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双方反应过来之后, 都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听到他们刚才的声音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咳, 前辈也是来探病的吗？”宋旻浩压低了声音问。
权志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 前辈知道幼熙在哪个病房吗？”宋旻浩又问。
权志龙尴尬地摸了下口罩，摇头。
他要是知道, 就不会在这儿四处打转了。
“哦。”宋旻浩将帽子扯了扯, 小声地指了个方向，“这个走廊的病房我都看过了, 都不是，我们要不去那一头看看吧。”
“咳……也好。”
两个人有些气氛尴尬地并肩走着，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一言不发地找着金幼熙的病房, 莫名有着一种，谁先找到谁就赢了的僵持感。
可还没等二人分出个胜负, 两人前方不远处的房门就被推开, 金钟国从里面走了出来。
“钟国哥。”
“钟国前辈。”
金钟国本来还没认出来这门外两全副武装的人是谁, 结果一听声音。
嗬, 好家伙, 俩都是YG的，一个甚至还是自己警告过的幼熙前男友。
身为老父亲的钟国立刻警惕, 关上病房房门：“你们怎么在这儿？”
“顺路。”权志龙递上了小而精致的水果篮。
“咳, 我也是，顺路。”宋旻浩举起了手里的花束。
金钟国眯起了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收下了果篮：“花就算了, 春天来了怕招蜂惹蝶。”
权志龙有些想笑，又在金钟国看过来之前，狠狠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而没有送出去花束的宋旻浩有些沮丧，余光瞄了一眼病房：“钟国前辈，我能进去看看幼熙吗？”
“幼熙睡着了。”金钟国毫不留情地说着。
但病房隔音效果并不好，三人在门口的动静，里面的金幼熙听到了不少，无奈之下，不由地开口：“爸，让他们进来吧。”
声音还是沙哑的，但比起刚送进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好上不少了。
听到金幼熙的声音，为了防止她继续说话坏嗓子，无奈的金钟国只能瞪了宋旻浩一眼，放了两个人进去。
金幼熙看到宋旻浩出现在门口时，是不怎么奇怪的。可权志龙的出现，却让她有些惊讶。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这两人做了个不方便说话的手势，然后拿过旁边放着的纸笔举了一下，笑了笑。
“没事儿你不用说话的，我来说就行。”宋旻浩把花束放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跟她唠唠叨叨地讲起了保护嗓子的各种方法。
而一旁的权志龙在宋旻浩长时间地说话过程中，一直就只是站在了床脚附近，仔仔细细地看着金幼熙的脸，有些异常的沉默。
金幼熙发现了这一幕，心里有些奇怪，正想着要不要在纸上写点什么问他的时候，老爸就忍不住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了，幼熙已经早就听智锈她们说过了这些，现在也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老爸都出面了，宋旻浩再恋恋不舍，也只得在金钟国的“护送”下离开。
权志龙却没动身。
趁着金钟国还没回到病房之前，权志龙终于开口问了金幼熙第一句话。
“你还想继续呆在这个节目吗？”
金幼熙一怔，不知道志龙前辈这句话从何而起，所以她用笔在纸上画了个问号。
看到了问号后，权志龙在一旁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重新补充了他的问话：
“如果说，你在这个节目里，是不可能出道的，你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金幼熙顿时瞳孔一缩，看向了权志龙的眼睛。
权志龙想起今晚那顿食不下咽的饭局，温和地笑了笑：“我只是个假设。”
真的只是个假设吗？
金幼熙若有所思，她低下头，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一行字。
【前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权志龙是看着她写下这句话的，他这回认真地看了下金幼熙的眼睛：“如果说，我知道的，是对你来说很残酷的真相呢？”
金幼熙握住笔的手紧了紧，她好像知道志龙前辈要说什么了。
【前辈，与其被瞒在鼓里，不如撕破这层虚伪的面具看清一切。】
