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如此清晰而安静地看到了禅院惠的领域内部。(1 / 1)

夹在双家主间的我不做人了 聊笙 361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回 如此清晰而安静地看到了禅院惠的领域内部。

  以他们的位置为圆心,悄无声息地环绕在他们四周,看不见色彩,隐隐只有轮廓的黑色影子,像忠实而沉默的守护神般伫立在圆环的外围。

  五条能认出来,大部分的影子轮廓。

  脱兔,鵺,满象,玉犬,大蛇,还有虾蟆……

  等等,那个是什么?

  五条的视线忽地凝固,定格在了式神圈最外侧的一个庞大的黑影上。

  黑影遮盖了式神的真面目,即使是六眼,在禅院的领域内,也只能看清那黑影的大致体相,

  体格壮硕,身似人形,目生双翼,头盖异质圆环,手背突延剑锋,脑后蜿蜒蛇尾。

  它不过是无声无息地伫立于此,厚重如山岳,气息似火山,万里岩浆蕴含在那体内滚滚流淌。

  仅是一瞥,五条就能肯定这个式神,是十影式神中最强大的一个,如果毫无保留地召唤而出,辅以禅院惠的咒术,连他都没有把握能将其战胜。

  这应当是禅院惠的杀手锏。可为何从来没见他用过?

  很快,身后荡起的咒力波动让五条清空了其他杂念,他回头,只见禅院口中低声吟唱,领域内阴影波漾,十个式神的影子忽而退后百尺,组成的包围圈再度扩张,然后脱兔和大蛇的暗影往旁侧两边让开,多出了一个空余的席位。

  繁复冗长的吟唱接近尾声,充盈领域的咒力归于平静。

  式神收服,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赐名。

  禅院惠不无怜爱地看着怀中的白发少女,他无法忽视心中滋长的保护欲,如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只想将珍爱的女孩严密牢固地护佑在树冠之下,生怕阳光将她灼痛。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绪,禅院惠缓缓地念出了最后一段咏唱。

  “——于此赐名,立与凭契,为我十一式神,【音】。”

  尾音落下的那一瞬,禅院能清楚感受到,他和阿音之间链接的咒力,以及她的喜怒哀乐,痴嗔苦痛,都通过这链接的桥梁,流水般传导给他。

  领域撤去,随着阿音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禅院惠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冷静。

  在理智回笼,焦灼冷却之后,他看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安然沉睡的阿音,也不禁松弛了绷紧的身躯,抿得平直的唇线也微微掀起,是一个温暖的弧度。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斥了他的内心,禅院惠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阿音抱得更紧,也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他在心里喟叹。

  式神契约,自千年前平安京时期后,随着众多术式的失传流散,已然成为了当今最牢固紧密的契约之一。

  这意味着,成为了他的式神的阿音,只要受伤、不舒服,或者有大起大落的情感波动……他都会立刻感知到。

  奇妙的满足感在内心腾升,像是深深欲壑得到了填补,暂时宁静了下来。

  这样一来,阿音就不会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了。他也能更好地照顾她。

  太好了。

  ………

  次日,晴。

  阿音的第一眼,所目睹的是床铺对面,竖放的玻璃镜面中的自己。

  花簪被摘下,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她盘起的白发也散落下来,大概是为了让她躺得舒服一些,有人特意把她的头发放下来了,因而清晨苏醒时,镜中少女的发型略有凌乱。

  而阿音在意的不是这些,她的目光黏在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上。

  她的眼睛里,象征着上弦鬼的数字已然消失,红瞳清澈,不见阴翳,和普通人类的眼睛别无二致。

  鬼舞辻无惨真的死了。

  而她还活着?

