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锦旗(1 / 1)

谁管这玩意叫神 拾酒有词 2660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锦旗

  十一月二十二日,祈尤先生凭靠自身实力荣获国家一级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表演艺术家,身为资深人士,依旧保持谦而不虚,骄而不傲的良好心态。出门上班全靠陆忏大清早蹲点敲门,他晚一分钟,祈尤能给他晚出十分钟。

  陆忏启动车子之前从车后座拎过来一样东西扔给他:“送你的,不客气。‘

  祈尤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展开这个卷卷的、长长的东西,打眼一看是一面红底金字的锦旗。

  【赠:怨尤神

  年年岁岁有今朝,睡过一天是一天。

  二零XX年十一月二十日】

  “……”

  祈尤面无表情闭上嘴转头看他。

  陆忏临危不惧,四两拨千斤转移话题说:“把安全带系上,我们要出发了。”

  今天他们要去的不是九局,而是一个名叫罗姗的女人家里。

  事情要追溯到昨天晚上十一点。

  祈尤打团战打得正激烈,游戏画面里光膀子甩枪那叫一个溜,起初听到铃声时,他以为是陆忏按自家门铃求充电,压根没理。

  但这铃声越响越急、越急越吵,就像是有十个索命鬼在他耳边摇铃铛一样。

  祈尤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回了魂请庙。

  那只怪物窝在荆棘丛里打盹儿,两只爪子捂住耳朵权当是没听见冷清清的铃声,粗壮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懒洋洋甩着,每落下去一次就会压倒一小片荆棘。

  魂请庙的唯二员工,一个赛一个的懒。

  祈尤随手从树上摸了一颗果子扔给它,那条尾巴倏然睁开一只猩红的眼睛,它反应极快,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将果子囫囵咽下,生着倒刺的舌头舔一舔嘴角,嘿嘿笑说:“你回来啦。”

  祈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寻着铃音走入庙内。

  他面前是一个过于清瘦的女性背影,与过于急切的铃音相反,她跪在蒲团上念着的请神词倒是不紧不慢,甚至有几分矜持。

  祈尤面无表情戴上鬼面,扬声问:“怨孰?”

  女人转过身,看面相大约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只不过面堂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竟是一副死相。

  她不同于叶锦一的纠结、夏兮兮的疯狂或是前几天那个小傻蛋的茫然,她看到怨尤神时,竟是如释重负轻轻叹息一声。

  “我的父亲与继母,罗富国,李月。”

  罗姗想起在母亲遗赠的古书上记载:“怨尤神现世问三巡:怨孰、怨何、安解。”

  她深吸一口气,柔美的嗓音继续说了下去:“罗富国和李月……”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祈尤不等她说完这段纠结错乱的家族故事,提前截断了她的话。

  罗姗怔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是在这里不方便说吗?”

  “不是,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祈尤回答得相当干脆:“以及,我着急打游戏。”

  罗姗:“……”

  我他娘的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

  陆忏在小区外停了车,按照罗姗给出的地址往里面走。

  罗姗家这一片是二十几年前的老式楼了,兴许和罗姗差不多大,易跑水易断电,墙皮掉的比不掉的面积还大,唯一的好处就是隔音还算比较好,还有可能就是——

  陆忏不动声色地透过走廊的透风玻璃看了一眼小区对面的大学校园。

  “别挡路好吗。”

  跟在他后面一级台阶的祈尤站住脚,不耐烦地仰起头看着他。

  陆忏嗯了一声:“我背你?”

  你是怎么能把脸不要得那么干脆利落。

  祈尤一脸吃了苍蝇的神情,诚心诚意说:“你能做个人吗?”

  陆忏想了想,别有深意说:“能。但得要小朋友配合一下。”

  祈尤:“……”

  他慢慢放下捧着豆浆的手,眼看着神色愈发不善,忽然这一层的户主推开门,搁着一扇防盗门怯生生看着他们两个。

  “请问是……祈先生吗?”

  罗姗握着手机问道。

  站在玄关换鞋时,祈尤注意到鞋架上摆着鞋码不同、风格迥异的女性鞋子,看来罗姗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有舍友的。

  他默不作声地跟着陆忏坐到罗姗对面的沙发上。

  “这位就是……祈尤先生说的另一位先生了吧?”

  罗姗清浅地笑了起来,神色柔和,她特地早起画了个淡妆,换上一身干净大方的衣服,如果不是她现在就坐在祈尤面前,没人能想到她心怀怨怼。

  陆忏点头说是。

  他不露声色地将罗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大概把她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也有了底。

  罗姗给两个人倒上七分满的茶水,坐正身子说:“那我现在可以开始说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尤其看向了祈尤,估计是在问:你现在是上班时间了吗?

