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不曾改变(正文完)(1 / 1)

威武不能娶 玖拾陆 1 万汉字|25 英文 字 28天前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不曾改变(正文完)

北边新皇帝的兵力步步南压,眼看着是越来越近了,也使得行宫所在的这座江南城池人心惶惶。

若说不久前他们还在为一夜之间从富庶大城变作京师而或雀跃、或迷茫,今时今日,留给他们的只有害怕。

自从北边出兵,流言四起。

有一些人收拾了行囊远行避难,有一些走不了的,只能等着困局的到来。

像极了当日顺德帝南下时的旧都。

可又有些不一样,起码,孙祈没有走,还继续在行宫里住着。

当然,这并不能让百姓有任何安慰。

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哪有两个皇帝?

既然北边已经出兵,必然是要决出胜负的。

他们这儿,哪有什么胜算。

听说,北边一路急行,途径的江南各处,都是不战而降,主动打开城池,归顺蒋氏。

如此一来,没有任何战火,百姓无论是性命还是生计都没有受影响,先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连城中的官老爷都没有换人。

他们这里又会如何?

如果行宫不在这里,当然可以二话不说开了城门。

反正,局势已经是这样了,孙家注定失败,作为老百姓,还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行宫在,孙祈在,开不开城门的,轮不到他们这城的官老爷做主,全得看上面的意思。

孙祈若不投降,全城上上下下,等着受围困、受战火之苦吧。

百姓不安,官员亦是着急,之前几次三番求见孙祈,都没有任何成效。

张知府没少往齐尚书、林尚书的住处跑,得来的答案都是不容乐观。

他搓着手,甚至暗暗想着,真不行,他就不管孙祈了,直接开了城门再说。

圣上都没有管他们这座城的生死,他们还顾忌什么?

张知府下定了决心,只是没有想到,孙祈在最后一刻之前,给了他准话。

“阿渊来了,你就把城门打开,”孙祈坐在桌案后,面无表情地道,“你让城中官吏管好老百姓,都老老实实待着,没人会为难他们,若是不听话胡乱凑热闹,出了事儿也没有人管。”

张知府闻言,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会出什么事儿?圣上,您不会是……”

“我怎么了?”孙祈睨了他一眼,“你不想拖着一城的老百姓寻死,难道我愿意?”

张知府一哽,忙正色着想要拍孙祈的马屁,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是时候,孙祈大抵也不想听,便都止了。

他出了行宫,急急忙忙让底下贴告示,又安排人手敲锣打鼓地通知老百姓。

等都安排妥当了,张知府才坐下来缓气。

还好,事情没有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他也不用做艰难的抉择。

对于新皇朝、新圣上,他虽然没有功,但思前想后,好像也没有过,老实些做事,应当能保住乌纱帽。

甚好、甚好。

大军终是抵达了城外。

城池城门大开,蒋慕渊领兵入城,直直往行宫去。

行宫外,孙祈领着南朝廷的官员看着坐在马上的蒋慕渊越行越近。

表兄弟两人,两个月前,蒋慕渊称孙祈为“圣上”,两个月后,就不得不对调呼唤。

孙祈看着比他还年轻几岁的蒋慕渊,心中沉沉。

他虽是顺德帝长子,但从小就不出色,比不了孙睿,也比不了蒋慕渊。

或者不该这么说,他从小在刘氏那里听到的是“你得把孙睿比下去”、“你得向阿渊多学一些”。

只是,顺德帝彼时只“看重”孙睿,孙祈和刘氏争位的心也都歇了,那些话都不说了。

后来,后来孙祈终是把孙睿打倒了,但他还是输给了蒋慕渊。

输给这个本与他不应该存在胜负关系的表弟。

思及此处,孙祈的眼眶泛红,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玉玺,看着在他跟前站定的蒋慕渊,纠结再纠结,还是交了出去。

他们孙家天下的玉玺,传到他这儿,就断了,传不下去了。

“你也用不上。”孙祈苦笑。

蒋慕渊接过来,交给惊雨保管:“太皇太后会想再看看的。”

提及太皇太后,孙祈有很多话想说,可说给蒋慕渊听又是个味道,干脆不提,只把孙仕牵到了跟前。

“阿渊,”孙祈深吸了一口气,“我求你两件事。

我母后的性子,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一直病着,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给她些时间吧。

还有仕儿,善待仕儿。”

蒋慕渊伸出手,揉了揉孙仕的脑袋,与孙祈道:“你这般与我说话,我还适应些,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都会做到。”

不是别别扭扭的君臣关系,也不是成王败寇,而是自小熟悉的表兄弟。

孙祈听明白了蒋慕渊的意思,试着挤出笑容来,可到底情绪不对,笑比哭难看。

这一日,登基不过月余的孙祈退位,昭告天下。

三日后,所有人北上返京。

来时战马奔袭,回程时因护送灵柩,难免耽搁些时间,但渐渐的,京城也近了。

天眷元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官道附近的大树冒了新芽。

庞大的队伍入城,引得百姓夹道来迎。

孙祈坐在马车里,听着熟悉的京师口音,掩面哭泣,他彼时若即刻返京,该多好啊……

宋氏抱着儿子,低声与孙祈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想也无用,只会平添恨意和烦恼,对谁都不好,对仕儿尤其不好。”

