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覃零闭上眼睛, 忆起过往，只觉得命运弄人。
可每次午夜梦回，他的噩梦, 最后都定格在满目的血色之中……
而他噩梦开始的源头, 就是墨斐。
覃零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痛苦和纠结，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
“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
“你总是这样, 当时犹犹豫豫, 事后悔不当初。真是个……懦夫。”
墨斐调整了一下坐姿, 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下。
他对于覃零的话并不是很在意，覃零说要杀自己,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如今, 自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想要杀他的人很多, 墨斐一直都知道, 只可惜，那些人都是嘴上叫嚷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真能杀得了他。
曾经，他也很希望那些人可以成功……不过现在，他不想死了。
“你倒不是个懦夫, 可你的双手上沾满了血腥。”
“覃零少爷，那你怎么不去想想，你的双手干净不沾血腥，是因为什么？”
墨斐显然是知道怎么才能刺激到覃零，怎么才能让他的情绪崩溃的。他的话, 字字诛心。
“想杀我吗？真可惜，你杀不了我。”
墨斐笑着，笑容灿烂，他很少这样笑。可如此灿烂的笑容，就仿佛是淬了剧毒一般，笑得人心底发慌。
“恨我吗？”
墨斐歪着脑袋看着覃零，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像是在嘲笑着覃零：“曾几何时，我的恨比你还深，不过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恨必消，所以我现在不恨了。”
墨斐一向不太记仇，他睚眦必报，报完了仇，就没必要记着了。
覃零的眼神越来越凶狠，仿佛想随时上去撕碎墨斐一般。
“你还是这样自大，你这般目中无人，迟早会死在自己的自大上。”
“这不是目中无人，而是绝对的自信。走吧，你现在杀不了我。”
墨斐闭上眼睛不再看覃零，他是真的累了，懒得跟覃零扯那些过去的恩怨，反正也扯不清楚。
在墨斐的一再刺激下，覃零的情绪差点崩溃，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好不容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很不解，你为什么不杀我，难道像你这样的魔鬼，还会在意……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很简单，可覃零对着墨斐说出这两个字，却是异常艰难。
他们曾经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是……墨斐杀了他全家。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那个弱质少年，浑身浴血，而他家庭院里，堆积的，满满的全都是尸体。
血流成河……这是覃零当初亲眼所见的。
从此，墨斐就成了覃零的噩梦。
覃零原以为墨斐会连他也一起杀了，可墨斐却放过了他。
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尝试去杀墨斐，但自墨斐掌控万蛊之力之后，他再也无法杀他了，甚至于，墨斐百毒不侵……打不过，毒不死，有这样一个仇人，覃零这些年来过得很不好。
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这个怪物。
“朋友？”
墨斐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微微扯了扯嘴角。
“我想你搞错了，覃零少爷，我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呢？”
墨斐的话，终于刺激得覃零无法再保持冷静，就算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墨斐，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想要杀了墨斐，想要撕碎了这人的笑脸。
覃零满腔怒火，提剑便向着墨斐刺来，好好的一个用剑高手，此刻却完全乱了章法，完全是在凭感觉乱刺。
墨斐摇了摇头，对于覃零密集的攻击，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拿起玉笛，看着也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覃零的攻击却被他悉数挡下。
覃零悲哀地发现，哪怕墨斐现在是个病秧子，哪怕他刚刚动了万蛊之力元气有伤，自己依旧打不过他……
这样想着，他整个人都颓了，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般。
“自取其辱。”
对着覃零，墨斐似乎是格外刻薄，虽然他还是那样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每每在扎着覃零。
覃零看着墨斐，这个人，明明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可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当初的少年星沉，还是现在的墨斐，他从未看懂过。
看着看着，覃零也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带小姐走了。”
覃零说这话既是试探，也是真心的，他最初的目的，就是准备带陆吱吱离开的。只是意外的发现，墨斐竟然会因为陆吱吱，而产生一丝松动。
“你想带走我娘子？”
“小姐才不是你娘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覃零还想继续说什么，墨斐却制止了他。
“你不用告诉我她是谁，我不关心，她的过去没有我，那便都不重要，可她的将来，必须要有我的参与。”
墨斐根本不在乎陆吱吱的过去，那些他都不关心，他只是认定了，陆吱吱就是他的娘子。认定了，就会想办法留下她，无论用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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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吱吱醒来的时候，那黑暗让她还以为自己又瞎了。
随即，她想到这大概是夜晚。
想起自己昏倒前的画面，陆吱吱只觉得一阵后怕，那如潮水般涌来的虫子……
墨斐说，他在用血养那些虫子……
为什么要做那种可怕的事情？
陆吱吱一时间忘了自己断腿的事情，只想着快点找到墨斐，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她翻身下床之时，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爬墙摔断了腿。
