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午七点半，天色已经大亮, 齐欣终于托着沉重的身体从被窝里爬出来, 一瞅时间, 立马蹦得三尺高，以火箭的速度刷牙洗脸，收拾整理好, 坐地铁赶往江州大剧院。
今天的时间安排也很紧张，上午要安排学生熟悉场地和彩排，下午则要给他们化妆。班里二十多个登台表演的学生, 每一个人都要化妆，一般的化妆师都化不了, 只有她和韩立能化, 这的确也是个浩大的工程。
前往地铁站的途中，齐欣想起清晨有人给自己打过电话, 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讯记录, 清晨那通来电是关灯打来的。关大爷电话里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齐欣随即回拨关大爷的号码, 电话接通，便问：“你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讥诮的男声传来：“真难得, 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呢！你说你接个电话都能睡着，你是不是母猪转世？”
齐欣：“……”这人哪天不说点欠扁的话, 他就浑身不舒服。早上她也不是故意接电话睡着的，实在是因为这几天严重缺觉，他一大早六点钟就打电话过来, 她根本就没睡醒。
“说吧，今晚那个特殊的人物是谁？”
“你……你那么着急干嘛？”齐欣的语气不大自然，“都说是特殊的人物了，现在肯定不能透露出去。”
“呵呵。”关灯发出两声轻蔑的冷笑，“什么特殊的人物，还摆这么大的架子？”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说，我要赶地铁，先不说了，拜拜！”齐欣飞快地挂断电话，抚摸胸口，调整呼吸，但愿关大爷不要太深究这件事。
上午的时光过得飞快，学生们把晚上要表演的节目完完整整地彩排一遍，都很顺利，没有任何失误。转眼到了下午，齐欣和韩立开始给学生们化妆。风嘟嘟和艾娉婷照例过来帮忙，她们虽然不会化妆，但是充当助手也是很不错的，能够提高齐欣和韩立的化妆效率。
晚饭过后，江州大剧院外头渐渐热闹起来，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除了来看演出的观众，还有许多卖零食矿泉水的小贩，以及……假充残疾坐在轮椅上要钱的乞丐。
许多没有买到门票的灯谜在大剧院外翘首期盼，四处打听，希望能够高价买到一张门票。
大剧院外头的广播里不停地重复着提示音：“请勿购买非法制作的假票，以免上当受骗。请勿购买非法制作的假票，以免上当受骗……”
即便如此，倒卖门票的票贩子依然无休止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寻找着潜在客户。
冯鹏泽独自一人出现在大剧院的入口处，抬头望了一眼这栋雄伟华丽的建筑，目光飘渺。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票，看看座位号，B区17排18座，一个中间的座位。
有人看到他手里拿着票，便上来和他搭话，“你好，你的票卖吗？”
冯鹏泽揣好票，淡淡说：“不卖。”
搭话的人闻言默默离开。
冯鹏泽正准备进入大剧院，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不悦道：“说了票不卖！”
“老冯，是我。”
冯鹏泽讶异地回过身，看到了周豪。虽然周豪戴着口罩和墨镜，刻意隐藏身份，他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老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关的演出。”
“可你跟老关……”
周豪自嘲一笑，“对，我跟他现在关系很差，他根本不理我，不过我还是想来看他的演出。”他脸上浮现出怀念感伤的神色，“看到他登台，就会想去以前我们四个还在一起的时光。”
冯鹏泽露出黯然之色，低下头，“那些……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周豪发出感慨，“其实我也后悔过，如果当时我没有单飞，崇绝乐队就不会解散，或许我们四个仍然在一起，老关也不会这么憎恨我。”
冯鹏泽缓缓摇头，“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当时有那么好的机会，虽然你……”他语气一顿，又说：“关灯从来不会挽留别人，也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周豪拍拍他的肩膀，感激道：“老冯，谢谢你理解我。走，我们先进去，好好聊一聊。”
两人进入大剧场，找到各自的座位。由于周豪的座位在第二排，位置很好，他很容易就跟冯鹏泽旁边的观众调换了位置，坐到冯鹏泽身边。
坐定后，周豪开口询问：“你这些年都去做什么了？怎么不跟我们联系？”
冯鹏泽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异样的光芒，“没做什么，我爸去世以后，看到你们都各有成就，我还一事无成，总觉得很惭愧，没脸跟你们联系。”