孙祈愣了愣,揉了一把脸,道:“你说得对,对仕儿不好。”

另一辆马车里,孙宣靠着车厢哼着小调。

江南再美,他其实是不喜的,他更喜欢京城,喜欢陶昭仪活着的时候住的宫室。

他问蒋慕渊讨了,理由充分,蒋慕渊用不上。

蒋慕渊哈哈大笑,他确实用不上,就干脆给孙宣住去。

孙宣如意了,他想,母妃应当也会如意,虽然他做不了皇帝,但也没有输给其他兄弟,够了。

这么多人回京,大小事务一堆,得亏宫中早已准备妥当,很快就安置好了。

蒋慕渊换了身衣裳,在御书房召见三公。

忙到了掌灯十分,把压着的紧急政务都办了,这才忙不迭往中宫去。

蒋慕渊脚步飞快,甚至是小跑着往前走。

他不由想起了前几年未成亲时,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却每每不得不等到天黑透了才行。

他翻过珍珠巷,也翻过西林胡同,此时的思念与心动,现在依旧不曾改变。

或者说,越发的浓烈。

小曾公公在后面追,一开始还跟得上,不曾想,蒋慕渊突然脚下发力,身体跃起,就这么翻过了宫墙,他停下脚步,苦着脸转向。

他不会,他得老老实实走正路。

蒋慕渊直到中宫外头才压住了脚步,绕过影壁进去,就听见殿内稚气的声音。

祐哥儿正“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蒋慕渊心热极了,进去将儿子一把抱起:“爹爹回来了。”

祐哥儿挂在蒋慕渊身上,意外地眨眼睛。

蒋慕渊笑着看向顾云锦。

“我只听见你一人脚步声,小曾公公没有跟上,你把人甩脱了,定然不是走得正路,”顾云锦笑容调皮,“可是翻墙了?几处脚印?我让念夏去擦一擦。”

蒋慕渊笑着啄顾云锦的唇:“随它们去,被人看见也无妨,谁也管不了。”

顾云锦靠着蒋慕渊,笑得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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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有番外。

番外一

南下的官员,除了原就告老的,都跟着回到了京城,南北分治的局面彻底结束,各个衙门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

岭北赈灾、各地平乱,一切都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蜀地先前清算时瞒下来的银子,给朝廷省了不少心。

毕竟,以现在的局势,想变出银子来,也无处去变。

一连忙到了盛夏,之前的混乱渐渐平息,南北往来的客商也不用担心半道上突然就冒出了劫匪山贼。

太皇太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日子平静下来,她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含饴弄孙的生活。

傍晚时,蒋慕渊从前朝来慈心宫探望她,太皇太后正抱着孙栩,与孙淼、余氏说话。

准确地说,是余氏恭谨又温和地与太皇太后说些家常事,孙淼面带笑容在边上听。

两厢见礼,孙淼他们便准备回去了。

孙栩正是嘴馋的时候,闹着问太皇太后讨糖吃。

太皇太后不肯,怕他坏了牙,只让珠娘去小厨房里装些适口的点心。

余氏好言劝着,把淘气的儿子劝住了。

蒋慕渊冲孙淼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了正殿,站在廊下,热浪滚滚袭面来。

“你的耳朵还要聋到什么时候?”蒋慕渊放低了声音,问道。

孙淼冲着蒋慕渊笑。

他知道骗不了所有人,起码骗不过蒋慕渊,只能无奈着笑道:“我听得见还是听不见,没有什么区别。那就再一年半载?”

蒋慕渊叫他笑得没脾气了:“随你。”

孙淼性子就是如此,他一直期望的就是做个不起眼的闲散宗亲,彼时若不是顺德帝一箩筐地把他们都扔进了文英殿,他是不会去参与的。

现在的生活符合他的期望,对他而言,与余氏融洽和睦,母妃平安康健,孙栩能顺利长大、而不用牵扯进别人的算计里,这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人生苦短,不可能万事顺心,他拥有的已经很多了,得知足。

相较于太皇太后的开怀,顾云锦这几日有些低落。

念夏要出阁了。

前世今生,她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顾云锦知道,不止是念夏,以后抚冬,其他陪伴她的宫女、丫鬟都会离开,可心里还是舍不得。

亲事是早早定好的,最终选了个好日子。

袁二现今在中军都督府投了个官。

江南那一夜,中军损失几十号人,说多不多,但也空出了些职位。

袁二不在意官大官小,只是依照蒋慕渊的意思,好好整顿整顿。

原先这地方,有本事的和蒙荫混日子的,差不多对半开。

国库银子紧巴巴的,蒋慕渊哪里会容着纨绔混日子,让袁二收拾他们去。

不服气的,打到服气为止。

这两月下来,袁二在都督府站住了脚,人缘也不错。

念夏不喜欢铺张,婚礼事宜简单却也热闹。

婚房还是施幺、许七他们先前准备好的院子,这些时日又添置了不少日常东西,地方不算大,却很有人气。

席面上,一个个具是老实,论酒量,他们加在一块,也不是他们袁哥的对手,等夜深了,闹洞房的时候,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没敢往墙角凑。

中军都督府也来了些与袁二亲近的,把他们几个好一通笑话:“大好的日子,袁哥能当着新娘子的面出手凑人?”

