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昔(1 / 1)

断崖亦狂奔[娱乐圈] 谈何之之 6471 汉字|4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1章 今昔

  她本以为, 让周屿知道这件事,她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但现在,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忽然很庆幸是林老师先开的口, 让她坦白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

  秦然放开他,轻轻抚上他蹙起的眉毛, “你要听我说一遍吗?”

  周屿看着她,眸光闪动, 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秦然闭了会儿眼睛, 开始讲述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她的语气很平静, 就好像故事里的人不是她。

  秦然告诉他, 因为她爸爸重男轻女, 看她是女孩子,就不愿意帮她取名字, 所以她和外婆姓, 名字也是外婆取的。她生下来没多久,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她没有见过爸爸长什么样,后来妈妈也离开了家,她一直都和外婆生活。

  还没念书的时候, 外婆会带着她一起去地里干农活。中午天气热,外婆就用稻谷给她堆一个小房子, 让她躺在里面躲太阳, 那是她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那些日子, 妈妈没有时常来要钱, 过得也算平静。

  后来长大一点, 她从邻居口中得知,爸爸滥赌,每天都生活在麻将堆里。有一次输得还不起钱了,抱着几个月的她,拿去卖给镇里的人贩子,外婆追了几辆车,才把她救回来。

  等她到了年纪上学,她们连书包都买不起,但是好在外婆手很巧,缝了一个布包给她。

  然后,她遇到了林老师。

  说到这里,秦然眨了眨眼睛,拉着周屿的胳膊,“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林老师,我根本不会继续上学。”

  秦然说,她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根本不懂为什么要学习,也不知道念书能给她带来什么,只是会羡慕同学有各式各样的新文具,有漂亮的新书包。

  林老师告诉她,如果成绩好,期末考试拿到前三名,学校就会有奖励。

  第一名是书包,第二名是文具盒和铅笔,第三名是笔记本。

  为了能得到新书包和新文具,她听林老师的话,很努力地学习。慢慢地,因为成绩不错,所有老师都对她很好,同学也愿意和她一起玩,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就一直这么念了下去。

  外婆没有什么文化,靠卖菜和帮别家做农活养活她。她经常考第一,于是外婆就想着要多存一些钱,供她将来上大学,所以为了躲不时来要钱的妈妈,她和外婆老是搬家,她也经常转学。

  上大学之前,她已经数不清到底搬了多少次家。

  最严重的一次,是初三的时候,妈妈打听到了她们的新住址。她放了学回到家里,发现外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哭着跑出去找人帮忙,几个好心人帮她把外婆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晚来几分钟,人就没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生活特别特别苦……

  但她很幸运,因为那时候,又遇到了林老师。

  她不知道外婆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找的林老师,也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

  但林老师在调走之前,往她的课本里塞了三千块钱,还写了一封信,让她好好念书,照顾好外婆,还留了一个电话,让她有事就打电话。

  有了这三千块钱,她和外婆才能重新安了家,她才能继续上学。

  只是那封信,在后来的某次搬家中弄丢了。她刻意没有去记那个电话,因为不想一有什么事就麻烦林老师,便这样失去了联系。

  林文茵和周屿说的话,就到这里。

  秦然和林文茵讲得差不多,只是秦然说了更多细节。

  在她的讲述中,她不是一直都过得辛苦,因为外婆很疼她,老师和同学很关心她,在学校的日子都很美好。

  讲起一些温暖的往事时,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

  她笑了笑,告诉周屿。

  其实仔细回想,人生的前半段还是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事情。

  秦然讲了很久很久。

  两个人从互相依偎着靠在沙发上,变成了头碰头,耳朵贴着耳朵,平躺在上面。

  周屿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放柔了表情。

  秦然接着说,高考完之后,她才第一次见到爸爸。

  因为她考了全市第三名,政府奖励了五万块钱,她的照片和名字,登上了电视和报纸。

  她爸和她妈一起到学校大闹了一场,老师校长都找她谈话。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五万块钱被他俩拿走了。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爸妈,直到现在。

  这也是她之前一直不愿意露脸的原因。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和外婆都没有休息过一天,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凑钱,还申请了助学贷款,才把大学上了。