权志龙从这力透纸背的笔迹中看出了她的坚定，想了想，终是没再跟她绕弯。
“出道名额早已经内定了，幼熙，你不在这11人当中。”
“……什么？”金幼熙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向权志龙，甚至都忘了自己不应该说话。
权志龙垂下眼眸，有些不敢看她有些恍惚的眼睛，继续说着她想知道的真相：
“节目组在最初就没有把你考虑进出道名额当中，他们只是一直在利用你身上的争议为节目增加热度。”
“也因此，他们会对你相关的所有播出片段进行恶剪，让你维持这个形象。”
“在这种情况下，你注定观众缘不会太浓。而就算有不少观众给你投票，在每一轮统计票数时，他们也可以虚假伪造票数，你根本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其他练习生亦是同样。”
金幼熙攥紧了手中的笔，权志龙看着她有些不忍，难得地不开玩笑，而是对她谆谆教导起来：
“幼熙啊，听我的，不要再参加这个节目了。”
“出道名额早在你还没报名的时候，就已经被几个公司给内定了个大概，你在这个节目继续走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如从节目退出后，再找机会。”
“凭你的条件，想要出道还是不难的。”
*
一直保持安静的金幼熙手中的笔都要被捏碎了。
志龙前辈每说一句，那一句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她的心上。
身上争议被利用；出道名额早就内定；恶剪；投票票数统计可以作假；节目组透题等等这一切！
这真的是她所知道的那个《PRODUCE 101》吗？
如果真的是，那么志龙前辈所说的这一切，上一世定然也是发生过，只是做的隐蔽，从而没有被发现而已。
呵，天真的她居然以为，李素妍提前知道主题曲这些就已经够离谱够黑幕的了，结果真相竟然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这算什么？
看着她们这么多练习生为了争夺那个遥不可及的出道名额，拼了命不分昼夜地练习很好玩？
把练习生们、观众们、投票的粉丝们，都TM当猴耍吗？
此刻的金幼熙终于明白，上一世为什么李俊贤PD看着她总是那么一副可惜遗憾的表情。
原来她参加的根本不是一档被宣称为一切都由国民投票决定的出道选秀综艺，她参加的根本就是个由各种黑幕操纵内定的一个深渊巨坑！
她甚至还傻兮兮地踩进这个坑里两次！
可笑她还一直把朴秀珍作家所说的“只有歌唱得好是没有用的”这句话当做了金玉良言如此之久！
他们究竟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上一世的她？
积攒在胸腔的怒火让金幼熙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她看向一旁正担忧地注视着她的志龙前辈。
“谢谢前辈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沙哑地说着，声音饱含着的情绪复杂难辨。
权志龙直觉她有些不太对劲：“幼熙，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金幼熙冷笑，紧紧攥住笔，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纸，一个念头在她的心中疯狂生长。
【节目组不是想要争议？那就给他们。】
“不退出节目吗？”
【不。】
【前辈，如果我将做一件非常冲动的事情，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金幼熙写下这两句之后，尤其注意了一番权志龙的表情。
权志龙一直都在看她，在她写下那个【不】字时，她身上的那些恍惚和茫然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仿若冲破天际的锋芒，令人看一眼仿佛都要生出寒意。
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模样的金幼熙，这般地尖锐锋利，像是要将天都捅破了一般地执着。
可他发现，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金幼熙，甚至觉得这样的她比以往都要来的好看。
以至于，他身体里已经消失许久的热血与愤怒，仿佛都要被她的锋锐给戳破，重新疯狂地涌动起来。
“放心去冲就是，我陪着你。”
他一直注视着的那双眼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明亮得如同漫天繁星。
*
金幼熙很快就回到了合宿当中。
她还是照常地训练，照常地去食堂吃饭，到了第二次公演前夕，也照常地进行着彩排，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地，平静。