周豪一脸痛心，“对不起，当初我们都太自私，没有为你考虑过。”他拍拍冯鹏泽的肩膀，“既然你回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那你……能给我借点钱吗？”
“好啊！”周豪非常好爽，“你要借多少？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答应你。”
冯鹏泽暗暗握拳，说出一个数：“十万。”
周豪眼皮都不眨眼一下，“没问题。”
冯鹏泽一下抓住周豪的手腕，激动道：“那你能让我跟你一起演出吗？”
周豪渐渐流露出难过的神情，遗憾地说：“老冯，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跟我一起演出，而是……我自己也没有什么演出。”他自嘲一笑，“我一直没有好的新歌，差不多已经过气了。”
“怎么会这样？”冯鹏泽震惊地瞪大双眼。
“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新人越来越多，旧人没有作品，很快就过气了。”周豪的语气无奈而涩然，“我终究没有老关的才华，我不像他能写出这么多好听的歌曲。他现在风头正盛，人气很高，据说下半年还要开全国巡回演唱会，你去找他带你一起演出，应该没有问题。”
冯鹏泽的神情变冷，“你也说了他现在风头正盛，怎么可能带我演出？别说是他的全国巡回演唱会，就是今晚这种小舞台的演出，他都不愿意带我。”说着，冯鹏泽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恨意。
几天前，冯鹏泽在网上看到关灯将在周六晚作为嘉宾参与演出的消息，便给关灯打电话，希望能够与他同台，哪怕只是作为一个伴奏乐手也行。关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还找了个借口，说他不是主办方，不具备决策权。真是可笑，场地都是他租下来的，只要他跟艺术班的老师说一声，这又有什么困难的？关灯就是不愿意带他罢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全是假的，难怪借钱也借得那么艰难，他明明不缺那点钱！
想到这些，冯鹏泽心中依然郁愤不平。
周豪看到冯鹏泽的表情，暗暗扬起嘴角。“关灯不帮你不要紧，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一起。”他拍拍他的肩膀，伸出一只手。
冯鹏紧握住他的手，眼里闪动着热切的光芒，“老周，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
大剧场里的灯光骤然暗下来，只余下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上，主持人在聚光灯追随下优雅地走到舞台中央，向全场观众问好。
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说了几句感谢词，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本场晚会的情况，最后引出第一个节目。
今晚昆曲班学生们表演的均是昆曲之中经典剧目的经典片段，包括《牡丹亭》的《游园惊梦》，《红楼梦》的《黛玉入府》，还有《浣纱记》的《卧薪尝胆》。
三场剧全部演完之后，才轮到关灯上台演唱。至于那一位神秘的特殊人物，则排在最后出场。
尽管这三场戏的编排很用心，学生也演得很卖力，观众还是看得频频走神，呵欠连连。如果不是冲着关灯来的，估计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第一场《游园惊梦》结束时，掌声勉勉强强。
第二场《黛玉入府》结束时，掌声稀稀落落，好在学生们站在舞台上也听不真切，只能看到满场的观众。
等到第三场《卧薪尝胆》结束时，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起来，因为观众都知道，关灯就要登台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在喊出“关灯”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全场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关灯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中，满面微笑地走上舞台，挥手向现场观众打招呼：“各位朋友，晚上好！”。他身着浅蓝色的西服套装，刘海遮住额头，看上去俊朗帅气，富有活力。
“啊啊啊啊——”尖叫声毫不停歇，场下随处可见高举荧光牌的粉丝，荧光牌上写得全是关灯的名字。
粉丝自发地齐声呼喊：“大关关，我们爱你！大关关，我们爱你！”
关灯微笑致意，“谢谢你们！”