许七摸着小胡子,嗤得笑了声:“那是你们没有见过新娘子凑人。”

他们肯定打不过袁哥。

八成,也是打不过小嫂子的。

敢去听墙角,只怕是一个个都得被扔出胡同去。

洞房不敢闹,酒还是能喝的。

施幺抱着酒坛子,打了好几个酒嗝:“总算吃到袁哥的喜酒了,什么时候能吃上五爷的?哎,你说,五爷和郡主还能成吗?”

“喝糊涂了吧?不是郡主,是长公主,”许七道,“你整天五爷、长公主的,五爷到底见过长公主没有?”

“我怎么知道!”施幺撇嘴,“得问听风。”

听风当然也来了,闻言认真想了想,道:“见过的吧,应当是见过的。”

的确见过。

御书房外,寿安和周五爷有一面之缘。

“见过也难……”施幺叹道,“五爷再好,那是长公主哩,周家也够不上了。”

“从前周家这样,你还不是几次念着‘郡主’?”听风笑话他,“现在胆小了?”

“以前那是不知天高地厚,”施幺喝了口酒,“现在,懂一点了。”

他们哥几个也在中军都督府谋了个差,虽然是“小喽啰”,但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五爷吧,”听风道,“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你们过几天就明白了。”

这说话说一半,能急死人,好在一群人都喝高了,才没有追着听风问。

等念夏入宫来给顾云锦问安那日,周家得了圣旨。

叶城周家重新得封永定侯,这一次是世袭罔替。

按说,论功行赏在蒋慕渊回京之后就开始了,是周五爷要求,才一直压着。

周家里头的根子烂了,各房各心思,若不能梳理得当,得了爵位只会越发混乱。

周五爷先回叶城把里头的关系掰扯了,才回到京城,得此荣光。

御书房里,蒋慕渊一面批折子,一面跟周五爷打趣:“家业撑起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着急,施幺他们都替你急坏了。”

周五爷道:“整天风风火火的,他们没一刻能闲得住。”

闲不住的人才有冲劲儿,施幺他们都出身市井泥潭,饿过肚子挨过打,没有这股子劲儿,也不会有今天。

想了想,周五爷又道:“家里还得折腾些时日,现在娶亲,娶回来就得扔给她一堆烂摊子,谁家舍得?再过两年,让家里消停消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家毕竟是百年大族,里头弯弯绕绕的,周五爷狠心掰了一回,但肯定会有起伏。

蒋慕渊点头:“也是,谁家都舍不得。”

他最舍不得。

他见不得寿安吃一点苦。

前回他就看出来了,周五初见寿安就心生欢喜。

虽然周五爷一个字都没有提,但蒋慕渊眼睛厉害,男人对姑娘家一见钟情是个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想象下当年他头一回见顾云锦时的样子,那是一模一样。

寿安依旧在母亲孝期之中,周五爷自己又不着急,蒋慕渊当然更不急了。

反正时间还有,以后如何,还要看寿安是不是心生欢喜。

蒋慕渊固然欣赏周五,他亦看重寿安的想法。

寿安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毫无念头,她这几日被乐成缠着。

段保珊的东异之行,和顾云锦的提枪上阵,让乐成意识到,同为女子,亦是有无数种可能的。

自幼贵为公主,她从前每天烦心的就是母后与父皇的相处之道,顺德帝弃京南下虽是错误之选,但那是乐成第一次离开京城,第一次看到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她彼时才明白,皇祖母以前与她说过的“眼界”。

她想去游历一番,去看看皇祖母闺中看过的江河山川。

若非如此,她即便是接受了江山易主,也无法感悟皇祖母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她还年轻,阅历不足,但她也想成长,能有一日真正明白母后在想什么,皇祖母又在想什么。

孤身去游历,怕是不能成行,乐成便想邀寿安一同出发。

番外二

寿安被乐成说得心动了。

她以前看话本,后来为了帮上顾云锦的忙,看了很多山川志,那些书籍里描绘的山河让她心生向往。

若是没有机会,寿安也不会向长辈提起远游的想法,但被乐成劝着说着,那股子期盼也忍不住了。

寿安问了皇太后。

皇太后自是舍不得她,这小丫头自从抱到她跟前,就一日没有离开过。

突然要去自个儿看不着的地方,她不放心。

乐成则去求了太皇太后。

“你母后同意了?”太皇太后睨她。

“她等着您替她下决心呢,”乐成道,“您在闺中时曾游历江南海北,您一直都说那些见闻对您的一生都有影响,让您更知道自己身居此位时应该做什么,我也想效仿您。”

为了能够成行,乐成坦诚地向太皇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她的困惑和烦恼,一五一十。

太皇太后眼含笑意看着她,没有打断她的话,认真听完。

她很高兴乐成能如此坦白,孩子们信任她,愿意与她分享生活,这是年老的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事情了。