本以为，自己会摔下床的，可没想到……触及地面的，是她完好的腿。
她的腿……竟然真的医治好了？
这一刻，陆吱吱的感觉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恐怖。
就算是再高明的医术，就算是她的腿真的可以医治，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她的腿完全如初，仿佛是没有摔断过一般，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墨斐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和那些可怕的虫子有关吗？
陆吱吱迫切地想要见到墨斐，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因为着急，她弄出的动静还挺大的，她连瞎的时候走路都不会碰到这么多东西。
可大概是内心太慌乱了，陆吱吱根本顾及不了这些。
而另一件让陆吱吱奇怪的事情是，她弄出这么大动静，春晓竟然也没出现……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而陆吱吱以前也从未在半夜醒过，可陆吱吱还是觉得有问题，不知道春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吱吱是有些担心春晓的，不过……春晓是墨斐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春晓如果真出事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找墨斐。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找墨斐。
陆吱吱才靠近墨斐的卧房就听到里面动静很大，各种声音交杂在一块儿，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妖精打架，在进行某种运动吧？
尽管依墨斐对自己的态度，陆吱吱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陆吱吱还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推开了墨斐的门。
门才推开，就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身影把墨斐压在床上，那人是背对着陆吱吱的，陆吱吱也没看清她的长相。只是看那背影……作为女子，有些过分高了。
再看看墨斐完全被压制住了的模样……啧啧啧，原来他喜欢这种！
陆吱吱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边说着“打扰了”，便准备退出去。
然而陆吱吱才一后退，就听到了墨斐的声音。
“娘子！”
墨斐这一声叫得又快有委屈，里面包含的感情之丰富，陆吱吱数都数不清。
墨斐的出声让陆吱吱不得不回头看，这一看，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只见墨斐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般，被那个高个子女子扔下了床……
高个子女子扔墨斐下床的动作过于粗鲁，以至于他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纯白的里衣，很快就有一块被染成了红色。
“娘子？”
看到陆吱吱看向自己，墨斐这一声更加委屈，他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陆吱吱，看得陆吱吱都有些烦躁起来，更多的，却是心疼。
墨斐又让自己受伤了……
“你做什么？”
陆吱吱快步上前，挡在了墨斐身前。尽管知道墨斐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多半是装出来的，可她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关心他，忍不住担心他……
陆吱吱抬头看向那高个子女子，然后她就愣住了……
这……女装大佬？
陆吱吱看了看面前的女装大佬，又转过头去看墨斐，嘴角差点没抽动起来。
墨斐在搞什么，怎么还和一个女装大佬搅和在一起了？
一接触到陆吱吱的眼神，墨斐捂住自己的胳膊，表情隐忍委屈，声音轻飘飘的：“娘子，他想杀我。”
“杀你？他为什么要杀你？”
而此时，听到墨斐这无耻的话语，覃零终于回过神来。
收回自己震惊看向陆吱吱的视线，覃零还是忍不住骂道：“你别太不要脸了！”
覃零真的是被墨斐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他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墨斐的，但他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本来墨斐逗着他，就跟逗着他玩似的，可突然间墨斐却像是完全处于劣势了一般。
覃零在气头上，原本是没有注意到墨斐的异常的，哪怕是墨斐故意示弱，他也想要教训一下墨斐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墨斐的底线比他想象中还要低，为了扮可怜博取陆吱吱的同情，他真的是能豁得出脸，也真能做得出来……
任由覃零把他扔下去，声音虚弱，表情痛苦，再加上染血的衣袖，此刻蜷缩在地上的墨斐，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伸出两根手指拽了拽陆吱吱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吱吱：……
很想不理他，可陆吱吱还是蹲了下来，扶起墨斐。
“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明明是个高手，又跟自己完苦肉计……
“娘子，是他欺负我。”
墨斐丝毫没有自己是个高手的自觉，跟陆吱吱告状起来异常的顺滑。
“我没有！”覃零连忙否认。
可他也只能做到否认，像墨斐这样无耻，他还是做不到。
“秦绫？”
陆吱吱之前就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但还是不太确定，现在仔细一听，这不就是秦绫嘛！
怪不得……怪不得墨斐说他搞得不男不女的……可不是嘛，女装大佬一个。
秦绫果然也在骗人的！
陆吱吱悲哀的发现，她的身边，还真的都是骗子！
陆吱吱这一声秦绫，让覃零羞愧得低下了脑袋，他觉得自己这样无颜面对陆吱吱。
他扮女装不是第一次了，正是因为习惯了秦绫这个身份的伪装，而他和墨斐又太熟悉了，所以他一时间忘了换回男装……
可被眼睛好了的陆吱吱看到他这模样，就觉得很羞耻。
覃零低下了头，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姐，你跟我走吧。”
这一刻，空气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陆吱吱：……
秦绫这算是……当面ntr墨斐吗？这也……太刺激了……
见陆吱吱没有反应，覃零总算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陆吱吱。
“小姐，墨斐不是好东西，我带你离开他。”
陆吱吱感觉到墨斐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