  阿音后知后觉地抬手,轻触了一下窗边流泻的阳光,晨曦温暖,驱散了寒意,再也不是灼烧般的痛感。

  她能在阳光下自如行走了。

  这简直就像……换了个身体似的,如果不是镜子里还是自己的容貌,阿音差点以为她又穿越了。

  待阿音洗漱完毕,整理梳妆后,她拉开卧室的门扉,一抬眼就看到了楼道下方,坐在木桌旁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不由自主地,阿音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精神十足地从二楼走廊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两个青年的面前。

  “禅院阁下,五条阁下!”

  阿音元气满满地说道:“早上好!”

  “早。”禅院眉目柔和,对她点了下头,“休息得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阿音眼尖地看到了木桌上摆放的糕点,兴冲冲地走了过来,捻起一个樱花糕就往嘴里塞。

  嚼着嚼着,她逐渐面无表情。

  ……怎么还是毫无味道的蜡?

  她还以为无惨死了她就能重新变回人类了,如今她鬼的特征消失、不怕阳光便是最好的证明,可是人类的食物在她嘴里还是尝不出任何味道。

  难道说,是这个身体本来就有味觉上的问题?

  看到阿音略微扭曲的脸,禅院一下子便猜中了:“还是没有味道吗?”

  阿音郁闷:“嗯。”

  五条以手支着下颚,好奇地问道:“那我们呢?阿音身上应该只是祛除了鬼的诅咒,一些鬼的特征应该不会变。阿音能闻到我们的血香味吗?”

  惧怕阳光是鬼的诅咒之一。但是喜好人血这就是单纯的食谱特征,就如同飞鸟捕鱼,狮豹猎鹿,食物链的层级问题,和诅咒无关。

  阿音的鼻尖动了动:“能闻到。”

  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樱花酒酿味,这么多天来鼻腔一直笼罩在他俩的血香味里,嗅觉都快失灵了,这才后知后觉。

  也就是说,如今只有他们的血能拯救她的味觉了吗……?

  阿音满脸的复杂。

  “哎呀,真可怜。”五条的语调里丝毫没有可怜的意味。

  禅院瞥一眼他,转移了话题:“阿音,身体还有哪些地方不适吗?”

  “没有。不如说状态极好,我还有点奇怪……”阿音忽然抬头,“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五条趴在木桌上,笑脸盈盈地拿扇子挑逗阿音:“你猜呀?”

  “行了,五条。”禅院嫌弃地把五条的手拍远,自觉担任起解说的义务。

  在这之后的半个小时,阿音被灌了一耳朵的“契约常识”、“束缚原理”,从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学术用语里提炼出核心要点——她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全是他们的功劳。

  “……”

  说不感动是假的。

  明明最开始,是阿音一厢情愿想拉他们二人入伙,借助他们的力量帮自己脱离鬼王。

  而自己忘记了鬼王对鬼的掌控力度太强悍,就连死亡都会牵连到自己,这一份烂摊子,到头来也是他们二人帮自己收拾的。甚至打破了鬼王的诅咒,让她从命定的死亡中脱离。

  他们素昧平生,非亲非故,相处仅仅两个月,却帮自己到这个地步。

  阿音一时说不出话来,“谢谢”的话语又太过苍白。

  他们让她重获自由,至于身上的束缚和契约,那是为了救自己的命而缔结下的,做出牺牲更多的应该是他们吧。

  “我……”

  阿音嘴唇嗫嚅,刚想说什么,禅院忽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阿音的心头大患已除去了,接下来还有行程安排吗?”

  “没有。”她无牵无挂孤零零的一个女鬼,能有什么行程安排?

