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他面前。
“王,鸿蒙古寺那位无量神君于半个时辰前,又命人撞钟发了第二道天意。”朱雀如实禀告道。
天弋可真是不消停!
照理说,他周身经脉被焚烧殆尽,同废人无异。想不到,他自身尚且难以保全,还有心思算计他人。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脑门儿,询问着朱雀,“第二道天意中,又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幻境仙灵擅自修炼入梦之术,有违天道。三十三重天之上净梵圣佛特降梵天雷暴,灭此异族。”朱雀怯怯地说道。
天弋果真是个疯子。且不说他自身亦偷习了造梦术,单凭他生母为幻境仙灵这一点儿,他也不该对幻境一族痛下杀手。
“情况如何了?”
我转身抄起悬挂于雕镂屏风上的披风,一边询问着朱雀,一边阔步地往寝宫外走去。
“有水神驻守幻境,暂未出事。”朱雀答道。
朱雀如此一说,我心中更显慌乱。
父君失了八荒活水,其神力大不如前。
加之雷暴来势汹汹,单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保全幻境一族?
容忌侃然正色道,“莫慌。父君定能逢凶化吉。”
我尚还未将心中忧虑说出,容忌已然猜透我的心事。
他与我十指相扣,一道瞬移至东临幻境之中,“天弋代表不了天道,他妄下的天意定不会成真。”
“但愿如此。”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抬眸望着被雷暴摧毁得残魄不全的淡蓝色结界,心中忧虑更甚。
一踏入幻境,数十位被列缺所伤的幻境仙灵便迎面而来。
“快逃吧。据说圣女触怒了三十三重天上的圣佛,圣佛欲降罪于幻境一族。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唉。圣女好则好已,可惜是个红颜祸水。”
“可不是?前些时日刚克死了旧任族长,眼下又克死了水神,晦气得很。”
………
容忌眸色骤冷,袖中掌风涌动,蓄势待发。
我悄然按下他的胳膊,“罢了。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只求无愧于心。”
眼下,我全无心思理会这些嘴碎的仙灵,只倍道而进,着急忙慌地找寻着父君的踪迹。
细细想来,我已经有数个月未同父君好好说过话。
即便,他隔三差五地往北璃王宫跑,每回都会带上一大堆新奇的物件儿逗我开心,我总是爱搭不理,从未将他的示好放在心上。
倘若,从今往后再见不到他,我必定会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追悔莫及。
当初,父君仅仅只是被且舞蒙蔽了而已,我却将他冲我而来最后意外打在容忌脸上的一巴掌生生记了几个月。殊不知,这几个月,父君亦是寝食难安,想方设法地弥补着自己犯下的错。他甚至深夜潜入北璃驿馆,抓着容忌的手,非要容忌掌掴他。
“姐姐?”小卓红着眼眶,银眸中蓄满了泪水,站在尘烟滚滚的废墟中轻唤着我。
我将视线移至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沉声问道,“手怎么了?”
“父君以一己之力扛下雷暴,挽救了幻境中数万生灵。待我们以为雷暴平息之际,母皇所居寝宫却传来轰响,摇摇欲坠。父君闻声,丢魂失魄地冲入寝宫中,同母皇一道,双双被埋于废墟之下。”小卓语落,继而俯下身刨着身下堆砌如小山高的废墟。
“小卓,让开。”
我压下心中忧虑,扬起水袖,将眼前的残垣断壁扫至一旁。
一时间,尘土飞飏,残砖断瓦迎风而舞。曾如世外桃源般静谧美好的幻境,满目萧然,仅余下一地疮痍。
待残砖断瓦被我袖中掌风扫尽,佝偻着背满身尘土重跪在废墟中的父君赫然映入眼帘。
我徐徐向他走去,轻声道,“父君,没事了。”
遗憾的是,父君似乎听不到我所言,半睁着一双失焦的眼,长而密的睫毛上积累了一层灰。
再往下看,他怀中是昏迷不醒却毫发未损的母皇。
我伸出颤得厉害的手,探着父君的鼻息,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怎么就突然断气了呢?
前几日,父君还说要为我备至一份嫁妆。他说,他很遗憾没能看到我出嫁时的模样,只希望他迟来的关爱还有机会弥补那些年我如浮萍般漂泊无依时所受的苦,所遭的罪。
“父君,天亮了,你快醒醒。”
我扫尽他身上的尘土,将头轻靠在他僵硬冰凉的肩膀上,“很久之前,就想这么靠着你。只是,我死要面子,也学不来女儿家矫揉造作得缠着你撒娇。”
人总是这般,直到失去了才会珍惜,我亦如此。
“咳咳——”
父君僵硬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而后他单手捂着心口,仿若要将吸入肺里的尘土尽数咳出一般,重咳不止。
我迅疾转身,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急急退闪至一边。
待父君缓过神,他略略挺直了背脊,朝我伸出手,将他手心中晶莹透亮的八荒活水高举过头顶。
“歌儿,为父知道错了。”父君跪在废墟之中,西子捧心状将八荒活水送至我跟前。
我意识到父君诈死诓我,气得当即朝反方向疾驰而去。
容忌眼明手快,抓着我的胳膊,正了脸色同我说道,“父君不容易。”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眉头微皱,不悦地质询着容忌。
“明明在乎得要命,为何不肯承认?”容忌反问着我。
父君见状,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昏睡不醒的母皇,阔步朝我走来。
他语气不善地朝容忌喝道,“谁允许你这么凶我闺女的?”
容忌语塞,薄唇紧抿,显然是被父君气得说不出话。
父君满脸堆笑,将八荒活水硬塞入我手中,“区区雷暴,不仅伤不了为父,还打通了为父被封数百年的任督二脉使得为父得以重造八荒活水,歌儿无需担忧。”
“知道了。你的小祖宗等着你的嫁妆,记得明日亲自送至北璃王宫。”
话音一落,我就拽着容忌心急火燎地出了幻境。
容忌失笑,“都这么多年了,歌儿脸皮还是这么薄。”
可不是!父君明明给我铺好了台阶,我只需要顺着台阶往下走即可。
但我这人,最受不得矫情又煽情的戏剧性桥段,一张脸红得发烫,不得已之下,只得拽着容忌匆匆离了幻境。
“王,不好了。无量神君又发了一道天意。”
刚出幻境,朱雀又幻作炽热火球,急急奔赴至我身前。
我顿觉头痛不已,稍显疲倦地问道,“那该死的秃驴,又说了些什么?”
“无量神君说,北璃王乃天选之女,理应为天道守身如玉。可你却一意孤行,与东临王私定终身。再这么下去,东临、北璃二国将生灵涂炭不得安宁。”朱雀瞟着容忌铁青的脸色,磕磕巴巴道。
“岂有此理。天弋还有完没完了?”我气急败坏地说道,遂携同容忌一道瞬移至鸿蒙古寺之中。
透过川流不息的虔诚香客,天弋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