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发现
程岁杪回去的时候,连却说陆岌在休息。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床上有个熟悉的人影正躺着睡觉。
天气变化对其他人来说是提醒大家注意季节更替,但对陆岌来说带来的全是影响。
好的影响,坏的影响。
眼下是后者。
如果可以,程岁杪希望一年四季,可以四季如春。
这样陆岌就一直都会是健康的样子了。
陆岌一生病他就焦心。
虽然陆岌总是说自己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程岁杪问过杜韫。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岌提前打过招呼了,杜韫的回答和陆岌本人大差不离。
他说陆岌身体孱弱并不是恶化的前兆,只是体内幼时的余毒未清,导致在骤然降温的时候他的身体反应会比一般人慢一些,这就会很容易生病,但不会是大毛病。
杜韫的原话是:“注意调养就好了,公子思虑过重,如果能像一般人一样敞开心扉无忧无虑地活着,这点儿余毒不算什么。”
他还主动嘱咐程岁杪:“他喜欢见你,喜欢你,你便让他多开心一些,日日开心,再加上汤药调养,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
程岁杪记着了,于是跟陆岌说话的时候总会先在脑子里打个转,先想象一下陆岌听到每句话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多想,然后再说出口。
陆岌这几日时常用略带讶然的眼神看他,还主动问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让他帮忙。
程岁杪懒得跟他说,又不想让他瞎猜,他要想的东西已经很多很多了,自己不能在帮倒忙上添砖加瓦。
于是就直白地跟他说了杜韫告诉自己的话。
“不想气着你,想让你开心。”
陆岌哑然失笑。
然后跟他说:“要我说多少次你才听得进去?你留在我身边,已经是让我感觉最开心的事情了。”
程岁杪心里欢喜。
但总觉得不够。
还想给陆岌更多,毕竟陆岌给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小心翼翼走到床前看了一会儿。
陆岌的头发散着,脸朝向里侧,屋里还有淡淡的药香。
一看就是刚喝了杜韫调的药,这汤药会让陆岌疲累嗜睡。
程岁杪曾经疑心过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副作用。
弄得杜韫对他怀疑自己表示非常不高兴。
程岁杪也能理解,毕竟他和杜韫之间,杜韫才是大夫,他是没什么资格说话的。
陆岌私下跟他解释。
大战在即,他得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确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陆岌没有明说,但程岁杪隐隐约约猜到了。
万寿节那天,或许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再多问,反正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一天会发生什么,那一天到了就知道了。
陆岌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程岁杪把目光移向他的脸。
果然,陆岌已经转向了他,并且睁开了眼睛。
那双淡色却绝美无比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程岁杪。
“醒了?要喝水吗?”
陆岌轻轻摇头,扶着头迷迷糊糊坐起身来。
程岁杪立刻伸手去扶,没想到摸到了陆岌背后的一片湿滑。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程岁杪皱着眉头温声询问。
顺势坐到了床边,虚虚地搂着陆岌。
“是汤药的缘故……”
陆岌说到一半,似乎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嘶哑,堪堪停下。
程岁杪看向他的脸,却发现陆岌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突然觉得尴尬。
“怎么了?”
程岁杪锲而不舍柔声询问。
陆岌轻轻摇头,清亮的眼看向程岁杪:“还是帮我拿杯水来吧。”
程岁杪点头,屋子里没有温水,他得去外面拿。
“我先帮你换身衣服吧,不要着凉了。”
他觉得陆岌现在的身体温度似乎有点儿高,说着程岁杪就要帮陆岌宽衣解带,但他刚有动作,伸出去的手就被陆岌压下了。
陆岌望着他说:“我想喝水。”
程岁杪怔了怔,点点头,“那我马上回来。”
他动作很快,但没想到回到房中的时候陆岌已经自己把衣服换好了。
看样子是刚穿上,随意披着,衣带还没系好。
程岁杪瞥见他换下来的衣服堆放在床尾,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陆岌一口口抿着喝了温水,程岁杪也没完全放心下来。
陆岌自从醒来以后,脸色一直呈现出一种隐隐的潮红。
很诱人,搭配起他现在润泽的唇色,就像是可口的某种水果。
但程岁杪依然忧心。
他怀疑陆岌在发烧。
刚想把手探向他的额头查看虚实,陆岌居然躲开了。
程岁杪心生疑惑。
疑惑中还夹杂着不悦的情绪。
陆岌在躲着他,为什么?