  祈尤雷打不动:“嗯。”

  罗姗浅浅一笑,仿佛一株含水的白百合,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在十一岁以前,罗姗和其他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喜欢抱着洋娃娃过家家、披着纱巾演宫斗戏,最大的烦恼莫过于考试时没有拿满分或是错过了喜欢的动画片。

  罗姗最喜欢窝在母亲的怀里听故事,她的一副好嗓子大概是随了母亲,一样的温柔、干净。母亲用这样的声音在她床前念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给她展现出一个与平时接触不太一样的世界。

  母亲讲的是妖族的故事。

  那些不同寻常的事物令罗姗眼前一亮、心生欢喜。

  她问:“妈妈,真的有妖怪吗?”

  母亲笑着揉她的小脑袋,回答说:“见既有,不见则无。”

  罗姗虽然不明白,但她觉得是有的。

  这个认知令她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

  直到罗姗十一岁,这个盛装希望的瓶子开始倾斜了。

  她的母亲在那一年的冬季因病去世,临走时看着她,嘴唇张合着念:

  “姗姗,姗姗……”

  母亲发不出声音,但温柔干净的调子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听见母亲在叫她,在叫姗姗。

  这声音一直回荡到次年夏季,罗富国带着一个名叫李月的女人回家。

  李月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女人的腿,冲着罗姗做鬼脸。

  罗姗十二岁,依稀懂得面前这副景象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敢相信。

  她看着罗富国问:“她是谁?”

  不用罗富国回答,她也知道这是谁。

  这是她的继母,这个房子新的女主人。

  她听见母亲轻轻叫她。

  姗姗,姗姗。

  李月带来的那个男孩子,是罗富国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子,进了家门像是登了个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只要他想,有求必应。

  罗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里含着薄薄的泪光,笑着问:“说到这里是不是‘重男轻女’四个字已经挂在我家门口了?”

  祈尤没有说话,把茶几上的纸巾往她面前推了一下。

  罗姗说:“谢谢。……说到哪来着?嗯、他叫罗玉,璞玉的玉。”

  和其他重男轻女的家庭没什么不同。

  起初的几年,罗富国姑且还能想着这个女儿,但李月刻意地将罗姗圈到一家三口外面去,她又正处于心思敏感自卑的时期,没什么心机,逐渐被这个家抛弃在外。

  大学毕业后,凭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和一副好嗓子做起了网络歌手。

  自己写词自己谱曲,歌里唱的是念念不忘的妖论怪谈,凭着风格独特、元素迥异,罗姗以“刺君”的名字一经走红,在圈里算是小有名气。

  闻着肉味的父母寻着找上门来,要求她每月花销之余还要给他们打一笔“赡养费”,否则就把她的“不良行为”公布于众。

  罗姗厌恶至极,但又因其中种种无可奈何,不得不赡养着一家三口的吸血鬼。

  江郎也有才尽的一天,三年过去,罗姗已经写不出什么能让自己满意的曲子,只有一首——

  罗姗叹息着轻声说:“我想把最后一首曲子所得的利润全部捐给慈善机构,而不是被其他的什么人瓜分。这算是……我对这个行业以及粉丝的最后一丝热爱吧。”

  “最后一首曲子?”陆忏抬眼看着她:“您是不打算再——”

  罗姗笑着摇摇头:“今年冬季初,我查出了绝症。”

  她说了一个比较冗长的专业名词,陆忏和祈尤不由得同时一怔。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靠我自己可能做不到什么了。所以才……”

  罗姗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个,带着恳切的语气说:“拜托你们,请让我和那个家脱离关系。我不想死后,我的最后一首歌烂在他们肚子里。”

  罗姗眼前水雾氤氲,仍然挡不住目光的殷切,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指尖都颤抖着发了白。

  比起怨恨,她倒更像是怀揣希望。

  这样的人,却要埋葬于冬季。

  祈尤搁下手中的水杯,直视着罗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怨念已成,乐意效劳。”

  罗姗闻言一下子软了下来,靠在椅背里,不住抹着眼角的眼泪:“谢谢,谢谢您——”

  “不过罗姗小姐,我还有事情想要问您。”

  陆忏将纸抽递到她的面前,微笑着问:“您父母所说的‘不良行为’,是指在这间屋檐下生活的另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就上课啦。

  (但26号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