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1 / 1)

贤妻 佯醉 445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26章 26

  ◎这些越距的话,如何说?◎

  宁悸神情滞了滞。

  转瞬间那女子便上前几步, 将一朵纸做的花儿塞进他的手心,幽香略过,她面容素雅, 身着藕色襦裙,腰间坠着香袋,兔毛做成的围脖衬托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神情平静。

  她回退两步,不再说话。

  侍女在一旁道:“姑娘,咱们去里边等吧,外边太冷了。”

  姑娘?

  是待字闺中的哪家千金?多年离京,并未见过哪家小姐有这样一副面孔,毕竟瞧着这般惊艳, 打扮也并不简单,不该没有印象才是。

  宁悸托着手里这朵素净的花儿,小巧精致,他摆弄了一整日也不得要领, 民间的小玩意,千金小姐应该看不上。

  他忽然有些好奇。

  姜予微微摇首,“不用。”

  春觉怕她冻着, 又劝, “周娘认识二公子,如今已经去前面接应了, 待会便会过来,姑娘不用太担心。”

  小丫鬟一番话让宁悸微微挑眉, 二公子, 周娘?难道是来接他的?他前日写了一封家书, 说是天寒地冻无需母亲来接他, 还有那相亲之事他不会去,除非让那千金小姐自己来见他。

  想也不用想母亲有多生气,他一是觉得这寒天,他不舍得母亲为他奔波,二是拒绝相看,断了母亲为他寻妻的心思。

  可眼前这人是......

  宁悸将手背到身后,也站了一会,忽然像是不经意问道:“姑娘在接人吗?”

  他的问话太突兀,可偏偏一副随意闲聊的语气,看着不似恶人。

  姜予侧首看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宁悸问,“朋友?”

  姜予没有精准回答,“家人。”

  家人?

  捏着折纸□□的手紧了紧,宁悸侧目望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异,怎么会有哪家姑娘随意将并未有牵扯的男子唤作家人,难道是他的什么表姐妹?是舅母家的还是姨夫那边的?不可能,他不会对族内人毫无印象。

  母亲信上说,要相看的女子仰慕他多年,可听了名号却是见都未曾见过,他素来不喜被安排下的婚事,所以才寻了由头在外,是母亲使了手段让他回京,这才逼不得已赶回来。

  难道母亲已经同那家小姐定了亲,要让他不得不从吗?

  简直荒谬!

  他见风雪中,女子鼻尖都微微冻红,素净的手抓着衣衫,乌黑的鬓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正摇摇头,“我就在这等。”

  可她,竟如此深情吗?

  宁悸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他送去的那封信只是想气气母亲,也给了那小姐几分难堪,可她居然亲自来接他,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账,明明人家只是倾慕自己,并未做什么坏事。

  而且这样的情意,让他如何应对?

  若是因为来接自己感染了风寒,他就罪过大了。

  宁悸忍不住开口,“想必你的家人若是得知你因为此事受了寒,会心生愧疚吧?”

  春觉有些奇怪,扫了这人几眼,见他相貌堂堂,倒不似什么意图不轨的小人。

  姜予征了怔,接着轻笑着摇摇首,“不会,他不认得我。”

  果然!

  宁悸攥紧了拳,瞧着她唇角漾开的笑意,十分淡然,可宁悸却觉得那必然是充满了失落与辛酸,心底很是不忍,即使不认得也要到这来接他,这是怎样的深情啊。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样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是何时见到的他,到如今还念念不忘,他如今站在她面前,她都已经认不出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成家,只是遇见的大多只是看中了他的家世,感情并不纯澈,他也不曾遇见过与自己心有灵犀的女子。

  母亲应当是知道他的想法的。

  他偷偷看着姜予,忽然想,其实见她一面也没有什么,若是这小娘子发觉自己便是她心心念念要等的人,会怎么一番反应呢,含羞带怯的强装淡定,还是羞的躲起来。

  他有些好奇了。

  他瞧着那张无害的脸,陡然起了坏心思,便咳了一声道:“其实我......”

  话还未说完,便远远的有人跑了过来。

  周娘远远的喊着,“少夫人!”

  宁悸:“?”

  少夫人?

  周娘身后还跟着一位打扮普通的男子,个子不高,可除了他再无旁人,姜予看了半天也不见有其他人,便挂起笑,几步迎了上去,“小叔。”

  “??”

  小厮疑惑的看向她,接着瞧见了他们家有些石化的二公子。

  “公子,你傻站着干什么?”他挠了挠头,有些歉意道:“少夫人,这位才是我家公子,他走得快,我适才没有跟上他。”

  姜予惊讶一瞬,接着才转过头看向宁悸,停顿片刻,对自己认错人这事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他怪不得她三翻四次与她搭话,原来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吗?

  她施了一礼,喊道:“小叔。”

  见宁悸还是僵硬着,她思索片刻解释道:“二夫人这几日有事,不能亲自来,便由我代劳了。”

  宁悸觉得自己仿若被惊雷劈了脑门,他不信邪的问,“你是兄长娶的新妇?”

