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中午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醒来时听看护她的护士说，她睡着的时候顾柠来过一趟，看她还没醒，也没叫醒她，跟护士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便回了科室。
纪珈躺在病床上，呆呆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心口突然酸酸涨涨的，有点难受。
除了小时候那次生病住院，再没生过大病了呢。那次好歹有爸妈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她，陪她说话。现在她自己在晏城，没有亲人，唯一还算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心胸外科几个还算熟的医生。可他们是正儿八经上班的人，工作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她也不好主动提出让他们来看看她，或陪她说会儿话，她甚至都没敢让他们知道她住院。
前段时间生龙活虎的时候还不觉得，可一生病，整个人就脆弱了，会孤独，会无助，会想得到关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如猛兽般凶猛，齐齐涌上心头，仿佛要击垮她最后的坚强和隐忍。
顾医生都可以抽出时间来看她，为什么方医生明知道她住院都没来过呢？
纪珈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有些酸涩，她便极力睁大眼眶。
心里为方显找着不来看她的万千理由，又不由得赌气地想，不喜欢她，烦她是吧，那等她出院了她就天天跟着他，把他烦得受不了了她就拍拍屁股回淮城。
一定得把他惹得要炸毛了才对得起她千里迢迢追来晏城以及这次腿受的伤，反正淮城大，她回去了他就找不到她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再次昏睡过去前，纪珈还在心里暗暗想道。
再之后，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这些天看护她的护士，有顾柠、成宋然，也有方医生。
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不久前还怨念着没人来看她，现在就一块儿来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难受得哼哼唧唧。
是真的很难受，身体上一秒还像置身于烈焰燃烧这的大熔炉里，下一秒却仿佛坠入冰窖，冷得她牙齿打颤。时冷时热，都刺激到她的泪腺了，所以才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忍不住掉泪。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零零星星听到他们说着“发烧”“吃退烧药”“伤口感染”之类的话。
发烧？说的是她吗？
她想说她没发烧，她还冷得要加被子呢，下一秒却又浑身冒汗。
难受地想蹬开被子，被子却好像被人施了魔法般，有千斤重，任她怎么费劲都踹不掉，而且她的腿好像还被桎梏住了。
软糯糯地哼哼了几声，她还是哭了出来。
再之后，好像有人拿湿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闭上嘴，别哭。”
她抽噎了两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醒来之时，室内已被阳光洋洋落落洒满，恰到好处的暖意，不似炉火般灼人，也不如冰窖般刺骨。
纪珈眨了眨眼，仿若才清醒过来，慢悠悠伸个懒腰舒展筋骨。
这一觉睡得真累！
不过，方医生跑到她梦里去了呢，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梦到方医生。虽然这个梦全程都有点让她搞不懂状况，醒来后也累得像是爬了好几座大山，但好歹见着一回方医生了，这样一想，倒也不赖。
揉揉脸蛋，她掀开被子正欲起身，病房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方医生？”看到来人是方显，纪珈显然有些惊讶。呆呆地看着方显神色淡淡走到她面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方显没回她，神色淡淡地看她一眼，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突然的肢体接触，纪珈脑子顿时如浆糊般混沌，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接受着这一切。
“烧已经退了，”方显的手很快退离开来，“不过退烧药还是要吃。”
纪珈学着方显把手也放在额头上探了探，怔怔抬眸看他，“我发烧了吗？”
“嗯。”方显淡淡应了声，倒了杯水，连同手里的药一起递过去，“吃药。”
“……哦。”纪珈乖乖接过水和药。
“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这两天尽量别碰水。”方显又嘱咐，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纪珈直勾勾盯着方显，心不在焉地“哦”一声。
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方医生，”纪珈舔舔唇，试探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过来了？”
方显静静盯着她，半晌，“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纪珈缓缓摇头，再摇头，“我只记得，我好像，看到你了……好像还有成医生和顾医生。”
“倒还不算完全糊涂。”方显说，“他们昨晚值班，早上下班前来看过你，已经回去了。”
原来这样。
她还以为她真是做梦了呢，没想到是真的，自己竟然发烧了。
那天那个医生给她的伤口消毒的时候，还说消毒要彻底，不然伤口会感染，甚至可能会引发发烧。
如果以消毒过程导致的疼痛作为消毒彻底与否的标准的话，当时医生给她做的消毒应该是很彻底的。
可她现在还不是发烧了？
骗人！
纪珈发烧后，顾柠上下班便常顺路到住院部看她。成宋然有时也会跟顾柠一起来，待的时间不长，但几乎是每天都到。
方显也来，不过纪珈总觉得，他过来就像是在执行一道查房的程序，不是来看望熟人，只是象征性地过来询问一下情况。
这让纪珈有些沮丧，她还以为方医生肯主动过去看她，已经算是迈出建设性的一步了呢。
现在看来，是诈和啊！
晏子文实习单位临时派给了她一份到外地出差的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纪珈跟打电话对她进行了一番声嘶力竭的控诉后，还是默默接受现实。
本来还打算让她指导着她打持久战，现在看来，等到她回来跟她再针对所谓的持久战作出战略性的技术探讨，黄花菜都凉了。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 ！ ！
顾柠说心胸外科最近和门诊那边有些工作的交接，方显时不时会下楼，纪珈便向护士要来了一辆手摇轮椅，每天不用护士跟着，她自己就坐着轮椅在住院部和心胸外科大楼之间的那段路来回晃悠。
方显行色匆匆，她就一声不吭坐在轮椅上摇着手轮圈在后面跟着他，也不烦他，就那么默默尾随，还挺自得其乐。
顾柠和成宋然有一次在方显下楼后一会儿才下楼，便偶然看到这一幕，惊愣片刻，两人噗地一声，差点没笑窒息。
“哎，我怎么觉得，方显这辈子摆脱不了纪珈了呢。”顾柠边回放她一时兴起录下的纪珈坐着轮椅跟在方显后面的视频，边忍不住朝成宋然说道。
“这不挺好么，纪珈那么逗比，方显以后的生活指不定得多有趣,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福气。”几乎能预料到方显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精彩，成宋然心情很好地勾唇。
“你这语气可是一股酸溜溜的，”顾柠讥诮地瞥他一眼，“怎么，羡慕嫉妒恨？”
“别，消受不起。”成宋然毫不犹豫地否认，“像我这种风流倜傥的男人，就该找身材火爆性-感妖-娆的，纪珈那样的，不适合我。”
顾柠冷嗤，“直说你想找的是一些妖艳贱货不就好了，还身材火爆性-感妖-娆，切！”
“啧啧啧，你看你，还说我语气酸溜溜，你岂不是更酸？像你们这种身材一般长相一般的人，就是喜欢把比那些性感尤物说得那么不堪和俗气，这才是羡慕嫉妒恨吧？”
“我嫉妒她们？”顾柠嗬一声，几乎要被气笑，“我的身材能比你口中那些魅力无边的女人差？更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看女人还看三围？这样的男人，一个字，俗！两个字，真俗！三个字，非常俗！四个字，真特么俗！”
“嗯，是俗。”成宋然颇为赞同地点头，“可我这么一个俗人，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都没看上你。”
顾柠突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瞪成宋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冷，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有些复杂，成宋然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代表着什么就听顾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不止俗，还瞎！”
说完也不等他，掉头就快步走了。
愣愣看着顾柠快步离开的背影，成宋然风中凌乱。
本来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翻脸了？莫名其妙被骂了，他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好，先甩脸色给他看了。
阴晴不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