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晒和金桂莲子(1 / 1)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西瓜珍宝珠 3142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53章 秋晒和金桂莲子

  闽地也就这秋日里能得几日的爽朗, 不论是村里乡下忙着晒谷晒豆,还是镇上城里晒书晾肉, 院里道坦上热热闹闹, 挨挨挤挤,称之为秋晒。

  陈舍微院里自然也如此,朱柿黄豆, 红椒金瓜,紫茄绿菜, 笋鲞鱼干, 竹篾上铺着的, 切成圈片串起来晾的,扒拉开叶茎甩在竿上晒的,充盈的叫人瞧着就心里踏实。

  园子里的枣树结了挺多果, 再不敲下来,就要被小鸟吃光了。

  铺在竹篾里晒了几日, 皮子皱软下来, 由青渐渐转红, 更招小鸟垂涎了。

  经陈绛手的柿饼串子老长了,垂下来跟门帘似的, 其他人穿得就有数多了, 四五个一溜。

  为了不碍着人走路,长串的只能挂两边,配上中间那几串短的, 像小女孩脑门上的头帘和鬓角的留发。

  风吹而动,滑稽又美好。

  底下几个够得到的, 就由陈绛每日净了手来捏, 高处就得吴燕子搬了凳子, 或是拿了杈子取下来再一个个细细捏过。

  那样贫瘠馋饿的冬,陈舍微再不会叫一家子跟着他再过一回。

  除了他自家种的,吴缸这汉子真是说到做到,隔三差五的就来送些山货。

  一小篓的野榛子,山木耳,甚至还有一捧用绒布垫了,小心翼翼捧出来的山莓,一粒粒鲜艳欲滴,看得那群棕褐绒羽的偷枣贼跃跃欲试,奈何院里都是人,不敢飞下来抢。

  阿巧洗了洗,换了个小碗盏递给陈绛。“这时候哪来的山莓?”

  发现是阿巧开口,吴缸莫名局促了起来,道:“高处还有,也就这一丛。”

  陈绛吃得挺高兴,秋日果子甜的温厚,没有山莓这样爽朗的滋味,且还一股奶滋味呢。

  “别都吃了,留几个大的,阿爹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陈舍微说着,手里还挺忙,一阵阵的捣着晒干的凤仙花瓣,还不忘叮嘱吴缸,“险地不要去啊。”

  陈舍微做什么吴缸现在都不觉得奇怪,只是纳闷的道:“不是榨了汁子裹上指甲就行吗?”

  “那样整个指头就都染上了,不好看,而且颜色不均匀。晒干了磨粉,一年四季都能染,不必等着凤仙花长成了。”

  陈舍微老道的像个惯会调弄石黛脂粉的烟花地常客,不过吴缸晓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吴缸还蛮有口福的,正赶上陈舍微做了桂花糖莲子。

  阿巧把个小碗倒扣在他眼跟前的小碟里,吴缸只盯着那只小小白白的手,‘她这手怎么跟孩子一般大。’

  小碗一掀,圆墩墩的莲子小山,满满的桂花糖汁浇在上头,闻起来甜香四溢,莲子白圆,琥珀般的汤汁裹着点点的金桂流淌着。

  吴缸头一回吃东西吃的像小鸡啄米,叨一勺,叨一勺,样样东西瞧着皆寻常,可组在一块,真是别样好味。

  “这使得可是蜜吗?”吴缸好奇的问。

  “不是!”陈绛正吃着的,闻言立刻道:“我阿爹不能吃蜜的,这是冰糖化了水,再收汁才黏成这样的。”

  她极郑重的嘱咐了吴缸,“要是瞧见我爹不小心挨着蜜了,可要提醒他。”

  吴缸也严肃的点点头,一大一小对着看,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看得陈舍微捧腹大笑,掀开育虫室的门帘,带着阵阵笑声给谈栩然喂莲子去了。

