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伐神之路(七)
◎完了,逍遥的日子真的到头了◎
在众人无知无觉的时候, 还有许许多多地方,有人碾碎这样的黑色石头。石头碎成粉、化作烟,随风散落之后, 便再也没有了痕迹。
但出现终归是出现了, 某些地方正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
春去秋来,灵米和不少作物都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琅岳峰上正在秋收, 因为叶炽搞了个生态农场, 池塘里的鸭子和鱼也到了最肥美的时候,为了犒劳来秋收的弟子们,她带着二牛铁柱几个在杀鱼宰鸭。
正在收集鸭绒, 且给鸭毛分类的月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笑了。
陆晏舟问道:“想到什么美事了?”
月出看着愈发沉稳的陆晏舟:“想起了当初咱们在仙羽门试炼场的时候。”她熟练的将那些柔软适合填充被子的鸭绒单独存放, 嘴边噙着笑意不禁放大:“那时候为了应付冬天,小叶带着咱们去哄铁绒兽, 那么高那么圆的铁绒兽最后被咱们撸成了秃子……哈哈。”
四五阶的铁绒兽和人差不多高, 虽然名字带着个铁字,但除了翅膀和头上的大翎以外,其他的绒毛却是柔软又保暖,把它们的毛塞进衣服里和被子里就不愁过冬了。
铁绒兽都是成群出现,遇到敌人群起而攻之, 狠一点儿未必不能战胜高阶妖兽, 但叶炽不打它们,还十分友好的提供食物。一来二去的就做起了生意, 用食物换毛, 然后铁绒兽的肚子吃得越来越圆, 身上的毛也越来越少, 有毛和没毛的差别堪比青葱年少到中年发福,滑稽之外还带着两分油腻。
最后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炽已经带着它们的毛跑路了。
陆晏舟也笑,回想起那时候的画面,叶炽在前头跑,后面一群秃子兽追,秃子们幽怨的样子简直像是被渣男哄骗的良家妇女,好在叶炽最后收留了它们过冬,要不然都没法善了。
月出感慨的道:“当时我都不敢想,能过上后来的日子。”
陆晏舟知道她在想什么,刚要说话,那边二牛已经过来了:“开饭了,陆师伯还有月出师叔。”
“来了!”
接了秋收任务的弟子们加在一起三十来人,还有一些主动过来凑热闹的,最后五十多人开了大锅饭,整个一副热火朝天的架势。
蔡问抱着一整只肘子啃:“今年的灵米收成都不错,想来世俗界也是个丰收年。”
世俗界确实也是个丰收年,连定阳村这种地处偏僻、土壤也不够肥沃的小村子也收获颇丰。
麦穗谷穗沉甸甸的向下弯着,村民们喜笑颜开。
那对夫妻也在忙秋收,春天里刚满月的孩子到秋天里已经很有表达欲了,也不知道是想急着说话还是怎么样,有些爱哭,明明是穷人家的孩子,但不知为何竟然带着一股桀骜不逊的骄傲劲儿。
长得也好看,虽然瘦却白嫩,有时候那乌黑的眼睛扫过那对夫妻,竟然会让两人觉得害怕。男人尝尝嘟囔:“他那是什么眼神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我爹呢?”
竟然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在说自己是个废物。
这天,女人将儿子放在树荫里,自己则和男人一起拿起镰刀割麦子。
但她前脚刚走,孩子后脚就哭了起来。
那哭声太大,吵得男人心烦:“叫他闭嘴!”
女人也烦:“你的种,你怎么不叫他闭嘴!”
“哎?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个懒婆娘!”
“你打呀,有种你就打死我,骂我懒婆娘,不知道谁懒,自打跟着你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不用你打我,我都不想活了!”
