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开梅林剧院, 齐欣和韩立走在大街上，两人都很沮丧。
没有订到剧院，这周六艺术班的孩子们就无法按计划正常演出，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失望。齐欣还把演出的消息发到微博上去了, 现在该怎么办？
两人走到步行街，穿过东街来到步行广场。这广场正中央搭了个舞台, 一家手机大卖场在那里做活动, 许多路人都围在旁边，等着卖场送手机。主持人拿着赠品站在舞台上诱惑观众, 广告了大半天, 就是不说手机怎么赠送。
韩立目光一亮, 指着广场中央的舞台说：“齐欣，你看这个场地怎么样？”
齐欣皱眉, “在这里啊？太吵了吧？”
“步行街是吵了一点，但是人很多，观众也多，学生们表演起来也更有劲。”
齐欣看看四周的环境, “我觉得……步行街人虽然多，可没有几个路人会认真看表演。昆剧演出需要安静的氛围, 这里太过嘈杂，节目演不出效果来。”
韩立无奈一叹, “那周六的演出怎么办？推迟还是取消？就算是推迟，梅林剧院的老板看样子也不会把场地租给我们，其他大剧院的租金我们一样负担不起。”
齐欣无言, 愁容满面。
韩立拍拍她的肩膀，劝道：“我知道步行街这个舞台情况不理想，灯光舞美效果都很差，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将就一下吧！”
齐欣只能点头，“好吧！”
“那我去问问这个舞台怎么租，你在这里……”
话还没说话，齐欣的手机响了。
“等一下，我先接电话。”齐欣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喂？”
“您好，是齐欣女士吗？我是江州大剧院营销部的工作人员。”手机里传出一道礼貌的女声。
“江州大剧院？营销部？”齐欣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江州大剧院营销部的人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她订不起江州大剧院啊！
韩立闻言也露出惊讶之色，“江州大剧院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齐欣茫然地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懵逼。
电话那头的女声继续说道：“齐女士，是这样的，关先生以您的名义预定了这周六剧院演出的场次。我打电话是想跟您确认一下，同时也需要您提供一份节目清单，我单位节目部需要对演出节目进行专项审核，确保演出的节目合法合规。”
“啊？”齐欣脑子有点晕，“以我的名义预定？我、我付不起租金啊！”
大剧院的工作人员笑起来，“您不用担心租金的事，关先生已经把租金付清了。”
“关先生？”齐欣脑子里蹦出关大爷那张欠扁的脸，该不会是他替她订的吧？可他怎么知道她没有租到梅林剧院？
“就是那位关灯先生，知名男歌手，您跟他合作过综艺节目，我还看过你们合作的节目，非常精彩。”
齐欣：“……”果然是他！他干嘛无缘无故帮她？还是说……这是王混球的意思？
“齐女士，您在听吗？”
“哦，我在我在。”
“那您跟我确认一下吧！你们演出的节目清单，还有对外售票的票价，您准备票价怎么定呢？话剧和戏曲类一般我们建议分成四个售票档次，八十，一百八，两百八，三百八。关先生说他会做你们的助演嘉宾，这样的话，我认为最高票价可以定到八百八。”
齐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们小小一个昆曲班的学生举办结业汇演，还对外出售门票？最高票价八百八？有没有搞错，谁脑子秀逗买八百八的票来看啊？
不过……刚才工作人员说关大爷要来助演，有他撑门面，卖到八百八好像也很正常，当红偶像歌手开演唱会，最高票价随便都得上千。可她并没邀请他，他就宣称要来助演，未免也太自觉了吧！
“齐女士，您有决定了吗？”
“啊？哦，那个……”齐欣回过神，“不好意思，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关灯预定你们大剧院的事我之前并不知道，我得找他问清楚情况。”
“那您最晚今天下午之前能给我答复吗？”
“可以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齐欣沉沉呼出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看起来不太爽的样子。
“齐欣？”韩立轻声叫她，“是关灯帮你订的江州大剧院？”
“是。”齐欣抿抿嘴唇，又拿起手机，“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立默默站在一旁，内心忐忑不安。关灯随便一出手，就帮他们解决了困境，可关灯为什么要出手帮忙？如果关灯真的对齐欣有意思，那他还能有胜算吗？
