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小号的赛琳娅，比起刚到这个世界时的小姑娘还要更加的——

　　难以接触。

　　那种【冷冰冰表情漠然非常有距离感】的难以接触。

　　而是一种……

　　就像，当你看到一只被弃养、被虐待的流浪猫之后, 哪怕你怎么喜欢她，怎么想要她好, 希冀能够贴仔细地照顾她，但她还在看到你伸出的手之后，瞬间惊慌失措地跑掉——这样的难以接触。

　　非常警惕。

　　几乎没怎么开过口。

　　在默默聆听周围人讨论的时候, 目光大概扫视了不下十遍联合基地大门的方向位置。仿佛下一秒就要弹跳起步冲出去。

　　……赛琳娅是怎样在这么小的年龄, 就养成这样的警惕；又怎样依靠着这样高度敏锐的戒备才能在那种环境里保护好自己……

　　这个答案,她们都知道。

　　也因为了解，所以才更加疼。

　　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赛琳娅主动说出的第一句话, 却还完全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赛琳娅——”赛琳娅忍耐着疑惑地重复这个名字, 试探性地看向目前对自己来说最熟悉的娜塔莎, “是在指我吗？”

　　表情懵懵的, 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缕无法压抑的惊讶。

　　‘自己居然也能够有名字’的惊讶。

　　——小言灵师能够保证，今天绝对是她到外界音最多的一天。

　　从到这个地方之后, 她捕捉到的音频率数量，远远超过了她所参加的每一次宴时到的赞赏或轻蔑；甚至也超过了她前段时间两度被送去斗兽场时, 曾到的那些令人适的嘈杂尖叫挑衅。

　　对于习惯独待在武器库中安静氛围的她来说, 她其实并很适应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

　　而且她在这里听到的话，也完全属于她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但她却能够得懂人们的每一个音, 好像有某种媒介还魔咒在持续性生效，帮助她理解周围的语言文字。

　　……很难适应。有些奇怪。

　　——赛琳娅。谁？

　　到这个问题，抱着小女孩的娜塔莎立刻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她微微抬手，摸摸对方的头发, “真聪明，猜对了。”

　　……她们的小女孩，曾经连名字都无法拥有。

　　系统：“……”

　　虽然系统一直称【赛琳娅】为宿主随机挑选roll到的名字。但实际上，既然能够找到赛琳娅的生日，那么也肯定找到了她本应该拥有的名字。

　　而且这一点，通过赛琳娅父母以及其家人她的反应称呼，大概也早就已经被赛琳娅本人所察觉了。

　　只过系统很有【监护人包袱】，一直都肯炫耀夸而已。

　　过这个问题提醒了系统。

　　应该更早也更直白地宿主说起这些的。

　　并且，一定要好好强调她的名字承载着多少人的爱意希望。

　　“……”

　　到娜塔莎这么说，赛琳娅最先露出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开，而纯粹的迷茫。

　　因为触碰到自己生活太过遥远的事情，毫无经验并手足无措的迷茫。

　　似乎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赛琳娅只好低头看自己身上那些材质陌生的衣服。她默默松开自己无意识绕袖口的手指，猜测非常敏锐，“这里——另一个世界吗？”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自己因为表现够好而被转卖了。但她又能够确信，这个世界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完全相同……甚至她前几战斗时在腿上留下的伤口都消失了。

　　如果因为知道自己的种族死亡之后随风而散，她都快要以为自己在斗兽场里受的伤太严重导致什么意外了呢……

　　“嗯——well，”娜塔莎捧着赛琳娅的脸她视，“这就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了。我们慢慢你讲述，怎么样？”

　　很漫长。但因为一则充满爱希望的故事，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也都让人们每个人都面带笑意。

　　“过在此之前，”在系统的提示下，智能管家的音适时响起，“我想赛琳娅小姐需要完成她迟到的晚餐？”

　　在刚才的那场恶战中，她们每个人都消耗太多了。除了身体检查之外，她们都要有最快补充体力的方法。

　　也幸好赛琳娅和杰森这次消失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超过二十分钟。否则真不知道她们该怎么完成战后的检查补给步骤。

　　【晚餐】其实是个为了现在的赛琳娅而设定的特殊选择，她们最常使用的还些功能性营养液——总之，绝、绝不适合还小小一只的女孩。

　　一路抱着赛琳娅走进餐厅，娜塔莎尽可能缓和小女孩的情绪，“说得对，你也应该已经饿了。”

　　赛琳娅有点犹豫地回答，“……应该还好？没有多饿。”

　　早就已经习惯了身体的各类不适，饥饿只不过是其中最轻松的一种，很好接受、也最容易忍耐。毕竟只是饿而已，又没有多疼。

　　作为间谍届的top，黑寡妇女士非常擅长提问，所以她笑眯眯地换了个问题，“上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计算回忆了一下日期，赛琳娅才回答，“两天前。我刚从斗兽场出来的时候。”

