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乞巧节的糖丸子(1 / 1)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西瓜珍宝珠 3045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45章 乞巧节的糖丸子

  吴燕子有了着落, 吴缸却在家中愈发沉默,一心闷头侍弄庄稼。叔伯家还没那么长的手去管, 自家的田亩也学了陈舍微的样, 烟苗几行,秧苗一片的隔开来种。

  吴老爷子是同意的,吴筷、吴勺有点不痛快, 谁不乐意钱来得快?这样抠抠搜搜的东种一点,西种一点, 不知道在闹什么。

  吴缸也很不解, 为什么两个兄长仿佛听不懂人话, 陈舍微都解释的那么清楚了,说烟地不能轮作,容易生了虫害, 这样间种对烟苗好,临近的稻田也能防虫。

  陈家的田都是这样种的, 自家学一学, 也没损失不是?

  且就吴缸这几日在田里看到的情形, 的确如此,害虫不说绝迹, 总归是少了许多。

  杨大河知道自己手里没了把柄, 又怕吴缸报复,一下就在村里消失了,不知去了哪。

  杨家大人也都躲着吴缸走, 可最讨厌是那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心刁, 以为吴缸不会打孩子, 编了难听的曲儿追在他后头唱。

  唱了半路, 吴缸脚步一顿,转身看去。

  天黑了,孩子没回家,杨家人出来找,发现孩子都被捆了手脚吊在村口树上,手腕都紫了。

  这下又闹起来,说吴缸心狠。

  吴家男人倒是觉得解气,就是俩嫂子不舒服,说:“事情本来平了,你又非要闹起来,也不想想你侄女以后怎么嫁人呢?”

  吴缸懒得理会,嫌她们聒噪,每日早出晚归守着稻田,看着苗儿一日日拔起来,心里安静些。

  烟苗的肥是陈舍微专门配的,吴缸每隔些时日就去镇上拉一回,农肥毕竟有气味,吴缸只在偏门等着,也顺便见见吴燕子。

  陈家的偏门一次次开,吴燕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快,在宅子里养着,人都白了些。

  原来若说是只灰黄斑点的大脸猫,眼下就成了橘白色,肌肤的底色还是谷子的颜色,但匀净剔透了好些,也穿上了新衣裳,瞧着像个标标志志的大姑娘了。

  吴燕子往门槛上一坐,怀里搂着只睡呼呼的猪崽,姿态轻松,浑然没有受过拘束的样子。

  “怎么抱着只‘本家大爷’?”

  因避讳,什么彘、豕对于庄汉来说又拗口,有时候就叫本家大爷。

  陈舍微虽被谈栩然提点了几回,可想起之前甘力去杀猪,也是一口一个‘猪’的。

  只因闽地天高皇帝远的,举国上下又属猪肉吃得最多。

  皇椅上的朱家老爷别处可能疑心病重,但在这件事上倒是宽宏,常有人‘猪’来‘猪’去的讲,只要不是有人逮着存心发作,倒也没什么。

  “吃了少爷用酒曲发的什么饲料,数这只最能吃,醉了。”吴燕子笑道:“刚洗过澡,干净着呢!你抱抱?”

  “才不要,屙身上了!猪怎么养家里?”

  “明就移栏里了,少夫人说再不移栏里养去,天天当猫狗那么养了,过年该舍不得吃了!”

  吴缸笑了起来,问她在陈家都忙些什么。

  “陪阿绛小姐玩啊!”

  “就这样?”