关大爷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清越而慵懒的男声通过手机传过来：“嗨，小欣欣，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跟我联系了呢！”
很长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乍然听到他的声音，齐欣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一下，脸颊又不争气地红了，“我……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呢！”
明明想用恶劣的语气跟他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变软了，怎么听都有点撒娇的味道。
韩立看着齐欣的表情，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她可从来没在他面前红过脸啊，这才是跟关灯打个电话，脸就红成这样，难道她真的喜欢关灯不成？
“呵呵。”关大爷骚浪贱的笑声又来了，甚至还隐含着几分得意，“那你现在不是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呵呵……”
“笑个屁啊！”齐欣郁闷得半死，几乎可以想象出关大爷在电话那边瘫在沙发上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她真想大嘴巴抽他，可惜手不够长。
“你管得真宽，连我笑不笑都要管。”
“你少贫，我问你，你干嘛帮我预定江州大剧院？”
“那我不该定，让你班里的学生这周六空欢喜一场，让微博上的网友被你忽悠一次，继续画圈圈诅咒小欣欣？”
齐欣：“……”
“有什么事到我这里来说，我今天都在公司排舞，你直接过来就行。”关大爷交代完毕，拽拽地挂断电话。
齐欣握着手机干瞪眼，眉头拧成麻花，脸蛋气得通红。他每次都这样，不跟别人商量，也不征询别人的意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真以为他是旧社会的大老爷吗？
韩立黯然地垂下眼帘，心中无限失落。齐欣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婉约的模样，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神，永远触不可及。可是在关灯那里，她却能自然地流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害羞的，别扭的，生气的，这说明什么呢？
齐欣揣好手机，对韩立说：“我要去明韵音乐找关灯，你先回家吧！有什么消息我再打电话跟你说。”
“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去？”
“我也是艺术班的老师，既然要商量跟结业汇演有关的事，我也应该参加，不是么？”韩立微微一笑，依旧温雅斯文，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失落的神色。
齐欣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关大爷要来当助演嘉宾，不仅得征得她的同意，还得征得韩立的同意，立欣昆曲艺术班是她和韩立共同创办的。
两人随即前往虹越大厦，乘电梯升上七楼，走到关灯的专属练功房外。屋内传出喧闹的重金属音乐，震耳发聩，关灯应该是正在排练演唱会的节目，这种劲爆的歌曲很适合在演唱会现场调动气氛。
这么大的音乐声，整层楼里的人都能听到，关大爷也真是任性自我，不管别人被吵得能不能静心工作，只图他自己开心。
齐欣估计敲门他也未必能听见，干脆直接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屋里的人正踩着拍子**起舞，黑压压至少有二十多名伴舞的人。
关灯站在最前方领舞，仍然是T恤牛仔裤的宽松打扮，一边舞动四肢，一边唱歌。他没戴耳麦，唱歌的声音完全被音乐声淹没，只能看到他一开一合的嘴型。
齐欣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屋里练舞的人，歌舞继续，节奏动感明快。
关灯看到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又痞又帅，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韩立跟在齐欣之后进屋，安静地站在齐欣身边。
关灯的目光落在韩立身上，立刻就认出韩立是王少业口中的那个小白脸，瞧这斯斯文文俊雅秀气的模样，还真像个小白脸。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突然向齐欣和韩立飞快地冲过去，眼看就要撞上两人，他又突然来了一个高难度的后空翻，把那两人吓得不轻。