  姜予点首,“是。”

  “......”

  宁悸此时想给自己两个耳光,什么乱七八糟的深情,他可真自恋啊,凭空也能如此臆想,真不要脸。

  他虽然并未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可如今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嫂嫂,却还是不由得自心中升起了一丝尴尬,以及无颜面对的窘迫。

  他往后退了几步,低下泛红的脸,喊了句,“嫂......嫂嫂。”

  姜予应了一声,又道:“一路辛苦。”

  她又说了些场面话,可依旧见他十分不适应,以为是他比较认生,便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之后便招呼人将他们随身携带的行礼放置好,驾着马车离开。

  见她上了马车,宁悸将脚底的枝丫踩得咯吱作响,面上的表情也恢复成不可一世的模样。

  周娘分外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要知道这位爷,是在家能将二夫人气死的纨绔。

  素日也就对他兄长比较敬畏,没想到对少夫人也这样乖。

  正疑惑着,见他跑过来问,“周娘,为何这位嫂嫂身边的丫头叫她姑娘啊?”

  若不是先前那丫鬟喊了声姑娘,他又怎么会对她的身份百般猜测,差点闹出笑话。

  说起这个,周娘默了默,之后道:“那是少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叫春觉。”

  二公子还是不明白,“可即便是陪嫁,嫁了人不是应该喊夫人才对吗?”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春觉不认可这门婚事,也不认为姜予是这侯府的少夫人。

  周娘叹气,“好了二公子,这事与你无关,你只待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选户好人家,成亲才对。”

  可她搪塞,二公子便更好奇了。

  他侧目,冷风将他的衣袍吹起,他回首望着马车微微起伏的帘帐,以及时隐时现那张清雅绝俗的脸。

  兄长的妻么?

  他不再看,低首望着手里那支花儿,轻轻嗅了下。

  好似,有些香味。

  马车回了侯府。

  姜予带着宁悸去了他的住处,道:“二伯母已经收拾了妥帖,若是有什么缺的漏的,只管来找我便是。”

  宁悸点点头,看上去很是乖巧。

  姜予又对下人事无巨细的叮嘱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她知道今日宁悸回府,说不准二夫人这几日也要赶回来,府上必然是有一场家宴,她得先去做准备。

  在她走后,宁悸将那只纸折的花放在瓷瓶中,伸出手指捻了捻花瓣。

  小厮感受到姜予的无微不至,心里大有好感。

  “公子,这位少夫人人还不错嘛。”若是他家公子也能娶个这么贤惠的便好了。

  宁悸撑着下巴,细想,“我记得,姜千珍似乎不是这样。”

  那个举手投足都很做作的大家闺秀,似乎与眼前的这位不是同一人,看来上京内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变故啊。

  小厮见他又穿上了外衣,头疼的道:“公子,你这才回来,又要去哪啊?”

  宁悸已经乘着风雪出了门。

  “去问问那些狐朋狗友,怎么一回事。”

  *

  姜予忙的晚了些,小侯爷夜里又发了些高烧这件事是庄衡与她说的,她思索了一会,便放下手中的事,提着一盏灯笼,去了帆居。

  夜里更是寒冷,阁楼微弱的光如萤火一般,姜予扫了扫肩头的雪,春觉又将手中伞收好放在一边,推开了阁楼的门。

  可还未走进几步,便听庆元阴阳怪气的说:“等少夫人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小侯爷的病只怕都好了。”

  春觉听了正想骂他,可还未开口,便听姜予问,“小侯爷烧退了吗?”

  庆元哼了一声。

  “少夫人还关心这个?”

  隐隐约约,宁栖迟隔着一层门框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睫羽微颤,额间的高温使他眼角微微泛红,他披着外衣坐起,听见了她宁和的声音。

  明明只有一日,为何感觉好似许久未曾听见她的声音。

  她是被母亲逼来的,他患病,她作为妻子照顾理所应当,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他也不需要她的照顾。

  她熬好了药,放在他身侧,便取了书架上一本话本,坐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她不常与他交谈,屋外的碎雪打落在书案上,冷光又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枕着膝盖,时而被书中的文字逗得扬起笑意,肩膀轻颤。

  他将药一口闷下,也未觉有多苦涩。

  有时夜里,他会发些高烧,便能察觉一只纤细的手轻抚过额头,那只手软若无骨,带着让他不适的香气,之后又用帕子为他降温,他也曾醒过来想让她不要这样做。

  可看见她趴坐在床侧,宁静而又略带疲倦的小憩,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打扰。

  一连数日,他病已痊愈,今日她未曾来是情理之中,他素日便是一个人独居,未觉有什么不对。

  可夜里又是一场高烧,也从未这样难熬。

  他垂眼,未出声。

  可屋外的人却声音平静的说了句,“那我便不留了。”

  宁栖迟抵着床沿的手指发白,心脏好似被一根线紧紧的拉扯着。

  他听见‘吱呀’一声,再是门框被紧关的声音。

  屋外还在下着小雪。

  姜予对手哈了口气,春觉支撑起伞,颇为无语道:“我看啊,就是那个庆元使坏呢,小侯爷估计好好的根本没什么事,就是他在那折腾人。”