  陈舍微每回进来,就意味着谈栩然歇息的时刻到了。

  糖汁清甜舒服,莲子软糯微黏。

  闭上眼,仿佛正躺在小舟上于莲河里穿梭,岸边繁茂的桂花树斜出去半个树冠,风吹而过,落了一脸星星桂花香。

  这样清雅的甜食,令有些疲累的谈栩然一时迷醉,半晌才醒过来,睁开眸就看见陈舍微歪首笑。

  等陈舍微端着小空碗出来的时候,吴缸也起身告辞。陈舍微要去草棚看看猪,顺路送他出去。

  猪渐大了,郭果儿每回进去喂猪扫栏都是硬着头皮,出来时叫风一吹,背脊冷飕飕的,才发现出了一身的汗。

  他每次从草棚回来都是一副龙潭虎穴里刚闯出来的样子,甘嫂瞧着觉得也没必要叫他受这个罪,到点喂食了,若是孙阿小和吴燕子正忙着,就让郭果儿替她看了小白粿,她去喂猪。

  猪崽并没有全活下来,一共六头,夏日里折了两头,可栏里却还有六头,吃粮吃的直叫唤。

  其中两头是花背的,吴家的母猪叫公野猪杂了种,生出了一窝七八头花斑纹。

  这种小猪崽长瘦肉不积肥,吴家不爱养,听说陈舍微要,就给提来了。

  六头猪刚好三公三母,公的陈舍微劁了两头,余下一头小杂猪瞧着蛮有那种猪派头的,就留着养了养。

  这几日瞧着愈发的不错,前躯宽大,后躯丰满,两颗猪蛋大而匀,连郭果儿都打了个寒颤,说比原先陈舍巷家的种猪还要好。

  陈舍微琢磨着草棚还富余的很,留一对育个种,来年的小猪崽也不必买了。

  杂种的小猪爱争食,可长得却瘦多肥少,虽说卖不上价,又废料,可更符合陈舍微的吃口。

  再者杂种猪不容易生病,且出栏快,值得一养。

  大多时候,郭果儿都走在陈舍微后边,唯有出猪圈,他脚底抹油,逃得飞快,门还得陈舍微来关。

  “少,少爷,我回去忙活了啊!”

  陈舍微哭笑不得的从草棚里出来,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吧?’

  虽说猪圈日日打扫干净,可总有种米糠发酵的气味,秋衣厚了些,容易残存味道,陈舍微一边拍着衣裳一边出来,还在石头沿上蹭脚底的泥巴。

  正这时就见陈砚墨家门一开,几个儒生模样的人谈笑风生的从里边出来,陈砚墨被簇拥其中,端是气度不凡,君子如玉。

  陈舍微懒得看,专心低头弄干净鞋底,心道,‘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泉州去!’

  正想着,就听那堆人里不知谁在奉承,恭喜陈砚墨得了海澄县县令一职。

  小小县令算不得什么,可漳州月港就设在海澄县。这个县令,可比穷地方的知县乃至知府都要有派头的多啊!

  一边是清风朗月的新科进士,一边是脚底蹭泥的养猪郎君,陈舍微倒不怎么吃心,只是觉得陈砚墨走了就好。

  他不声不响的想走,却被陈砚墨喊住。

  从前陈舍微半真半假的装病,身形总带点佝偻,眼下站直了,也不比陈砚墨矮。

  “恭喜七叔,何时走马上任?”他拱拱手笑道。

  陈砚墨没有回答,反而问起陈舍微的学业功课来。

  那些诗书经义,陈舍微只是囫囵嚼了,再吐出来。

  虽然过了脑子,却并不如何过心,毕竟扎扎实实的打了义务教育的基础,又经了高等教育的锤炼,他心里自有一番观念框架,不是那么好动摇的。

  见陈舍微答不上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砚墨微微蹙眉,道:“你是打算考上秀才就不继续了?若是觉得没有好先生,我可以举荐你去泉州书院。”

  “多谢七叔,这倒不必了。”陈舍微道:“我之愿不在朝堂官场。”

  “我本以为你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得过且过。”陈砚墨仿佛有点恨铁不成钢,又道:“难道就没有半点上进之意?”