墨斐的警告声，却已经不用他说出来了。
陆吱吱内心迅速分析起来，虽然覃零看起来，好像确实认识以前的陆小姐，但是……秦绫明显斗不过墨斐。
陆吱吱很想逃是没错，可她根本不敢把希望放在这个她完全不熟悉的秦绫身上。自己逃跑，哪怕是被抓到她也认了，可她不想把自己的希望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
想到这，陆吱吱很果断地开口道：“我夫君不是好东西，那你是吗？我凭什么跟你离开？”
看着陆吱吱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覃零心下有些着急：“小姐，此人心术不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娘子，你答应了不离开我身边的。”
墨斐也仿佛是急了一般，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却依旧很紧张。
陆吱吱：……她是答应过，却是因为怕了他才不得不用那句话做借口
陆吱吱不再理会覃零，而是看着墨斐的眼睛问道：“夫君，你说秦绫要杀你……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这个小人看上娘子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想杀了我，让娘子成为貌美小寡妇，这样就可以乘虚而入，为所欲为了！真是个禽兽！”
覃零：……
你到底是哪来的脸这么说我的！
覃零差点被墨斐给气炸了，可有陆吱吱在，他还是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解释。
“我没有，小姐，我只是想带你离开而已。”
陆吱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在墨斐无耻的话语中保持了平静。
她看着覃零，眼神淡漠而疏离，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覃零都说出自己的心思了，跟着他走，只会被墨斐重点关注，这比自己一个人逃走还危险，陆吱吱是傻了才会跟他走……不仅不跟他走，还要保持距离。
陆吱吱才不管覃零是不是过来找她的，她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覃零想找的未必是她，更大的可能，是那已经死去的陆小姐。
“小姐，是不是他又在威胁你？还是对你下了什么药？”覃零伸手指着墨斐。
“都没有，我自己不想跟你走而已。”
在陆吱吱一而再的拒绝声中，覃零最终还是离开了。
墨斐自然是不会拦他的，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陆吱吱的身上。
“起来吧夫君，观众都走了，你还要演给谁看？”
“不，娘子，我是真的疼……”
墨斐半躺着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他那种染血的袖子，红色蔓延得更多了。
“他真的伤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陆吱吱的心头有股火气。
明明她也想墨斐死的，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重活自由。可现在，知道别人伤了他，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生气……
“嗯，娘子，我……没有力气了……”
墨斐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吱吱，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下了，陆吱吱只能自己去艰难地扶着墨斐，扶着他坐到了床上。
“墨斐，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墨斐看着陆吱吱笑了笑，又让他为自己准备了处理伤口的药和绷带，这才慢吞吞地开口的。
“一如娘子所见。”
“你是怎么救我的，那些虫子……”陆吱吱好奇地问道。
“不知娘子可否听过……蛊。”
“那些是蛊虫？”
“正是。”
陆吱吱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蛊她是听说过的，可是关于蛊的传说，大多都是蛊毒危害，蛊能治病救人，陆吱吱当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善用蛊？”
“嗯。更确切的说，医术毒术蛊术，我最精通的就是蛊。”
难得的，墨斐有问必答，满足了陆吱吱对蛊毒的好奇心。
“那夫君你是苗疆人？”
“不是，我是中原人，但我在苗疆生活的时间更久。”
“所以那个故事里，小男孩是被卖到苗疆去了吗？”
墨斐：……
“夫人，那只是个故事而已。”
墨斐摸了摸陆吱吱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之后，语声温和地开口道：“娘子，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腿现在虽然好了，但还是需要休养一下，我明天在为你煎些药。”
“你还要为了煎药？”
陆吱吱差点就绷不住叫出声来了。
墨斐又要给她下药了！这次又是什么药？
陆吱吱今天可以半夜醒来，就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吐了一些药没喝，就能半夜醒来了，可见墨斐一直在对她下药。
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接近一点事情的真相，她不会喝药的。
算了，反正逃都已经逃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陆吱吱觉得，现在反而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她才刚逃过一次，也才被墨斐警告过，现在一定是墨斐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而且，墨斐现在似乎很疲惫，元气都伤到了，而今晚似乎又发生了不少事情。这么看来……立马行动开始准备第三次出逃，迫在眉睫。
陆吱吱这样想着心情也轻松了一些，她告别了墨斐回屋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上次出逃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现在想想，她要是真逃出去了，总是要生活的，所以金银细软，该带还是要带点走的。
畅享着自己逃出去之后的美好生活，陆吱吱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
然而陆吱吱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窗外，正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上张有说看不懂的，这章看得懂吗？有些事情没办法一下子解释清楚的，我得六点悬念
墨斐是个狠人，各种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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