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地,端木绯就听到花厅方向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随着那夹带着荷香的暖风徐徐而来。
这一曲,端木绯以前还从不曾听过,婉转中带着几分喜气,倒是适合今日的气氛。
“殿下,”端木绯随封炎进了花厅,笑着给安平见了礼,又奉上了她准备的生辰礼,“这是我亲手绣的斗篷。”
当长方形的木盒打开后,就露出了一件折叠得工工整整的亮紫色斗篷。
安平一看就喜欢极了,立刻就让子月服侍她披上了这件斗篷,只见斗篷上绣着一只金灿灿的凤凰,羽翅大展,姿态活灵活现,璀璨耀眼。
安平得意洋洋地给儿子抛了一个炫耀的眼色,那眼神似乎在说,瞧,这是未来儿媳孝敬她的。
这养闺女果然是要比养儿子好多了!
真好,再有一年半就能把小丫头娶过门了。
安平在心里暗暗地掰着手指,笑容越发明艳,连那颊畔赤金嵌红宝石步摇,都不如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夺目。
那他呢?!封炎有些幽怨地看向了端木绯,就像是一只讨宠的小奶狗,可怜兮兮的。
幸好,端木绯早有准备。
“阿炎,这个给你。”
端木绯又从绿萝手里接过一个杯口粗细的竹筒,递给了封炎。
等封炎自竹筒里取出那支簇新的紫竹箫时,一双凤眼登时就亮了起来,紫竹箫灵活地在手指间转了两圈,潇洒自如。
那炫耀的神态与安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端木绯笑眯眯地看着封炎,精致的眉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儿,笑容甜甜。
上一次封炎去过端木府后,她就没敢懈怠,连忙把紫竹箫赶制了出来,昨晚才刚把箫做好。还好赶上了!
安平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是好笑极了,与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温无宸交换了一个眼神。
封炎抬手把紫竹箫放在唇畔,试了试音。
角落里弹琵琶的乐伎见状,连忙按住琵琶弦,琵琶声倏然而止。
箫声空灵清亮,如百鸟鸣唱,封炎只随意地吹了一段,就停下了,笑眯眯地看向了安平,问道:“娘,您想听什么?”
安平看着这对小儿女,随口道:“那就来一曲《长相守》吧。”
封炎的唇角翘了起来,觉得他娘可真是会点曲子,甚得他心。
他再次把紫竹箫,凑到唇畔,修长的手指放在箫孔上,手指飞快地舞动着。
箫声徐徐流泻。
空灵而缥缈,清澈而明净。
乐声如同流动的泉水,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泉水上泛着如碎金帮波光,层层涟漪,水花跳跃,勾勒出一幅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画面,春意盎然。
封炎半垂眼眸,十指由慢及快,又由快及慢,整个人吹奏得十分投入。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口洒了进来,给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与紫竹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梦似幻。
端木绯记得封炎会吹箫,可那只是在他七八岁时,偶然间听他磕磕绊绊地在练习吹箫,倒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正式地吹奏一首曲子。
当乐声停止时,端木绯毫不吝啬地给予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安平慢慢地饮着一盏冰镇过的葡萄酒,含笑道:“阿炎的箫还是他七岁那年无宸教的。”
“刚开始那会儿,说是魔音穿脑也不为过。”
“本宫还以为他只是三天热度罢了,没想到他居然把箫给学好了。”
端木绯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她约莫大概可以想象封炎刚开始学吹箫时,声音估计跟小八哥差不了多少。
封炎清了清嗓子,觉得他娘也真是的,不会挑些他英明神武的过往跟蓁蓁说吗?!
516封府
他干脆就问端木绯道:“蓁蓁,你想听什么?”
端木绯歪着小脸想了想,正要点曲子,就见厅外一个青衣小丫鬟带着一个穿着铁锈色褙子的嬷嬷步履匆匆地来到了花厅外。
嬷嬷被丫鬟拦在了花厅外,小丫鬟则走了进来,还有些气喘吁吁。
“殿下,”小丫鬟恭敬地对着安平福了福,“封家的刘嬷嬷来了,说是驸马爷重病……”
小丫鬟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那个刘嬷嬷打断了:“殿下,驸马爷重病,只想见大公子最后一面,也想见见端木四姑娘,驸马爷性命垂危,看着怕是等不到端木四姑娘过门了!”
“殿下,父子之情乃是天伦,您就让大公子去见见驸马爷吧!”
刘嬷嬷被两个丫鬟拦着,进不了厅,只能扯着嗓门对着花厅里面高喊着,手里拿着帕子拭着眼泪,眼睛红彤彤的。
安平挑了挑眉梢,神色淡淡,只给了两个字:
“晦气。”
刘嬷嬷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刘嬷嬷忍不住激动地拔高嗓门嘶吼起来,“有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驸马爷都快不行了,就算您不想见驸马爷,那大公子呢?!”
刘嬷嬷叫得越来越凄厉,相反,花厅里的几人却都是气定神闲,一道门槛就把厅内厅外的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端木绯乖巧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反正她只要负责听话就好。
安平又浅啜了一口葡萄酒,对着封炎和端木绯道:“阿炎,你带绯儿去看看你父亲吧,总不能让人说你不孝。”
封炎心不在焉地应了,收好了紫竹箫,和端木绯一起出了花厅。
那刘嬷嬷登时精神一震,又擦了擦泪道:“大公子,驸马爷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跟着她又对着花厅里的方向福了福,“长公主殿下,那奴婢就告退了。”
封炎懒得理会这刘嬷嬷,放缓了脚步,配合端木绯的步履与她并肩而行,朝着仪门方向走去。
花厅里只剩下了安平和温无宸。
两人皆是看着封炎和端木绯渐行渐远的背影,厅内一片寂静,连外面雀鸟飞过树梢的振翅声都显得那么清晰,似近还远。
忽然,花厅里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温无宸自己推动轮椅来到了安平的身侧,拿起一旁的酒壶亲自给她斟酒。
葡萄酒,夜光杯,杯中恰好斟满八分。
酒香阵阵,沁人心脾。
“安平,别恼了。”温无宸目光温润地看着安平,劝道,他的声音如清泉似春风,令人听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都到了这个时候,忍也就再忍几个月了。”
安平拿起夜光杯一口气饮了半杯,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明艳的脸庞渐渐地变得沉静下来。
浑身带着一种如利剑般的锐气。
“无宸,你说的是。”她豁达地笑了,“做做样子总是要的。”
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天,总算是快要来了!
安平的凤眸里闪着如骄阳般的光芒,逸采神飞。
“无宸,陪我喝一杯。”
回应她的是哗哗的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