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败退?”
中盛街上的一间茶楼中,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那些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一个个都热血沸腾,群情激愤。
“李兄,”一个坐在窗边的青衣学子对着身旁的同窗道,“我记得昌旭城是因为梁思丞大将军投敌叛国,方才失了城池?”
“不错。”那李姓学子放下手里的茶杯,点了点头,似是若有所思,“听说梁大将军的父母妻儿全都在京城,他为什么要投向南怀人?难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后面一桌的一个虬髯胡大汉也听到了两个学子的话语,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拍得那桌上的茶杯微微震动了一下,“就算是有苦衷,这投敌就是投敌,是置昌旭城几万百姓与将士于不顾,罪无可恕!”
他粗犷的声音震得满堂肃然,四周静了一静。
“兄台说得是,一码归一码。”那青衣学子心有同感地颔首道,“听说,梁家人再过几日要午门问斩了吧?”
众人又是一片唏嘘,有的附和,有的感慨,有的同情,梁思丞之错却必须由其家人来承担。
更是有人忍不住想,要是南怀人真得了手,抓了路将军的妻儿前去要挟,路将军又当如何?
话语间,一个着柳色衣袍的青年迈入茶楼中,脚步停顿了一下,朝那说话的青衣学子望了一眼,跟着就继续往大堂的东北角走去。
青年一直走到了靠在墙角的一桌前,对着其中一个紫袍少年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然后就自己坐了下来。
紫袍少年就坐在面朝大门口的位置,早就看到了来人,一双凤眸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双手忙碌地亲自给一旁的粉衣少女添茶。
缕缕茶香随着热气四溢,弥漫在空气中。
已经被“关”在家里好几天,好不容易才出来“放放风”的端木绯心情甚是不错,觉得连杯中口感平平的茶水好似也香醇甘美了不少,满足地眯了眯月牙眼。
今天是封炎休沐,一早,他就偷偷溜进端木家去找端木绯把他最近新得的一块和田红玉拿给她,说是打算拿去打首饰,让她品鉴品鉴这红玉,看看打什么首饰好。
端木绯心想他应该是要打给安平长公主的,就给出了些主意,当时随口提了一句想出门玩,封炎就带着她偷溜出来了。
想着之前飞檐走壁的一幕幕,端木绯不禁心口如小鹿乱撞,脸颊绯红,觉得真是有趣极了:今天翻了墙,下次她是不是该试试爬树了?
端木绯想着嘴角弯弯,感觉好像她终于有机会把小时候想做没做的事尝试了一下……唔,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大堂里,一片喧哗嘈杂,人声鼎沸。
端木绯默默地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竖起耳朵听着四周人的交谈,完全没注意到给她添茶的人是封炎。
慕瑾凡坐下后,就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自顾自地说道:“外祖父的确是投了敌,开了城门……”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轻不重,在那“哗哗”的斟茶声与四周的喧哗中,只有同桌的封炎和端木绯能听到。
封炎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一声不吭,神情没有一丝变化,还是笑吟吟的。
慕瑾凡也不着急,不紧不慢、不愠不火地继续道:“去年十一月初,昌旭城被南怀人团团包围,断绝了粮草与水源,如此持续了半个月,在外祖父的带领下,昌旭城还是堪堪守住了,南怀人的数次猛攻都没能得手。然而,没有粮草,将士与百姓很快就食不果腹,挖树皮、吃草根……就如同走在一根钢丝上,摇摇欲坠。”
“十一月中,南怀人把距离昌旭城十里外的安节城中三万百姓如牲畜般赶到了昌旭城门口,以他们的性命相胁,每隔一个时辰杀百人,逼迫外祖父在两城百姓之中做出抉择。南怀人答应,只要外祖父肯主动开城门,他们决不屠城,不杀降俘。”
“彼时,昌旭城内有两万五的将士与百姓,饿得就差要折骨为炊、易子而食……到底孰轻孰重,孰对孰错呢?”
说话间,慕瑾凡的眼神有些恍惚,神情怔怔,茶楼中明明一片喧嚣,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离他们远去。
慕瑾凡静了三息,然后抬眼看向了右手边的封炎,似在询问,又似在自问:“外祖父做得是对,还是错?”
274火候(七更)
慕瑾凡一贯清冷平静的面庞上在这一瞬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端木绯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想来已经无数次地问过他自己这个问题。
封炎放下了茶盅,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幽黑深邃,泛着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徐徐道:“于家,他是错,陷家人生死于不顾,成全了他自己的无愧于心;于百姓,他是对,令得几万生命得以保全。而于国……”
慕瑾凡眉头微挑,等着封炎继续往下说。
“于国,无所谓对错。”封炎平静地说道,有条不紊,“安节城并非失于他手,安节城那三万百姓落于敌手亦与他无关,至于昌旭城,就算是梁大将军能再撑半个月守住城池,恐怕也等不到任何援军和粮草。”
所以,昌旭城终究还是会沦陷在南怀人手中。
哪怕是梁思丞不开城门,等待城中那些百姓的结局,不是饿死,就是在弹尽粮绝的那一刻,被敌军破城。终究逃不过一死。
慕瑾凡没想到封炎会这么说,瞳孔微缩,眸子里掠过一抹如流星般的光芒,一闪而逝,瞳孔又平静无波,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一个呆板,一个微笑,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起来……
这一桌,静得极致;而四周的大堂,却是更为喧嚣了。
不仅是刚才的那两桌,周围的其他茶客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这场议论。
“梁家上下数十条人命都要因为梁大将军一人之过而葬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摇头叹息着。
那李姓学子附和一声,道:“梁家几代为将,枝繁叶茂,先辈皆是保家卫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听说光是梁大将军这一枝本来有兄弟五人,几十年来一个个战死沙场……哎,满门忠烈,毁于一旦啊!”
“说来,当年梁老将军兄弟几个也是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
“……”
四周的那些茶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追忆着往昔,越说越激动,唏嘘,感慨,惋惜,整个大堂喧嚣嘈杂。
慕瑾凡仿佛充耳不闻,一霎不霎地看着封炎,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封炎原本就微扬的嘴角翘得更高了,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是做得不错吗?”
封炎知道了,知道这些关于梁家的舆论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