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贼人(1 / 1)

养只熊猫不容易 沈霁川 457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0章 贼人

  “阿舅, 你再说一遍,那是谁?”

  “长公主......”

  阿窈傻了眼,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救, 还救了尊大佛回来。

  顾谈礼怕过早跟外甥女透漏了这人的身份, 反倒让两个小姑娘慌张起来,到时候在两个贵人跟前漏了马脚,惹她们不快。

  一个长公主就这么从山上掉了下来,身边没跟着一个侍卫, 而与此同时, 长公主府里还住着另一位长宁公主。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乱的慌,哪一件都向顾谈礼透漏着古怪, 这皇家里的事,还牵系着易诏易位,要想活得长, 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等阿窈回到房里的时候, 小琪正跟江素素叽叽喳喳,满脸神往:“姑娘,昨天来的那位公子, 端的好模样!”

  “谁知道是不是皮白心黑呢!”江素素自从上了两回当,便是看着潘安也要畏惧如虎了。

  眼下她正仔细磨擦一个银镯子,小心翼翼托在手里,对着日头照照, 这才依依不舍用帕子一层层密密裹起来, 贴身放在香囊里。

  这可是她一辈子的护身符,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她。

  不枉费自己这些日子里战战兢兢伺候照料, 长公主虽没明说,却在临走前送了她和阿窈一人一样东西, 只说以后有事就去巷子里头递个信去。

  江素素喜不自禁,要说重生一回,她对什么最在意,就是自己这一条小命了。

  她一抬眼看见阿窈,便叮嘱:“那个公主送你的东西可千万得收好,说不得以后能救命呢!”

  江素素喜滋滋盘算着,至少长公主活着的时候,这满朝里能动她小命的人不多了。

  她正摸着自己的香囊袋子傻笑,冷不防对着阿窈黑黝黝的眼睛,正认真看着她,看得她后心一凉。

  “素素,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很多事情......”

  由不得她怀疑,素素好好在城里住着,找了一个不怎么急迫的借口带她出来,偏巧就在这时候,京城大乱,朝中易主,这会是巧合?

  她与江素素认识以来,从没见她有高门大户的亲戚,但素素坚持要救的人偏偏就是长公主,二人尚未露身份,素素对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是个救命恩人的样子?这会是巧合?

  江素素分明都知道,都明白。

  江素素半低下头,四下乱看,却一句话不说,如同受惊的兔子。

  阿窈等了半天,只能看见她慌张下不停眨动的眼睫,到底不想逼问,看她一眼,回身出去了。

  谁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江素素明知道会引人怀疑,还是坚持编了瞒不过她的借口,拖着一大家子出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难得糊涂,就难得糊涂吧。

  阿窈他们愿意彼此糊涂,长公主却不敢糊涂。

  谢府里头外面看着还是一片平静,其实几个当家人早已经忙翻了。

  去接人的暗卫在谢长赢身前长跪不起,情愿以命赎罪。眼睁睁看着马车掉了山崖的谢长亭与杨岑,赤红着眼在山下马车的残骸边找了几天,竟然连衣服的碎片都没寻到,几乎发了狂。

  等到顾谈礼的信送了过来,府里才知道,原来落崖的地儿找错了。谢长赢一边赶紧带人接长公主与崔氏回来,一边使人去给弟弟报信。

  “二爷,公主与杨太太都寻着了。”侍卫飞身从马上翻下来,不敢抬头。

  两人早已经问遍了周边的庄户人家,不眠不休找了几天,眼里尽是血丝,憔悴不堪。

  如今听到消息,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谢长亭一把拎起侍卫的领子,嘶哑着嗓子问:“如何?”

  “大爷请两位爷,速归!”

  杨岑和谢长亭两人快马回了京城,后面的小厮狠命催马,却也只能眼看着两位主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恐慌像是巨大的阴影,时时刻刻跟随,如影随形。

  两人如今也明白,谢长赢为什么一连说了几遍:速归!速归!

