动作就会很多，整体画面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会不错。”
艾娉婷惊喜道：“大关关的这个创意太棒了！我现在就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其他人听到他的描述，也都各自在脑海里呈现出整体舞蹈的画面，忽然就热血沸腾，想要大干一场，把这个精彩创意完美地展现出来。
“有了核心创意，那么故事的主题是什么，主线是什么？主角又怎么设定？”齐欣发问。
艾娉婷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击掌道：“有了！我有想法了。”
其他人迫不及待地询问：“什么想法？”
“是这样的，我把女主角设定成一个乒乓球运动员，但她喜欢跳舞，也跳得不错。可是身边的人都劝她放弃舞蹈，毕竟打兵乓球才是她的主业！在故事发展的一系列事件中，女主角也迷茫过，也遭受过打击，可最终还是决定坚持自我，勇敢地把舞蹈梦延续下去。这就是我刚刚想的梗概，故事主题就是坚持自我，你们觉得咋样？”
王少业率先跳出来捧场，“很棒！太棒啦！我媳妇儿真让我感到骄傲。”
艾娉婷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瞎说啥呢？大关关和齐欣都还没表态，你的意见不能作数。”
齐欣看向关灯，“我觉得可以，你觉得呢？”
关灯点头，“娉婷，那你这几天能把故事大纲写出来吗？”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一场会开了好几个小时，散会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齐欣几人准备离开公司，外出就餐。
刚进电梯，关灯的手机就响了，他也没有任何顾忌，当着齐欣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接电话。
“喂？”
“关灯，是我。”
电梯平稳下降，电梯里很安静，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声音听得很清楚，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齐欣记得这道声音，电话那边的女人就是关大爷的前女友陆峥嵘，这一次给关大爷打电话的开场白和上次一模一样。
王少业也知道这是陆峥嵘，但齐欣在场，他没有吭气。
艾娉婷和刘明轩则是露出讶异的神情，居然有女人给关灯打电话，这女人会是谁呢？
关灯不冷不热地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说说，我就快回国了。”
“哦。”关灯回应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关灯，我……”
“还有什么事就说，不用吞吞吐吐。”
“我回国以后，我们能见一面吗？”
齐欣听到这话，心里升起一阵特别不舒服的感觉。这个陆峥嵘突然回国，还说要跟关大爷见面，她想干什么？关大爷又会怎么回答她提出的要求？
电梯叮一声停在一楼。
关灯神情不变，漠然道：“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我还有事，先挂了。”
齐欣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关大爷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
一行人出了电梯，齐欣拉住关灯的手腕，让他减慢速度，以便于两人落到最后。
“想干什么？”他低头看她，眼底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似乎已经料到她会吃醋，想看看她怎么把这醋味发散出来。
“就算那个陆峥嵘回国了，你也不许跟她见面！”齐欣满脸严肃，周身发散出来的醋味确实浓郁得很。
关灯嘴角微扬，满脸戏谑，“我记得她上一次给我打电话是一年半以前，咱俩爬完峨眉山回来的那天晚上吧！你居然把她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连声音都记得，啧啧，怪不得人家说女人在这方面很厉害呢！”
“我就是记得清楚！”齐欣倒也一点不怕他知道自己吃醋，反驳道：“你还不是记得她上一次给你打电话的时间，连具体哪天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好意思说我？”
关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我就不说了呗！”说完，呵呵一笑，大步向前走去，留齐欣在后方跺脚喝醋。
两天后，齐欣他们几人聚在客厅里看电影。
为了拍好歌舞片，他们把美国和印度拍得比较好的歌舞片统统找了出来，打算全部看一遍，以便于研究和学习，目前已经看过《音乐之声》、《天生一对》、《三傻大闹宝莱坞》、《真情永存》、《歌舞青春》系列和《舞出我人生》系列。
齐欣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个国外的号码。她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离开客厅接电话。
“喂？”
“齐欣，我是你伯父齐江东，我已经来到江州了，你今天有空能跟我见一面吗？”
这是一道中年男子低沉的嗓音，和她父亲齐江北的声音有些相似。
“我……”她心中仍有疑虑，这些突然出现的亲人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那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出现过？