  上了大学之后,她一边用课余时间打工,一边帮小律所做些文件什么的,慢慢攒下一点钱。

  大二时,她知道外婆生病,就想办法把外婆接到了上海。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带着外婆去医院检查完,才知道外婆的胃癌已经是晚期。

  原来上大学这些年,外婆几乎每天都会胃疼,但怕给她添麻烦,疼的时候就吃颗止疼药,继续忍着。

  说到这里,秦然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要是多关心她,多回去看看她……”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里有热意滑落,顺着眼角流到了沙发上,浸湿了一大片。

  后来的很多年,她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针,在心上扎了一下。

  虽然看不到伤口,但那种细微又绵长的痛感,会在身体里迅速蔓延开来,久久不散……直到她用别的事填满脑子。

  客厅里沉默下来。

  周屿也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绞在了一起,隐隐作痛,痛得他说什么都是多余。

  顷刻后,他侧过身子,慢慢环住了她,紧贴着她的背部,动作温暖而有力,像一个无形的保护罩,然后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

  秦然闭上眼睛,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眼泪没有再流下来。

  故事终于说完,比她想象中容易。

  她本以为会难以启齿,会大哭大喜。

  但都没有,说完之后,她只感觉整个人异常地平静,放松。

  周屿没有追问她任何问题,也没有显得多意外,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好像过了许久,微弱光亮里,才再度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周屿半只手揽过她的脖颈,她耳畔传来温热气息。

  “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

  周屿:“初三那次,你帮我补习数学,其实我早就听懂了,我是骗你的。”

  秦然转过身来,神色微动,忽然轻笑出声。

  他的脸颊映入她眼帘,“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屿的眼角弯了弯,“什么?”

  秦然伸出食指,轻轻戳向他的鼻尖,吐了吐舌头,“林老师根本没让我帮你补习,我也是骗你的。”

  这次换周屿彻底愣住……

  很多他觉得有些奇怪的事,在这个时刻突然都想通了。

  他一直以为是秦然脾气好,才这么耐心地和他讲了七遍题,原来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她会记得那么多关于他的事,细节也都很清楚,也不是因为她记性好……

  那么,他们在机场等的船,就是对方吗?

  窗外北风呼呼刮过,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七零八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片刻后,浓墨天空中,飘荡着丝丝白色。

  秦然拉着他坐起来,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

  “嗯,下雪了。”

  他应着,从背后抱紧了她。

  他们都知道,等天光亮起时,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

  剧组只给了三天假,大年初二晚上周屿就要飞回香港。

  秦然本来想着,如果剧组到时候开发布会或者组织媒体探班,她就趁工作去一趟。

  没想到,探班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只不过,同样是探班,性质却大不一样。

  媒体探班的话,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边看周屿拍戏,拍点照片视频什么的也有理有据。

  但是现在,以什么身份去探班呢?说不定还要偷偷摸摸的……

  对此,周屿依旧淡定,并告诉她,“放心,顾循已经和剧组报备过了,不会藏着你的。”

  秦然不解,“这也需要报备吗?”

  据她了解,只要不花剧组的钱,演员多带几个人是被允许的。

  周屿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起了哑谜,“也可以不报备。”

  “那你为什么报备?”她追问。

  周屿放下右手,深邃眼眸似笑非笑。

  “因为不想藏着你。”

  秦然:……

  什么奇怪的对话,怎么说着说着又聊回去了?

  周屿看她还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迷茫,又补充道:“我给你报了一个家属探班的名额,你还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家属……这么直接吗?

  秦然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脸色一红,蓦地低下了头,“知道了。”

  于是,当天晚上,作为家属的她,堂堂正正地跟着周屿一起飞了香港。

  到了酒店,一行人简单在房间吃完晚饭,就已经十一点多了。顾循和陆皓轩早就困得不行,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但是周屿还不行,他洗完澡,还要看剧本背台词。

  这段台词,她前两天就看到周屿在背,已经滚瓜烂熟了。

  她觉得,让他倒着背一遍也没问题。

  不过周屿觉得还不够,这场戏很连贯,不能有一点卡顿,所以洗完澡又背了几遍。

  秦然听了一会儿,困意渐渐袭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周屿见她困倦的样子,将剧本合上,温声道:“你先睡吧,我重新去开个房间。”

  “不睡。”秦然睁开眼睛,猛地摇了摇脑袋,“我不困,要不我给你对词吧。”

  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虽然娱乐圈剧一向悬浮,但应该也有一些内容是真的吧?