  “七叔此番去海澄县,可带上七婶一道?”陈舍微学了他,不答反问。

  陈砚墨倒是理直气壮,“她初初有孕,怎好马车颠簸?”

  “是了。”陈舍微隆起眼下卧蚕,堆出一个社交笑容来,“七婶孕中要养胎,临盆更是不能动,诞下孩子还要坐月子,孩子幼嫩撇不下,也不好随着上任,熬个三五年,终于好随您去海澄了,说不准您升官,又不知去往何处,如此一来,还有几日能陪妻伴子呢?”

  陈砚墨叫他这一通说得语塞,心里却涌上另一个念头。

  若是那事顺遂,陈舍微休妻再娶,谈栩然而今就该被他悄然送往海澄,到时在那给她安一个身份,多少缠绵之愿皆可实现了。

  可偏偏,陈舍微性情大变,就连谈栩然也叫他琢磨不透。

  “大丈夫如此沉湎小家小爱?”

  “小家小爱您以为容易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人一辈子求得不就这个吗?”

  陈舍微打量了陈砚墨一眼,似乎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和和美美的小日子看似简素,不知要费多少心力经营维持。

  ‘老婆’一词虽不常用,不过陈砚墨也知道指的是夫人。

  陈舍微这话听起来直白且俗,随口道出,像是惯用的俗语,可陈砚墨却没听过。

  “炕?可是指北人冬日寝具?”陈砚墨狐疑的看着陈舍微,他都没出过闽地,如何晓得这北人俗语?

  “是了,家中杂事俗务多,先告辞了。”

  说岔了一句话而已,陈舍微没觉得有什么。虽晓得陈砚墨的目光黏在他背上,也不在意。

  陈砚墨却将他随口一句话反复在心口咂摸,似乎要品出点什么不寻常的滋味来。

  陈舍微走到家门口,就见郭果儿正打发俩叫花子,瞧着是一老一少,老的皱皮佝偻,少的混似猴儿骨架,真真是有些可怜。

  一见陈舍微神色怜悯要松口的样子,俩人忙跪下给他磕头,把他高高架了起来。

  陈舍微张了张口,见郭果儿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就道:“给拿几个饼子吧。”

  郭果儿如释重负,赶紧把陈舍微让进来,掩了门对老少叫花子道:“等着,一会给你们塞出来。”

  陈舍微瞧他这避祸的样子,笑道:“可是担心我一张嘴,倒给他半斗白米?”

  “爷,这可不是什么能笑的事情,咱家拖赖您,今年才丰收,可仓里才一年的收成,保咱自己的吃喝没问题,可实在比不得别人。这些人都是泉溪附近毁了收成的百姓,您那么大方好说话,明儿家门口能给围了!”

  陈舍微叹口气,道:“你放心,我晓得自己斤两。”

  郭果儿跟在他身后憨憨笑,道:“我知道,就是这样我跟着您才宽心哩!”

  闽地的冬来得晚,眼下秋寒阵阵,还没到彻底冷起来的时候,陈舍微走过内院那道门,忽然一个转身往回望,郭果儿脑袋差点磕他下巴上。

  “爷,怎么了?”难得见陈舍微神情严肃,郭果儿也使劲睁大眯眼四下找。

  外院就住了甘嫂和郭果儿夫妻,干干净净,廊柱下倚了一把扫帚,一个簸箕。

  甘嫂刚弄睡了孩子,走出来把扫帚簸箕都收到杂物房了,这下院里看起来更是近乎冷清了。

  “咱们要不要雇些人呢?”偌大的宅院,人太少,连院门都守不过来。

  手里虽捏着郭果儿两口的身契,但买人二字,陈舍微还颇不适应,买卖人口,在他心里到底还是犯罪行为呢。

  郭果儿试探道:“雇个人来,可叫他喂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