很多想法固然青涩,但其中亦有生机勃勃之处。

当然,算不得童言童语了,可在太皇太后听来,还是叫她开怀又感慨。

她也在乐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犹豫踌躇。

这是人生必经之路,认真走过去了,很多事情的看法就截然不同了。

若是稀里糊涂地过,只长岁数,不长阅历,也许一个不小心就走歪了。

她当时没有引导好顺德帝,连几个孙儿都受了影响,乐成自己想出去看看,她觉得不该拦着。

“我会与圣上说的,”太皇太后握着乐成的手,道,“你们慢慢行、慢慢看,等回来时,好好给皇祖母说说一路感悟。”

乐成自是欢天喜地应下。

蒋慕渊从太皇太后那儿听说了,亦是为难。

寿安和乐成出行,排场大了,各地纷扰,她们反而不能自己去看、去走,可不讲究排场,又怕不够安全。

思前想后,蒋慕渊与顾云锦商议了,折中了个办法。

等天气稍稍凉爽些时,顾家长房就要搬回北地去了。

封疆大吏、戍边将军的亲眷入京,全是孙宣顺从顺德帝的心意而提的建议,此刻已经不需要了。

镇北将军府驻守关外,夫妻、父子长久分离,并不是好事。

顾家四房依旧在西林胡同生活,徐氏的身体靠乌太医调养,已经大好了。

可北地的寒冷恐会造成复发,京城气候更适合她,她也就不坚持北上了。

顾云齐入了京卫指挥使司,外头都知道,圣上对妻族、对几个舅哥极其信赖。

乐成、寿安若与顾家人一道启程,先去北境看看,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不用宣扬排场,自在且安全,两人欣然答应。

当然,不讲究归不讲究,宫中还是指派了一些武艺出众的侍卫。

与顾家同行的还有傅敏峥与顾云思,他们带念姐儿回北地拜祭。

出发那天,顾云锦去送,一路送到十里亭,叫顾云思好一通笑话。

单氏亦道:“娘娘回宫吧,叫人知道您偷溜出来了,怎么妥当?”

“才不是偷溜的,”寿安在一旁挤眉弄眼,“哥哥肯定知道,是不是?”

顾云锦笑个不停:“就许你远游,不许我偷溜,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姑嫂两人好一阵打趣,顾云锦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单氏感慨之余,也放心不少。

他们将门的姑娘,自小就活泼,宁国公府尊贵,但蒋氏亦是将门,规矩上没有那么刻板。

可成了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一举一动都要讲究,单氏担心顾云锦不适应,又憋得慌。

现在看她的性情与从前一模一样,就晓得她都能应对。

时隔数年踏上回乡路,单氏心潮澎湃,只因带着几个孩子,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很是愉快。

这一年,北境入冬早,寒风入关,他们行至半途,秋意就浓了。

顾云思一不小心受了凉,白日里咳嗽,起身都疲惫。

怕耽搁了所有人的路程,又怕姐儿过了病气,傅敏峥让单氏他们带着念姐儿先行,自个儿给顾云思请了大夫,打算在这小镇子里歇上两日。

顾云思捧着药碗,听着窗外秋风扫落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前世。

她和傅敏峥走的也是这条路,为了方便假扮夫妻,她彼时身子垮了,真真是走一段病一段,全靠傅敏峥把她往北边拖。

今生,两人再走这条路,不再是假夫妻,而她也就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碍。

顾云思好转后,被傅敏峥压着又歇了一日,这才重新启程。

他们落后了大部队几日路程,也没有心急火燎地去追赶,就照着寻常速度,一路向北。

顾云思重新活蹦乱跳了,反倒是傅敏峥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他有那么点水土不服,夜里没有睡安稳。

他们也就放弃了骑马而行,换作马车,多费了两天,赶到了裕门关下的镇子里。

顾云思说:“这里还跟记忆里的一样热闹。”

傅敏峥望着高大的城墙,看着与京城完全不同的景致,明明是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他却心生熟悉之感。

夜里,他们在关内住了一晚,等待明日一早出关,前往北地。

这一夜,傅敏峥睡得很沉,直到天大亮了才醒。

前些日子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看着坐在镜子前梳妆的妻子,唤道:“阿思,我做了一个梦。”

顾云思握着梳子转头看他:“什么梦?”

“我梦见,我亲手把你埋在了裕门关外。”傅敏峥哑声道。

顾云思愣住了,长睫颤颤。

一瞬间有太多的话在心中迫切地要涌出来,嗓子喑哑生痛。

顾云思回床边坐下,靠着傅敏峥,道:“我也做过那样的梦,不是好梦,我不喜欢那样。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傅敏峥听出顾云思强忍的哭意,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梦是反的。”

他也不喜欢那个梦。

江山破败,北狄入境,一路向北时,遇见的全是逃难的百姓,一个个控诉着朝廷不公。

他喜欢现在的裕门关,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外头百姓们为了一天生计而忙碌的动静。