  比如这个对词,她觉得挺靠谱的。

  “你确定?”

  周屿挑着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我确定啊。”

  秦然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剧本。

  一打开,她就后悔了……

  这写的真的是汉字吗?怎么那么多口字旁?

  她试着读了一句,“Madam,”

  好,这一句她会,下一个字,“嗰……?”

  这什么字?

  有边读边,没有边读中间,可以的,她清了清嗓子,“Madam,个……”

  周屿憋着笑意,纠正她:“guó”

  一分钟后,秦然躬下身子,把剧本毕恭毕敬地递到他手上,眉眼弯弯,“我睡了,你继续,我可以睡着没事。”

  他凝视她,眼眸乌黑,唇边笑意更甚。

  “不背了,我记住了。”

  秦然一愣,周屿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慢慢走向卧室。

  “我们睡觉吧。”

  *

  《访客》剧组在将军澳的一个棚里拍摄,现场布置成了法庭的样子。

  正前方是法官的座位,背后墙上挂着区徽,左侧是陪审团,再往前有几排律师的位置,最后面是旁听席。

  怪不得昨天周屿背的词有些长,原来是法庭戏。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场戏中是什么身份。

  《访客》是《长夜》的前传,故事时间线在《长夜》之前。

  在《长夜》里,周屿饰演的吴白是警.察,那么,在这场戏里,也是警.察吗?

  秦然在片场转转悠悠,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手痒想摸一摸。

  而周屿,此时正在化妆间里化特效妆。

  一个小时前,他特意让顾循把秦然带了出去,说是会影响他化妆。

  秦然也是不懂,她又不上手,化个妆而已,怎么就影响到他了?

  不过……算了。

  她轻叹口气,既然是在他的地盘,那就只好听他的了,他说影响就影响吧。

  好在剧组里一点都不无聊。

  她和顾循坐在一边,看大家搬进搬出,渐渐把法庭装饰得像模像样,和她在TVB的电视剧里见到的差不多。

  没多久,吴越泽和演员们都到了片场,主演白薇、乔景曜、余思怡、张浩宕都在,看来今天拍的是重场戏。

  白薇妆容精致,头上戴着白色的过颈假发,一身黑袍,看起来角色是法官。

  一看到秦然,白薇立马和她热情地挥了个手,走到她身边来,“小秦导演,你怎么在这里?”

  秦然刚想回答,白薇看到她身边的人,立刻就说:“这不是周屿的经纪人小顾吗?”

  “白薇老师早啊。”顾循连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

  接下来的十几秒钟,白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环视了他俩一圈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噢,我明白了,你是……”

  秦然很怕她像徐晔晔那样乱点鸳鸯谱,那要怎么和她解释?不禁跟着她的手势仰起下巴。

  结果她下一句话却是,“你是周屿的……朋友。”

  什么朋友?已经一目了然了。

  秦然点了点头,低低一笑,默认她的说法。

  “王芷珍,王芷珍法官过来一下。”

  吴越泽导演拿着喇叭喊道。

  白薇眨了眨眼睛,对秦然说:“吴导叫我了,我过去一下,待会再聊。”

  秦然也冲她笑,“好。”

  另一边,吴越泽正在给白薇和余思怡讲戏,乔景曜则穿着一套律师袍,走来走去的背词,其他工作人员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忙个不停。

  好像只有自己没啥事做,秦然又坐下,杵着脑袋看着前方发呆。

  “很无聊吧?”顾循突然问。

  秦然偏头看他,发现也不是她一个人没事干,顾循看起来比她还要无聊。

  “有一点。”

  下一刻,顾循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沓剧本,在她眼前晃了晃,“待会开拍就不无聊了,这场戏可精彩了。”

  他手上拿着的这版剧本,封面上是简体字的“不明来电:访客”,和周屿的那本不一样。

  剧本居然也有好几个版本吗?