  长公主已经是年近五十岁的人了,崔氏老来得子,比长公主还大上两岁。两人一向养尊处优,只论身体,就如同花棚子里头养在盆里的娇花,从没经受过风吹日晒。

  如今一朝滚落山崖,即便能找到,只怕也是......

  凶多吉少!

  杨岑此时才明白,当初他病危之时,母亲的心境。就如同他此时,不只一次想让时间倒回,当初上了马车的人,宁愿是自己。

  平时要两个多时辰的路途,如今他们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等到了门前,反倒不敢进来了。

  两人对望,紧紧抿着嘴,谁也不愿先进去。

  若是不进,母亲就仍然是活生生的,会笑会说话,会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若是进去,只怕....就再也没了母亲了!

  正在这时,崔氏的贴身丫鬟从里头出来,眼睛都是红肿的,等看见杨岑,只叫了一声大爷,眼泪就如同开闸的水一般,再也忍不住了。

  他这一哭,叫杨岑心里一沉,他再也耐不住,忙翻身下马,一路甩开挡着他的人,直往里冲。

  “孽子!混账!长公主府里,怎能容你放肆!”杨岑心里只想看见崔氏,不妨半路被一张黑脸截了去。抬头一看,却是他爹。

  “我娘呢?爹,娘呢?”

  “你娘在西园里,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说只要静养一阵就没事了。”杨二老爷看这儿子焦急的形容,放缓了口气,也不忍苛责他。

  两家人,几日谁不是辗转难眠,规矩在人伦之前,还是能放放的。

  杨岑一下子松懈了力气,犹不放心,一直等亲看着崔氏好端端躺在床上,

  这才安稳下来。

  他坐在窗下,芭蕉叶子葱绿,框在透雕着菱花的乌木窗子里,宛如一副画一般。

  仍然是如同往常的安和宁静,谁知这半月,看它的人早已历经悲欢。

  他愣了半晌,忽觉得脸上湿湿的,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满脸的泪。

  他索性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

  真好,他爱的人,都在。

  另外一间房里,长公主正嘱咐谢长亭,去查一查后宫前贵妃赵氏娘家婶子的干女儿。

  谢长亭被这复杂的关系饶晕了脑袋,谢长赢目光一利:“难道娘落崖的事,与赵家有关?”

  “瞎说什么!”长公主瞪他一眼:“人家这姑娘救了我,还好心送我们回来。

  你只查查她怎么去了这庄子再说。”

  谢长赢一笑,出去却令暗卫将赵家的动向也一一弄明白了。

  万一,那姑娘是另有心思怎么办?

  可惜,等他的人到了农庄里头,阿窈与顾谈礼早已收拾收拾回京了。

  再问旁人,农户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京里的老爷带着两位姑娘过来斋戒。

  再往庵里追,追到了另一个姑娘的名字叫江素素。

  再往后,就得不到更多消息了。

  在赵府的人并没查到异动,只知道当初京里流言传得满天飞之时,这位瑶席姑娘便离府出走了,此后赵府的小公子一蹶不振,与其母有了龌龊。

  不过这些,都没有先皇横死,朝堂变天对他们的影响来得大。这事一出,赵府还哪里管得着一个外八路的表姑娘,一时间府里愁云惨雾,满门心思要替自己府里出脱。

  “我看这赵府,是没这样的心思的。”谢长赢哪了消息过来,哼笑:“他们眼下只庆幸,当日那赵贵妃生的并不是个皇子呢!”

  长公主也是不屑:“这赵府好歹也是读了书从科举上起家的,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当初那府里小姑娘敢传这样的话,就是硬生生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合该打上门去讨个公道!谁知他反倒逼了自己家亲戚出府,还对外散了名声,说这姑娘一向孝顺,早就决意去到庵里头带发修行,吃斋念佛,替亡母超度去了!能骗的了谁去!”