  吴燕子又想了想,道:“要洗衣裳,不过只用洗我和小姐的,旁的就是出门跑跑腿,因为阿小和阿巧姐姐的脚同村里那个秀才家的女儿一样,是缠过的,难走路。”

  阿小是郭果儿婆娘的名字,吴缸听他喊过,那么阿巧……

  半晌,吴缸没说话,吴燕子疑惑的看看他,道:“哥,我真过得挺好,说老实的,除了有时候想你,想爹娘,其他时候比在家里还舒坦些。”

  吴缸回过神,皱着眉笑道:“小丫头没良心,也好,你过得好就成,别总想着家里,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吧。”

  这话令吴燕子有点难过,仿佛一家人往两条路上走,就是两家人了。

  吴缸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落了一个小坠,是一只银燕子,正好与她耳上那两片银叶子成一套。

  吴燕子一看就喜欢,吴缸道:“今儿是乞巧节,拿着吧。”

  乞巧节也是女儿节,吴燕子一早盼着了,因为谈栩然说了,要带上大家一起去娘娘庙里拜一拜。

  吴缸送了红绳就走,也没给吴燕子绞上,吴燕子伸着手让阿巧帮她。

  阿巧正晾衣裳呢,湿漉漉的手在腰裙上揩一揩,帮她把绳结抿进绳扣里。

  “你哥送的?”

  “嗯啊!说是女儿节呢。”吴燕子甩甩手,银燕子在半空中轻颤。

  阿巧没说话,使劲的抻了抻衣裳,水珠迸出来,溅在她脸上,心道,‘那粗汉倒是个疼妹子的。’

  午后的小点打算吃糖丸子,陈家只种了一亩糯米,且还没收上来呢。

  闲时,陈舍微就去米行买了些糯米,拿回来用石磨磨成浆。

  糯米浆水还要倒进细密的布袋子里,把水压出去,留下来粉块晒干后的才是随时好取用的糯米粉。

  眼下众人都在灶间做糖丸子,陈舍微却在书房看书呢,可不是他躲懒,而是女儿节的糖丸子只能由女人来做。

  阿巧悄悄退到边上,扶着椅子艰难站着,谈栩然瞧了出来,道:“硼砂还有吗?”

  阿巧点点头,谈栩然就让她浸脚去。

  原说好了,晚间要一起去娘娘庙,可大约是先前同陈绛、燕子在院里玩闹,费脚太过,酸疼的厉害。

  阿巧吃不住痛,恹恹的叮嘱燕子仔细服侍。

  吴燕子一边往热锅里搅丸子,一边有些懵懂的问:“阿巧姐姐怎么了?”

  谈栩然没答,只看了陈绛一眼,她正踏踏实实的踩在竹凳上,认认真真的搓一粒丸子。

  难得,宅院的厨房里站着三个年岁不一的女人,竟有三双天足。

  闽地有俗语,‘天光起来就缠足,缠得污秽满床褥’。

  撇去强加的修饰,平心而论,缠过的足委实不美。

  不然何以品脚的时候都还让她们穿着鞋袜,掸了厚厚的香粉花露呢?

  谈栩然一时想得入神,直到吴燕子叫道:“夫人,快把糖粉撒上。”

  红糖、芝麻、花生和在一块,捣成细粉,铺在平盘里,白丸子捞起来沥干水倒进去一滚,就成了糖丸子。

  一粒粒小巧软糯,又甜又香的。

  陈舍微探个头进来看娘俩忙活,陈绛瞧见他,忙叫,“阿爹,可好吃哩!”