  姜予不可置否,将脖子缩进围脖里,道:“就当是出来消消食了。”

  春觉嘟了嘟嘴:“姑娘你脾气总是这么好。”

  支起伞,两主仆走在铺满雪的小道上,一步一个脚印,春觉忽然想起什么,乐滋滋说道:“姑娘,遇见小侯爷那日下雨,你说要给我做一双鞋子的,我可记着呢。”

  姜予大惊。

  “啊,我以为你忘了。”

  春觉知道她想抵赖,威胁道:“不许装傻。”

  姜予正想着要不再拖一拖,忽然听见身后有吱呀的脚步声,她停了脚步,下意识的转首。

  月撒冷雪,一地星河。

  来人身姿颀长,身披大氅,病白的面容依旧俊美,忽明忽暗的灯笼在四周洒下一地暖橙,又映出空中飘散的碎雪,正毫无阻挡的落在他身上,呼出的气成了白雾,他停在她面前。

  一时寂静。

  姜予有些疑惑,“小侯爷?”

  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疑问,正静静的平视他。

  而宁栖迟袖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雪花落在他滚烫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他声音干哑,“抱歉。”

  姜予以为他说的是庆元的事,便道:“没什么,想来是下人传错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姜予掖紧了衣裳,“夜深了外边冷,小侯爷快回去休息吧,别再染了病。”

  她此刻只想赶紧赶回去,并不想说这些无所谓的。

  宁栖迟只觉身上愈发沉重,他口中干涩的厉害,面前的人无知无觉,亦如水中倒影。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追出来,原先便以为,他不需要她在身侧,可偏偏心中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想。

  这丝念想又如魔障,控制着他的行为。

  半响,宁栖迟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上前两步披在她身上,女子往后退开,似乎是有些排斥。

  宁栖迟动了动唇,耳朵被冷风吹得通红,他手指微紧,心底涌现一股难言的复杂,之后往后退了几步,移开了眼。

  他声音略哑的解释道:“回去的路比较远。”

  姜予不喜他的接近,但大氅确实还是很暖和的,便谢过他的好意,点点首道:“我走了。”

  春觉握紧了伞,扶着自家姑娘转身。

  宁栖迟没有离开,见姜予的背影在雪地里越来越远,她不曾回首,直至消失不见,他忽然觉得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空了,寒风吹起他单薄衣衫,往身上钻去。

  庄衡追了上来,赶紧将手中的衣服披在小侯爷身后,“公子,你还在高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

  雾气从宁栖迟唇边散开,四周的低温汲取着他的力气,他闭了闭眼,万般情绪。

  这些越矩的话,如何说?

  *

  一路上赶回了折枝院,春觉还是十分疑惑。

  她道:“雪夜里赶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件衣服?若不是小侯爷心有所属,总是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我都要怀疑他对姑娘有什么情愫了。”

  姜予戳了戳她的脑袋,“别胡说八道。”

  能有什么情愫,小侯爷善心又犯了呗。

  姜予不讨厌宁栖迟对自己的这份同情,只是怕会祸及到自己,他对她越好,他身边的人就越会将她视为眼中钉。

  一份只会带来祸事的示好,姜予并不想要。

  好在小侯爷还懂些分寸,也不是那么在意她,这样就挺好的。贵妃那样的事姜予可不想再来一次,她还没问过宁栖迟,什么时候会与她和离,又会给她找什么样的夫家,她能不能自己挑。

  他这几日病着,也不太喜欢她的靠近,所以姜予就没提。

  想到什么,她忽然问起春觉,“你说二婚女子,也不是太难嫁人吧?”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水画尤其警觉,手中倒茶的杯子都快要打翻了。

  她长大了嘴巴,十分惊恐,“少夫人,你这是何意?”

  姜予也发觉自己语出惊人,想必这几个小丫鬟还不知道自己会跟宁栖迟和离这事,而且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她有点想的太远。

  她含含糊糊的混了过去,“随便说说。”

  “少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水画虽然现在对小侯爷颇有微词,但好歹还是自家的主子,便道:“您与小侯爷是先帝赐婚,就是如今陛下想要废除婚约,都要考虑会不会被言官指责。”

  姜予不解,闻言问道;“那这婚约便不能作废了?”

  可是那日宁栖迟信誓旦旦,这婚肯定能退,但如何退呢。

  水画想了想,道:“小侯爷得陛下喜爱,又是朝中肱骨之臣,若是能立什么大功,言及你们夫妻不睦,求得一个恩典,倒也不是不能退。”

  说起来若是姜家那边早些时候说出换人的事,前些年小侯爷查出贪官的时候就能将这婚事解了,可惜已经到了婚期,而且姜家也不愿意解除婚约。

  想着水画心下鄙视,一群只知攀高枝的蠢人。

  原来如此。

  姜予心下有了数,意思就是宁栖迟仕途越好,他们和离就越快?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啊,再不醒悟你媳妇下家都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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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早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