  长公主想起阿窈年纪不大,行事端方又不失俏皮,很是喜欢,心就不由自主地偏了:“怪不得这姑娘要走,难道不是亲生的,便由着他们家磨搓?!就该有这份气性才好!倒是姓赵的一家子,还以为别人成全了自家的好名声呢!”

  谢长赢笑道:“看娘这样喜欢,不如接了她到府里来陪您说说话?”

  长公主摆手:“没得拘着别人做甚?也是有自己家的,更别提你还找她不到......”

  长公主现下心心念念的阿窈已经坐着马车,与江素素,小琪与万婶晃晃荡荡回了南城。

  京城一场浩劫,此刻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到底不是像前朝那般,外族入侵。那才是十室九空,尸骸满地,乌鸦栖枝,血肉横遍。

  这不过是皇室内讧,来来回回的军队只奔着皇城里头去的,外头百姓不是乱出门四处窜的,都没什么大碍。齐王只用了两天就攻破了内城,发下的第一道令就是,让各营兵士不得扰民

  ,但有趁乱打家劫舍,入侵门户,劫人钱财,淫辱妇女的,斩立决。

  这话一出,再杀了几个以儆效尤,连京里的宵小们也不敢出头了。

  这一条政令一下子就帮亲王拉拢了人心,战战兢兢在家里躲了两天的百姓们看着每一个街口立着的兵士,这才安心下来,马上就把命短的先皇抛到了脑后。

  因此等阿窈到了巷子口,就看见一条吃食街仍然是熙熙攘攘的,孙大妈的包子铺热气升腾,咬开一口,就能闻着馥郁的肉香味,惹人发馋。

  粥铺的老板远远看见她与江素素回来,就大声嚷嚷:“江家小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家我孙子天天念叨你们江家的烧卖!”

  一边用粗瓷碗给她盛了一勺子甘草雪水:“你们可算是有福的,没摊上这场祸事。看这走的一头的汗,喝一碗打散发散。”

  阿窈一边坐下一边跟他们聊:“刘大爷,你家里一向还好罢!”

  “好!托新皇上的福,连个贼也没摸进来!”老板哈哈大笑。

  旁边老板娘立刻用手肘碰他一下:“什么新皇上旧皇上的,你嘴上能不能加个栓子?就咱家里那几块破墙头,贼摸进来干嘛?摸你的破衣裳啊!”

  阿窈也大笑起来。

  老板娘一眼瞟见老板还想给阿窈她们再添上一勺子,连忙跟阿窈说:“我看着之前那个卖油的成大郎天天在你们家门口转,大郎你还不带着素娘回家看看,别少了什么东西。”

  阿窈心知肚明,谢绝了老板还要留他的好意,回了家。

  走几步路还能听见老板埋怨自己浑家:“你说这些做什么!成大郎那孩子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缺斤少两过?每年倒还要送咱们家一壶,怎好在背后说人?”

  老板娘横他一眼:“你老实做你的罢!一天没有几个钱,全被你送了别人去!他自回自己的家,与我什么相干!”

  小琪愤愤不平:“这娘们拿咱家的烧卖也没少,不过就是白喝一碗雪水,就赚了她这么多话!”

  “不也赚了你这么多话!跟她计较什么!”万婶低声把小琪说了一顿。

  阿窈几人走到门前的时候,果然就发现有人在自己家门口,一边搓着手,一边往来徘徊,不时往里看。

  “成大哥!”阿窈上前去叫他,笑道:“你怎么在我家这里?”

  “遥哥儿!”成大郎一转身,看见阿窈,大喜,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过去,恰好瞧着江素素捏着帕子,侧着脸儿低着头站在那里。

  他这会一颗心才落在肚子里头,待要再看两眼,又怕自己唐突了佳人,要是不看,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怕别人看出自己的不自在,就只能一个劲地跟阿窈套近乎。

  “你们这些天在亲戚家住的可好?我因怕你家里头没人,因此特来看一看。”

  这话可是不通、既然主人不在家,更该避嫌才是,怎么就挑了这时候过来。

  阿窈看他一向伶俐,今天却前言不搭后语,一直朝江素素看,眼珠子一转,就明了了其中关节。

  “多谢成大哥。我倒是一贯好的很,就是我姐姐......”