“我知道你还是不太相信，没关系，我这里有你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现在就发到你手机上，你看到就明白了。”齐江东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齐欣握着手机发愣，不一会儿收到齐江东通过短信发来的照片。她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年代久远老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一共五个人。父母并排坐在前面，三个孩子站在后面，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小的男孩不过十六七岁。
尽管最小的男孩看上去特别年轻，齐欣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她的父亲齐江北。
她眼中蒙上一层水汽，连忙拨打齐江东的电话。
齐江东接听电话，“齐欣，你相信了吗？”
“你、你真的是我伯父？”她的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是的。”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订了四季酒店的房间，你要是愿意，今天下午三点半，你到四季酒店的茶餐厅来。”
“好，我一定会过去的。”
挂了电话，齐欣回到客厅里。
关灯最先看到她，神色一变，倏然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另外三人闻言也转向齐欣，见她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由得吃了一惊。
艾娉婷跑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大妹子，你咋了啊？咋哭了呢？”
齐欣低着头，哑声道：“我……我伯父来找我了。”
“你伯父？”艾娉婷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瞪大眼睛；“那不就是姑父的哥哥？可姑父不是没有家人吗？他哥哥打哪儿冒出来的呀？”
关灯拧着眉头，没有说话，神情略显沉重。
刘明轩猜测道：“哎唷，会不会是骗子呀？齐欣妹子，你可别上当，现在骗子的手段可厉害了，没准你的个人资料被人泄露出去，这些骗子想冒充你爸爸那边的亲人，找你骗钱呢！”
王少业点头，“老刘说的不是没有可能，齐欣你要谨防上当。”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见见伯父。”她把手机递出来，“你们看，这是我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我都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其余四人走上来，接过她的手机，轮流把照片看了一遍。
艾娉婷惊叹道：“天呐！还真是姑父年轻时候的照片，十六七岁的小鲜肉一枚呀！”
手机最后传到关灯手上，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齐欣面前，将手机还给她，“你要去见这位伯父吗？”
齐欣点点头，“他约我今天下午三点半，在四季酒店的茶餐厅见面。”
“我陪你一起去。”
齐欣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关灯伸手替她擦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你收拾一下，我们过一会儿就出门。”
艾娉婷问道：“那要不要我也陪你一块去呀？”
关灯说：“不用了，我陪她去就行，你们还是继续看电影吧！”
“哦……”艾娉婷难掩遗憾，其实她很想去看看齐欣的伯父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会不会是什么特别有钱的跨国企业老总，费尽周折终于把齐欣这个遗落在外的千金小姐找回去呢？虽然有点狗血，但很多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齐欣回房间换了身衣服，重新洗把脸，化上淡妆，和关灯一道出门，开车前往四季酒店。
两人来到茶餐厅门外，齐欣忽然驻足，对关灯说：“要不……我还是一个人进去吧！”
“不需要我陪你了？”关灯低头看她，语气和神色都很温柔。
齐欣摇摇头，“你毕竟是个明星，跟我一起出现在酒店的茶餐厅里太引人注意了。”
“那好吧！我回车里等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齐欣“嗯”了一声，等关灯离开，她才走进茶餐厅。酒店的茶餐厅人很少，一眼扫过去，空荡荡的感觉。她的目光落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那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穿白色短袖衬衣和灰色西裤，鬓边几屡华发，凸显出中年男子的沧桑与阅历。他的身形侧脸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那位伯父了。
齐欣走过去，站在桌前，迟疑道：“请问您是不是……”
齐江东一眼就认出齐欣，连忙起身，满脸欣喜地看着她，“齐欣！齐欣！你是江北的女儿，真的是江北的女儿。”
“我是齐江北的女儿。”齐欣的眼眶又红了，尽管她过去与这位伯父从未蒙面，可他与父亲有着相似的容貌和气质，这勾起了她记忆深处对父亲的依赖之情，并不自觉地将这种情感转嫁到了伯父身上。
齐江东情绪很是激动，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拥抱齐欣，说道：“好孩子，我是你爸爸的哥哥，是你的伯父。”
她很小声地叫了一声：“伯父……”