  秦然转念一想,乔景曜也是内地的,而张浩宕是台湾人,不是每个内地演员都像周屿那样,能看懂粤拼。

  她一下就来了兴致,对顾循说:“剧本给我看看。”

  顾循一把将剧本藏到自己身后,“这可不行,你开了上帝视角,看着就不精彩了。”

  随后,他又神秘兮兮道:“周老板是这么说的。”

  秦然无语,很不服气,“那你还看。”

  顾循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都看了多少剧本了,不看怎么帮他接戏?”

  这说得倒是没错,但她就是感觉自己被针对了!还是联合的、有预谋的!

  秦然鼓起腮帮子,抱着双手转过去,看到面前渐渐围了不少人。

  她不得不站起来,踮起脚尖,但也只能看到一点点,陪审团和旁听席坐满了人。

  顾循轻车熟路,指向吴越泽导演后面的位置,示意她去那里看。

  在场的演员们,除了白薇和周屿,其他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着。

  乔景曜穿着律师袍,坐在律师席的右侧,他饰演检控官吴明志。张浩宕也是一身律师袍,坐在左边,饰演被告的律师魏川。余思怡则坐在旁听席,她饰演的角色叫章以乐。

  几分钟后,副导演拿着喇叭大喊道:“吴白来了,各部门——准备!”

  随着场记喊出那句“Action!”,除了片场布置好的法庭中央,其余所有灯光都应声灭下,正式开始年后的第一次拍摄。

  面前的镜头转向了一条空旷的走道,一个穿着囚服的男人,脚上拖着铁链,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镜头缓缓往上——男人脸色暗黄,双唇苍白无比,嘴角还有伤痕,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双眼空洞无神……

  是周屿!他居然演被告!

  和他平常神采飞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怪不得需要化特效妆。

  而且脚上还有铁链,一般是较为严重的刑事犯罪才会如此。

  所以,吴白犯了什么罪?

  吴白表情淡漠,走进被告席,坐下之前,看了一眼观众席上的章以乐(余思怡)。

  王芷珍(白薇)法官,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走到台阶上,镜头同样给了她走路的特写。

  “Court!”

  所有人站了起来。

  “审讯开始。”

  王芷珍神色未改,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秦然看了几分钟,感觉这场戏拍的应该不是第一次审讯,开庭喊的“Court”只是在补镜头,因为张浩宕和乔景曜都没说几句话,就直接进入到传讯被告出庭这个环节。

  也就是说,周屿昨天背的词是这里的。

  吴明志(乔景曜)站起来,一脸严肃,“被告,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吴白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去找死者女儿。”

  “找她做什么?”

  吴白将目光转到章以乐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继续回答:“我不想分手,于是去挽留她。”

  吴明志步步紧逼,“你找到死者的女儿,她执意分手,你和她吵了起来。这一切都被死者看在眼里,死者让你不要纠缠她女儿,你觉得所有人都在阻止你们,你把心一横,干脆杀了死者一了百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咄咄逼人。

  魏川(张浩宕)慌得不行,不停翻着桌上的文件,想要为吴白辩解什么。

  但他一着急,东西全都洒落在地,乱作一团。

  身边的师爷拉了拉他的袍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魏川恍然大悟,急忙站起来,“法官,我反对……”

  然后卡住,又低头看文件,师爷递了张纸条给他,魏川这才抬起头,继续说:“反对检控官作出无理的推测!”

  王芷珍抬头,缓缓看向吴明志,“反对有效,检控官请注意你的用词。”

  秦然看得抓紧了裤腿,心脏也揪在一起,这律师怎么回事啊?

  吴白被控的是杀人诶!连个“反对”都不会说?这案子交给他不完蛋了吗?

  她生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叫入戏了?

