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好端端地一个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就看不到了……
“总而言之,我倒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症状……兴许还是我医术尚浅之故。”夏神医脸上少见地浮现出惭愧之色。
此时,却忽然听张眉寿问道:“不知伯父可曾听说过蛊毒之术吗?”
到底学的便是这个,她之前也不是没有疑心过阿鹿是中了蛊——
只是因自己所见,及诸多原因一早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夏神医脸色顿变。
“蛊毒之术?”他神色肃然,眼中含有几分审视之意。
早在这个女孩子识出断心草时,他就察觉到对方有通晓医毒之理的可能——
而如今,更是张口就是蛊毒之术……
此类禁忌之术,寻常闺阁女儿家,怕是连听都没机会听到才对。
见张眉寿没有迟疑地点了头,夏神医压下心底起伏,开口道:“你莫非疑心他的眼疾,是蛊毒所致?”
“是。”
眼下似乎极有这个可能——
夏神医却是摇头:“蛊毒亦是毒,只不过比之寻常毒药,更为隐秘罢了,若真是为蛊毒所伤,应当不至于诊不出异样来。”
“不,晚辈指得不是寻常蛊毒。”张眉寿声音低了些许,眉间神色却是凝重。
看来夏神医对蛊毒之术了解的并不算深。
寻常的蛊毒,自然能被查验出来——
而此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小厮扶着苍鹿走了进来。
“方才夏神医走得急,晚辈还未来得及道谢。”少年朝着夏神医的方向施了一礼,态度温和平静:“多谢神医出手诊治。”
夏神医听得险些要脸红。
神医这两个字,以前他是不屑要,而如今……是他高攀不起了。
“什么神医……罢了,你也不必与我道谢,倒是我心中有愧。”
夏神医叹了口气,遂朝着祝又樘的方向拱了拱手,随后就抬脚离开了前厅。
当真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阿鹿——”
张眉寿朝着苍鹿喊了一句,余下的话却哽在喉咙里,全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苍鹿却已悉数听懂了。
他满面轻松地笑着道:“蓁蓁,这有什么要紧的?”
张眉寿鼻头顿时酸涩无比,几乎是瞬间,便有泪水充盈在了眼眶当中,叫视线中少年带笑的模样轮廓冲淡了去。
这一次,她实在期望太高了。
没听到她回话,苍鹿预感不妙,连忙又道:“蓁蓁……这当真没什么。一次寻常诊看而已,便是近来,父亲还会常常请了郎中到府里替我诊看呢。”
他当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他一早就察觉到了蓁蓁对此番看诊的看重。
张眉寿已是满眼泪水直往下坠,偏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得死死瘪着嘴巴。
她并非是就此觉得撑不住了,也不是在为自己哭。
而此时,身边一直握着她手腕的少年,又朝她靠近了半步,伸出另一只手落在她脑后,使她靠在了自己肩上。
张眉寿只觉得如得了支撑一般,将整张脸都埋去了他胸膛前,由眼泪滚落进他干净清爽的衣袍里。
“……”
苍鹿身边的小厮见得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赫然连呼吸都窒住。
这……
太子殿下与张家姑娘……
是,他看得出张家姑娘的情绪十分不妙,一直在苦苦支撑,可……太子这种安慰方式,当真是常见的吗?
这举动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吧?
但为何……他竟觉得十分和谐呢?
小厮拿怀疑人生一般的表情,默默转过了头看向厅外。
而这一看,却是对上了一双极冷然的眼睛。
立在厅外的清羽,正冷冷地看着他。
小厮当即打了个寒战。
这种今日无法活着离开此处的绝望感是怎么回事?
继公子的好出身好样貌极好性情之余,今日他竟连公子的眼疾都羡慕上了……!
小厮欲哭无泪。
苍鹿倒当真是没有察觉方才面前经历了这样一幕,眼下正与张眉寿笑着问道:“若回回都要惹你心中不适,那日后干脆不寻郎中了可好?”
张眉寿已经自祝又樘身前抬起了头来,此时正擦眼泪,闻言就道:“那怎么行!”
她不但要寻郎中,更一定要治好他!
非但要治好他,还要瞧着他娶妻生子,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她方才哭一哭,只是觉得阿鹿实在太倒霉了些,竟叫号称这天下没他治不好的眼睛的夏神医也束手无策。
这得是什么千年不遇的倒霉蛋?
分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未免太不开眼——
委实是倒霉到叫她只想仰天大哭一场。
“走吧。”
张眉寿将眼泪擦干,整理好形容。
哭一会儿就成了,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去办。
若想知道她的猜测是真是假,当然要立即去印证——
听得她这瞬间恢复坚定的语气,祝又樘忍俊不禁。
嗯,不愧是他家小皇后。
……
苍家老太太几乎是魂不附体地自大永昌寺匆忙赶回家中。
“老太太,您慢些……”黛妈妈一路上劝着。
苍老太太却无暇顾忌自身分毫。
“姑娘如何了……!”
被黛妈妈扶着一路回到内院,老太太忙地向迎上来的大丫鬟问道。
喜上眉头
676 催命符
大丫鬟愣了愣,旋即笑着道:“姑娘此时就在屋里头呢,方才折了梅花来,才叫奴婢帮着挑了素瓶——”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听到动静的苍芸就从内间走了出来。
“可是祖母回来了?”
身形细瘦的女孩子手中握着一枝颜色深重的红梅,眼底笑盈盈地。
苍老太太神情怔然一刻,后连忙上前两步,握住孙女的手。
原来芸儿没事……
没事就好。
“祖母,您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苍芸反托住老人的手臂,将人往屋子里扶,边问道:“阿鹿去寻您了,您可见着他了?”
苍老太太缓过神来,微微点头。
“见着了。”她未有多说什么,只无奈叹气道:“这般冷的天儿,怎不在院子里呆着?还胡乱跑出来作甚——你这风寒才见好,切要当心些。”
“孙女已是好全了。”苍芸笑着道:“想必祖母也要大好了。”
只是心底仍是担忧的。
一个酷暑,一个寒冬,最怕老人患病。
祖母的手,冰冷干瘦的厉害……
苍芸扶着苍老太太进了内间,又亲自替她除去披风。
祖孙二人说了会儿话,苍芸将那几支红梅修剪插放好,放到窗边小几上之后,见老太太似是倦了,便出言道:“祖母先歇一歇,待晚些孙女再来陪您说话。”
苍老太太点了点头,神态确有几分虚弱疲惫。
“孙女告退。”
苍芸行礼退了出去。
苍老太太目送着孙女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后,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迟迟收回。
“老太太,今日那传信的人……”房中没了其他人,黛妈妈才得以道出压在心底的惊异,低声说道:“京城脚下,竟是有人敢假冒锦衣卫不成?”
今日她和老太太在大永昌寺当中刚上罢香,正要去后殿寻人传话时,却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