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是不能忘却的,尤其是在故地重游的时候。
杨宏景停下步伐,他走到屋檐嘴的那块巨石上然后盘腿坐了下来,再从竹筐里取出一个用水牛皮革制成的储水袋,拔掉木塞子后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痛饮山泉水后他看着山下的风景,屋檐嘴下正是狮子岩最大的一个槽门,当地人称老屋槽门,这儿聚集了四十多户人家,有八百多亩梯田,水土富饶,算是个世外桃源了。
正值春耕时节,农民们正在乘着下午的光阴在那些未种上油菜的田里松土整田,准备要种包谷了,水田里也有老农在驶牛,进行耙田梳田,为早稻做准备。
看着这些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庄稼汉,杨宏景这心里有些感触。
他不止一次厌倦了七雷山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很想还俗下山,搭个房子买块地,过上普普通通的世俗生活,但这些心思他仅仅只是停留在想一想而已,他从没对谁说过这类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不光是师父七雷子恩重如山,更重要的是他坚信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所以眼前的种种景象对他来说也只有那么一丁点触动。
歇好后他背上竹筐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前进,之前说过杨宏景的家本是猎户,所以其位置还是比较偏僻的,屋子处于栏山的深处,还有半个时辰的路。
此去要经过一片比较诡异的树林,因为林中树木的生长密度实在是太大了,阳光是无法穿透林子的,所以林子里是一片昏暗,犹如黑夜一般,于是人称“黑树林”。
这里不但环境有些阴暗惊悚,其地形也是颇为复杂,出入的路仅有那么一条,而里面的“路”却像是纵横交错的棋盘,走错一个交叉口被引入的往往就是山崖,另外这林子还比较大,里面相似的场景有些多,尤其是路边那些碎石堆,让人会产生它们好像会移动的错觉,所以很容易迷路。
另外这样的地方恰好就是不少野生动物的栖息地,还有不少凶猛的野兽。
一般人的活动范围不会到这里,上山砍柴采药的往往会绕过这个地方,硬是要去后山有事的话也是取到茶山的,很少有人会冒险从这边去,从黑树林中小路旁高高的杂草就可以看出这路确实少有人走。
杨宏景可就不在乎这些了,不光是什么艺高人胆大,关键是当年经常和父亲来这边赶山,尽管危险很大但每次的收获也挺丰富的,另外一些经验他也知道,所以他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从黑树林过去的。
即使如此杨宏景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作为一个修法之人时刻要保持警惕的重要性他是非常明白的。
他把背上的那把朝阳剑取下握在手中。
随时准备出鞘,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注意林子里的一切动静。
黑树林里的气氛一般来说是非常的安静,这份异常的宁静真是令人觉得非常不适,但在这高程度的寂静之下又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像杨宏景这种习法之人就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一般人很难发现东西在他们看来是非常容易感知到的,当然这种能力是和他们的修为直接挂钩的,杨宏景很明显的感受到黑树林中那些浓密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些不少东西已经是盯上了他,甚至还在跟踪他,而等他专门注意时,那些家伙却又不在活动了,让他找不到这些动静产生于什么地方。
杨宏景握紧了朝阳剑,他显得有些紧张,脖子上还挂着几颗豆子大的汗珠,也说不好是因为赶路太快而出的汗,但他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慌张,不光旁边的那些东西怎样折腾他还是从容自若的走着,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他从不对自己走过的路表示质疑,尽管有时候会出现山重水复疑似迷路的情况,但他不会回头去找其他的路,而是一直走下去,当阳光在一次性撒到他的脸庞上时,杨宏景微微一笑表示一丝欣慰,此刻他的心境也愉悦了不少,他跃开步伐,以跑步的方式完成了黑树林的最后一段路程。
出了黑树林后他看到的是一处没有长树而布满绿草的山坡,这块草地大概有个七八亩的样子,看上去还颇有些壮丽,还可以看到有几只野兔正在草地上得意洋洋的进食,好不快活啊。
在这苍翠的栏山中竟然有这么一块草坪,似乎像是到了另外一个环境中,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不过此时杨宏景又显得低沉起来。
他又想到了过去的日子,这个草坪是杨家开垦出来的一个小牧场,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分他都会牵着十来只羊到这里放牧,放羊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羊儿往这里一放就行,它们是不会跑到林子里的,自己就可以躺在软绵绵的牧草上翘着腿仰望着湛蓝的苍穹,或是闲的没事做就去抓几只兔子来玩玩,那段回忆真是无比温暖又有些辛酸啊。
在草坪上他停留了一会儿,此情此景令他有些鼻酸,但他忍住这份即将要爆发的情绪。
收拾好糟糕的情绪后杨宏景接着上路,再往山坡上走个三里路就到了杨家岽,准确的说是杨家岽的后山,真正的杨家岽是属于清水镇的一个槽门。
杨宏景的家位于山间一处平地上,是一座由土墙构成上盖茅草的小房子,论构造当然是不如本地普遍修筑的吊脚楼,不过其质量也不错,在缺乏修缮的情况下历经了多年的风风雨雨仍然是屹立不倒,即使是房顶上的茅草也没见哪里缺失了一大片,露出个大窟窿。
就是房子的四壁被爬墙虎所覆盖,咋一看还找不到门窗在哪,不过这道绿墙相比以前那种土砖色要强上了很多,算是大自然的精心修饰吧。
房子四周原本是些耕地,用来种些日常蔬菜之类的作物,多年已逝,这儿现在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那些野草都长到腰那么高了,一眼望去能看到好几个野鸡窝。
如此衰败的景色令他再次触景生情,一股悲伤之情从他心中油然而生,这次他再也阻挡不住那股悲伤至极的情绪,即使没做任何哀愁的表情,可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痛快的哭了一顿后杨宏景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