齐欣脸色发白，抚着胸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灯拖过去，带到跳舞人群的正中央。“哎，你干什么？”她怕他听不到，大声喊道。
“带你跳舞！”他也大声回应，抓住她的双手，让她被迫跟着一起跳舞。
“我不会跳舞啊！”齐欣根本不知道怎么动作，更无法像关灯和其他舞者那样跳出这么**有力的舞姿。
“我教你！”他干脆站在她身后，紧贴她的后背，手把手教她动作，“手肘弯曲，身体前倾，下蹲，甩头……”
齐欣一开始不适应，慢慢竟也找到一点感觉。她本来就是学音乐的，很有乐感，又时常打羽毛球锻炼，四肢灵活，不僵硬，踩着音乐的节拍，一些简单重复的动作很快就学会了。
韩立看得郁闷不已，偏偏又不能发作，这里是人家关灯的地盘。他只能别开脸，不去看跳舞的人。
“这叫背转。”关灯双腿蜷缩，用肩部的力量快速旋转一周，做个示范。
齐欣学着转了一圈，但动作不是很标准，速度不够快，力度也不够。
关灯咧嘴一笑，摇摇头，颇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齐欣翻白眼，转身就要走。
关灯又把她拉回来，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韩立一眼，说道：“看好了，这是单手风车。”他先跳几个简单的舞步，忽然弯腰，背部触底，腰部发力，双腿快速旋转飞扫，单手支撑地面转换方向，看上去如同一只快速转动的大风车。
齐欣捂嘴惊呼一声。
关灯结束动作起身，比个手势，让她也试试。
“不来不来。”齐欣忙不迭摆手，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开什么玩笑，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能做下来就见鬼了。
劲爆的舞曲到此刻终于停歇下来。
关灯拿起遥控器，把音箱关了，对伴舞的人说：“先休息一下，半小时后接着练习。”
伴舞的人群散去，韩立终于有机会走到齐欣身边。
齐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哦，忘了介绍，这是我昆剧院的同事，他叫韩立。”
“关灯，你好。”韩立友好地伸出手。
关灯上下打量韩立一番，没有跟他握手，而是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散漫地回应一声：“你好。”不再搭理韩立，转身倒水喝去了。
态度很狂很傲慢！
齐欣知道这就是关大爷的风格，面对韩立还是挺尴尬，只能贴在韩立耳边说：“他就是这样，你别在意。”
关灯端着杯子喝水，视线虽然被杯子遮挡了一半，但还是看到了齐欣对韩立耳语的画面，眯了眯眼，狭长的丹凤眼显现出几分危险气息。
齐欣走过去，开口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江州大剧院的事。”
关灯喝完水，靠坐在沙发上，拿着毛巾擦汗，懒洋洋地说：“江州大剧院是我定的没错，但是梅林剧院老板不租场地的事跟我无关。你也不用关心我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反正我自有途径。你来找我，是准备发扬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的精神，还是想跟我说无功不受禄？又或者，你想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齐欣：“……”话都让他说完了，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周六正常演出，让我做助演嘉宾，大剧院的租金我承担。第二，周六正常演出，不让我做助演嘉宾，大剧院的租金你们自己承担。”
齐欣：“……”合着周六无论如何都得在江州大剧院演出了是吧？
关灯扔开毛巾，翘起二郎腿，“当然，你也可以无耻一点。反正大剧院的租金我已经付了，登记的又是你的名字，你强行不让我做助演嘉宾，也不给我钱，那我也没辙，是不是？”
齐欣嘀咕道：“我才没那么无耻。”
“我就知道小欣欣心地善良，不会做这么无耻的事。”他咧嘴一笑，牙齿白得明晃晃。
齐欣翻个白眼，还被他戴高帽了。
“好了。”关灯拍拍手，站起身，一只胳膊习惯自然地搭在齐欣肩膀上，“那就这么定了，周六你们正常演出，我去做助演嘉宾，你把我的节目安排在中间或者是结尾都行。”
齐欣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
沉默许久的韩立终于开口：“我们请不起你做助演嘉宾，像你这样的歌手，出场费随便都是几十万，比大剧院的租金还贵。”
“嘁！”关灯发出一声嗤笑，“谁说我要出场费？”
韩立讶然，“你不要出场费？那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他的目光移到齐欣脸上，“因为齐欣吗？你对齐欣……”