梦是反的。

他喜欢他现在握在手中的现实。

番外三

进腊月前,京城已经下了几场雪了。

到底是换新历的第一年,之前接连打仗的影响还在,采买年货的价格比平顺时高一些。

可老百姓们都挺乐呵,这一年的各处变化都看在眼中,大伙儿心安,都觉得日子一年能比一年好。

杨氏忙着准备腊八事宜,从账册里抬头时,看到邵嬷嬷坐在窗边发愣。

不用问,杨氏也知道缘由。

邵嬷嬷在惦记画梅。

打断骨头连着筋,邵嬷嬷对画梅再有不满和怨言,那也是照看了十几年的侄孙女。

恼极恨极,不再来往,但对方真的音讯全无、生死不明时,还是会唏嘘。

人之常情。

就像杨氏也会想起自家兄长和外甥们一样。

杨家在庞登围城前离开了京师,就再没有消息了。

杨氏试着打听过,却一直没有讯息,杨家其他早早南下的几房也不知道长房的下落,杨氏也就放弃了。

只是逢年过节的,难免会想起来,感叹两声而已。

反倒是其余那几房,近来常常送信,这次过年,也使人送了年礼来。

杨氏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惦记着“血缘”,而是为着徐砚。

刘尚书明年肯定是要告老了,徐砚要当工部尚书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外头也都说法,以徐砚现在的年纪,再继续磨砺十几、二十年,三公之位可期。

杨氏心里清楚,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送了年礼来,都是些姻亲关系下很寻常的东西,没有丝毫不妥,她也不可能拒之不理。

只不过,她对杨家的心早就淡了,该回礼就回礼,该应付就应付,多余的,她是不可能再替杨家开口了。

她的心态放得很平,看过了杨家从盛极一时到衰败后在官场销声匿迹,起起伏伏多年,她知道为官、为人,得要个好名声,也得讲究个传承。

比起一人登高位,更需要的是晚辈们的持之以恒。

徐令峥、徐令澜两兄弟的功课被抓得很紧,哪怕不是天资卓越,但只要刻苦,终究会有些收获。

杨氏也和魏氏商量着,把魏游接回京中来。

魏家确有不少亲戚拎不清,但魏游这孩子,她们两个打小看到大,是个心里明白的。

继续好好念书,娶个贤妻,不说飞黄腾达,但一步一个脚印,也能走出自己的路来。

魏氏感激不已。

她先前已经定下开春后出行了。

徐令意到叙州后,有小半个月水土不服,如今已经是适应了,一家人生活挺自在的。

魏氏当初就说过,得了闲就和徐驰一道去探望他,就像她说的,沾一沾女儿的光,也出门长些见识。

她这一辈子,除了故乡和京城,就没有走过其他地方。

已然是外祖母的人了,天天为了能出远门而激动不已,只盼着这个冬天早些过去。

如此一来,魏游回京城时,他们夫妻肯定是出发了的,要把侄子交托给杨氏,她再三道谢。

徐砚听说后,思量了一番,想让表兄弟三人都跟着去蜀地走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两位长公主远游,从北地寄信回来,说了一路见闻,圣上读信时很是感慨,也让他们这些当臣子的颇为触动。

徐砚读书时一门心思苦读,入仕后,因公务出行几次,感悟很深。

他觉得,也该让孩子们出去看看。

又不是现在下场就能考到功名,那就去开开眼界,磨刀不误砍柴工,行万里路与读万卷书一样重要。

杨氏和徐驰夫妻都觉得有理,干脆改了行程,让魏游过了年就回京,他们一道出发。

这下子,家里闲不住、整日盼着出行的又多了两个。

徐令峥年长些,性子稳,面上不露,活泼的徐令澜度日如年。

只剩下徐令婕一个,没有捞到这远行的好处。

她合了八字,等年后就放小定了。

夫家是普通的读书人家,家中关系简单,供养了个年轻学子,秋日桂榜上得名,叫杨氏挑中了。

闵老太太一肚子的不乐意,徐砚是大官,门当户对的就该是一二品大员,一个家里没有任何官路的书生,这是低嫁里的低嫁。

杨氏只是知会老太太一声,哪里是要让她指手画脚。

也不听她挑剔,杨氏堵了个严严实实:“当年,我也是这么看上你们徐家的。”

闵老太太气得仰倒,等她想起来要说杨氏这是在诅咒徐家要重蹈杨家覆辙,杨氏早没影了。

徐老太爷倒是挺高兴的。

他见过那位年轻人,不说多么出众,但相由心生,他看着亲切。

再者,徐砚官运好,徐老太爷在他那群老兄弟之间再也没有看过人脸色,受过一点儿气。

天天听戏、遛鸟、踏青,他舒畅着呢,自是看什么都顺眼。

年纪大了,事儿交给儿子、儿媳妇,他享福就好了。

也就只自家那老太婆糊涂,连享福都不会!

