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脓包和祠堂(1 / 1)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西瓜珍宝珠 2934 汉字|11 英文 字 27天前

第167章 脓包和祠堂

  对于承天寺僧人的这种说法, 陈砚墨感到不可置信。

  他回到家中后让人详查,才知道这座点心房就是陈舍微以陈绛的名义捐的。

  捐, 指的是两座点心房。

  素点心的食材供给和贩售, 两边似乎各有分成,这个比例具体陈砚墨没打探出来,但知道利润是归在陈绛名下。

  本朝佛教不比前朝兴盛, 因为天子信道,所以道教兴盛, 陈舍微不但与家门口的承天寺打好关系, 还承接了玄妙观的经书印制。

  如《道德经》、《黄帝内经》、《周易》、《祖堂集》、《抱朴子》等, 这事与王吉的纸坊相互合作,算两家人对于元始天尊日常的供奉心意了。

  除了这不挣银子的,也少不了挣银子的, 道家清供所费颇多,四季鲜花难得, 但花露却有永恒芬芳。

  这些都是白给道观用的, 若有香客要购买, 观中还可抽一份钱,何乐而不为呢?

  陈砚墨细细的琢磨着这两件事, 觉得不仅仅是陈舍微一个人的念头, 必定也有谈栩然的心思。

  谈栩然肚里的那个男女不明,陈绛女儿身,日后独支门户, 族人虎狼环饲,被吞没的风险颇大, 将些买卖、产业与寺庙道观相连, 在佛祖与天尊前过了明路, 好比供奉了一笔可以定期返利的香火钱,是父母殚心竭虑后,最妥帖的打算。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曾有孤女不敌族亲威逼,眼看守不住家财,就将身家悉数捐给寺庙,只求死后能有一场体面法事,牌位得以供奉。

  ‘陈舍微竟如藤萝丝蔓一般,在不知不觉间将触须生生扎进了泉州,甚至比我还要有根基。’

  陈砚墨满腹心事的坐在小舟上想着,忽然就听随从问:“爷,湖边长廊到了,您是上去走一走,还是兜一圈?”

  都说天有天运,人有人运,地有地运,陈砚墨本来觉得沁园边上的地段是不错,但远比不上自己的宅院。

  可而今再看,却发觉沁园边上愈发繁华,尤其是近陈舍微家宅的这一侧,湖边长廊上游人三三两两,摊贩叫卖好不热闹。

  繁华,看得就是银钱流动,从这个荷包到那个钱袋里,能花才有劲干。

  陈砚墨心神恍惚的朝长廊看去,就见个娇婉身影正倚在栏杆上,用一根柳枝撩拨着平静而深邃的湖水。

  这一截长廊没有上船下船的埠头,所以比较清静,最近的游客也在十几丈远处。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寂寥而神秘,似乎是一隅尚未被人发现的美景,只待人撩开花影,就可贪婪的欣赏起来。

  “靠过去。”他情不自禁的出声。

  小舟缓缓靠近,涟漪圈圈波动,扰乱了柳枝落下的点点水窝。

  谈栩然似乎是惊讶,抬眸看去,就见舟上人凝目望了过来,神色凄凉而隐含渴望。

  “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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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疑虑且平静的说,听不出喜恶的语气令陈砚墨松了口气,柔声道:“怎么在这里?”

  那句招呼像是未经思索的脱口而出,等谈栩然回过神来,就不想同陈砚墨说话了。

  她表情冷淡的弃了手中的柳枝,看着它给河面一鞭,像是抽在了陈砚墨的身上,激得他轻轻一颤,愈发卑微。

  阿巧打开一个巴掌大的匣子,就见里头垒着一层层的点心。

  这是陈舍微给谈栩然做的葱绿酥,看上头的点点葱绿就知道是个咸口的小饼,圆圆一只,淡绿可爱,纹路似蜗壳。

  从未见过的点心。

  “又是他做的?”陈砚墨怔怔看她掐着一块葱绿酥,牙齿轻轻一碰就碎了,似乎酥到了极点。

  谈栩然轻微的点了点头,就见陈砚墨凄惘一笑,道:“他这样性子骤变,凭空多了这么些才干,你就半点不起疑心?”

  谈栩然含笑看了陈砚墨一会子,看得他几乎要沉醉时,又缓缓的笑出了声,声音迷人而傲慢。

  “自然,他睁眼的第一瞬。”

  陈砚墨愕然的瞪着谈栩然,一为陈舍微被人夺舍的事实,二则为谈栩然的知情。

  “那你还……

  他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承天寺的钟声里,也觉得自己的困惑很可笑。

  如此体贴入微,甘愿伏低做小的一个男子,同原身相比,当然是现在这个好。

  人立舟上,总有恍惚轻摇之感,陈砚墨注视着谈栩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恶念翻涌。

  廊桥上的木板有些断裂起翘,陈舍微为了谈栩然散步时更稳妥些,所以重新修葺过了。

  阿巧还是小心翼翼的替谈栩然看着足下,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子,道:“夫人,他还瞧着呢。”

  “对得起竹韵狠骂他的几百个贱字。”谈栩然嗤道。

  曲竹韵派心腹递消息来的时候,那心腹也是一口一个贱人,想来是曲竹韵勒令要求她如此称呼陈砚墨的。

  陈砚墨真把曲竹韵恶心的够呛!