而剧烈的暴风雨，往往就来自这如死寂般的平静之后。
第二次公演当天，金幼熙和组内的成员一起做好了造型，跟之前第一次公演一样，进入了待机室进行录制。
看着VOCAL组一个个地表演完之后，工作人员便过来叫金幼熙她们一组去候场，她们是RAP位置中第一个上台的小组。
站在舞台右侧候场区，金幼熙能清晰地听清从舞台下方传来的观众呼喊声。
她好像听说有将近一千名观众？
不多，但也已经足够了。
上台之前，队长齐西贤伸出了手，蒋诗拉随之附上，金幼熙亦是。
“加油！”
三只手朝着天空高高扬起，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催促，三个人踏上了舞台。
现场观众们没想到在RAP位置竟然看到了金幼熙的存在，惊呼声连成了一片。
此时此刻的观众已经有不少是金幼熙的粉丝了，尽管不知道金幼熙具体的实力，他们还是卖力的欢呼起来表达着内心的期待。
金幼熙看着台下为她而欢呼着、叫着她名字的粉丝，眼睛忽地就有些发热。
不能哭。
今天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哭。
金幼熙深呼吸了一下，平稳好了情绪之后，熄灭着的灯光刹那间全部亮起。
表演，开始了。
三个人的PART是先齐西贤、然后蒋诗拉、接着是金幼熙、最后是合在一起来回循环这样的顺序分布的，因此金幼熙在前面时只是帮忙合着音，对着台下调动气氛。
而等蒋诗拉唱完她的rap部分之后，已然准备自如地金幼熙走上了前，在距离观众最近之处，开始说起了与她在彩排和导师评价等等训练中完全不同的rap歌词。
【想要享受舞台，可狗崽子（混蛋）总在耳边叫唤。】
【哦，你问叫唤着什么？】
她的嗓音显然还没恢复完全，可沙哑的状态实在是再符合此时的情况不过，她猛地看向镜头，勾起了嘴角带出浓浓地嘲讽：
【恶剪、被利用早已预料，提前透题也是常态】
【以为拼命练习就能成功出道？】
【一西，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什么情况？
这词……他们没听错吗？
现场观众被这吐字清晰的一连串rap说的都蒙了，甚至连踩着节奏的身体都停止了一瞬间的律动。
什么叫提前透题？是他们听错了吧，是的吧是的吧？
坐在导播室里监控着所有镜头的安俊英pd更是瞪大了眼睛，猛地抓了一把控制彩排的pd：“彩排她就说的这词？”
被抓住的pd连忙摇头，也是一脸懵逼：“她的rap歌词不是这个啊？等等，我问问导师。”
【连投票都要作假，内定更是不在话下】
【以为真情实感可以选出真实的爱豆？】
【一西，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啊西八，来不及了。”安俊英暴躁地爆了个粗口，拦住还准备去找RAP导师的pd，“金幼熙疯了！快，关了她的麦！”
“啊？哦！”pd慌忙地找着麦克风的键，迅速地按住滑了下来。
而听到此刻的观众们已然明白过来金幼熙的rap歌词写的是什么，他们在震惊的同时亦是被歌词中所传达的含义给激怒。
投票作假？名额内定？
她是认真的吗？
可看到现场开始不停走动的节目工作人员，以及被关掉了麦的金幼熙，观众们立刻察觉到金幼熙这歌词写得怕不就是整个节目的事实真相！
能挤进现场的观众哪个不是为这个节目投票无数、付出了大量时间和情绪精力的粉丝？
而现在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TM的毫无意义，这谁忍得了？？！
【一西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他们不少人开始跟着金幼熙一起嘶吼着，高高地伸手踩起了节奏！
【一西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旁边的两个队友早已经被震惊，看着金幼熙在舞台的前方大声呐喊，而台下的观众们也跟她一起陷入了情绪的高/潮，一时不知该干些什么。
台下的李俊贤pd用力地挥舞着手示意她们两止住金幼熙，可她们俩此刻却并不想听从。
无他，只因她们也是同金幼熙一样的练习生，她们也会一腔怒火无处可泄，只能通过呐喊死后的方式向节目组宣告自己的态度！
她们下了决定，直接拿起了话筒：
【一西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西八！这两人也疯了！关了她们的麦克风，音乐伴奏也都给我关了！”安俊英暴跳如雷。
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话筒没了声音，现在连伴奏也停了，金幼熙冷冷地呵了一声，干脆扔掉了手中这个无用的麦。
她可是个VOCAL出身的歌手，以为没有麦克风、没有音乐的伴奏就能阻止她吗？
在这么一片静寂之下，她直接走到了舞台的最前方，手指笔直指向楼上导播室的房间，用着沙哑的声音说：
【这些狗崽子总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安俊英透过导播室的镜头看到了她的动作，恼怒地直接将鼻子上架着的眼镜摔在了导播台上。