衙门在腊月二十七封印,忙碌了一年,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蒋慕渊也只比平日空闲了一点儿,到慈心宫里陪太皇太后说话。

顾云锦抱了祐哥儿过来。

祐哥儿现在是嘴巴叨叨停不下来的时候,童言童语说不停,大人们能听懂一半,剩下的,就只靠猜了。

太皇太后近来的乐趣是猜祐哥儿的心思,一老一少不亦乐乎。

皇太后也时不时也凑个热闹,和太皇太后比一比高下,输赢全看祐哥儿心情。

除夕夜,慈心宫照例摆了简单的家宴。

永王爷给太皇太后敬酒,去年此刻,没有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他很是难过。

那是母后最辛苦的一个年节了。

太皇太后一饮而尽,她已经从当时的辛苦之中走过了,回首再看,唏嘘胜过悲痛。

谢皇太后回宫后很少走动,只逢年过节给太皇太后问安,她笑着道:“这也是乐成不在我身边的第一个年节,我也不太适应。”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

乐成和寿安两人在北地过年了,计划等二月再入关,往西行,从中原一路往西凉去。

蒋慕渊给周五爷行了方便。

永定侯府还在叶城,新的永定侯也不是个闲散人,朝廷用人之际,他依旧忙了个脚不沾地。

明年初夏,他得走一趟西凉。

庞登死了,但西凉铁骑需得重建,西凉的土地也得发展。

周五爷得在西凉待上一年半载的。

“寿安和乐成应当会喜欢那儿的风土人情,到时候想多待些时日,有个人看着她们,正好。”蒋慕渊与太皇太后道。

夜深了,祐哥儿吵着要看烟花不肯睡,曦姐儿被鞭炮声吵醒,哭了一阵,被孙恪捂着耳朵,哄睡了。

蒋慕渊和顾云锦带着祐哥儿去皇城城墙上看烟花。

祐哥儿看得目不转睛。

蒋慕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媳妇儿,道:“找一天,我们出宫去?带祐哥儿去街上看看。”

顾云锦忍俊不禁:“择日不如撞日?”

“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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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蒋仕煜近来不是很高兴。

他的儿子当了圣上,他就这么从国公爷变成了太上皇。

蒋仕煜觉得自己还不老,完全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力,可冠上了这么一个身份,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别扭。

什么太上皇领兵出征,什么太上皇操练兵马,一听就觉得他们朝廷没人了。

虽然确实很缺人才,但太上皇去做,听着都怪。

好像什么正经事情,都不太适合太上皇。

唯一搭着些边的,大概就是吃茶、作诗、游园子。

总的来说,就图个打发时间。

依照蒋慕渊的说法,上一辈子,蒋仕煜是在四五年后才把爵位给了儿子。

现在提前几年空闲下来,他是完全不得劲儿。

安阳说他是闲得慌,才会胡思乱想。

蒋仕煜自己也觉得,他想找些事情来做。

真不行,他也下江南去?

趁着春景正好,一路南行,当然,他的目的不可能是游山玩水,他要考察民情。

都察院有御史巡按各府,他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战场上摸爬滚打,一身污血淤泥,没想到现在要出个远门,还得是“微服私访”了。

安阳听他感慨,笑得险些岔了气。

她让“老头子”蒋仕煜不要瞎折腾,真闲得不行了,就去御书房里替儿子看几本折子,好让蒋慕渊空闲些,有多些时间来陪她说会儿话。

蒋慕渊自是孝顺的,只是他的政务太忙了。

建朝才一年多,江山各处,当然不至于到“百废待兴”的程度,但振兴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时间。

偏国库储备缺少,蒋慕渊和几位老大人拆东墙补西墙,动足了脑筋,才一点点让局面好转起来。

这些政务处理,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

得了空了,蒋慕渊就会去慈心宫坐会儿,或是来陪她说会儿话。

安阳皇太后想念儿子,也晓得儿子辛苦又繁忙,她不是那等不知趣的长辈,她得让蒋慕渊有更多的时间去陪顾云锦和祐哥儿。

说起来,自打寿安出了远门,安阳皇太后的日常“消遣”有不少全靠祐哥儿了。

自家孙儿,那是怎么看怎么一个喜欢。

大笑时喜欢,哭鼻子时还是喜欢,爱不释手。

她心里盼着能再多几个孩子。

当然,就是自己想想,她不会去催蒋慕渊和顾云锦。

孩子是讲缘分的,缘分没有到,光催哪有用处?

她当初想要再添个姐儿,不也是几年都毫无动静嘛。

儿子、儿媳妇感情好,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安阳皇太后从春天盼到了秋天,寿安和乐成也从西凉走到了蜀地,给她送来的家书都攒了一个木盒子了,顾云锦有喜了。

这一胎来得动静颇大,顾云锦吐得昏天暗地,不过一旬,下巴都尖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心疼得不得了,祐哥儿也是心领神会,乖巧地靠着顾云锦。

蒋慕渊请了乌太医细细地问。

乌太医笑话他:“圣上记性很好,妇人孕中要注意的事儿,您前回不是都记下了嘛。”

“这回和前回不同,”蒋慕渊道,“前回听话多了。”