  成大郎陡然紧张起来:“素素妹子怎么了?!”一边又去看素素,瞧半天也没瞧见哪儿伤着了。

  “我姐姐,却是吓得不轻。”阿窈见成大郎絮絮叨叨跟他说,要去熬什么祛惊的汤剂,肚子内几乎要笑翻。

  成大郎从阿窈刚住进来不久,就发现对他们家格外上心。

  开始阿窈还不明白为什么,次数不多,也就知道了,必然是他看上了江素素。

  成大郎是家里长子,父母早逝,但是自己接过了父亲卖油的营生,小小年纪开始走街串巷,却向来忠厚公道,然而也不曾被人欺负了去。

  这才短短两三年,就已经盘下了一个临街的铺子,看着眼见着是体面起来了。

  这样的人,若是对江素素有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是同样年龄,却已经有了为人父母,替子女操心一般的情怀的阿窈,仔细盘算着,江素素的终身大事。

  江素素少有地着了恼:“你自己才多大?说我做甚!这一辈子,我总是不嫁的!”

  阿窈见江素素真个生气了,吐吐舌头,闭嘴不说了。

  总是先前的事情伤到了江素素,她如今对一概人都敬而远之,许是还要再等上一阵,去了心结,再慢慢劝她回转。

  他们两人在这里打心里官司,小琪却慌慌张张跑过来,看得万婶又皱了眉:“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整日家风风火火的,在府里头,是怎么教你的?”

  她见小琪自从来了江家,院子小,人也少,主子又和气,就越发跳脱起来,起意得了空要再给她紧一紧规矩。

  没成想,等说到下一句话,她自己被唬得跳了起来。

  “门边的墙面上有一双鞋印子!有人进过咱们家!”

  几人听说消息都忙乱起来,赶紧四处检查,有没有少了点啥。

  阿窈搬开床脚下面的杂物,把里头的五十两银子倒出来,数了数,一两没少。

  江素素去到厨房里头,掏干净米罐子,另四十两躲在里头,也没少。

  小琪与万婶把两个姑娘的衣裳首饰全都查看了一遍。最怕的就是有人起了歹念,进来偷了闺中小姑娘的肚兜,袜子,或者手绢这样的贴身东西,在外头一传,名声就可就坏了。

  几人四处检查了半天,才碰了头。

  “那个贼人该是从前门墙旁边进来的,又从原路走的。”

  “他肯定没能进屋子,窗子是我亲手关的,上面一层灰,没看见有什么印子。”

  贼人费了这么大劲进来,就只是为了在院子里转一圈?说给谁也不信呀!

  这时候万婶经得多,忽然想起之前有个故事。

  “我原来年轻的时候,隔壁一户人家亲戚,第一次家里头进了人,什么也没丢,那家人没当回事,结果过了两天,忽然出了一宗灭门案。”

  “后来县主老爷把一伙贼人都端了,棒子一打,才招出来。说开始早就踩好了点。什么时候进门,哪里接应,哪处藏人,都算好了,才一起进去的。可怜那家的小孩子,才三岁多,嫌弃他动静大了要哭,一刀就杀了,头和脖子都是分开的.......”

  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姑娘啊得一声,抱住头,早就吓得抖抖索索。

  “咱们...咱们报官吧......”小琪带着哭腔。

  “报官谁管?咱家又没丢了人,又没丢了钱,来查谁?查什么这里是京城,哪有人这么猖狂的!”

  阿窈刚开始吓得不轻,后来想了一个法子,又不怕了。

  她翻身站起来,叉腰宣布:“只是咱们到底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子。我有法子!保管来个人就叫他有去无回!”

  这时候,已经开始盘算着正式跟阿窈相认的杨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当作了入室的贼人。