主持人感叹道：“哇，看来我们关灯的人气真的非常高。那关灯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愿意来为咱们昆曲班的孩子们做助演嘉宾呢？”
“三个原因。”关灯竖起三个手指，“第一，我本人很喜欢昆曲。第二，学习昆曲需要毅力，我想给艺术班的孩子们更多鼓励。第三，艺术班的齐欣老师是我在《动听中国》节目里的搭档，上次贸然给她做媒，惹恼了她，只好出卖色相来向她赔罪了。”
风趣的语言逗乐了现场的观众。
粉丝又一次自发地呼喊起来：“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关灯严肃脸，“你们还想给她做媒啊？又惹恼了她，下次换你们来出卖色相可好？”
现场观众再次发出阵阵笑声。
主持人满脸笑意，问道：“关灯，那你今晚给观众们演唱什么歌曲呢？”
“一首经典老歌，《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献给所有喜欢我的灯谜。”
话音落下，粉丝发出尖叫。伴奏响起，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主持人静静退场，只留下关灯一个人站在舞台上。
烟雾缓缓铺满整个舞台，柔和的灯光将舞台和烟雾染成绚丽斑驳的色彩。
他站在舞台中央，握着话筒，融情演唱：“没有承诺，却被你抓得更紧。没有了你，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我付出一生的时间想要忘记你，但是回忆回忆回忆，从我心里跳出来，拥抱你。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睛，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我还听见，你的声音，轻轻萦绕着我的心。我还不能，接受分离，就是永远不在一起……”
此刻，齐欣就站在舞台侧方，静静看着台上的男人。沉浸在歌曲之中的关大爷多了些专注与深情，没有平时那种慵懒和傲慢，不再轻狂，也不再肆无忌惮，仿佛音乐就是他生死与共的恋人，他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心防，拥抱心爱的恋人。
今晚的第一首歌，他没有唱自己写的歌曲，而是唱了这首专门写给粉丝的歌曲，切合时宜，恰到好处，想必今晚过后，灯谜会更加喜欢和支持他。
齐欣打开手机视频网，晚会直播的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四百万，之前关灯没有登台的时候，这个数据只有一百多万。她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偶像明星的号召力是如此强大，足以让喜欢他的粉丝为之疯狂尖叫！
第一首歌演唱完毕，关灯依然留在舞台上，场下粉丝热烈鼓掌。
“谢谢，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如果你们不嫌我烦的话，那我还想再唱一首《墨色年华》，送给大家！”
“啊啊啊啊——”粉丝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墨色年华》是关灯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乐曲轻松明快，写的是一个毕业多年的白领人士偶然间回到大学校园，看到熟悉的景致，对青春岁月产生的怀念之情。
这首歌不再是关灯一个人演唱，还有十多名舞蹈演员为他伴舞。他在最前方领舞，边唱边跳，气息丝毫不乱，歌声一如既往的平稳。
第二首歌唱完之后，现场气氛越发高涨。
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对歌手的要求极高，尤其是快节奏的歌舞，整首歌毫不间断地跳舞和演唱，不仅要考验歌手的体力和耐力，还要考验歌手的气息和唱功。即便是关灯，唱完歌，他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略微有些气喘。
“感谢你们不厌其烦又听我唱完一首歌。”他张开双臂，微笑行礼。
场下观众又笑又叫，粉丝大喊起来：“安可！安可！安可！”
“还要再听？”他把话筒伸向观众。
“要——！！！！”粉丝尖叫回应。
关灯一脸无奈的样子，“可是上台之前，小欣欣跟我说，我今晚最多只能唱两首歌，怎么办呢？”
齐欣翻个白眼，撇撇嘴。这人又把责任推到她头上，她压根就没说过这话。
刘明轩也在她旁边，说道：“看这情况，小祖宗八成又想耍点什么花招。”
果然，台下有人站起身高喊：“叫小欣欣——”
“什么？”关灯听不清，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把话筒拿下去。
那名粉丝拿到话筒，激动地说：“叫小欣欣上台，跟你一起唱！”
观众再次发出尖叫，一面鼓掌，一面呼唤：“小欣欣！小欣欣！小欣欣！”
关灯满脸笑意，转头看向齐欣，跟着观众一起鼓掌，喊道：“小欣欣！小欣欣！”
刘明轩挥挥手，“齐欣妹子，上吧！”