不一直都是陆岌说的么。
他希望他们两个之间没有秘密,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
那现在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程岁杪一下子想到了许多。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陆岌的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感。
他们的开始也很没道理,走到今天,两人居然还在一起,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所以陆岌对他那莫名其妙的信任和爱意……
会不会在某天的某个时间,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有征兆地直接退去呢?
现在会是那个时间吗?
程岁杪有点儿受伤似的看着陆岌,而陆岌……
就像惊弓之鸟。
他像是难得没有想好借口,呆在原地。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程岁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陆岌现在是个病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他在想什么,无论他是否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厌倦的情绪,陆岌现在是个病人。
程岁杪看得出来,陆岌看起来并不想让自己接触他。
他偏过头,刚好看到床尾那堆被随意摆放的衣物。
程岁杪起身,朝那边走了两步。
陆岌有些急躁地问他要做什么。
程岁杪低着头把陆岌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道:“我总得有点儿什么事情做吧?”
陆岌今天很反常,各种意义上的。
他说:“这种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
程岁杪看着他,像被气笑了。
“少爷,你难道忘了你的贴身衣物一向是我来打理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们的关系就是单纯的主仆,难道你连我做事的权力也要剥夺吗?”
程岁杪一口气说完,不再看陆岌,抱着衣服走了出去。
该死的……
还是没忍住。
他应该忍住的。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吗?
或者说他已经太过于在乎陆岌了,所以才会因为这种事跟陆岌生气闹矛盾?
甚至忘了杜韫的医嘱。
执拗地跟陆岌发脾气。
太不应该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程岁杪抱着陆岌的衣服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他想,自己说了那么重的话,陆岌居然也没有追出来。
虽然很不想那么腻腻歪歪,但他真的忍不住去想——
陆岌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呢?
如果陆岌不再喜欢他,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因为程岁杪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无论陆岌如何。
他已经很喜欢陆岌了。
只是从来没有机会真正地向陆岌表达。
他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每一件……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比感情的事中要严肃得多。
程岁杪颓丧地吸了口气。
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
味道。有奇怪的味道。是从怀里的这堆衣服里散发出来的。
程岁杪挑了挑眉毛。
把怀里的衣服放在走廊的座椅上,摊开去找。
他发现陆岌并没有把这堆衣服随意扔在那儿,而是层层包裹,是故意的。
程岁杪有条理地扒拉了几下,猝不及防在中间被包裹着的裤子上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他心跳一滞。
一开始还恍惚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了那沾到他手指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程岁杪的脸“歘”就红了。
现在再回想起刚才陆岌种种反常,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且……
自己这么生气他为什么没有追出来?
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程岁杪仔细回想,陆岌刚才换好衣服以后是什么动作来着?
是不是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没有改变?
他是担心被程岁杪看出些什么。
所谓有口难言,不过如此。
程岁杪在坐椅上呆坐了一会儿。
起身,先把衣服收好,然后仔仔细细洗了手。
最后,他通过长长的走廊去到了杜韫的住所。
杜韫还没休息,屋子里蔓延着各种草药的味道。
见到程岁杪突然到访疑心是陆岌出了什么事,拿了药箱急切地就要跟程岁杪去看看陆岌。
被程岁杪抬手拦下了。
“我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杜韫看着欲言又止的程岁杪,不禁心生疑惑。
“你……不会是想问我要什么毒药吧?你不会是想——”
“当然不是!”
程岁杪大声打断他的可怕猜想。
杜韫释怀似的笑了下:“那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
过了很久,程岁杪才回到了陆岌的房间。
他省去了敲门的步骤,直接自顾自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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