她这是在向节目组、向M net宣战吗？
她是不是不想在娱乐圈呆了！？
【这些狗崽子总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再一次重复这句话时，金幼熙的声音提高，现场观众已经开始跟着大声复述。
安俊英很久没有过这般被羞辱过了，他无能狂怒也丝毫不起作用，现场的观众已经完全被她调动了情绪，疯狂地呐喊着、嘶吼着。
该死的，这个疯子！
【这些狗崽子总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每一个观众的呐喊都像是条条小溪，最终近千人的呐喊声与舞台上尽情放开嗓音的金幼熙一起，汇聚成一股滚滚而来的洪流，势不可挡地直冲导播室而去！
这般的呐喊声像是引发了一阵微型地震，身在导播室中的安俊英等人只感觉自己脚下所踩的木地板都跟着震动了起来，恐慌席卷了他们的心头，甚至有些人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发抖。
从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节目组的主心骨——总PD安俊英。
安俊英的手指也有些微微地颤抖起来。
这一天在他的计划中，原本是一个有些小小地紧张的、即便出点小差错也能及时修正过来的、普普通通的一天。
而此时却已经发展成了这般模样。
他想到了今天这近千名观众在离开之后会怎么对外说起这个情况，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节目中所动的那些手脚，想到了每一次和那些社长们的晚餐，更是想到了那些社长们送给他包装良好的礼物。
他缓缓地走进了窗边，望向还在舞台前方的金幼熙。
从他这儿看去，她的身影小的跟个鹌鹑蛋一样。而这个看似脆弱的鹌鹑蛋里，装的竟是威力如此巨大的炸/药，将他这块坚石炸了个粉碎。
安俊英隐隐能感受到，从今日起，他的人生将因为这么一颗小小的鹌鹑蛋，发生巨大的转折。
*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节目自然是无法再录制下去了。
在后台观看现场的练习生们也是混乱成了一片。
有跟金幼熙一般充满怒火的，也有目光闪躲有些心虚的，还有在责怪金幼熙毁了她们表演机会的等等，完美地展现了在节目遭到危机时的众生相。
到了此时，李素妍哪里还能在这个待机室里待下去？
她在这一片混乱之下连忙去往了她们的训练大楼，一路小跑去了那个称作是“老地方”的洗手间，蹲下一看。
手机不见了。
手机不见了！？
李素妍慌乱地坐在了洗手间的地上，结果坐在了洗手间内还没风干的水渍中，将她身上的裤子染湿。
感觉到屁股传来的湿意，李素妍猛地又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脸嫌恶地看向裤子后面。
但现在去换裤子肯定来不及了，她得赶紧去通知节目组。
对，通知朴作家。
连滚带爬地，李素妍顾不上自己臀后还湿着两块印记，重新跑去了节目录制的摄影棚中。
此时节目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在处理观众们的抗议。
观众们拒绝离开，只要求节目给出一个解释，而节目组推词说“这只是金幼熙那一组的表演、歌词说的都不是真的”，根本就无法说服他们。
所以现场陷入了一片僵持状态。
李素妍很快就找到了节目组中正在跟观众对话的朴秀珍作家，跑了过去。
“朴作家，我有事跟你说。”她看着面前一片乌泱泱的观众，有些害怕，因此声音有些小。
朴作家正被观众们吵的头疼呢，压根没听到她说话。
“朴作家，我有事说！”李素妍提高了声音，上前拉了下她的手臂。
观众们此刻也注意到了李素妍，第一眼就看到她拉住节目组作家手臂的亲昵模样，刚刚情绪还未消散的他们立刻想到了金幼熙的那段rap。
练习生中果然有人与节目组勾结！
“是不是你？你排名那么高，是因为你的名额被节目组内定了吗？”
“节目组有没有透题？”
“你知道节目投票作假吗？”
“对于被恶剪的金幼熙，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你……”
观众群情激愤地对着李素妍问着，李素妍顿时就被这个场景给吓住了，也顾不得跟朴作家说手机的事，连连后退着，然后拉远了距离扭头就跑。
她一回头，观众就看到了她裤子上已经晕染开的痕迹。
“……不是吧，我们很凶吗？居然吓得尿裤子了？”
“谁？谁尿裤子了？”
“那个YG的，排名很靠前来着。”
“啊，李素妍尿裤子了？”
朴作家看着这已经无法管控的言论，即使是她跟前面几人解释了几句，也毫无任何作用。
……罢了，反正传的不是节目组的坏话就行。
不过不是已经叫李俊贤他们带所有练习生回宿舍了吗？
李素妍怎么还跑过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