艾娉婷和风嘟嘟一起把齐欣推了上去，齐欣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关灯身边，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这一个话筒，开口说：“感谢大家的热情，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观看立欣昆曲艺术班孩子们的表演，也感谢关灯愿意为艺术班无偿助演。此刻，我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只能用两个字来述说自己的心情，谢谢！”她弯腰向所有的观众致意。
场下掌声雷动。
齐欣今晚是准备登台致辞的，因此换了一套淡蓝色的小礼服，还画了浓淡适宜的晚妆。她和关灯一起站在舞台上，如同一对耀眼的璧人。
关灯看着她，“观众要求你跟我一起唱歌，你怎么看？”
齐欣瞪他一眼，“我明明没有说过你今晚你最多只能唱两首歌，你怎么赖我头上？”
观众发出一阵哄笑。
关灯笑道：“我这不是想请你上台吗？咱俩合唱一首？”
齐欣抿着嘴不吭气，她今晚本不打算唱歌，而且她跟关灯并没有合作过别的歌曲，突然搭档，演唱出来的效果可能不理想。
观众又开始鼓掌呐喊：“《对镜》！《对镜》！”
看样子，观众是想让他们现场演唱《对镜》这首歌。
“NO，NO。”关灯摇头，“《对镜》虽然好听，但是今晚的气氛不适合唱这首歌，我们得唱点热血的，我跟齐欣合唱一首《兄弟干杯》，送给大家！”
齐欣满眼诧异，关大爷居然都不问问她会不会唱，直接就定下这首歌了，他就不怕她根本不会唱吗？
节奏感强烈的前奏响起，激情高昂，热烈澎湃。舞台上再次铺满烟雾，五色光束照下，打在了齐欣和关灯身上。
关灯双目含笑，绅士地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请她先唱。
齐欣已经很久没有在舞台上演唱除昆曲之外的歌曲了，突然要唱流行歌曲，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好在她舞台经验丰富，并没有让人看出任何不妥之处。
她抬起话筒，开始演出：
“今夜晚风吹，
今宵多珍贵，
兄弟相聚是幸福滋味。
笑容与泪水，
从容地面对，
把酒当歌笑看风尘我们举起杯。”
或许是因为齐欣经常演唱昆曲的缘故，明明是一首节奏明快的流行音乐，她却唱出了婉转华丽的韵味。
关灯把歌声接过去：
“今夜歌声醉，
今夜月儿美，
放飞梦想难得几回醉。
好久没有过，
拥抱的滋味，
今夜我要痛痛快快陪兄弟干杯。”
关灯揽住齐欣的肩膀，像多年的好友那样，两人齐声演唱：
“看吧兄弟五星红旗迎着风儿飞，
多少苦累不后悔，
让失败化成灰。
来吧兄弟们都举起手中的酒杯，
好兄弟，干一杯，
我不醉不归。”
两人配合得很好，没有一点失误，就连重声演唱的部分也演绎得很棒。
这首歌唱完，齐欣感到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心里又甜又酸，说不出的滋味。关灯和她一起演唱这首歌《兄弟干杯》，是拿她当兄弟一样对待吗？就像王少业那样的兄弟？
场下观众再一次沸腾，高喊着“安可”。
关灯开玩笑地说：“这不是我的个人演唱会，不能再唱了，再唱小欣欣要把我踢下台了。”
齐欣忍俊不禁，作势要去踢他。关大爷今晚总共唱了三首歌，耍宝却耍了四次。
关灯飞快地躲开，指着齐欣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她真会踢我，好兄弟就是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拳脚相向。”
齐欣：“……”这要不是在舞台上，她肯定拿话筒去砸他的脑袋。齐欣不理他，对着话筒说：“我昨晚发了一条微博，不知道现场观众有没有看到。今天晚上，除了关灯，还有一位特殊的人物将会登台演出。我想，现在是时候把他请上台了。”她伸出手，看向舞台一侧。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舞台上，身形挺拔，俊雅优雅，沉稳内敛，正是那位曾经的天王巨星——蒋礼正。
他缓步而来，视线紧锁在关灯脸上，眸光闪闪。
场下观众统统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关灯脸色一变，掉头就要走，却被齐欣拉住了手腕。
“别走。”她低声说，“别走……”
关灯浑身僵硬，生硬道：“为什么请他来？”
“不是我请他来的，是他昨晚主动找到我，请我帮他这个忙。”齐欣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蒋老师把什么都跟我说了。”
关灯怔了怔，冷哼一声，“你信他的虚伪？”
齐欣的手慢慢下移，抓住他早已握拳的手，轻声说：“不管怎么样，你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原唱伍思凯，作词陈家丽，作曲伍思凯。
兄弟干杯，原唱庞龙，作词庞龙/王溢，作曲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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