两人一吵,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各种负面情绪轻而易举的就爆发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春天里还知道为对方着想的小夫妻,不过半年的功夫就全是怨怼,而且吵着吵着竟真的动起手来。
见了血,甚至出了人命。
眼看着同床共枕的人在自己的双手之下断了气儿,男人吓得魂不附体,但心里似乎隐隐还有一股快意。
杀人后,男人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
那个孩子还躺在田边的树荫里,哭,一直哭到嗓子都哑了,没力气睡着了。
而女人的尸体之下,凭空多出来一枚黑色的种子,正在蓄势发芽。
种子上缠绕着一股细弱的黑气,似乎想缠上孩子的手腕,睡梦中的孩子眉头一皱,拳头一握,手腕处竟然多出一条极其细弱的绿色线雾,很快便于那黑气缠斗在一起。
两种气息都十分微弱,博弈半天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倒像是毒药和解药相伴而生,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架势。
不光是定阳村,其他的大小地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往日里收礼温和的人变得暴躁易怒起来,寻常小事都会暴发出争斗,伤亡在增多,烧杀抢掠、肆意斗殴在增多,多到牢房都不够用了。
就好像,所有的恶念,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都被激发了出来。
很快的,安稳了几百年的世俗界暴发了战争。
好好的世俗界因为战火的席卷,哀鸿遍野。
修士可以到世俗界体验生活历练己身,也可以捉鬼除妖,但不能干预世俗界的王朝更替,这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态势也不算稀奇,修士们自然也无心关切。
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世俗界的纷乱对他们唯一的影响,不过是要晚几年才能去历练。但不去世俗界,修士们也有别处可以探索。
所以,严春秾就对叶炽的坐卧不安难以理解:“怎么的呢?屁股长刺了?坐不下?只能站着?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了,头都晕了。”
叶炽双手背在身后,来回渡着步子:“我也不想晃啊。”她甚至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严春秾问:“到底怎么了?”
叶炽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我总觉得我遗忘了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有个特别重要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就是冥冥中知道,我得找到他/她!”
“啧,什么人呢?命定之人?道侣?”
“去去去,哪里来的道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叶炽想了想:“我想去世俗界看看。”
“打仗呢,去那干啥,再遇上那些可怜的,我怕你走不动道儿。”叶炽这人杀人不少,心肠却不硬,那世俗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洗洗牌死些人,没看到还罢了,真的看了,他都不敢保证能狠下心肠。
叶炽不说话,又开始来回踱着步子。
严春秾一拍大腿坐起来:“不是吧,你感应到那个重要的人在世俗界?”所以才这么纠结?
“对,也不知是敌是友,虽然还没见面,但存在感已经刷满了,罢了,还是去看一眼吧。”叶炽做了决定。
严春秾想了想:“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路御剑进了世俗界,严春秾本以为会遇到经历的战场没有出现,叶炽边走边感应,竟然越走越偏僻。
严春秾:“你没搞错吧?这深山里头有人家?怕不是什么精怪吧?”
叶炽走在前头:“连一丝灵气都没有,能修炼成精怪也是奇了。”
当定阳村在内的五六个小村子出现在二人的神识范围后,两人降下飞剑易容成普通人,叶炽将自己没用完的“粉底”全涂在了严春秾的脸上,严春秾不愿意:“那东西黄不拉几的,丑死了,我不要!”
叶炽才不管呢:“也行,那你就顶着一张大白脸,留在村里给人当媳妇吧。”可真是个骚包,忘了之前眼珠子乱掉的事儿了,易容还要求要和之前一样美的。
严春秾一想,对啊,以他的美貌早已经超过了性别的界限,那些目不识丁的农人还真可能会瞧上他,他闭上眼睛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那就……涂吧。”
等两人易容好,走进定阳村的时候,那农妇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死了就埋了,外头打着仗都不用报官了,让一众村民头疼的是孩子该怎么办。
才半岁的孩子不好养,虽说几十户人家都是乡里乡亲多少沾亲带故,但偏偏这一家就没有个当地的亲戚。
所以,送到亲戚家的路子堵死了;同样的,因为这孩子长得挺好看,眼神又过于犀利,其他村民也不想领养,最后推来推去推给了里正,里正只道:“不如放到祠堂里,要是个有造化的,自然死不了,要是没有人管,也只能说明他命不好。”
命好就不会有那样一双父母。
他说话做决定的时候理所当然,全然忘了他似乎没了怜悯之心。
“倒是个远离战火的地方,虽然偏僻,却能保命。”严春秾问道:“是这个孩子?”
叶炽点头:“对。”
严春秾更加不解了:“没搞错吧?一个孩子怎么还成了重要的人?除了喝奶,他能干啥?他跟你有啥关系?”
叶炽已经快哭了:“完了,逍遥的日子是真的到头了。”看到这小孩的感觉竟然比感应到那股气息的时候,还要恐怖。
“到底咋了啊,你倒是说啊。”
叶炽整个人都沮丧起来:“单木灵根,我这么多年才玩明白的本源生机之力,他才半岁,身上就带着一点儿,你说恐怖不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龙傲天吧?
村民已经散开回家,那孩子这时候却不哭了。
他躺在祠堂里,用力的蹬开了补丁打补丁的襁褓,明明是躺着的姿态,却仍旧用睥睨的眼神儿盯着破旧的房梁。
严春秾啧啧两声:“确实了不得,这……有没有可能是你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