祐哥儿当时还有很听话的,十个月里,只偶尔闹顾云锦一两次,临盆那天,说出来就出来,半点不耽搁。

这个,一来就是一份大礼。

这要是个臭小子,将来肯定是个调皮捣蛋讨打的。

“姐儿就不打了?”顾云锦笑着问。

蒋慕渊握着她的手,也笑个不停。

姐儿娇滴滴的,可舍不得打了。

蒋慕渊对顾云锦和颜悦色,上朝时听那些言官说事,脸色立刻就沉了。

后宫纳嫔妃之事,三公以前私下问过蒋慕渊一回,见他当真毫无念头,也就闭嘴不提了。

朝事这么忙,他们才懒得没事找事儿呢。

黄印更是门清,御史们的折子从他手里打回去的就厚厚数叠,言官们想跟圣上掰扯后宫、子嗣,也就只能绕开他,在大朝会上直接说了。

御史刚起了个头,就被蒋慕渊挥手打断了。

“钱呢?”蒋慕渊问,见底下御史发愣,他又继续问,“朕说,银钱呢?广纳妃子的钱,朕可没有。朕还养着顺德帝的嫔妃呢,那么多人,吃穿用度,什么不是开销?朕是没钱了,也没地方了,拿什么纳妃?”

御史一个个被噎得够呛。

是,朝廷没钱。

他们也听说了些户部对明年财务的安排,国库除了基本的累积,大量的银子投入了各州府。

兴修水利、改善农产、发展商贸、补贴学堂书院,军中募兵操练、补充战船兵器,一样样开销,哪个都是大数目。

就这样,户部还琢磨着减税,这怎么可能还会有富足银子?

别说明年没有,后年也没有。

他们过十年来说,想没有还是能没有,毕竟,花钱嘛,谁不会啊!

可是,挤一挤,多少也能挤出来不是?

御史们硬着头皮想劝蒋慕渊挤。

蒋慕渊却问:“你们是羡慕朕和皇后的感情太好了?”

御史们点头又摇头,这话正的听,肯定羡慕,反着听,是骂他们挑拨关系,得撇清。

蒋慕渊又问:“朕的嫡长子不听话?”

御史们缩了缩脖子。

皇长子都没有三岁,这么小一个孩子,说什么都尚早。

蒋慕渊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朕有皇后,有儿子,皇后还怀有身孕,朕这个皇帝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小曾公公笑眯眯地跟在后头,从大臣们身边经过时,声音不轻不重:“杂家不急。”

御史们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谁急了,他们也不急了!谁急,谁不就成了那什么了嘛!

金銮殿上的这番动静,被当作笑话传到了慈心宫。

太皇太后抚掌大笑,蒋慕渊的嘴,坏起来能气死人。

孙恪也听说了,见着蒋慕渊时冲他竖了竖拇指:“敢情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让她们住在宫里,还日常用度如前,你厉害,想得长远。”

“我是真的囊中羞涩。”蒋慕渊答得坦然。

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只要他愿意,他能一直羞涩下去。

他自然是很愿意的。

番外五

天眷三年的夏天,顾云锦生了个姐儿。

小公主落下来就白白净净的,软得让人心都化了。

蒋慕渊喜欢得不得了,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看。

祐哥儿也喜欢妹妹,父子两人把眼睛都睁不开的奶娃娃夸上了天。

孙恪来看孩子。

蒋慕渊冲他直挑眉:“十几年后,曦姐儿的京城第一美保不住了。”

孙恪气得跺脚,他要找程晋之、段保戚一道去素香楼吃茶,憋死这个只能在御书房转悠的皇帝老爷。

可惜,他很空,另两个却是大忙人。

程晋之是京城、平海关两头跑。

水师重建,缺不了能打水战的将领,肃宁侯经验丰富,掌了平海关练兵事宜,把儿子也带过去摔打磨砺。

段保戚原也打算前去,多学些本事,至少练好水性,可朝廷寻到了董之望的讯息,不知真假如何,他便跟随余将军一道前去探寻。

孙恪没找到人,也不遗憾,高高兴兴回府了。

十几年后,到底谁是第一美,还未有定论呢。

等小公主过了百日,顾云锦时不时会带两个孩子去御书房。

这是蒋慕渊的要求,他一点也不嫌弃孩子吵,反倒是他们都在他身边,让他更有干劲。

天眷四年春天,薛淮溢进京述职。

去岁两湖丰收,今年春闱,两湖出身的学子收获颇丰,最厉害的一个,入了三甲。

薛淮溢脸上有光,走路生风,被内侍引着进了御书房,刚要行礼,就听见了小娃娃的哭声,他脚下不由踉跄。

“小公主哭得很是精神,”薛淮溢夸道,“臣昨日傍晚去肃宁侯府上,三公子家的哥儿,也是个能哭的。”

“晋之儿子中气十足,”蒋慕渊放下笔,看着薛淮溢,道,“不过这一个两个的,都没有薛大人会哭、有章法,他们就是瞎嚎。”

薛淮溢手里的茶险些洒了。

蒋慕渊问:“薛大人今年还哭穷吗?”