  “今年这个年,怕是不会安生了。”谈栩然拢紧袍子,看着湖中红绯淡紫的晚霞,轻道:“脓包还是自己挑破为好,掌握时机,知道轻重。”

  二房的陈砚儒回来了,这个年就不会过得太松快。

  陈砚墨陆陆续续用书信对陈砚儒说了许多陈舍微的异样和谈栩然的错处,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情节和拱火的言辞。

  陈砚墨盼着陈砚儒为家族声名计,能逼着陈舍微休了谈栩然是最好的。

  若是陈砚儒狠心辣手,索性除了谈栩然,他亦有计划能偷梁换柱。

  但陈砚墨没想到,谈栩然居然怀孕了。

  陈砚儒再怎么有威势,再怎么说一不二,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谈栩然一指头。

  但他显然受陈砚墨的影响,决定要先给陈舍微一个下马威。

  理由倒也充分,说是陈砚龄忌日将近,所以陈砚儒要陈舍微在祖宅食素十日,跪祠堂十日。

  这看似不是针对陈舍微一个人,因为陈舍秋和陈舍刞也要替父亲这样做。

  以及蔡卓尔要去家庙为陈舍嗔诵经祈福直至出正月,陈昭远说自己愿替母做这件事,陈砚儒只一句让他好生温书备考,蔡氏身上有孽债要赎。

  这话一出,险些叫蔡卓尔以为自己露了马脚,可再多的敲打盘问却没有,她再一想,陈舍嗔成了这样,在陈砚儒眼里如何不是她的错呢?

  祖宅家庙,蔡卓尔去的次数也不少,但只在前头的佛堂拜过,没有日日夜夜住在里头。

  她很怕自己一进去就出不来了,不过谈栩然和曲竹韵都要回泉溪来,这叫她稍稍安心了些。

  “灶上有两个是我这边的人,巡夜的老头,家庙里采买香烛纸钱的婆子,是我家护院刘奔的爹娘,他们各自也带了些人手进老宅做活的,倒时候真有什么变故,把你抢出来就是了。”

  谈栩然把这些底儿都给蔡卓尔交代了,她闭了闭眼,心里安稳了一点,咬牙恨道:“老东西一回来就嗟磨人!”

  她们原本打算着年节里带孩子去游船看灯,听曲赏戏,好好松泛松泛。

  书院里十日一休沐,陈昭远都是错一轮才回家里来一趟,已经十分用功,难道年节里也要挑灯夜读吗?

  曲竹韵也算未雨绸缪了,泉溪宅院里的人手也叫她渗了不少沙子进去,可陈砚墨提前来住了些时日,外院耳目叫他剔了部分,曲竹韵对他有些把控不住。

  车马奔波,原本谈栩然可以名正言顺不来的,但还是跟陈舍微一起回了老宅住。

  王吉和吴燕子也回来陪老娘了,吴缸收了活计,也来老宅住下了。他们这一伙人倒是热闹,不必怕孤寂。

  再加上郭果儿、孙阿小和高凌,似乎又回到了前些年在老宅的日子,只是谈栩然和陈舍微没在老宅住多久,就被陈砚儒要求住进了祖宅。

  祖宅自然是提前修缮打扫过的,这是泉溪最大的一套宅子,年岁也颇久了,陈旧而庞大,大大小小几十个院落,像是蚁巢,每日晨昏各房的人都要穿过回廊天井,走过石阶砖路,齐聚到二房院里,给陈砚儒请安。

  陈砚墨是独苗苗中的独苗苗,他那一侧院里空荡荡的,塞了好些仆人也没点人气。

  曲竹韵的庶子夜夜都睡不好,似乎只有蜷在她怀里才能得几分宁静,曲竹韵原本只打算做个恩威并施的嫡母,根本不打算给予什么母爱,可垂眸瞧着孩子贴在她胸脯上的睡容,也不自觉怜惜的叹了口气。

  “你说这院里是不是阴气太重不干净?还好把青秧留在泉州给阿绛了。”曲竹韵对喜鹊道。

  喜鹊原本睡在脚踏上,支起身子趴在床边道:“夫人也别想太多了,许就是屋里太缺人气了,让人觉得阴冷。”

  曲竹韵点了点头,又想到蔡卓尔,道:“还好家庙里住着五房的几个姨娘,也算添了点人气,要不然卓尔这样住进去,可不冷清坏了?”

  曲竹韵去家庙里瞧过一回,比她记忆中好太多。

  前头是祠堂,后头是佛堂,充斥着醺暖但又阴寒的线香蜡烛气息,像悬在佛鬼之间,而非在人间的一角。

  但姨娘们住着的小院就有些人味了,她们开了两垄地,一行菜一行花,墙头的春杏冬梅斜斜倚枝进来,踮脚还能碰到一两朵鲜嫩自由的花瓣。

  “这都是刘妈妈给的方便,也就是她打点着,几个姨娘的孩子们还能偶尔送进来一些东西。”喜鹊叹道:“六爷是善心人。”

  “可他太难得了。”曲竹韵闭了闭眼,道:“米氏去家庙瞧了一眼,翻了人家的床头床底,找出一匣子干巴巴的点心,非说用了荤油,还有两根雕了花的木簪也要说人家心思淫邪,又说姨娘们是修行之人,种的满院花草像个什么样子,若不是栩然出言,说是给祠堂、佛堂清供用的,只怕花籽都要搜罗出来扔掉。”

  她设身处地的一想,就忍不住的畏惧愤怒,更何况要在里头住上那么久的蔡卓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