　　她又赢了一次，所以得到了一点罕见柔软的白面包作为奖励。

　　赛琳娅说，那是非常非常难得的食物。

　　甚至没有舍得立刻吃完，将本就只有一小块的面包郑重其事地分成了好几份，每次只舍得吃一小份。

　　……结果在第二天，那几小块让她恋恋不舍的面包就已经全部被风干成硬邦邦的坚固物体了。

　　赛琳娅还吃完了。

　　很可惜。也非常遗憾。不过——好歹她又知道了一个之前没有想到的新知识：原来软面包也会变硬。

　　“……”听到这句话，远远走在两人身后的杰森动作猛然一顿。

　　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哑，“你已经去过斗兽场了？”

　　这明明是杰森最不想让赛琳娅陷入拥有的记忆。

　　被娜塔莎抱在怀里，赛琳娅默默抬头看了看杰森，眼神有些专注，“……嗯。”

　　嗯——怎么说呢。

　　她前两次去斗兽场的时候，所面临的对手就像对方这样‘强壮高大、看起来能一拳将敌人打成三份’的兽人狼人。

　　这个人类看起来比她们还要更强壮，看起来也更能打。

　　表情凶巴巴的，但当她看过的时候，赛琳娅却发现他的眼神却很软。

　　——赛琳娅讨厌这种眼神。

　　“去了多久。”

　　杰森咬着牙继续追问。

　　虽然知道，无论去了几次，但只要他的女孩曾经去过那个地方……被造成的伤害就永远不会消失。

　　赛琳娅越回答这几个问题，越觉得茫然，猜到这些提问的背后含义。但她想了想还是回答，“……两次。”

　　“……”杰森很深地看了一眼赛琳娅。

　　如果确定她就在自己身边，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能忍耐住那些在自己血液里沸腾的愤怒。

　　当坐在那个极其明亮广阔的餐厅之后——，虽然用【广阔】这个词语形容室内环境有些奇怪，但在看清楚这里的设施面积的时候，赛琳娅却只能想到这个贴切的形容词表达自己现在的震撼。

　　‘虽然不确定这里是哪里，但这里的主人一定很有钱。’

　　嗅到杯子里飘出的鲜活雾气所携带的是牛奶醇香，赛琳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多饥饿。

　　娜塔莎刻意将牛奶分成了两杯，还直接在赛琳娅面前喝掉了属于她的那一杯。——用实际行动表示‘这没问题，你可以放心’。专业人士，很擅长打消其他人的戒备。

　　赛琳娅盯着那个杯子看了大概足有十秒，才在其他人鼓励的注视下，伸手慢慢地端起将还带着热气的液体倒进胃里。

　　“……甜的。”

　　这是赛琳娅的第一反应。

　　她说，这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甜品】是贵族宴会上必不可少的一种食物，那些追求炫技炫耀财富地位的甜点，未必能够有多好吃，但绝对大肆使用蔗糖。赛琳娅甚至曾经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由糖雕成的城堡，那座贵族庄园的大体轮廓，造型奢靡。

　　空气中都因为那些甜品而弥漫着浓烈的甜腻味道，赛琳娅闻到过很多次。

　　用普通人绝不可能买得起的昂贵蔗糖，制造那些可能在正常宴会中都能‘安然无损’吃一下的菜肴，这本身就一种高端炫耀。

　　——这也就赛琳娅几乎没有吃糖机会的原因。

　　连软面包都是一种奖励，更何况是珍贵的糖呢。

　　甜而暖的牛奶，熨帖地流进身体，止不住那原本已经被赛琳娅习惯性忽视的饥饿引起的抽搐。

　　她忍住自己心里的兴奋感，尽可能保持镇定，运用着从宴会上看到的礼节并熟练地开口，“非常感谢——”

　　完全就将这一杯牛奶当成了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晚餐。

　　这一杯牛奶甚至都已经超乎了赛琳娅最好的想象。

　　在赛琳娅开口说出感谢之前，杰森就已经沉默地将提前放置到合适入口温度的蘑菇浓汤推到她的手边。

　　时机恰到好处，精通投喂技巧，有丰富的养猫经验。

　　“……”赛琳娅有些迷惑地抬起头，不太确定地指了指面前的浓汤，又指了指自己，“这个，也给我的吗？”

　　“当——然——”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刚走进的托尼。

　　挺刻意地回扫视一遍杰森，然后张开双臂示意，继续对赛琳娅说，“不只是有这些，sweet，还有更多——也全部都是为你准备的。”

　　“可惜现在还在基地，东西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托尼遗憾地皱眉，“等下我们回大厦之后继续晚餐时间，怎么样？”

　　在【回大厦】这个短语上，托尼咬得特别重，甚至还不忘记回头看了一眼刚走到门口的布鲁斯，以示挑衅。

　　“……”

　　赛琳娅默默低头，扫视了一圈那些被依次摆好环绕到自己身边的丰富食物种类。

　　升腾而起的温暖热裹挟着食物的香味，蹿过赛琳娅的鼻尖，带着难以忽视的暖意一路落进她的心脏。

　　不仅种类丰富，甚至还有很多食物，精致到让赛琳娅这个时时去宴会上做点缀的‘奢侈品’，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原料做成的。