“好好好，能顺利找到你，这真是太好了。”齐江东松开齐欣，拉着她入座，从身旁的文件夹里拿了很多老照片出来，“来，这些是你爸爸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他在美国上学时的成绩单，大学录取通知书，你看看吧！”
齐欣接过来，一件件的查看。她爸爸儿童时期还有点胖，圆乎乎的，是个胖小子，可进入青春期之后，一下就长高抽条，变成一个帅气俊朗的小伙子。从小他的成绩就很好，一直都是A+，大学上的也是名校，美国斯坦福大学。
齐江东徐徐叙述着齐江北的往事，“你爸爸年轻时很优秀，性格也阳光开朗，是个乐天派。他从斯坦福大学毕业以后，你爷爷要他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可他却偷偷一个人跑到中国旅游，从而认识了你妈妈艾茉莉。”
“他为了你妈妈要留在中国，你爷爷不同意。当时的中国并不富裕，你爷爷怕他留在中国会影响他的前程，说什么也要逼他回美国。后来，他还是跟你妈妈结了婚，你爷爷一气之下，就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也不准我和你姑姑继续跟他联系。这些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劝你爷爷，可他脾气实在太固执，我们也没办法。”
“五年前，你奶奶患上糖尿病和冠心病，身体每况日下。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回小儿子，你爷爷这才松口。于是，我委托了一名调查员回国寻找你爸爸的消息。”
“可我们谁都没想到，调查员带回来的消息竟然是……是你爸爸早已出车祸去世，连你妈妈也不在了。”齐江东露出伤感的神色，眉头紧锁，眉间和眼角的皱纹显得越发深刻。
这些话勾起了齐欣心中那段黑暗伤痛的回忆，她低下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亲人分别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对方的消息，却是这样一个噩耗，爷爷内心该是悔恨的吧！如果当年没有那么固执，没有坚持断绝父子关系，或许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你奶奶听到消息，冠心病发作差点没抢救回来，你爷爷也大病一场。幸好你爷爷身体状况一直不错，很快就能出院。我们让调查员继续调查你的消息，可是他只查到你十四岁前跟着你外公生活，十四岁以后，什么都没查到。”
齐欣点了点头，她十四岁以后跟着师父学昆曲去了，查不到她的消息并不奇怪。
“不过，调查员倒是给了我们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齐江东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齐欣。
这是齐欣十三岁生日前一天拍的照片，齐江北和艾茉莉夫妻俩想给女儿拍个照，留作生日留念，就让女儿穿上花裙子，带着她去影楼。谁能想到，拍完生日照的第二天，这一对夫妻就双双去世了。
齐欣看着照片上年幼稚气的自己，回想起生日前一天父母带她去拍照的景象，心头再次涌上一阵悲怆之情，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们只有你小时候的照片，想要找到你很困难，我陆续请了好几个人来找你，都没有找到。直到几个月前，你姑姑上网时看到一段视频，是一个中国姑娘在爱琴海的黑沙滩边演唱戏曲，被美国游客拍下来发到了YouTube上。我们看过那段视频，觉得这个中国姑娘和小时候的你很像，就根据你唱的戏词，找到去年江州戏曲节的完整视频，还看到你自导自演的《藤枣姑娘》，于是想办法联系戏曲节的主办方，终于获得了你的消息。”
齐欣听完这些，连哭都忘了，愣愣地坐着。原来……爷爷和伯父他们能找到她，还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如果她没有参加戏曲节，如果她没有和关大爷一块去希腊旅游，也许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她的消息。
“齐欣，跟伯父一起回美国吧！”齐江东握住齐欣的手，“你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的亲人就是爷爷奶奶，难道你不想去见见他们吗？”
“我……”齐欣很迷茫，跟伯父一起去美国见爷爷奶奶固然是好，可是关大爷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他们这个团队刚刚取得一点成绩，下定决心要做出一部成功的歌舞片，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呢？
齐江东见她犹豫不决，继续劝道：“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我们却是书香门第。你曾爷爷是民国时期的进步学生，带着全家移民到美国。你爷爷奶奶退休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高中教师，你姑姑和你姑父也是教师，我虽然不是教师，但我是律师，你伯母是会计师。还有你的两个堂哥，两个表哥都已经事业有成。只要你回到美国，我们所有人都会照顾你，让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齐欣更加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多了那么多亲人，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姑姑姑父，还有两个堂哥，两个表哥。天呐，她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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