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1 / 1)

锦枭 落日蔷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给她提了醒。

  祁望抱着曲梦枝的尸体能去哪里?人死都要入土为安,需要坟茔棺木碑石……她去石潭港几家最好的棺材铺一问,就问出了祁望下落。

  石潭港的七星山,抱水衔峰,明堂向海,一片开阔,是墓葬的好地方。祁望定的棺材和碑石都运到七星山的山头,棺材是好的,碑石却是空的。

  霍锦骁打听到他的下落已是第五天,大清早就上了七星山。露水深重,山路还是湿的。她跑得急,裙摆蹭到泥也不管不顾。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在峰头看到了祁望。

  墓已建好,没有什么仪式,盖棺封钉,葬入穴中,埋土十分,成了馒头包子。墓两边对衬种了几株松柏,松柏长青,似鬼将阴护亡魂。坟头前的草已铲空,铺好石板,放着奠酒香烛果品,还有成叠压在石头下的纸钱,再远一些放着纸马纸人,安安静静陪着墓里亡魂,墓前生魂。

  祁望坐在刚立好的石碑前,正用毛笔醮了红漆描碑上的字。

  他穿素白的衣袍,低眉垂目,像一峰清冷的雪,无声无息。

  霍锦骁缓了步伐,走到墓前,抽了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将香插/入炉中,方凑到祁望身边。

  石碑上的字,是祁望的笔迹,他亲手刻的。

  红漆如血,写着先室梦枝云云,落款是他的名字,没留曲梦枝自己的姓,却冠了他的姓。

  他这是……以妻子之名葬下了曲梦枝。

  一时间,霍锦骁百感交加,只字难吐。

  第一遍漆干透,祁望复又刷第二遍漆。

  曲梦枝一世孤苦,死时不愿留姓名于世,他却舍不得她去了黄泉还要做无名游魂,便将自己的姓冠她名前,也算了却自己与曲梦枝十多年前一场姻缘际遇。

  他们有过婚约,她本就该是他的妻子,生前未能遂愿,死后总要如意。九泉之下若曲家祖宗不肯庇护,也还有他祁家的先祖收留她,不至死后与生前一般都孤苦无依。

  “多谢你上的这柱香。她从前也爱热闹,死时却寂寞如斯,只有我陪她说两句话。”祁望刷完第二遍漆,等漆干的间隙终于开口。

  霍锦骁听他语气平和,已然接受曲梦枝的离去。她还没见过像那天夜里那般疯狂的祁望,心里正担心,如今一见心头稍松。

  “你一直在这里陪曲……陪梦枝姐?”本要说曲夫人,转念一想那碑文,她改了口。

  “她活的时候,其实我不太想和她说话。”祁望答非所问。

  每次看到曲梦枝,他就要想起过去,她也会提,明里暗里地提,他心里是厌烦的。如今她走了,他才看明白,她三番四次提及两人最痛苦的往事,是怕他忘记过去,本来这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守着这段痛苦,如果他忘了,她就剩下一个人。现在她走了,报应到他头上,他就像从前的曲梦枝,一个人死守旧事,像孤伶伶站在黑夜里的迷途之人,没有方向,只能前行,孤独至极。

  “现在我倒很想与她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不过她不会回应我了。”祁望看着碑上的名字,想曲梦枝的模样,才几天而已,她的容颜似乎就有些模糊。

  他真不是东西,忘得这么快。

  从前的孤独是假的,因为不论如何,他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曲梦枝,从今往后,孤独成真。

  霍锦骁不知自己能劝什么,每段伤痛不曾亲历,便难以共鸣,所有消逝的时光,后来者都无法插/足,否则曲梦枝就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幸好,祁望没打算听她劝慰,又拿笔醮漆,描第三遍。

  “你怎么找来的?来这儿做什么?我没事。”一边描,一边说。

  “去棺材铺打听到的,你打算几时回来?”她问道。

  眼见他那袖袍要蹭到漆里,她没忍住,伸手将他的衣袖往手腕上撸,就近望去,他手上斑斑爻爻,有红漆,有小伤口,指甲上还隐约有开裂的血痕,像是赤手刨土,又像是被刻刀磨的,每一寸都是苦。

  这手,该好好上些药了。

  她心里叹道。

  直到第三遍漆描完,他才把笔扔下,半靠着碑侧直起身:“头七过了就回。”

  今天是第五天,还有两天。

  “你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带点过来。”她算算时间,看着这荒山野岭问他。

  “不用。”他拍拍旁边的位置,“坐着和我说话,一起陪陪她。”

  他想听些人声,就这样。

  霍锦骁坐过去,他拣着些有趣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给她听,有时是儿时家里的趣事,有时是曲梦枝的事,也有海上的见闻,这些话加起来,比他这两年和她说的都多。

  她只是默默地听,天色发暗的时候,祁望就催她下山。

  夜里风凉,蚊虫又多,他不用她继续呆在这里。

  霍锦骁惦记着东辞,没有同他客气,只说明日再来,就下了七星山。

  第二天一早,她又上山。

  如此这般,转眼就到曲梦枝的头七。

  倒也古怪,头七这夜,祁望开口留她。

  “过了子时,我们一同下山。最后这程,你也送送她,免得她太无聊。”

  民间传言,亡者头七回魂返家,最后看一眼生前之所,曲梦枝的家早就支离破碎,梁府也不是她的归宿,要回也不知回哪里。

  霍锦骁听他说得凄凉,便陪他守着。祁望还是说故事,他这人以前寡言,但说起故事来倒是好听,一套一套的,真假难分,霍锦骁听得入迷,也不管山间的夜色鬼影般吓人。

  人在山中,更鼓传不过来,她也不知时辰几何,故事虽动听,可她连日奔波疲倦,架不住打了两个呵欠,觉得四肢麻凉。蜡烛烧到尽头,祁望回身去点,她便站起来,在山头走了两步活血。

  才走出一小段路,她站到山头背海那一面,忽然瞧见远处火光冲天。

  这山面朝东海,背海之处正是石潭港的城。

  居高而望,那火势格外猛烈,映红半边天,绝不是普通火情。她看了两眼,神色大变。

  着火的地方,看着像是梁府。

  “祁爷……祁爷,你快过来。”她不敢离步移眼。

  祁望过来,看到那火面沉如水:“梁府烧了?”

  声音无波无澜,像白天放在墓旁的纸马,有些怵人。

  “你也觉得是梁府?”霍锦骁顾不上别的,梁家人被掳,曲梦枝身死,梁府大火,一桩桩事都冲着梁家,事出有异必有妖。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她急道。

  “有什么好看的?梦枝死了,梁家和我没有关系。”祁望站她身后,瞳眸倒映出两簇火焰,“不过我们是该下山了,子时已过。”

  “那咱们下山吧。”霍锦骁点点头。这地方黑漆漆的,起先她还不觉得,叫这火光一扰,突然有些瘆人。

  正要转身,身后的人却展臂,忽从后将她抱住。

  手臂像锁链,紧紧箍着人。

  霍锦骁先是一愕,很快挣扎:“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