  五条适时探出头来:“我和禅院阁下的任务期限也快到了,马上就要返回京都。阿音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五条悟的意思很明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邀请,询问阿音愿不愿意随他们一同进入咒术界。

  那对于阿音而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阿音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向了禅院惠,而后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扭过头去,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他任由五条一个人对阿音绘声绘色地描述咒术界的奇景,全程不插一句话。

  如果阿音的死亡没有发生在眼前,如果她的体内未曾烙下两个契约,禅院此时应当在和五条唇枪舌战,坚决不退让。

  他至始至终不赞同让阿音进入咒术界——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当隐秘的恋情悄然生长,当失而复得的珍宝重新落入手中,当他慢慢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式神契约】便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顺理成章地做出了决定。

  既然有束缚和契约在,那她与咒术界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扯也扯不断了。

  如此一来,不如将阿音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照顾……更加让他安心。

  禅院惠仿佛听到了耳畔有恶魔的蛊惑,在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去吧,顺从自己的私欲,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自小到大,你向来无欲无求,从不曾争夺什么、渴求什么。这还是你第一次明确地“想要”某个东西,不是吗?

  那么任性一些又何妨呢?

  “去京都吗?!”

  阿音的眼睛“唰”的一下明亮了,她像个遇上春游的小孩子,兴奋地凑到五条身前,巴拉巴拉地问东问西,五条难得耐心十足地一一回答,把阿音的胃口高高吊起。

  起初,禅院惠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斟茶自酌。

  慢慢地,他的脑门上挂着黑线,嘴角也微微抽搐。

  这家伙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瞧瞧他的描述,京都都快被他说成了人间仙境,再对比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御三家,禅院直接无语凝噎。

  “家族藏书极其丰富,秘术阵法应有尽有”——这点倒是符合现实,说得听上去夸张了些,但御三家的底蕴的确称得上浩如烟海。

  但是,“家族内兄友弟恭,成员和谐友爱,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对外人,主人家热情好客又大方,一定会让你感到宾至如归”——这就是纯粹的扯淡了吧?

  御三家是个什么狗性,作为家主之一的禅院惠能不知道?

  五条这样忽悠小姑娘,也不怕到时候遭报应。

  黑发青年仰头盯着旅馆的天花板,只望到时候阿音不会因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太大而受到打击。

  看阿音现在满脸的憧憬和向往,禅院惠都不忍心揭穿现实。

  五条阁下,您可真是大正时代的营销天才。

  根据他们的计划,他们和阿音还要再在本地停留一日,待后续事务都处理完毕,才会启程返回京都。

  麻烦的事被禅院推给五条了,看着一直在摸鱼从未被超越的五条家主垮着张猫脸去办正事,禅院心情愉悦地扬起了唇。

  目睹白发青年的背影渐渐远去,禅院惠甫一扭头,便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阿音。

  阿音两只腿晃悠来晃悠去,她背靠窗棂,愣愣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金色的曦晖投落到她的发旋,与银白的流光相映。

  “在想什么?”

  禅院温润的嗓音唤回了阿音的思绪,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概是心头大患的鬼舞辻无惨终于死去,阿音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脑子放空,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她的手掌虚握,像是要留住指尖的金辉,阳光这种稀松平常的事物,对她而言分外新奇。

  毕竟,她有很久没有接触过暖洋洋的太阳了。

  “我现在这个状态,究竟算是人呢,还是鬼呢?”阿音歪着头,声音轻快地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已经不是恶鬼,却也算不上人类。

  她无惧太阳,不会伤人。但人类仍然在她的食谱上,甚至在嗅到诱人的血香时,她还会生出食欲,强烈程度视稀血而定。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浮萍,随波逐流,生活在阳光和阴影的夹缝中,哪边都可以去,哪边都不属于她。

  和她“穿越者”的身份莫名吻合了。

  穿越者,说白了就是流浪者,离开了家乡故园的根土,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浩大壮阔的人世间。

  阿音单纯地在沉思,大概是阳光太刺眼,眉目鼻梁皆笼于金灿灿的光晕里,模糊了她的神情,才让禅院惠误会了。

  “阿音。”

  少女应声扭头,被倏忽挨近的青年脸庞给吓了一跳。

  “禅、禅院阁下?!”

  禅院惠靠得很近,如此罔顾社交距离的行为,在秉持仪态的禅院家主身上很难得见,反倒是五条经常没轻没重,不为常伦礼仪所拘束。

  因而,这也是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