　　准备得、不够充分？

　　出自敏锐的直觉，赛琳娅觉得这个有着焦糖色眼睛的男人，一定，绝对，非常有钱。

　　“……这些真的就已经足够了。”面这些分量足够她平时吃一个月的食物，赛琳娅只能这么诚实地回答。

　　“那就换做夜宵，”托尼无缝衔接地换了种说法，“你可以随意点餐，大厦里有充足的设施满足你的任何需要。”

　　语笃定到起有些自负。

　　但考虑到托尼斯塔克，所以即便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也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了让赛琳娅能够更好地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所以娜塔莎强行按头送走了几个表现最亢奋的家伙。

　　然后以罗伊为代表，他们那群人正挤挤挨挨地凑在餐厅外侧探头往里看，配合着他们身上那些还没得及换下的各色制服，看起简直像一排粘在门框上的彩色小旗子。

　　“……”娜塔莎很关切地注意着赛琳娅的反应。

　　女孩正盯着面前精致的饭后甜点，小兔子形状的慕斯，太可爱，迟疑着怎么都下了口。

　　在注意到娜塔莎的视线之后，她才钝钝地抬起目光。

　　猫果然猫，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聪明。赛琳娅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大姐姐在想什么，她认真沉思片刻，摇头回答，“没关系。”

　　——赛琳娅说，这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跟在贵族及他们夫人身后参加宴会的时候，赛琳娅也从那些宾客口中收获到过不少关于自己的——‘赞扬’？

　　类似于‘以后一定很有用’、‘肯定能够培养出强大实力’这样的赞扬。

　　或语言，或品评的眼神。

　　好像每个词都在祝愿希冀她的美好未来。每句话听起来无比真挚。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听到那些赞美，或浸泡在那些仔细打量观赏的认证目光之中，赛琳娅却连最基本的微笑都撑不起。

　　她只想沉默。

　　只想在那些指点之中，安静一会儿。

　　这让赛琳娅始终认为，自己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也不喜欢被太多人注意。

　　——可现在，她并不讨厌这些陌生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度。

　　一个刚过七岁的小姑娘，很难解释分辨清楚那两种关注究竟有什么区别。

　　但她却能非常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些人的关注中，没有打量货物般的品评挑剔，只有很陌生的温度。

　　就仿佛……当他们说出夸赞自己的时候，他们也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讨论自己的未来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对她分享一个——更加美好，也更加充满不可思议想象的未来。

　　这种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一定被斗兽场那些嘲讽过她的兽人们评价为‘懂得戒备的莽撞’。

　　但她还——好喜欢这里的氛围啊。

　　……理所当然，在门外的那些人之中，还有肯定不会缺席的达米安。

　　不过才不可能趴门框，只路过几回顺路经过了餐厅五六次而已。

　　并且左眼写着【我觉得我可以】，右眼写着【我现在肯定能够打得过她】。

　　迪克沉默片刻之后，还忍不住开口提议：“……我们应该回去了？看起来，联合基地目前应该也没什么需要我们继续帮忙的事情了。”

　　达米安：？？

　　看着达米安可思议的质问眼神，迪克：哈。

　　你现在能不能打得过赛琳娅，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确定。但我觉得你绝对会因此而被你二哥打，也被斯塔克揍。

　　不过即便这样，但是在为了赛琳娅这48个小时内安排住所的时候，迪克还立刻挺身而出，“难道你们觉得——”

　　“我们家更擅长照顾小孩子吗？”

　　说着，迪克指了指二代罗宾杰森，以及满脸着‘你说谁小孩子呢’的达米安。

　　“？不是吗？”托尼高扬起的眉能反映出现在的表情，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幻视，“我们可是从刚出生的时候，就照顾至今。你觉得谁更有照顾小朋友的经验？”

　　蝙蝠捡到那几只小崽子的时候，他们可都已经有十几岁了吧！

　　“……”

　　hello？？举这种例子都可以吗？？这合理吗！？

　　赛琳娅小口小口地吃着杰森推过的另一只慕斯，即便旁观全过程却依然看不懂，只好转头询问这个外表看起来凶猛无比却又很温柔的人类，“他们在讨论我吗？”

　　“喔——”

　　在杰森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索尔的音就先传进了这里。

　　他们刚送走阿斯加德的诸位战士们，现在才有机会赶来。

　　“果然如吾友在通讯器内留言所说！”雷神很兴奋地看看赛琳娅，“若有需求，阿斯加德仍可提供帮助！”

　　照顾小孩子？神后弗丽嘉在他们幼年时照顾了他们好几百年！这才真正的经验丰富啊！

　　刚刚落地的海拉斯卡蒂：……

　　这大概她们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就索尔达成共识。

　　干得漂亮。

　　恢复成普通人装扮，克拉克试图提议，“其实农场也一个很适合孩子生活娱乐的地方。”

　　“……”考虑到自己婶婶的做饭技巧，彼得深呼吸好几次，还没忍也进行荐。

　　杰森：……

　　所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记得她每次提起的【家】究竟在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