  明明是吴白,但她却感觉就像是周屿本人坐在那里。

  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和魏川的紧张不同,吴白的情绪始终很稳定,就算吴明志用那么严重的罪名指控他,他还是一样,表情依旧冷淡。

  问什么答什么,不为自己多辩解一句,仿佛早就知道这场审讯的结局。

  吴明志继续盘问,“被告,请你仔细回忆一下,离开凶案现场的时候是几点钟?离开之前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件事,吴白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双手也紧握成拳。

  片刻后,他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慢慢回忆。

  “当晚八点半,我从Madam章……也就是死者家里离开。”

  他哽住了,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双眼染上几分颓然,“她和我说了很多话,一直在安慰我。我告诉她,我没有做对不起以乐的事,让她帮我和以乐解释,她答应了,我就走了。”

  吴明志:“八点半?具体是八点几分?三十?三十五?”

  “八点三十,因为电视上,翡翠台开始播《路尽头》,我妈妈每天晚上都看这套剧,所以我知道是八点半开播,走之前我看了挂钟,也是八点三十分。”

  “你说谎!”吴明志指着他,大喊一声,每一句话都像要把他生剥活吞。

  “当晚翡翠台的新闻播到八点四十五分,而《路尽头》的开播时间是八点五十分,你根本不可能在八点半看到这部剧!”

  现场被乔景曜的演技震撼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屿,想知道他在这种威慑下,还能说些什么?

  吴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腕上戴着手铐,往后一靠。

  “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那还审什么?”

  随即,看向法官席的王芷珍,双眸里都是绝望,“直接宣判吧,反正结果都一样。”

  旁听席上有人泣不成声,突然冲向前,“法官不是这样的!我儿子是无辜的!”

  “这位女士,请你坐回原位,要不然本席将会控告你藐视法庭。”

  王芷珍说完这句话,看向吴白的表情总算有了些波澜,她蹙起眉毛,“被告,本席要再次提醒你,不要干涉审讯流程,请回答检控官的问题。”

  吴白的视线再次转到章以乐身上,她却始终没有正视过他一眼,脸上亦看不清任何情绪。

  秦然站在监视器后面,急得不行,那个律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你不是帮吴白的吗?能不能换律师啊?

  她在这都看得那么生气,到时候加上剪辑和配乐,观众肯定会被气死吧……

  吴白将目光转到吴明志身上,又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随后握紧双拳往下重重一击,现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睁开眼,像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来。

  “什么流程?让我回答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听我承认杀人吗?”

  他望着法庭上的所有人,瞳色冰冷。

  “从审讯开始,我提出的疑点你们不去查,我要换律师,你们给我换的一个比一个新。”

  吴白指着魏川,“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他毕业了吗?”

  魏川立刻低下头,脸涨红到脖子,不敢多说一句。

  和吴明志的外放情绪不同,在这之前,吴白一直是收着的。

  他对这场审讯不抱任何期待,因为他知道结果早已注定。他在这个法庭上,在那个拘留室里,一次又一次被逼到绝望。

  他本不想辩解,但从章以乐的脸上,他感受到比让做一辈子牢还难受万倍的煎熬。

  吴白侧身盯着王芷珍,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几个字,“你不也是吗?王法官,未审先判。”

  “还有你们,”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黯然而轻嘲地一笑,一字一顿道:“没有做过我不会认,这次判了我有罪,我也会一直上诉、不停上诉。”

  “我倒要看看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这么只手遮天?能收买全香港的律师和法官。”

  吴白的声音不大,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股决绝的意味,像是最凄厉的诘问。

  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话音落下,也终于刺了进去。

  “CUT!吴白很棒啊很棒,还有王法官,大家都Keep住,就是这个状态。”

  吴越泽满意地说。

  周屿立刻像变了一个人,面上浮现出特有的温和笑意,对着吴越泽微微鞠了个躬,“谢谢导演。”

  “一次过,大家都辛苦了!”

  说着,吴越泽站起来,抬起手带头鼓掌,片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巨大的声音直通耳膜,秦然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戏……

  就这样,她心里都已经为吴白流了一公升眼泪,上映的时候可咋办啊。

  周屿嘴角的笑意尚在,走到她身边。

  秦然抬眸看向他,伸出手,为他擦拭唇边的伤口,眼眶红红的。

  “下次不要这么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立意”知识改变命运“,说的是然姐。

  恭喜然姐走进周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