  他一来又有新花样,橱柜里搁了一把他早间细细劈好的竹签,盆里腌了肉,打算着晚上在葡萄架下吃个炭炉小烧烤的。

  一个个糖丸子簪进签子里,一串串的撸着吃,好吃翻倍。

  陈绛肚子里晃着糖丸子,同谈栩然手牵手去娘娘庙,又想着晚上的烧烤串儿,这一天天的,快活的事情这样多,她连想都想不过来了。

  娘娘庙男人不能进,还好有吴燕子陪着,陈舍微放心些,等在外头,一个个小摊转悠着,停在一个卖异珠的摊子前头。

  这小庙会到了晚上,有各种耍把式可以看,眼下天光还亮,人虽比平日里多些,但也就是一锅薄粥,若到了晚上,那可就成了结结实实的饭了。

  谈栩然领着陈绛去拜了三拜,多付了香油钱,得了两枚圆李大小的络子,络子中间结着一粒符,铜片做的,符文生烙上去,水泡不烂,火烧不融。

  谈栩然抿着络子瞧了瞧,觉得香油钱还算值。

  吴燕子不意谈栩然还给自己求了一枚,愣一愣,欢欢喜喜的攥在手里,赶紧蹲下将络子结结实实系在陈绛腰间。

  这还没弄好,忽然叫人给挤了一下,吴燕子没站稳,直接把陈绛给扑在地上,还好她撑住了,没压在陈绛身上。

  “阿绛!”谈栩然还没反应过来,吴燕子已经把陈绛抱了起来,胳膊使劲搂着陈绛,可左手却虚着不敢动。

  谈栩然一瞧,那铜符的角尖扎进吴燕子掌心里了,足足没进去一半,若不是络子的织线隔了一下,还会进去更多。

  陈绛眼泪都下来了。

  谈栩然忙抱过陈绛,吴燕子咬牙把铜片一拔,发觉自己面露痛色,又赶紧笑开,道:“没事,小伤。”

  谈栩然皱眉看向吴燕子身后的人,厌恶与不满缓缓淡去,不是消失了,而是沉积在她心里。

  狼驮着狈,一个肩头上挤着两张脸。

  一张老皱,赔笑却不走心,眼神挑衅,仿佛在说,‘不小心挨了一下,能怎么样?’

  另一张脸水嫩,瘦削了许多,原本就是尖尖的鼻唇,托在在巴掌小脸上,像只道行不够的黄仙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不弯,反而一瞪,四下露白。

  “冬妹。”

  谈栩然缓缓吐出两个字的时候,也上下瞧了陈冬一眼,就见她伏在婆子背上,双足尖尖挑露,裹在一双绯红色的绣鞋里,窥其形状大小,还只是半成,苦还没受完。

  陈冬是陈砚方最小的女儿,素来娇宠,裹脚与旁人相比,已是裹迟了。今一开春,个子冒的快,连着脚也往长了长,往宽了去。吓得她娘董氏顾不得天热,强逼着裹了脚。

  “六嫂今倒出门来了。”陈冬虽对着谈栩然说话,眼睛却看陈绛。

  陈绛已经从谈栩然怀中下来,站在吴燕子身边,掰着她的手看伤。

  陈冬从婆子背上探下身来,姿态如蛇一般,睃了眼陈绛的脚,问:“阿绛怎么不裹脚?”

  陈绛从来不喜欢这个小姑姑,每回见面,总要明里暗里的欺负她,挤兑她。

  见陈绛缩到吴燕子身后,陈冬哼笑了声,又看谈栩然。

  “六婶你这做娘的可不够格了,自己不裹足,叫人笑了一辈子,还要误了女儿的将来吗?”

  谈栩然垂了眉眼,似乎羞愧,启唇道:“我是比不得你娘,听长辈的说,当年董家要嫁的本来是大女儿,不过小女儿的足更薄一点,你爹瞧着喜欢,就改娶了妹妹。”

  陈冬厉声道:“你不要背后妄议长辈!”

  谈栩然听话的掩口,做出失言自惊的表情来,不过随即把手放下,看着陈冬的脚微笑。

  “今儿许你出来玩上一趟,回家里,就要上竹片了吧?”

  陈冬一愣,她以为已经裹好了。

  那些疼痛酸麻,哭嚎折磨终有尽头,却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那婆子没想到这事儿被谈栩然挑破,也急了,道:“小姐,这烟熏火燎的,咱出去吧。”

  谈栩然逼近了一步,擒着帕子蹭过陈冬鬓角上晕出去的脂粉,手又随着身势蜿蜒下移,虚托着那只簇新的,不曾落地的鞋。

  “布勒紧些虽能瘦脚,可若想使之纤长且正直不偏歪,非得上竹片才可。尤其是妹妹这脚板稍宽……

  谈栩然抿一抿嘴角,似乎是自觉再度失言,又更是藏住一个笑。

  “要吃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