齐欣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紧张得手心冒汗。关大爷是个歌手，出场演出不收出场费，他这么帮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她，又能因为什么呢？
“哈哈！”关灯讪笑，懒懒地说：“谁说我是因为齐欣才帮你们的？实话告诉你们，我下半年安排了全国巡回演唱会，这次去江州大剧院给你们做助演嘉宾呢，只是为了给巡回演唱会造势，提前给歌迷打个强心剂。江州大剧院只有一千八百个座，歌迷买不到票，我可以形成饥渴营销，明白吗？”
纳尼？居然是这样！齐欣瞪大眼睛，关大爷果然不是因为她才出手帮忙的，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刚才又自作多情了，幸亏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韩立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关灯现在一副满不在乎齐欣的口气，可他之前分明察觉到关灯对他的敌意，一种毫无理由的敌意。
关灯重新坐回沙发上，摊手道：“这是一件你我双方都受益的事，你们接不接受？”
齐欣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老实说，能在江州大剧院演出的确很好，有关灯带动，届时一定座无虚席。孩子们看到这么多观众，更容易培养他们对昆曲的自信心。她转向韩立，征询他的意见：“韩立，你觉得呢？”
韩立也看她，温和地说：“你答应吗？你答应我就答应。”
关灯嗤笑，翻个白眼，似乎对韩立的话很不屑。
齐欣低头，思索片刻，下定决定，“好吧，就这么定了，周六我们正常演出，关灯来做助演嘉宾。”
“那就发微博宣布消息吧！”关灯掏出手机。
“等一下！”齐欣叫住他，“还有两件事，一是你的节目，我得报给大剧院的工作人员，他们需要审核。还有就是门票的价格，你认为定价多少合适？”
关灯打个呵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你是主办方的负责人，我只是个助演嘉宾，门票卖了多少钱都是你们的，你认为定多少合适就定多少吧！”
“我们以前都不收门票的。”齐欣的语气颇为无奈，过去不收门票，因为听昆曲的人原本就不多，艺术班学生唱的昆曲也不够专业，除了家长，还有谁会来捧场？
关灯挥挥手，“那你就继续免费吧！”
韩立提出建议，“要不这样吧，学生家长的票预先保留下来，剩下的票我们做活动。微信和微博转发演出信息，并参与昆曲知识问答，都可参与抽奖，免费获得门票。”
齐欣惊喜地拍掌，“这个主意不错呀！”她拍了一下韩立的肩膀，“韩立，想不到你还挺有想法的，那就这么定了。”
韩立腼腆一笑，“我也是在网上看到这种办法的。”
关灯鼻孔朝天，轻哼一声，对韩立的方法很是不屑。
齐欣当即给江州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回了电话，确认演出信息，又把门票的事也说了。
工作人员十分为难地说：“一千多张门票全部通过活动方式赠送的话，我们实在没有人手替观众兑换门票，其他的演出都是在网上售票，观众来了直接通过电脑取票，你们这个……实在是……”
齐欣想想，一千多张票全部通过人工兑换确实效率太低，便说：“这样吧，你们给我们预留一百张门票，要位置最好的，微信和微博活动赠送四百张，余下一千三百张门票全部通过网络发售。”
“好的，那网络售票的定价呢？”
“五块钱一张票吧！”
工作人员：“……”
“有、有问题吗？”
“齐女士，我们……没有卖过这么便宜的票……”
齐欣：“……”感觉自己好LOW，配不上江州大剧院的高大上。
工作人员说道：“齐女士，五块钱一张票，一千三百张票全部卖出去，也才收入六千五百块，连租金的零头都不够，您确定这么便宜吗？助演嘉宾可是关灯啊！”
言外之意，关灯怎么可能只值五块钱呢？就算一百块钱一张票，一千三百张票也是分分钟扫荡一空的节奏。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齐欣最终确定了门票价格，五十的，一百的，一千三百张门票总价加起来刚刚够支付大剧院的租金，到时候还给关灯。
一切安排妥当，齐欣发了微博。
昆曲齐欣：实在抱歉，由于梅林剧院的场地没有谈妥，演出场地变更为江州大剧院，时间还是本周六晚八点，届时@关灯摸黑将作为助演嘉宾出场演唱。微信和微博转发演出信息，并参与昆曲知识问答，都可参与抽奖，免费获得门票。另外，在江州大剧院官网也可购买演出门票，欢迎大家前来观看。
关灯随即转发这条微博，并附上评论。
关灯摸黑：周六晚八点，江州大剧院不见不散。世界上有一种损友，明明帮了她，她也不生气了，还是不肯回关。@昆曲齐欣，说的就是你！
齐欣无语，关大爷转发就转发呗，还不忘记损她。他越这么说，她越不回关，看你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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