“哭啊,得哭,”薛淮溢大言不惭,“不能减了预算,各地开支大,两湖的开支也不小,去年的丰收对两湖而言,只解燃眉之急,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丰收大年,还需要努力。”

蒋慕渊没有打断他,示意薛淮溢继续。

薛淮溢洋洋洒洒的,他也不算夸大其词,而是要把两湖的状况给圣上说明白。

当然,自豪也是真自豪。

去岁丰收时百姓欢呼的场面,他回忆起来就热泪盈眶。

今年入京,沿途看到绿油油的田地,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美,太美了。

蒋慕渊听他说完,道:“没有不给两湖留银子,你只管好好做。国库是真的叮当响,朕明年要嫁妹妹,还得给女儿攒嫁妆,要靠薛大人多做贡献。”

薛淮溢眼睛一亮:“寿安长公主与永定侯的婚事是准了?”

“消息挺灵啊。”蒋慕渊笑道。

寿安和乐成在西凉的时候,周五爷得空就会作陪。

关外黄沙、绿洲,没有熟悉当地的人带着,出行并不方便。

有过相处,也就有了进展。

周五爷不是拖泥带水的,认真向寿安表白心迹,让寿安慢慢想。

寿安离开西凉后想了数月,终是想明白了,写信回京。

如此姻缘,又是两厢合意,太皇太后等人也自然点头。

蒋慕渊想了想,又道:“两位长公主游历两湖,信上好好夸了你一通,你可别不禁夸。”

薛淮溢搓了搓手,他这人最禁得住夸了。

当年两湖战事,薛淮溢曾见过周五爷,彼时只知道此人姓周,却也没往叶城周家那里想。

他看出这人深藏不露,年纪轻轻,说话做事都有章法,以后定有一番造化。

果然是没有看走眼,人家把以前的侯府门匾又重新挂到了自家府外,周家重新成了永定侯府。

不止如此,能娶寿安长公主为妻,可见永定侯有多么受圣上器重。

有本事的永定侯倾慕寿安长公主,长公主对两湖一通夸,这是有眼光的碰上有眼光的,好姻缘呐。

薛淮溢不知道的是,夸了两湖的不止乐成和寿安,还有洪隽。

回京之后,洪隽就向孙祈提出了远行。

孙祈不能养门客了,自不会阻拦洪隽,还给了他一些盘缠。

洪隽一路走、一路看,在最初时,常常听见山贼、教徒们的消息,后来,这些内容少了,入耳的是哪里的山贼被招安了,哪里官府开仓发粮赈灾了。

几年时间,他走了大江南北,亲眼见到变化无数。

去年两湖秋收,他坐在堤坝上,一边是滚滚长江,一边是金色稻田,那副景致带给人的冲击,胸中有再多墨水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洪隽写了折子送入京中,他说,他走了很多地方,认认真真去看、去想,他所看到的,真的都很美。

入夜时,蒋慕渊一手抱着一个,与顾云锦一道回中宫。

小曾公公不疾不徐远远跟着,他挺喜欢这样的,皇后娘娘和两位殿下在,圣上就不需要飞檐走壁了。

毕竟,他这个岁数,是学不会那等轻功的。

正是圆月时,顾云锦一面走,一面轻声与蒋慕渊说话。

她白日刚刚收到了徐令意的信。

徐令意在叙州见到了金安雅,虽然从前几年开始,纪致诚与王琅在政务上有些交集,一道做事,比从前在国子监里只打个照面的同窗关系熟悉许多,但她和金安雅却是没有往来。

此番亦是偶然遇上,两人才恍然当日冲突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

都是当了母亲的人,各种生活经历,心境也与闺中时截然不同,最后坐下来一道吃了茶,说些儿女经,倒也很是有趣。

听说,连最是火爆的王玟,这两年也稳当了不少,回娘家来看小侄儿时,也愿意和金安雅说几句家常话了。

用徐令意开玩笑的话说,就是“连我们阿婕都能长大懂事,其他什么事儿都不稀罕了”。

蒋慕渊听得直笑。

回到中宫,安顿好两个孩子,蒋慕渊拉着顾云锦到天井里看月亮。

两盏温酒一副棋。

一人执黑,一人执白。

两人下过无数盘棋,对方的想法和策略都心知肚明,只是每每数子,都是蒋慕渊获胜。

“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变,”蒋慕渊一面收棋子,一面道,“就如你怎么落子都赢不了我。”

顾云锦抿着唇睨他。

棋子落入棋篓,声音清脆。

蒋慕渊握住了顾云锦的手,眸子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唇角扬着,温暖极了:“亦如我待你。”

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暖了心房,顾云锦不由也跟着笑了。

那份爱意自落入心田,就茁壮成长,十年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与前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如并蒂莲花一般。

炙热又清晰。

她拿着酒盏轻轻碰了碰蒋慕渊的,一口而尽:“亦如我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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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这个故事,96终于终于终于写完了。

这是我写得最长的一本了,也是写得特别辛苦的一本。

中间断了很多次,更新一塌糊涂,在这样的更新下,我真的非常感谢一直跟着阅读下来的书友。

是书友们的鼓励让我坚持下来,完整地写完这个故事,而不是砍大纲完结。

《威武》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能力有限,但我想,我是在能力范围能尽我所能地来呈现这个故事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书友们,感谢chenlda、宁晓佳两位盟主,感谢每一个订阅、打赏、投票、留言鼓励我的书友。

新书会在三月开坑,希望下一个故事还能见到各位书友熟悉的id。

我们下一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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